第131章 仙尊与魔尊碰面。
“好久不见, 另外一个我。”
楼闻亭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江斯延听到这番话后,顿时变了脸色:“楼闻亭, 安夏在哪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提及裴安夏的名字, 楼闻亭稍微收敛起嘴角的笑意, 声音沉沉,带着几分严肃的意味:“你认为我会对她做些什么?”
江斯延没有立刻接话, 而是兀自陷入沉默。
楼闻亭是从他体内分裂出去的心魔, 饶是江斯延再怎么不愿意承认, 也无法否认楼闻亭对裴安夏的在意程度不比他少一丝一毫。
他就算牺牲自己,都不可能做出伤害裴安夏的事情。
思及此, 江斯延不得不把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去想:“安夏她到底怎么了?”
楼闻亭虽然一向看不惯江斯延的行事作风, 认为他是伪君子, 满口仁义道德, 实际上却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到头来,还要沦落到被关进思过崖反省的下场,简直是窝囊至极。
但眼下事态紧急, 比起裴安夏的安危, 他跟江斯延那点私人恩怨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楼闻亭并没有隐瞒此事的打算,而是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实转告给江斯延知晓。
“我已经吩咐下属尽快去调查有关夺舍之术的消息,可如今夺舍一事, 无论是在仙界还是魔界,都被视为禁忌一样的存在,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探查到有用的信息。 ”
楼闻亭说到这里, 话锋突然一转:“不过,我的下属倒是有提到, 云海宗的紫玉真人已经活了上千岁,见识过的奇闻轶事不知凡几,说不定对夺舍之术也有了解。”
江斯延顺着他的话往下思考,不由附和道:“紫玉真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整个修真界最为博学多闻的存在。”
“只不过……”江斯延沉吟片刻后,接着道:“紫玉真人自从迈入大乘期后,就成天待在洞府里面闭关修炼,全心全意冲刺飞升,已经许久不去搭理宗门内的俗务,想要请动他出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楼闻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地勾起唇角,“你堂堂衢清仙尊,曾经的仙门之首,总不会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吧?如果软的不行,你就直接来硬的,用武力逼他就范不就好了么?”
江斯延听着他这不着调的语气,下意识皱了皱眉,但却没有出言驳斥,俨然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楼闻亭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略显诧异地扬起眉,随即又说道:“等会儿我亲自把安夏送过去,可能会闹出一点小动静,有劳仙尊帮忙搭把手兜个底儿。”
江斯延太阳穴剧烈地跳了一下,他心中隐隐预感到不妙。
然而以裴安夏如今的情况,如果交给别人照料,他也不放心,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让楼闻亭亲自护送着她回青云宗了。
虽然说楼闻亭和江斯延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但因为他们分别拥有性格中极端的一面,所以在看待事情的观点上可以说是南辕北辙,毫不相干。
自从楼闻亭诞生至今,两人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皆是各持己见,谁都不愿意让步,可今日双方却是罕见地达成了共识。
有了共同的目标后,楼闻亭没有再啰唆。
他率先切断传音,将那枚玉坠重新挂回裴安夏的脖子上,然后弯下腰,劲瘦的手臂穿过裴安夏的膝窝,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在修真界漫长的历史中,总共发生过三次大规模的仙魔战争,每一次皆是死伤惨烈,血染千里。
前任魔尊在位期间,曾与仙家各宗派约定,以忘川河为界,任何一方不?*? 得越界滋事,否则即会遭受严重的反噬。
然而这份约定,在楼闻亭篡位自立的时候,便理所当然地失去了效力。
起初,仙界那群长老摸不透楼闻亭这位新任魔尊的脾性,还颇为紧张,生怕他会翻脸不认帐,趁着江斯延在思过崖闭关这段期间,仙门缺乏足够的战力,发动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楼闻亭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好战,在他继任之后,仍旧遵循着前人留下来的规定,不曾擅自跨越忘川河半步,于是双方便相安无事地度过了数百年的光阴。
可即便如此,各大宗门还是会分别派遣几名弟子组成巡逻队,负责驻守在忘川河边,时刻警诫着魔界那头的动静,一旦对方有什么异动,立即通知自家长老,以应对突如其来的敌袭。
这支巡逻队中为首的弟子,名为张鼎超,作为广陵真人的亲传弟子,已经具备金丹后期接近元婴的修为。
他之所以自愿接取这个任务,便是以为这是个闲差,可以悠悠闲闲地躺在树荫下享受摸鱼的时光。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才刚上岗没多久,就看到忘川河的另一头,远远地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五官深邃,面容英挺,尤其是那双眉眼,在光影交错间简直俊美得不似凡人。
他通身漆黑,唯独衣领和袖口以金线勾勒出瑞兽的图纹,为他增添了几分妖异之感。
张鼎超虽然从未亲眼见过现任魔尊的尊容,但在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也曾看过楼闻亭的画像,并且对画中男子那过分俊俏的相貌感到印象深刻。
张鼎超那时还想着,白瞎了这么一张好脸蛋,可惜了,居然是个性情残忍乖戾的大魔头,他如果愿意修习正道的话,没准儿可以跟衢清仙尊并列仙界第一美男。
张鼎超处在愣神的状态,许久没有反应过来,最后还是站在他身侧的同门师妹率先回过神来,拽了拽他的袖子,语气焦急地说道:“师兄,这可怎么办?那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魔尊楼闻亭吧?我们区区几个人,恐怕连给他暖身都不够格的!”
张鼎超听了这话,当即从恍神中清醒过来,强忍住想要逃跑的念头,侧身挡在自家师妹面前。 “师妹,你赶紧回去通知师父,还有……青云宗的衢清仙尊。”
他的师妹入门得晚,对于衢清仙尊的印象并不深刻,只知道他曾经因为包庇魔族,被处以重刑,在思过崖中度过了暗无天日的五百年后,才得以重见光明。
这会儿她不禁有些迟疑道:“可是师兄,那位衢清仙尊不是和魔族勾连不清吗?”
张鼎超随侍在广陵真人身侧时,曾听他半是感叹半是惋惜地说起这段过去,因此他清楚事情的原委,并不像外人所以为的那般。
此刻,张鼎超无比坚定地说道:“师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眼下除了衢清仙尊以外,恐怕没有人能够应付得了楼闻亭。”
见他态度如此笃定,出于对同门师兄的信任,那位师妹郑重地点点头,然后飞快地跳上剑身,御剑飞回宗门求救。
确定师妹离开后,张鼎超立刻将视线调转回来,定睛朝着楼闻亭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瞧,他才发现楼闻亭怀中还抱着一名女子。
女子大半张脸都埋在楼闻亭的颈窝,仅露出小巧精致的下巴,光是从这副亲昵的姿态,便可见两人的关系必然不一般。
楼闻亭站在忘川河畔,看到河对面的众人均露出戒备的神情,不由扬起眉梢,笑得肆意轻狂:“诸位别这么紧张,本尊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用不着摆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说着,脚下往前跨了一步,只见他足尖轻点,身子一跃,就轻盈地漂浮在水面之上。
楼闻亭步伐迈得又大又稳,分明是走在水面上,却轻松得如履平地,裤腿干干净净的,连一丁点水花都没有溅上来。
不过几息时间,他就已经来到河流的中间,距离张鼎超他们所在的位置,越来越靠近。
楼闻亭作为魔尊,身上自有一股从尸山血海中淌过,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威压。
即使他有意收敛杀气,不打算吓唬这些仙门正道出身的后辈,张鼎超在面对他的时候,仍是本能地手脚颤抖。
张鼎超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表现出畏缩的样子,内心却在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该为了偷懒跑来接取这个任务,这下子还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他平时虽然懒散惯了,但好歹是广陵真人座下的亲传弟子,自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在真正遭遇危机关头的时候,格外靠得住。
哪怕恐惧到极点,他也没有不战而退,反倒是坚守在第一线。
张鼎超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楼闻亭的对手,他只是想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尽量为宗门争取备战的时间。
在楼闻亭越过忘川河,脚尖踏上地面的瞬间,上空顿时响起一声声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修真界的每一处。
江斯延原本正在玉清峰上来回踱步,思索该怎么请动紫玉真人出山,听见这道警报声,他脚下的步伐顿住。
回想起楼闻亭刚才说过的话,他嘴上不禁轻嗤:那家伙做事情,果然还是这般随心所欲,丝毫不考虑后果,这也叫做“一点”小动静么?
与此同时,裴安夏虽然因为被定住了穴道,短暂地陷入沉睡,但却还保持着部分清醒的意识。
眼下,她正在脑海中跟系统对话:【事到如今,再去追究责任的归属已经没有意义了,咱们得先想想该怎么办?如果被发现系统的存在,不只是我,就连你也会倒大楣的。】
这一点裴安夏说得没错,系统无法否认。在时空管理员的员工工作守则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让任务世界的普通人察觉到系统的存在。
而且今天也的确是因为它操之过急,以至于让楼闻亭发现不对劲。
思及此处,系统提出建议道:【既然楼闻亭误以为你是遭到夺舍,我们不如将错就错,让他们继续误会下去吧。】
裴安夏琢磨了一会儿这事的可行性,随即摇摇头:【这两人可没那么容易糊弄,我若是伪装成被夺舍的样子,固然可以瞒得了一时,但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找到那个躲藏在背后的人,到时候又该怎么将谎言圆过去?】
系统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这有什么困难的?大不了随便找个人来背这口黑锅。】
裴安夏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现在被定住了穴道,根本动弹不得,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就在一人一系统对话的空隙,楼闻亭施施然走到张鼎超面前,骇得他连连后退,神色慌张无比。
楼闻亭见此情状,偏过头去笑了一声,笑声懒洋洋的:“你无须害怕,本尊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向你们下战帖的,而是有件事情想要请求你们帮忙。”
他嘴上说着请求,唇角却依然挂着嚣张的笑意,没有表现出半点求人办事应有的态度,张鼎超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相信他的话?
张鼎超非但没有放松神经,反倒愈发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准备随时迎接战斗。
楼闻亭啧了一声,正欲再说,突然他像是感知到什么,将目光移向天边,喃喃了一句:“动作还挺快的。”
张鼎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广陵真人和衢清仙尊正先后往这边赶过来。
看见那两道身影的瞬间,张鼎超便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多半是保住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谁知这一放松,他顿时感到四肢无力,下一秒,竟然腿软地跌坐在地上。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师父吧。”广陵真人伸手扶了他一把,随即转头对楼闻亭说:“堂堂魔尊,欺负小辈算怎么回事?”
楼闻亭这下子是真觉得冤枉了,他无可奈何地说道:“误会,完全是误会!本尊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欺负你这位好徒弟。相反,本尊还好声好气地向他解释,是他自己非不相信,本尊又有什么办法?”
广陵真人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番说辞,当场发出质疑:“你无缘无故跨越忘川河,已经违反了当年仙魔两界共同立下的和平协议。你说,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向仙门开战,傻子才会相信!”
他话音落地,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楼闻亭怀中还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
起初,广陵真人仅仅是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但因为角度的缘故,他并未看清楚女子的五官。
广陵真人过去也耳闻过,魔尊楼闻亭极为宠爱一个女子。
那女子的身份来历均是个谜,没有人知晓她的底细,但楼闻亭却对她百般怜惜,不只容许她随意出入自己的寝宫,甚至还赏赐她各种天材地宝、珠玉灵丹,简直到了星星不敢给月亮的程度。
是人都有好奇心,广陵真人也不意外,他一直对这位能够常伴在魔尊身边,盛宠不衰的女子颇感好奇,此刻不由聚精会神地望了过去。
修士的五感本就超乎常人,更别说广陵真人法力高深,堪比千里眼。他远远眺望过去,越看越觉得她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似曾相识。
正当他绞尽脑汁思索的时候,江斯延一步步走上前,目光平静地与楼闻亭对视,“把她交给我。”
他的眼眸里波澜不惊,没有太多的情绪,仿佛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命令。
楼闻亭长眉皱了皱,心里感到非常不爽。
他向来不是擅长忍气吞声的性格,对方让他不爽了,自然要当场回敬过去,于是出言挑衅道:“凭什么要我把她交给你,凭你曾经是她的师叔?还是凭你是个连心上人都护不住的懦夫?”
楼闻亭说这话的时候,尾音刻意上扬,显得尤为欠揍。
第132章 “如果她想要的是你的命呢?”
“凭什么要我把她交给你, 凭你曾经是她的师叔?还是凭你是个连心上人都护不住的懦夫?”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过往的一幕幕画面顷刻间划过眼前,广陵真人总算回想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他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被楼闻亭牢牢地抱在怀中的女子, 因为震惊, 嘴巴都快要合不拢了。
传闻中魔尊宠入心扉的女子, 竟然就是裴安夏?这一切未免也太荒唐了!
广陵真人并非见识浅薄之人,在最初的惊讶过后, 他慢慢冷静下来, 发现裴安夏叛逃与流言传出的时间点刚好能够对得上。种种迹象都指向同一种可能性, 令他无法欺骗自己。
广陵真人后知后觉想到,比起他, 此刻更加不淡定的应该是江斯延, 于是立刻转头看向自己这名多年老友。
谁知江斯延面上的神情却异常镇定, 仿佛对方说的是诸如今天天气真好, 这般无关痛痒的话语。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峙过,江斯延不愿惹出更大的纷争,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若是以魔尊的身份出现在仙界, 定然会引起动荡, 如此并不利于解决事情。”
楼闻亭咧开嘴角, 露出明晃晃的嘲讽:“你少拿这些话来压我!你以为本尊会害怕引起骚动吗?如果你们好好配合本尊,那大家自然都是相安无事,倘若你们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本尊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们乖乖听话。”
他刻意加重了末尾的几个字,口气嚣张肆意, 完全没有自己正孤身踩在别人地盘上的自觉。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楼闻亭也的确有目中无人的资本。
在场的仙门弟子均是敢怒不敢言, 但广陵真人这个暴脾气,显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快步冲上前。
“你……”这混蛋。
广陵真人刚从唇齿间吐出一个字,江斯延便伸手拦在他身前,声音虽然轻,却带着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冷静,别轻易被他激怒了。”
经过他这一提醒,广陵真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过于冲动,他退到一边去,深吸几口气,以免坏了事儿。
好不容易劝住了广陵真人,江斯延转头对楼闻亭说道:“你这几百年间,都没有跨越过忘川河一步,可以证明你并不打算侵犯仙界的领地,若非此番情况迫切,我料想你也不会贸然出此下策。既然这样,我们何不各退一步?”
楼闻亭从前就特别讨厌他这副,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态度,此刻忍不住嗤笑一声:“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各退一步法?”
江斯延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悄然紧握成拳,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江斯延比谁都清楚楼闻亭的性格有多直拗,一旦他认定了某件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饶是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成功说服楼闻亭。
然而江斯延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放任楼闻亭凭借心意为所欲为。正如他前面所说的,倘使楼闻亭入侵仙界的领地,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到时候,不只裴安夏的真实身份瞒不住,势必还会造成各大门派的动乱,光是要应付那些长老们就累得够呛,根本不利于解决问题。
思及此处,江斯延愈发坚定内心的想法,他双眸注视着楼闻亭,许久后才认真地说道:“给我两周的时间,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
楼闻亭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就一口回绝道:“不行。两周的时间未免太久了,你要是这么磨叽,我不如自己想办法处理。”
他的口气虽然依旧很差,但江斯延心里清楚,这对于楼闻亭来说,已经是极为罕见的让步了,他乘胜追击道:“那十天吧。”
楼闻亭本就不多的耐心,在这种一来一往的讨价还价中逐渐耗尽,他烦躁地摆了摆手道,“最多给你一周时间。”
“好。”江斯延答应得很快。
尽管相当不情愿,可楼闻亭也无法否认江斯延说的话的确有道理。而且在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最在乎裴安夏的人,就是江斯延了。
楼闻亭垂下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窝在自己怀中毫无意识地沉睡着的裴安夏,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江斯延缓缓走近,在距离楼闻亭只有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下,示意他放心把人交给自己照看。
楼闻亭站在原地踌躇良久,最后一咬牙,郑重地将裴安夏交到江斯延手中。
江斯延双臂稳稳地托起她,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当即就要转身离开。然而,就在他准备调转脚步的时候,楼闻亭却蓦地开口道:“或许你会觉得有些突然,但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江斯延循着声音回头,用眼神询问他,“什么?”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饶是楼闻亭畅所欲言惯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只得斟酌着用词,试探地询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心爱的女子,最初接近你,就是带着目的而来。而她的目的是从你身上获取某样东西,你会怎么做?”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不怪江斯延感到疑惑,实在是因为楼闻亭并不像是会问出这种假设性问题的人。
这会儿楼闻亭显然也意识到,认真跟情敌探究这种问题,着实不太像他平时的风格,于是郁闷地揉了揉太阳穴:“罢了,你就当作没听到吧。”
江斯延垂着眼睫思索了片刻,不带丝毫敷衍地说道:“那就看她想要什么东西,但凡是我有的,也没什么舍不得给出去的。”
楼闻亭闻言当即反问道:“如果她想要的是你的命呢?”
江斯延听见这句话,顿时陷入漫长的沉默,就在楼闻亭以为他不会张口回答的时候,江斯延突然耸耸肩,丢下一句:“我不知道。”
楼闻亭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回答,愣神了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见他久久没说话,江斯延又补充道:“人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知道真到了那个关头,我能不能坦然地接受死亡。”
话音落地,江斯延不再逗留,而是自顾自往前走。
广陵真人全程旁观着两人的对话,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看江斯延就要离开,广陵真人连忙出声叫住了他:“等等,你好歹跟我解释几句吧。”
江斯延脚下步伐微顿,转头看向身后的好友,声音低沉而坚定:“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会亲自向你解释事情的始末,你信我一回。”
江斯延的性格上有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凡事都习惯憋着不说,因此广陵真人听到他这句承诺,默然片刻,才无奈地扶额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得到广陵真人的保证,江斯延全然没有了后顾之忧,径直去往紫玉真人所在的云海宗。
云海宗内以丹修为主,宗门内掌握着极其珍贵的丹方,所以尽管云海宗的整体战力不如青云宗这种剑修辈出的门派,但在整个修真界中的地位,却依旧超然。
紫玉真人作为丹修中的翘楚,曾经炼制出好几枚极品丹药,惹得高阶修士们蜂拥争抢。
然而,江斯延修炼从来不依靠外物,过去除了各大宗门的聚会以外,他和紫玉真人几乎没有私底下的往来。
换言之,江斯延与紫玉真人的交情可以说是相当浅薄。
因为没有事先联系,当江斯延抵达紫玉真人居住的洞府门口时,理所当然地吃了个闭门羹。
洞府前负责看守的弟子,见到江斯延的身影出现,颇为客气地向他问安:“见过仙尊。”
江斯延也不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道明来意:“我有急事要见紫玉真人,有劳你帮忙通传。”
弟子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仙尊,不是我不愿意帮您传话,实在是师父如今长年闭关修行,任何人都不见……”
江斯延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尤其严肃,那名弟子见状,内心不禁有些打鼓,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仙尊找我们师父所为有事?兴许我可以为您引荐其他长老。”
江斯延深知弟子夹在其中有多么不容易,无意为难于他,放缓了声音道:“劳烦你如实把话转告给紫玉之人,至于最后是见还是不见,就交由紫玉真人决定吧。”
江斯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弟子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恭敬地拱手道:“仙尊,请说。”
“你就告诉紫玉真人,我有一位后辈疑似遭到夺舍,我想要询问他是否对于夺舍之术有所了解。 ”
江斯延为人虽然刻板,但倒也不是不知变通的性格,如今是他有求于人,自是不能毫无表示。
他正色说道:“这个后辈对我来说极为重要,若是广陵真人愿意伸出援手,就当我欠他一个人情,来日必定偿还。 ”
江斯延作为仙门内数一数二的强者,他这句话的份量不可谓不重。
弟子心下一凛,毫不迟疑地应声: “是! ”
弟子转身进去通报,没过多久便匆匆出来,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仙尊,师父请您进去商谈。 ”
仙人们居住的洞府都有其独特的风格,紫玉真人身为丹修,洞府内设有好几个专门用来炼制丹药的炉鼎。
江斯延刚踏进室内,便见里面青烟袅袅,空气中还散发着不知名的草药清香。许是药效的关系,竟叫人不自觉放松了警惕。
正当江斯延精神有些松懈的时候,紫玉真人猝不及防地开口道: “衢清仙尊,真是稀客。 ”
紫玉真人的声线低沉,带着男性独有的沙哑磁性,可反观他的相貌,却漂亮得让人分不清性别,可以说是反差极大。
江斯延朝他点点头算作打招呼,紫玉真人抬起下巴示意他坐,随即调转目光看向他怀里的女子,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江斯延并未藏着掖着,而是大方地任由他端详,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愿打扰你清修。我这后辈平素性情温顺乖巧,今早却忽然对周遭亲近之人发动攻击,且招招狠辣,出于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先点了她的穴道,以防她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情。 ”
“我刚入宗门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识过一次,因为时间相隔太久,我已经有点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透过夺舍之术,可以让施术展获得被控制者的能力,无论是修为,还是刻在身体记忆里的剑法。”
紫玉真人心中思忖,手指摩挲着下巴,“所以那些心术不正的修士才会把歪脑筋动到这上头,妄想不劳而获。”
江斯延下意识皱起眉,低声喃喃道:“照你这么说,大部份施术者都是想要透过掠夺他人的修为和术法,增强自身的能力,才会冒险使用这样的禁术,可安夏的情况,似乎与你的描述有些不同。”
紫玉真人对此不置可否,旋即又问道:“不知道这位姑娘当时攻击的对象是谁?没准儿是仇家想要通过操纵这位姑娘,来达到杀害某人的目的也说不定。”
江斯延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不得不认同,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楼闻亭身居高位多年,不知树敌多少,但以他的修为,普通人别说是想要伺机暗杀他,就连靠近他都有难度。
楼闻亭宠信裴安夏在魔界中,算不得什么秘密,或许还真有人想要借助裴安夏的手来杀害他。
眼见江斯延迟迟没出声,紫玉真人遂提议道:“我有个能让人口吐真言的丹药,不如试一试?”
第133章 剩下的那一小步,就由她尝试着跨出去吧。
江斯延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 出言询问紫玉真人:“服用这种丹药,会对人体造成危害吗?”
紫玉真人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毛,旋即回想起来, 刚才他的徒弟前来通报的时候, 好似说过那么一句, 被夺舍之人对于江斯延来说极为重要。
紫玉真人当时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托词, 没想到江斯延竟是真的对这名女子不一般。
他再次将目光移回裴安夏脸上, 这一看, 立刻发现些许端倪。
当年青云宗天衡长老座下弟子堕魔的事情,在仙门中闹得沸沸扬扬。为了审判江斯延包庇魔族的罪行, 各大门派长老齐聚在会议上, 连续开了几天几夜的会议。
紫玉真人作为云海宗的代表, 自然也是在场的。他依稀记得那名弟子姓裴, 名字似乎就叫安夏,她容貌昳丽,即便在美人辈出的修真界, 也如明珠般夺目。
此刻, 眼前这人的相貌与记忆中那张面孔趋近重合, 饶是紫玉真人并非爱管闲事之人,都不由疑惑道:“衢清,你这……”难道是打算一错再错么?
他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 江斯延已经先一步打断道:“我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当初江斯延跟裴安夏之间的感情纠葛,紫玉真人也略有耳闻,这会儿不禁摇头感叹道:“果真是情之一字, 害人不浅。谁能想得到呢?素来以清冷高傲著称的衢清仙尊,居然是个痴情种。”
紫玉真人不似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子, 心中尚存强烈的正义感,相反,他早已习惯独善其身。
得知裴安夏的身份以后,他脑子里想的并不是去揭发江斯延,而是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最近在修炼的道路上遇到了点瓶颈,迟迟无法突破,我记得你的库房里有几本上品功法,其中不知道有没有适合我的。”
他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江斯延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当即答应道:“赶明儿我让人送几本过来给你挑挑。”
得了他的承诺,紫玉真人从八宝金匣中取出一粒丹药,递给江斯延。
“你别看这颗丹药黑乎乎的,看起来毫不起眼,它可是有名的诚实药,只要在问询的时候,给对方喂上这么一粒,不怕套不出你想要的情报来。”
江斯延将黑黢黢的丹药放在手掌心端详了片刻,却没有如他所说地喂进裴安夏嘴里,反倒是轻轻将丹药剥开一半含入口中尝了尝。
紫玉真人看到他这个动作,先是愣怔一下,才拔高声音道: “衢清你这家伙,这么不信任我吗?我好歹也是云海宗有名有姓的人物,既然答应要帮你,总不至于在东西里做手脚。 ”
江斯延无意激怒他,十分诚恳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我不是不信任你的为人,只不过是觉得对于要入口的东西,再小心谨慎都不为过,今儿个就算是广陵在这里,我都会做一样的事情。 ”
紫玉真人脸上的表情虽然仍有些讪讪,但听完他的解释,态度明显好上许多。
放眼整个修真界,谁不知道衢清仙尊跟广陵真人私交甚笃,他能说出这番话已经足以表明态度。
确认丹药本身没有问题以后,江斯延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裴安夏的下颚,动作温柔地掰开她的嘴巴,将剩下的半颗丹药喂给她。
丹药入喉的瞬间,裴安夏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随即喉咙滚动了下,将那颗黑不溜秋的药丸吞咽下肚。
眼看她将丹药吞吃入腹,紫玉真人在内心默数了三个数后,对江斯延说道: “替这位裴姑娘把穴道解开吧。 ”
江斯延按照他的意思,抬手解开裴安夏的穴道。她原本紧闭的双眼慢悠悠地睁开,那双如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眸,起初还有些朦胧,后来逐渐变得清明。
紫玉真人见此情状,连忙出声问道:“裴姑娘,你现在意识还清楚吗?”
裴安夏茫然地眨巴着眼睛,似乎想要辨认清楚面前人的轮廓,“你……是谁?”
为了安抚裴安夏的情绪,江斯延大掌抚上她的后脑勺,语气轻柔和缓:“别怕,我在这里。”
早在刚才无法动弹的时候,裴安夏就在脑海中跟系统商量好说词,打定主意要伪装成被夺舍的样子,此刻她酝酿了下情绪说道:“我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朦胧。”
“在意识清楚的时候,我能够明确感知到那人的存在。我曾经试图与对方沟通,询问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而他告诉我,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透过我的手,杀死楼闻亭。”
事情的真相与他们的预测相差无几,因此江斯延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意外的神情,他转过头去问紫玉真人:“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施术者停止对安夏的操控?”
紫玉真人视线紧紧锁在裴安夏身上,没有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裴姑娘,你说你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存在,那你有尝试过把他驱赶出你的识海吗?”
裴安夏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我试过,但是不行,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将他驱赶出去。”
紫玉真人双手交叠置于下巴处,沉吟片刻后才道:“这种情况确实很罕见,甚至可以说是闻所未闻。而且按理说,施术者哪怕再小心,都会留下些许痕迹,但我却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可见背后之人的手段有多高明。”
说到这里,紫玉真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衢清,我恐怕要辜负你的期望了,这夺舍之术破解方法,我也没有头绪。”
虽然早有预料到这一趟可能会无功而返,但江斯延还是难免表露出一点失落的神情。 “无妨,今儿多谢你的帮忙,我欠你这份人情,来日定当偿还。”
紫玉真人摆摆手道:“罢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若是接受你这份人情还怪不好意思的,咱们就当作是交个朋友吧。”
他说着突然调转话锋:“话又说回来,能够学会这种高深的术法,那个藏在背后的人绝不会是泛泛之辈,衢清你倒是可以往这个方向去调查。”
江斯延也是这么想的,他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回到玉清峰后,江斯延取出传音法器开始联系楼闻亭。与此同时裴安夏待在系统空间内,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简直无聊得都快长蘑菇了。
这段时间,裴安夏每天都有很多空闲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她逐渐意识到,她不该将思维局限在由自己亲手划定的围笼里。
无论她的来历到底是什么,裴安夏都确信她所经历的这一切是真实的。
回想起过往的种种,其实可以发现不少蛛丝马迹。系统曾经说过,裴安夏是它见过最为冷静理智的宿主,不管历经多少个任务世界,她都不曾动摇过自己的念头,始终以回到现实世界为目标努力着。
事实上,这不过是主神植入在她脑海里的指令,让裴安夏误以为现实生活中还有亲朋好友在等着她回家,她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至于她的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动摇的?正是在那一次又一次的攻略过程中。
为了达成任务,裴安夏曾经辜负过江斯延好几次,但无论她做过多少错事,他最终都会选择原谅她。
裴安夏心想,江斯延已经坚定地朝她走了九十九步,那么剩下的那一小步,就由她尝试着跨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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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江斯延都在忙于调查有关夺舍之术的事情。他在青云宗耕耘多年,哪怕不善交际,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人脉关系。
江斯延平时并不喜欢麻烦别人,但眼下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他不清楚躲在裴安夏背后的施术者究竟还有什么后招。
为了尽快揪出幕后黑手,他只得用尽各种关系去调查,试图找出对抗夺舍之术的方法,却始终无果。
约定的一周之期已至,楼闻亭只身来到忘川河畔,等待与江斯延的会面。
他从太阳落山开始等,等到月亮高挂在头顶正上方,江斯?*? 延总算前来赴约。
“虽然我并不认同你的行事作风,但我也不得承认安夏待在你的身边,会安全许多。”
江斯延之所以这么说,不是毫无道理的。魔界向来是楼闻亭一人独大,但凡是他所做下的决策,没有人胆敢置疑。相反,裴安夏如果选择待在仙界,却要受到各种枷锁和束缚。
楼闻亭坐在河畔的草地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有些散漫。
听到这番话,他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江斯延过来坐下。
江斯延起初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走过去,在距离他一两步的距离坐定。
楼闻亭自始至终都没有转头看他,只是仰头望向空中的明月,语气中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我以前从没想过,还能和你像这样坐在一起聊天。 ”
江斯延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茬,随口附和了一句:“是啊。”
或许是因为今晚的夜色特别深,勾动了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倾诉欲,楼闻亭毫无预兆地坦白说:“其实我挺嫉妒你的。”
江斯延闻言目光一顿,眸底带着几分疑惑,在他的记忆里,楼闻亭向来活得十分肆意自在,这般略带自卑的话,实在不适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楼闻亭见此情状,多少也猜到了一点江斯延心里的想法,他低头自嘲地笑笑:“我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到她更喜欢你。”
江斯延没有接话。他们毕竟是情敌,面对这种话题,最好的回应方式就是保持沉默。
好在楼闻亭也并不期待他能给出什么回复,而是自顾自接下去道:“我只不过是比你来晚一步,就差了那么一步……”
江斯延虽然没有落井下石,但他也不是圣父,断然做不出安慰他的举措,他视线平视着前方,“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你若是觉得不服气,等到破解了安夏身上的夺舍之术后,我们可以来一场公平的竞争。”
出乎江斯延意料的是,楼闻亭垂首思忖片刻,却像是突然看开了似地,状似大方地说道:“不用了,我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是对她的爱,赋予了我崭新的生命。对我来说,能够拥有陪着她走过这一段路程,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江斯延隐约感觉到他的语气和神态有些奇怪,但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琢磨出究竟是哪里奇怪,索性暂时将之抛到脑后。
楼闻亭发泄完情绪,当即将话题拉回正轨:“既然一周过去,你都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那我还是带着安夏回魔域吧。”
江斯延没有出言反对,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楼闻亭运用传送法阵把裴安夏带回寝宫后,先是将她妥善地安置在床上,然后用手撑着下巴,在床边默默观察她。
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太寻常,系统在脑海中对裴安夏说:【宿主,我总觉得……楼闻亭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
楼闻亭尽管表面上是酷炫狂霸拽的魔尊,但实际却相当黏人,甚至有事没事就喜欢盯着她瞧,这些裴安夏早就习惯了,此时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于是疑惑地问道:【有么?是不是你做贼心虚,自己想太多了? 】
系统立刻否认道:【绝对不是!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他现在看向你的眼神,特别地重视和珍惜,就好像过了今晚,以后再也无法见到你一样。 】
第134章 有她这句话,他这辈子就无憾了。
【他现在看向你的眼神, 特别地重视和珍惜,就好像过了今晚,以后再也无法见到你一样。 】
裴安夏听到这句话, 立刻呸呸呸三声, 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这是在诅咒我么? 】
【宿主,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系统连忙否认道:【或许是我的表达能力不足,但我已经尽力了。 】
裴安夏眼皮没来由地狠狠地跳了一下, 她心里感到有些晦气, 不由轻声斥道:【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 净给我添堵。 】
系统自知理亏,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 飞快转移话题道:【宿主, 我们得赶紧想想, 该怎么让这场戏收尾? 】
经系统这么一提醒, 裴安夏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些骑虎难下。她不愿意动手伤害楼闻亭,可是她也找不出其他用来消除黑化值的办法。
如果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系统早晚会故伎重施, 透过操控她身体的方式杀害楼闻亭。
裴安夏下意识皱紧眉头, 过度的思考让她的太阳穴隐隐抽痛。就在这时, 楼闻亭突然抬手替她解开身上的禁制。
猝不及防拿回身体的控制权,裴安夏稍微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手脚都能够动弹, 她极慢地眨了眨眼睫,随即转头看向楼闻亭。
视线在半空中相交,楼闻亭也正定定地注视着她, 待确定她眸色清明,不像是被人控制的样子, 这才放心地笑了笑。
“我还是比较喜欢看到你这副生气勃勃的样子。”楼闻亭挑起眉头,笑得痞里痞气。
裴安夏忙不迭摇头,想要拒绝:“你还是把我的行动封住吧,谁知道幕后那人会做些什么?这样太危险了。”
楼闻亭听了她的话,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反而笑眯眯地道:“你就这般不相信我吗?”
裴安夏刚想否认,他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谁这么想要我的性命,为此甚至不惜利用你。”
裴安夏没有立刻答话,停顿好半晌才意味不明地说:“如果那人是连你都无法对抗的存在呢?”
楼闻亭听出她话语中隐含的深意,不禁开口追问道:“你对那人有多少了解?”
裴安夏垂下的长睫轻轻发颤,似乎是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有些不确定。
楼闻亭察觉到她的紧张,自然地拉过她的手,示意她不需要担心。
裴安夏仿佛是从中得到慰藉,酝酿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道:“我不清楚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性别和身份,但他能够直接寄生在我的识海当中,透过神识跟我说话。早在更久之前,他就已经明里暗里地鼓动我对你动手,我明确地表示过不愿意,但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直接操控我的身体。”
楼闻亭越听脸色越凝重,到后面俊脸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
这几日他将赵翊和齐蓁蓁派去调查有关夺舍之术的事情,自己也没有闲着,他把仙魔两界叫得出名头的强者都调查过一遍,但却并未找出可疑的人选。
其实楼闻亭内心多少有些怀疑,那躲藏在幕后之人不仅能够随意操纵别人的身体,甚至还能做得天衣无缝,让他们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可见对方定然不会是无名小卒。
然而无论是他,还是江斯延,都对此毫无头绪。
结合他先前与天道的对话,楼闻亭合理地怀疑寄生在裴安夏身上之人,极有可能是来自更高等级的文明。
楼闻亭唯一想不通的是,对方为什么会将他当作必须铲除的目标?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好不容易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的存在影响到了这个世界的稳定性。
毕竟他是作为江斯延的心魔,而诞生在这个世上的。
他的出现直接导致前任魔尊倒台,整个魔界的势力重新洗牌,并且连带着影响到许多人的命运,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蝴蝶,只是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就制造出意想不到的风暴,这就是所谓的连锁反应。
倘若裴安夏能够听见楼闻亭的心声的话,她肯定会感到十分惊奇,因为楼闻亭几乎可以说是将事情的真相猜了个十足十。
楼闻亭将视线转向裴安夏,语调轻松地问道:“我很好奇,你当时为什么不干脆听从他的话把我给杀了?你身为我的枕边人,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动手,不是吗?他既然可以控制你的身体,难保他来日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顺从地按照他的话去做,不是比较保险吗?”
裴安夏听到他的问话,瞬间变了脸色,“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楼闻亭原本就站在距离裴安夏不远的地方,他一个弯腰,倾身靠近她,薄唇贴着她的耳廓,不容有任何躲闪的机会。
“你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是因为你心中的道德不允许,还是因为——不忍心伤害我?裴安夏,你仔细想好再回答。”
楼闻亭平时对待她总是极尽的温和,裴安夏从未见识过他如此强势的一面,此时不由愣怔了片刻,下意识地反问道:“这两者有区别么?”
楼闻亭偏头笑了一下,像是在笑她的天真:“当然有区别。”
他攥紧她纤细的玉手,贴在自己胸口,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愿意伤害所有无辜之人,还是唯独舍不得我?安夏,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这个问题的意思,对不对?”
裴安夏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然后回视着他。
两人靠得很近,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拂在耳畔,是那么灼热,还带着男性独有的气息,几乎要把她给淹没。
裴安夏盯着男人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看了半晌,禁不住叹了口气:“楼闻亭,你傻不傻?当然是舍不得你。”
她的话音落进楼闻亭耳朵里,如同一阵风般,吹过又很快地消散,只留下一股尾韵。
楼闻亭松开她的手,唇角轻挑,笑容里藏着几分释然:“有你这句话,我便值得了。”
裴安夏乍然听到这句话,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有些不对劲。
但她还尚未反应过来,楼闻亭已经在眨眼间,具现出一把锋利的刀子,握住她细瘦的手腕,将刀尖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
他对自己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削铁如泥的刀锋划破皮肉,轻易地刺穿了他的胸口。只见刹那间,楼闻亭的喉间涌出一股又一股鲜血。
猩红的血液挂在嘴角处,楼闻亭抬手抹了一把,没有将血迹完全抹干净,依然残留了一点在下颔角。
楼闻亭因为长年身处在魔域,几乎没有机会见到阳光,肤色比寻常成年男子白皙。
眼下刺目的血痕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横挂在脸上,与他白净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非但不显得狼狈,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妖异的美感。
变故发生得实在太快,裴安夏起初甚至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觉得眼前似乎上演了一出荒唐的闹剧。
不知过了多久,裴安夏只觉得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有点微小的刺痛,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睫,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淌过脸颊,滴落在手背上。
裴安夏后知后觉地低头去看,待看清楚落在手上的水珠,她讶然地摸了摸脸,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的瞬间,就像瞬间开启了什么开关,原先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瞬间溃堤。
裴安夏慌忙伸手想要去捂楼闻亭的伤口,但当她的指尖将要触碰到那伤口的时候,却又如同触电般缩回手,就怕会弄疼他。
裴安夏强忍住情绪,声音里带着哽咽的沙哑:“楼闻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楼闻亭抬手捂住自己血流如注的胸口,不让飞溅出来的鲜血吓到她。大量的失血让他感觉脑袋昏沉沉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好几道重影,令他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楼闻亭费力勾起嘴角,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死得很潇洒,不曾想到头来竟然弄得这么难堪,倒是叫你看笑话了。”
裴安夏简直不敢相信他到现在还能说出这种玩笑话,不由瞪大了眼睛道:“你快别说这些了,赶紧去疗伤!”
裴安夏正想出去喊人,她刚站起身,楼闻亭却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别走,陪我待一会儿。 ”
面对伤者,裴安夏不敢使劲挣脱,只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原地着急得团团转: “眼下的第一要务是帮你治疗伤口,等处理好伤口,让我陪你多久都可以。 ”
难得裴安夏主动给出承诺,楼闻亭脸上却没有露出应有的喜色,反倒是答非所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来自异世之人,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便是带着目的而来的,对么? ”
他边说边观察裴安夏的表情变化,只见她瞳孔飞快地收缩了一下,在看清楚她这个反应的瞬间,楼闻亭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楼闻亭没有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而是接下去说出自己的推测:“你的目的是杀了我,因为我的存在已经破坏了这世界原有的轨迹,是吗?”
他步步紧逼,裴安夏一时想不到脱身的办法,只能避重就轻地说道:“现在先别说这个,你这伤口必须马上处理,再拖下去可不行!”
楼闻亭当然不会让她逃避,他把裴安夏拖拽到自己面前,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我想知道……假如你没有办法完成任务的话,后果会怎样?总不可能毫无惩罚吧?”
正如楼闻亭所说的那样,倘若快穿者没有按时完成任务,的确是会遭受到相对应的惩罚,情节轻微者给予警告,严重者则可能被流放到废弃世界受苦受难。
但这些事情,裴安夏并不打算如实告诉他。
她还在思索该怎么挽救楼闻亭的性命,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系统此时却看不下去了,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宿主,你还在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你现在动手不是正好送楼闻亭上西天吗? 】
裴安夏原本就已经够心烦得了,这会儿又听到系统在旁边说风凉话,只觉得头疼欲裂,她几乎是不耐烦地怒斥道:【闭嘴! 】
楼闻亭伤在要害处,饶是身体素质再好,也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单手扶着墙,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一个没站稳,慢慢跌坐在地上。
裴安夏怕他再磕着碰着哪里,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抱住楼闻亭,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不至于躺倒在地上。
楼闻亭是何等骄傲的人,裴安夏还从来不曾看他露出过这般落魄的样子。想到这里,她有些泣不成声:“楼闻亭,你可是万魔景仰的魔尊啊!你肯定会有办法的吧?你怎么会连这种伤势都治愈不了?”
裴安夏纤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水,肩膀微微颤抖,看上去有种脆弱易碎的美感。她嗓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让人心都要碎了:“楼闻亭,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残忍?”
楼闻亭虽然有提前预料到她很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死而伤心,但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剧烈,他出神片刻,伸手替她揩了把眼泪,“别哭,你哭得叫我心疼。”
他说罢,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更何况,我如果死了不是正好吗?省得你每天夹在我跟江斯延中间左右为难,两边不是人。”
楼闻亭原本是存着开个玩笑来缓解气氛的意图,谁知裴安夏听到这番话,情绪非但没有趋缓,反倒哭得愈发凶了。
楼闻亭见此情状,顿时慌了。
他顾不得正在哗哗流血的伤口,强撑起精神来安慰裴安夏:“是我不好,我不该口无遮拦惹你生气,你莫要哭了……”
楼闻亭往前倾身,想要触碰她的满是泪痕的脸颊,但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眼前视线模糊,他朝着裴安夏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却不料摸了个空。
亲眼目睹这个情形,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最后还是裴安夏率先反应过来。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楼闻亭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裴安夏怔忡地看着面前的情景,脑海中飞快闪过许多思绪。尽管她进入快穿世界后,也经历过许多次生死,但这次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她明明已经打定主意,哪怕完成不了任务,哪怕要受到系统的惩罚,她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楼闻亭在她面前死去的,结果到后来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这让裴安夏心中升起深深的无力感,眼角不断有泪珠滚落,她却像是毫无所觉一样,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楼闻亭,盼着他能够告诉自己这一切只不过是个玩笑。
“如果早知道,你会难过成这样,我可能就舍不得死了。”
楼闻亭无奈地喟叹一声,直到生命的最后关头,他都没有自怨自艾,漆黑的双眸仍旧熠熠生光。 “就算是骗我也好,能不能说你爱我……即使明知道是谎言,我还是很想听你说一次……”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你怎么能那么不重视自己的性命!”裴安夏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生气的是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心疼的是他在这段关系里爱得那么卑微。
“我哪是不重视自己的性命……”
后面的话楼闻亭没有说出口,但裴安夏却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并非轻忽生命,只是为了成全她才选择自我了断。
尾音还没落地,楼闻亭已经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刚才说那么多话早就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精力。
楼闻亭原本是盘算着,即使他死了,还有江斯延待在她的身边保护她,那样裴安夏就不用再纠结为难,可以顺理成章地跟江斯延走到一起……
楼闻亭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结果,但他万万没想到,裴安夏竟比他想像得更加在意他,这个认知让他既雀跃,又不由自主地感到遗憾。
楼闻亭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却还勉强支撑起身体,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裴安夏,答应我,要过得幸福。”
就在这时,裴安夏猝不及防地将嘴唇凑上去,她的上唇贴在楼闻亭下唇,沿着他的唇形来回描摹。
这个吻很长,过程中楼闻亭甚至尝到了一点咸苦的味道,他短暂地失神了片刻,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裴安夏已经松开了他。
唇瓣分离的瞬间,楼闻亭听到她伏在自己的耳畔,用很轻的声音说:“我爱你,不是骗你,也不是哄你,我真的爱你。”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四周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楼闻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偏偏裴安夏的神情是那般认真专注,令他不得不相信。
尽管楼闻亭没有回答,但他就连阖上双眼的时候,嘴角都是弯着的,那模样仿佛是在说,有她这句话,他这辈子就无憾了。
裴安夏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叮,检测到任务对象黑化值清零,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 】
裴安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懵了一下,在她恍惚的空档,系统又接着说道:【宿主,根据主神空间的反馈,现在各个世界的气运之子黑化值都已经清零,世界线重新回到正轨,你之前暂时被冻结的积分也已经全部解封,你终于可以如愿回到现实世界了。 】
第135章 结局前夕
【宿主, 现在各个世界的气运之子黑化值都已经清零,世界线重新回到正轨,你之前暂时被冻结的积分也已经全部解封, 你终于可以如愿回到现实世界了。 】
系统原本以为裴安夏在听到这个消息后, 定然会十分高兴, 但是它万万没有想到,裴安夏脸上非但没有显露出丝毫喜悦之情, 反倒是越哭越厉害, 那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 裴安夏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她陡然拔高了音量, 哭得几乎撕心裂肺:【不!我不回去!我可以更换心愿的对吧?我要用积分换取楼闻亭复活, 我不要他为我牺牲! 】
系统见她如此激动,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只是呐呐地问道:【宿主,你确定吗?积分一旦经过兑换,就不能轻易更改了。 】
裴安夏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 果断地回答道:【确定! 】
她的态度异常笃定, 系统没有再劝说, 当即着手为她进行积分兑换。
裴安夏焦心地等着,可她的等待并没有换来楼闻亭的复活。她等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抽离, 整个人都仿佛置身在云端。
紧接着,她的面前便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仅仅是一个照面,裴安夏瞬间辨认出来, 那是她在之前的梦境里曾经短暂见过的造物主。
只见祂的面前是由无数光屏拼凑而成的墙面,屏幕里投映出各个小世界的运行情况。与此同时, 祂身旁还漂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光团。
造物主目光盯着某处良久,突然开口道:“那名叫做江斯延的任务者表现很出色。”
猝不及防听到熟悉的名字,裴安夏只觉得呼吸一下子紧绷起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咚咚咚,一声比一声剧烈。
裴安夏闭眼深呼吸几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即她便听见一道平淡无机质的声音从光团中发出:“我这位宿主的确非常优秀,不仅完成任务的速度快速,而且心性也极为坚韧,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
在这道声音落入耳朵的刹那,裴安夏就很快分辨出来,那是属于系统的合成电子音。它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只不过……宿主他最近似乎对一个NPC过分在意了……”
造物主听闻此言,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诧异的神情,他扬起尾音表达疑问:“哦?这话怎么说?”
系统斟酌一下字句,然后娓娓道来:“那个NPC的名字叫做裴安夏,作为龙傲天的白月光,她在龙傲天刚拜入青云宗的时候,充分地担任了引路人的角色,带着龙傲天熟悉整个仙门的环境,并帮助他融入青云宗。”
“裴安夏是龙傲天少年时期,知慕少艾的对象,可碍于裴安夏是龙傲天名义上的师姐,顾及著规矩礼仪,他只能将这份喜欢埋藏在心底,不敢宣之于口。”
“然而,裴安夏的身世背景比较复杂,她的母亲当年曾是魔界赫赫有名的妖女,她也理所当然地继承了魔族的血统。偏偏她从小由天衡长老抚育长大,养成嫉恶如仇的性格。”
“裴安夏十六岁那年,觉醒魔族血脉,起初她也尝试过去压抑体内潜藏的魔力,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那股日益高涨的魔力。”
“后来在一次外出执行宗门任务的过程中,裴安夏一行人前往八卦阵调查造成镇上动荡的原因,碰上了一只擅长幻术的蜘蛛精。因为过于轻敌,裴安夏等人毫无例外都中了那蜘蛛精的幻术,被困在虚假的幻境中,无法逃脱出来。”
“在危急关头,裴安夏为了保护当时还未成长起来的龙傲天以及其他同伴,选择与那只蜘蛛精同归于尽,就此成为龙傲天的白月光。可以说,白月光的死亡是促成龙傲天飞快成长的重要关键,是不能变动的重要剧情点,但是……”
系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这段时间我能感觉得到,宿主有意无意地阻挡裴安夏外出历练,明显是想要保护她度过这必死的劫数。”
造物主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缓慢地转过头来。
在祂看来,感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尤其以江斯延的身份地位,身边的美人简直多如过江之鲫,何必执着于某个特定的人?更何况,那还是一个结局注定要死亡的NPC。
造物主兀自陷入思索当中,许久祂不疾不徐地开口道:“你说说,这个江斯延在被选中进入快穿世界以前,是什么身份?”
系统的光脑里储存着关于宿主过去的人生经历,包括家庭背景、职业和人际关系等等,这会儿立刻回答道:“江斯延出生于华夏历1018年,父亲是经商有成的企业家,母亲是芭蕾舞团中的首席舞者,他本身则是年纪轻轻就已经夺得三金头衔的国民影帝,可以说是各方面都极为优秀,所以当初才会被选中进入快穿世界。 ”
造物主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等系统说完,祂才提出自己的疑问:“江斯延是怎么死亡的?”
提及这一点,系统似乎卡顿了一下,“当时江斯延以代言人的身分,出席某品牌的商务活动,现场人满为患,有位持刀歹徒伺机生事,拿出刀子在商场内挥舞,导致严重的推挤踩踏事故。”
“江斯延站在舞台正中央,四周还有训练有素的保镳全程戒备,他本来是可以安全脱身的,但是当他被簇拥着准备从后台离开时,他正好撞见一个牵着小孩的年轻母亲,不慎被推倒,几乎要被汹涌的人群淹没。”
“或许是母亲牢牢将孩子护在身前的情景打动了他,江斯延上前想要保护那对母子,却不料命运作弄,就在这时,人群中一阵推搡,不知道是谁撞倒了商场内的用来展演的巨型花瓶,花瓶直直倒下,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江斯延的后脑勺……”
造物主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原来是个舍己为人的善人,难怪会妄想拯救一个注定要死亡的NPC。”
从造物主的口中,系统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嘲讽,它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只能老老实实地交待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这件事情的奇怪之处在于,根据我所侦测到的数据,江斯延在临死前,内心并没有产生后悔的情绪,相反地,他的心态非常平静,仿佛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
裴安夏听着他们的对话,尘封在大脑深处的记忆慢慢苏醒,她终于回想起自己所遗忘的一切。
其实,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任务者,而是这个名为《问仙》的世界里的一名NPC。
《问仙》是由主神一手打造的世界,以龙傲天楚长昱的成长之路贯穿整个世界线。因此,主神自称为造物主。
可事实上,主神并不算是合格的造物主,祂刚晋升至神明的行列,尚且不太会运用自己的神力,无法创造出真实的人类世界。
换句话说,这些所谓的快穿世界,都是祂用来练手的试验品。
裴安夏作为重要NPC,不断重复经历着相同的事件。
七岁拜入青云宗,九岁成为天衡长老的亲传弟子,在宗门内度过一段堪称无忧无虑的童年。直到十五岁时,魔族血统初现端倪,十六岁生辰那天,为了保护师弟楚长昱,死在蜘蛛精手上……
如此,循环往复。
在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轮回后,原本不该拥有自我意识的裴安夏在这个过程中突然觉醒。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裴安夏开始尝试着回避既有的剧情走向。毕竟,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又有谁不想活下去呢?
但不管裴安夏用什么方法回避剧情,最终天道都会将偏离的世界线强行矫正回来,就在她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快要忍不住放弃的时候,是江斯延的出现,让她重新燃起希望。
裴安夏作为《问仙》中的土著,她自然知道自己所身处的世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个外来者。
尽管这些外来者怀揣的目的各不相同,有些是奔着攻略楚长昱这个龙傲天而来的有些是前来与楚长昱争夺金手指的,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表现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仿佛裴安夏这些土著都是低他们一等的蝼蚁,可以任凭他们随意摆布。
然而,江斯延跟他们截然不同,他虽然性情寡淡,但从不轻视任何一个人,就拿他和广陵真人的相处为例。
广陵真人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与江斯延交好的。都说文人相轻,其实武人之中也有类似的情况,尤其是在修仙这条道路上,大多数修士都是孤独的,对于自己修炼的功法更是绝对保密。
广陵真人在年少时期,也是以天才之姿横空出世的强者,当时有不少人把他和江斯延相提并论,以至于广陵真人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对手,产生强烈的竞争意识。
广陵真人当年的脾气比现在更为暴躁,他将江斯延视为假想敌,处处针锋相对,在那一次的仙门大比中,他本打算与江斯延在赛场上一决高下。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在半决赛的时候,意外被毒宗宗主新招的徒弟给打败。
为了保护各大宗门里那些初出茅庐的弟子,仙门大比中明确规定不得蓄意杀戮,但这其中并非没有空子可钻。
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当场击杀对手,就不会被判定为违规。久而久之,便有不少人借着比赛的名头,暗中解决私人恩怨。
广陵真人也不知自己是何处得罪对方,那名毒宗弟子下手极狠,用的是罕见的剧毒,虽然不至于立刻致死,但若是迟迟没有得到治疗,也会对内丹造成相当严重的伤害。
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是江斯延毫不犹豫拿出自己身上仅有的一粒上品解毒丹,给他喂了下去,才让广陵真人有惊无险地度过此劫。
广陵真人也是个真性情的人,经过这一遭后,便与江斯延结下了这份善缘,成为修真界的一桩美谈。
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江斯延的为人,他明明可以选择置身事外,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去帮助其他人。
打从第一次见到江斯延,裴安夏心中便有种奇妙的预感,觉得他可能会成为改变自己命运的契机。
抱着尝试的心态,裴安夏开始想方设法地接近江斯延。起初,面对她屡次三番的示好,江斯延表现得极为冷漠,这一度让她感到十分受挫。
但现在回头想起来,裴安夏完全可以理解江斯延当时的行?*? 为。毕竟,站在江斯延的视角,裴安夏是楚长昱的白月光,他无论如何都不该掺和进龙傲天的感情线中。
然而,随着相处的时间日益增加,江斯延实在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仅仅将裴安夏当作某个人的附属品。
她首先是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楚长昱的白月光。
江斯延作为过来人,自然能看出裴安夏在修炼一事上有多么刻苦。正因为知道她渴望在剑术方面有所进益,江斯延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向天衡长老讨要徒弟。
千百年来都不曾收过徒儿的衢清仙尊,竟为了一个小姑娘破例,将她寸步不离地带在自己身边教导,尽管没有正式拜师,但相处模式却如同半个师徒。
裴安夏一天天长大,转眼已然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江斯延没办法再将她当成普通的晚辈那样相处,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免跟她接触。
平时如非必要,除了练剑的时间以外,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来往。
尽管隐约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裴安夏却没有往男女之情的方面去想。
毕竟,衢清仙尊不近女色,在修真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那天晚上,恰逢裴安夏的生辰,几位师兄弟为她摆了个酒席庆祝。在饭桌上,二师兄孟庭深拿出了一壶私藏的好酒,名叫今宵醉,据说饮下之后能让身体素质极佳的修士感受到醉意。
孟庭深是个懂得享受的,他珍藏的名酒自是不同凡响,裴安夏因为觉得好喝,就忍不住多贪了几杯。
这种酒刚喝下肚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慢慢地后劲上来了,整个人便有些晕乎。
孟庭深担心她第一次喝酒会不太适应,便主动提议说要送她回去玉清峰,偏偏裴安夏拒绝得相当坚持,孟庭深瞧着她步伐还算稳健,就没有勉强。
裴安夏御剑回到玉清峰时,江斯延正在打坐调息,她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
然而江斯延是何其敏锐的人,即使她发出的动静再小,他仍旧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转过头来,闻到她满身的酒气,不禁略略皱眉:“你喝酒了?”
裴安夏丝毫没有发觉他话语中的不悦,仰着小脸笑咪咪地回答:“是呀,这酒名为今宵醉,是二师兄特意带来为我庆生的,味道可好了,改天我也买一壶来给师叔尝尝。”
江斯延听到这里,紧蹙的眉头没有丝毫要放松的迹象,他端正了脸色说道:“我辈修仙之人,当以修炼为重,切不可贪图一时的享乐。”
裴安夏早已习惯江斯延的说教,对此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本事。这会儿对于他的唠叨,非但没有回应,反倒愈发凑近了他:“师叔,你是不是忘记给我准备生辰礼物了?”
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江斯延能感受到她呼出来的空气,灼热得就像是要把他烫伤。
江斯延低眸看向她,只见她的眼眸氤氲着水气,显得有些迷离。
江斯延知道她这是醉了,下意识地就想要后退。他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经无路可退,背部结结实实撞上树干,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发现躲避不了,他没再后退,选择直面她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江斯延内心做了多少斗争,他垂下脖颈,将下颚抵在裴安夏肩膀。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所有感官都被放大,裴安夏能感知到他逐渐紊乱的呼吸,以及耳侧那若有似无的亲吻。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裴安夏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一半。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屏住呼吸,等待江斯延下一步的举动,但等了半天,他始终没有做出更过分的行为,仅仅是点到即止,让人摸不清楚他的想法。
裴安夏并不认为江斯延是那种会因为一时兴起,见色起意便做出逾矩行径的男人,可她也说不好江斯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产生了点不同寻常的想法。
但无论如何,眼下的发展正符合她的心意。
裴安夏深知自己魔族的身份是颗未爆弹,一旦引爆,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但若是江斯延愿意无条件站在她这边,这件事兴许还能有转机。
这番盘算之后,裴安夏开始尝试着在日常生活中做出一些越界的举动,例如不经意地制造身体接触,或者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引诱他跟随自己沉沦。
偏偏不管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江斯延都始终巍然不动,如同高高在上不沾世俗的神佛。
时光匆匆流逝,很快到了裴安夏十六岁那年。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宗门内派发考核任务,要求所有弟子参加,以锻炼众人的实战能力。
尽管裴安夏心里很清楚,所谓八卦阵除妖的任务,是天道专门为她布下的死局,不论重来几次,她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可她别无选择。
哪怕希望渺茫,她也必须在那一次又一次必死的结局中,找寻求生的可能性。
或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又或许江斯延真的是前来拯救她的救世主,在裴安夏身中蜘蛛精所施展的幻术,快要压抑不住体内汹涌的魔气之时,江斯延赫然出现。
他在看到她那双象征魔族血统的红瞳后,二话不说就朝着她身上的穴位点去,试图将潜伏在她身体里的魔气逼出。
待裴安夏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清明的神志,她转眸看向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般轻轻扇动着,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裴安夏才忐忑地将内心的疑惑问出口:“你不问问,我是怎么入魔的吗?”
江斯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弯腰将她抱起,“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裴安夏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只是她用来拖延时间的借口,于是向后挪动了一步,不让他碰触到自己。
“师叔,您早就知道我的真实来历了是么?”不等江斯延回答,她复又自问自答道:“也是,就我这点小把戏,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您呢?”
江斯延听出她这话里自嘲的意味,不由放缓了语调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的。”
裴安夏听闻此言,心中蓦地生出些许异样的感觉。虽说她原本的确是打着利用江斯延的算盘,可如今事情完全按照她预想的情况发展,她却并没有想像中高兴。
在裴安夏看来,像江斯延这般根骨卓绝,又在剑道方面拥有极高造诣之人,本该有大好的前程,万万不该跟她这个魔族牵扯在一块。
走到了这一步,裴安夏哪里还看不出江斯延是真的喜欢她?
可她不管怎样都想不明白,江斯延究竟喜欢她什么地方。
尽管裴安夏知道自己有一副极好的皮囊,但她并不觉得江斯延会因为这么肤浅的理由而喜欢她。
“师叔,您不应该救下我的。您可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衢清仙尊,怎么能跟我这个卑劣的魔族为伍呢? ”
裴安夏问这话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似乎带着点挑衅的意味,但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她是在用这种方法去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见江斯延久久不说话,裴安夏拿捏不准他是什么想法,只得接着试探道:“还是说……被誉为白璧无瑕,高坐云端之上的衢清仙尊,其实骨子里也不过是个贪图美色的凡夫俗子罢了?您连这点诱惑都禁受不住,如何统领仙界?”
她体内那股汹涌的魔气还没有完全褪去,眉眼间晕染着一抹绮丽的嫣红,漂亮的不像话。
明知道她是故意刺激自己,江斯延也不着恼,他微微蜷起手指抚上她的眼角,声线低缓,在静谧的深夜里格外蛊惑人心。
“安夏,你无须刻意贬低自己。你虽出身魔族,但从未真正伤害过任何人,你还可以像普通仙门弟子一样追寻自己的道心,我会帮助你的。”
裴安夏听着他口中冠冕堂皇的话,嘴角不禁扯出一抹冷笑:“你堂堂万人敬仰的仙尊,竟说出如此天真的话,莫不是将我当作三岁小儿蒙骗?谁都知道,魔族在成年后会觉醒特殊的血脉,哪怕我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也断然藏不住。”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妖异的红瞳,“这双象征着魔族身份的眼睛就是原罪。我已经可以想像得到,那些自诩为名门正道的老顽固,会如何对待我这个魔族妖女。即使我为仙门做出再多贡献,他们也不可能轻易放过我!”
“就连当初指引我入道的师父……都容不下我。”
话至此处,裴安夏的语调不自觉染上些许哀愁:“仙魔不两立,魔族人人得而诛之,宗门立下的规矩就是如此,您难道要为了包庇我而违背律法吗? ”
江斯延垂下眼眸,算是默认了她这番话。
裴安夏见此情状,怔愣了好半晌,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当即拔高音量质问他道:“你可是前途无量的衢清仙尊啊!你这上千年来刻苦修炼,坚守道心,到如今距离飞升仅有一步之遥,却在这关键时刻破戒,你难不成是疯了?”
江斯延闻言,顿时露出不解的神色,“我选择走上修仙这条道路,是为了寻求自己的道,至于是否能够飞升,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对于他的说法,裴安夏感到难以理解。在她看来,修仙之所以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无非是因为世人皆向往能够长生不老,跻身神仙的行列,否则漫漫仙途岂是那么容易熬过去的?
她陷入沉吟,好半天之后只问出一句话:“为了我做到这一步,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值得。”江斯延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你用不着担心,只要我在这宗门一天,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纵使世人诽谤你,轻侮你,厌弃你,我亦绝不会辜负于你,若我违背誓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裴安夏眼睫猛地颤了下,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她想不通,为什么事情明明照着她所料想的方向发展,可她却丝毫不觉得高兴。
在一片安静里,时间缓慢流逝。
良久之后,裴安夏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坚定地摇头拒绝道:“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更何况,我可担不起把衢清仙尊拉下神坛的祸水之名。 ”
江斯延还想再说些什么,裴安夏却已经不愿意继续听下去,抢先一步截断他的话头:“师叔,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往后不必再相见。”
听到她决绝的话语,男人眉眼间流露出深深的悲痛,他迫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袍角,却被裴安夏一个闪身躲开。
“不!”
男人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帮助你脱离目前的困境,所以拜托你不要放弃希望,不要被世界意识牵着鼻子走……”
回忆到此结束,裴安夏抬手捂住太阳穴,脑袋仿佛正被无数根细小的针不停地扎着,带来尖锐的疼痛。
在这阵强烈的剧痛中,裴安夏恍然明白过来,她之所以丧失这段记忆,并不是因为系统所说的遭受情感清洗,而是因为她接触到了世界的真相。
与此同时,造物主跟系统的对话还在持续。
“主神大人,我今日前来找您,是因为我的宿主提出了想要面见您的请求。我不知道该怎么答覆,只好请您亲自拿主意。”
话音落地,造物主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用凸起的指关节敲击了一下桌面,好半晌后才轻笑一声。
“好。”【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