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摁头
chapter21
周倾觉得梁淙可能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但梁淙不再说话,原本抓住她的手腕,突然滑到她的手掌上,手指挤开她的指缝穿进去。他看上去真的生气了,眼神像密布的乌云,盯着她的眼睛。
周倾不是很理解他气的点在哪。
“你是不是误会了?”
“笑得最开心的不是你?”
“我那是陪笑。”周倾解释:“跟客户吃饭,我总不能摆臭脸吧?”
交扣在一起的手没有谁的是柔软的,能摸到彼此指腹的薄茧,周倾的骨头都被挤疼了,她皱着眉第一次没挣得掉,指甲一扣,陷进他手背里。
梁淙放开了她。
“进去吧。”
周倾跟在梁淙后面进了门,“你俩干嘛去了?该不会是出去吐了吧?”坐在陈晴旁边的一个胖子说。
“说什么呢?”
这一次周倾把自己的笑脸憋了回去,她怎么会做不正经的生意呢?只是觉得她面对客户已经极尽谄媚了。但人家比较喜欢他,那么展示一下友好又能怎么样呢?又不会掉肉。
不过梁淙不喜欢这样,她不会勉强。
再次有人诈周倾,要给她劝酒,她没再说什么酒精过敏的借口,端起来就往嘴边送。但没喝进去,又被梁淙拦了下来。
“这么维护人家,你俩开的夫妻店吧?”
意思是情侣合作的各种项目,周倾赶紧解释是对方误会了,“当然不是啦。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恰好我手上有项目,他也看好,一拍即合就这么合作上了。”
“好一个‘一拍即合’!”陈晴表情微妙地应道。
但周倾笑得十分坦荡,“千万别开这样的玩笑,梁总人好,这样传下去岂不是挡了梁总的桃花。”
“梁淙还没女朋友啊?”这才是对方关心的问题。
“反正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可能工作太忙了。”周倾说着,余光瞥到梁淙的眼睛,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为了证明品牌进驻商场的靠谱性,开始娓娓道来他们品牌的发展愿景,以及背后的供应链。
陈晴表示才知道周倾是原先倾虹厂的二代,但是周倾此前发给她的资料里,已经提过了,估计她没有仔细看。
又是她身边的那个胖子问:“哦?我知道了,就是我小时候穿的那个牌子。”
“对。”
那胖小伙年龄看着比周倾要大一些,那时外国同类品牌还没在国内打开市场,倾虹服饰款式多样,价格低廉,又是品牌货,符合那个时候的经济情况,俘获了很多人的童年。
但现在,大家更追求品质与时尚。
结果下一句,这小胖子就低声说:“这牌子还在呢,我以为早倒闭了。”声音不大不小,人家只是随口一说,并无恶意。
周倾心里不是滋味,没挂脸,笑嘻嘻地又说:“是啊,没倒,这不是又卷土重来了吗?”
周倾厂二代的身份并不能为她在目前的工作上有所加持,过去的倾虹也从没走什么高端路线,招商隐晦表示对品牌的定位质疑,拉低商场格调。
话头很快被梁淙接了过去,他说无论前身是什么,那都是历史,不需要在意。重要的是现在的资金力量以及对市场的把控。
陈晴说:“是,我相信你的专业眼光不会有错。”梁淙目前的投资基本上都没出什么错,她对这个人的欣赏或者喜欢,几乎是溢于言表的。
酒局的后半场在她看来,两人的举止还挺亲密,一直低头讲话,别人想插都插不进话。
因梁淙在这了,周倾就不需要多费口舌了,她甚至可以开个小差,吃东西,玩玩手机,眼神瞥见那方战况,陈晴的手已经搭在了梁淙的肩膀上,不知下一步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周倾有点担心了。
她涂着红色的指甲,手指上有一枚硕大的珍珠戒指,特别衬她的气质。手指在他的黑色衬衫上,显得青葱雪白。
周倾这么看着他们,有点不合时宜地想,梁淙长得好,这个年龄也妙,成熟稳重有钱还不老。既可以配二十岁的女孩子,也能跟四十岁的女性在一起。
简直是求偶界的生姜,怎么搭,都百搭。
不过,人家俊男美女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她算哪根葱,给人家配上对了?对周倾来说,梁淙有能力帮她解决问题就是最好的搭档。
忽然,他转头看她一眼。
周倾再次露出招牌笑脸,以为他是有什么需求,还没开口,梁淙就把目光移开了。周倾过后反应过来,那是冷冷地剜了她一眼。
很快,梁淙也把陈晴的手拨开,跟她说了什么,别人都听不见,只见陈晴点了点头。
这顿饭终于结束,众人喝得面红耳赤,周倾一个一个地把人送上车,回到包厢,梁淙和这位陈总站在门口说话。
陈总拍了拍周倾的肩膀,笑说:“那明天见。”
等人进了电梯,周倾去看梁淙,轻声问:“你怎么走?”
“你说呢?”他的语气很不好,周倾知道他辛苦,可是她有什么办法,人家喜欢的不是她啊。梁淙把车钥匙丢给她,只说一个字:“走。”
时间尚不算晚,过桥的时候有点儿堵了,她脚尖点了几次刹车,入目全是红彤彤的车尾灯。而车内充斥着酒气,周倾调低了一点窗户,让味道散出去。
外滩上的夜景五光十色,教堂的塔尖在黑夜中凸显出来,这里有着悠久的历史,在上上个世纪已经开埠。
周倾没有独自欣赏美景,叫了梁淙:“看外面,很漂亮啊。”
没人回答她,但梁淙没睡,他只是很安静地侧着头休息。
“陈总刚才跟我说约明天见,你跟她谈好了吗?”周倾有点儿尴尬。
“嗯。”
周倾满意地点点头,说:“梁总辛苦啦,今晚我重新准备材料。”她顿了顿,又问:“还需要做点别的吗?”
“把梁总装成礼物,打包送客户家里去。”
“什么?”
他嗤了一声,周倾听出来他在讽刺,心里也有点闷火,但没有立场发,只能抿嘴不说话。
梁淙睨着她的侧脸,腮帮子鼓得紧紧的,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在包厢里她可不是这样的,看好戏的眼神,恨不得上手给俩人摁头。
过了会儿,周倾重
振旗鼓,体面地说:“以后陪客户吃饭的机会肯定不少,我也会喝。以后我自己来,不劳烦梁总纡尊降贵。”
周倾发誓,定要多长本领少求人。
“为什么一定要喝酒,你是觉得不喝就做不成生意吗?”
周倾再没多说一句,她最接受不了他脾气古怪。
两边的窗户都降到最低,任由风穿过他们的脸。她的头发上也染了烟味,被风刷过,味道扑在他的脸上还剩一点儿洗发水的味道。
憋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他家楼下,一停车,梁淙就下去了,他弯腰扶着垃圾桶吐了好一会儿。
周倾看他肩膀都在抖,站在他身后不知所措像犯了错的学生。
“你没事吧?”她现在有点后悔,瞬间原谅了他的古怪,喝多的确受罪,“要不要去医院啊?”
“不用,你回去吧。”
“哦。”
*
周倾挺庆幸自己没有喝,她重新准备公司的介绍资料到凌晨,太累,以至于早上赖床不愿意起来。
王姨在外面打扫卫生,周源赤着脚在地板上跑来跑去,发出咚咚的声响,“姐姐,你是准备睡死吗?”
周倾困得十分绝望,打死弟弟的信念支持着她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吃早餐去上班。
公司里没几个人到的,就林薇在,她一边吃早餐一边给植物浇水,“早啊,老板!”
地板上一股消毒水味,林薇起码来半小时了,周倾看了看她,“其实你不用来这么早,浇花打扫卫生这些交给保洁做。”
“没事儿,我都干习惯了。”林薇心说老板都来了呢,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也不早啦,梁总都来了呢。”
“是么?”周倾走到门口,往对面一瞅,看见他房间的灯亮着,早上的太阳光不强,室内的光线都很暗。
周倾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刚打开电脑,梁淙就过来敲她的门。
“你资料准备好了吗?”
“好了。”
周倾起来倒水,位置空了,他直接坐在她的椅子上,边点开边说:“人情不能解决一切,即使对方认识我,也只是给机会,不会放宽审核标准。”
“哦。”周倾耳朵听着,注意力却在他的身上,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腕上戴了表,没打领带。他状态很好,完全看不出宿醉的痕迹。
“哪个文件夹?”
“在u盘里,我还没拿出来。”周倾说。
“……”
周倾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手伸进包里摸了摸,再把u盘插在电脑上,活动鼠标。她的鼠标不是很灵敏,又在桌子上磕了磕。
梁淙看她的眼神有些不满,直到周倾轻轻说了声:“好了。”
她直起腰,他才重新把视线回到屏幕上。
“昨晚,陈的意思是对我们的市场表现力持观望态度,的确没有历史成绩,所以今天你的目标是签一年的合同看看,不要贪心。”
“你的意思是,一年后他们有可能把我扫地出门?”周倾瞪大眼,“可我装修都几百万了,到时候都打水漂了吗?”
“这要看你的能力,你不行,人家凭什么多给你机会?”
的确,周倾意识到竞争的残酷。
“还有,不要冲我瞪眼珠,小心掉出来。”他头都不抬,大刀阔斧修改着她的文档,“签约条件也要做出适当让步。”
第22章 chapter22没缺点的人
chapter22
“憋屈。”周倾低声道。
梁淙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看她一眼,难道她以为做生意很容易吗?
周倾也只是憋闷了一会儿。现在是她割地赔款,求人想进去,等她做大做强,未必会想留在这一亩三分地,说不定高端商场求着她进驻。
还有昨晚那个小胖子,说她家公司还没倒闭呢,周倾也记住他了。等着吧。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梁淙点击屏幕的声音,她的鼠标的确不太好了,听见梁淙也在桌垫上磕了几下。
“你在想什么?”他问。
“没想什么。”
“那过来一下,我要把这些废话都删掉,言简意赅。”
周倾再次走到他身边,手撑在椅背上,弯腰凑近了,看他把品牌介绍和品牌故事两个部分调换了位置,字体颜色也改了,的确看着更和谐。
周倾都不知道他会做这么细致的工作。
但是,
“为什么要换?重点都不突出了。”
“你自己读一读。”
——“RainBow品牌创立于2013年,总部座落于明州市,是一个集时尚潮流与先锋文化的服装品牌……”周倾觉得自己写的挺好的,“有什么问题?”
“今年是哪一年?”
“2013啊。”
“你把这段介绍放在开头,生怕人家不误解你这是开了不到半年的皮包公司是吧?”
周倾想一想,这的确是个问题,她只能嘴硬道:“什么皮包公司,我正儿八经的服装世家好吗?”
对此,梁淙不再有任何回应,后面的内容不需要改动,只是帮她润色了一部分措辞,并且做适当地避重就轻。
周倾很敏锐地发现,梁淙去掉了她在文中所提及的核心元素,那一部分来自于老的倾虹。但在这个时候,周倾没有提出异议。
全部修改完毕后,梁淙让周倾自己过目一遍,又问:“你跟人约的几点?”
“上午十点半。”
他看一眼手表,现在还不到九点,“你昨晚没睡吗?”
“我睡得挺好的啊。”周倾终于察觉两人靠得太近了点,于是身体往后退了退,臀部靠在桌沿作为支撑,抱着手臂,“你比我来的早,你没睡觉吗?”
“这样的案头工作,你可以找个助理帮你做。”
“我有助理,就在下面。”周倾说:“但是重要的工作,我习惯亲力亲为。”周倾说话的时候,梁淙顺便把文件复制了一份发到自己的邮箱里。
“其实你今天不用特意过来的,有事儿你和我在电话里沟通就行。”
“我过来是顺便,还有别的安排。”
“哦,你昨晚吐得很厉害,身体没事吧?”
梁淙没说有事也没说没事,不知道怎么的,气氛忽然又尴尬了,周倾觉得自己的关心有点儿突兀了,工作呢,她这样做未免有失分寸。
“提前点去,别迟到了。”他离开了她的办公室,过会儿林薇上来给她送咖啡,周倾让她给对面也送一杯过去。
林薇的动作很快,做第二杯咖啡端上去的时候,梁淙已经穿上外套,但人还没走。
林薇脸红着嗫嚅:“那个,那个,周总让我给您送来的。”
“谢谢,你放这吧。”
林薇快速跑了出去。
梁淙手放在那杯咖啡的杯把上,并没有端起来,他突然有些迟疑。再去看周倾,她安静地坐在椅子里。
他当然希望她能顺利,对他有好处。也清楚她现在会犯错误,都是经验不足带来的迟滞,她跟天真不沾边儿,甚至内心是圆滑世故的。
他让周倾去争取一楼的位置,能挣到最好,其实希望不大。但是在饭局之前陈晴到底给了她一次机会。梁淙不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周倾跟他一条心,他会很欣慰有这样的同伙,勤奋,刻苦。但所有的大前提是:周倾从来不跟他一条心。
没有致命缺点的人他不喜欢,因为将来不好控制。
*
过了大概半小时,周倾看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刚出了门,发现梁淙竟然还没走,他说:“我后面的会议时间推迟了,跟你一道去。”
“不耽误你的事吗?”
“走吧。”
周倾的理解是梁淙不放心她,觉得她会把事情搞砸。可笑,她又不是蠢货,还不会随机应变吗?
那家港资公司的办事处在一个金融大厦里,对方看他们是两个老板过来,显得颇为重视,周倾去交换了材料,和工作人员交涉。高层和梁淙认识,和他寒暄起来,说你们这阵容真让人害怕。
“走走走,他们谈正事儿,咱们出去联系联系
感情。”
两人买了咖啡到天台聊天,对方问:“你该不会是喜欢里面那个女孩子吧?这点小事还亲自过来。”
梁淙的声音里带点倦意,笑容收敛,“开什么玩笑?”
“随便问问嘛,除了工作,闲事还能谈什么呢?”对方道:“我就是寻思,你跟年轻女孩合作总得有点儿原因吧。”
有一定社会阅历的人,对年轻人总是带着傲慢与偏见。梁淙语气平静地说:“别想了。我投这个项目,是基于她的实力和背景。”
都是聪明人,他这么说对方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了,她什么来路?”
从梁淙嘴里得到答案后,对方一脸“果然是这样的”的表情,说:“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服装市场高调的未必有钱,但是这种吃了人口红利的制造企业,都是闷声发大财。”
梁淙笑笑,“你也知道,是以前。”今时不同往日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方拧着眉,难免要仇富了,“外资撤出中国市场,立马出口转内需,还是精明啊。别人只会嚷嚷经济不好没活路了。”
“你知道她的实力就好。”梁淙幽幽地道:“招到一个优质的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我收到你的暗示了。”
两人回到楼下,周倾还在会议室,梁淙没进去,他碰上了陈晴,再次被牵扯住。
倒是有意外的收获。陈晴和梁淙聊天,说周倾身体里跟装了个小马达似的,昨天喝到那么晚,今天一大早又能精力充沛地出现,到底是年轻人。
并且透露,自己曾经收到周倾的“好处”,她不称之为贿赂,是因为金额不大,且在这个行业是默认的。周倾做得相当隐晦。
梁淙的脸这天第一次露出愉悦的笑容,这算周倾的一个把柄,“你收了吗?”
“不能确定的事,我不接受任何礼。”
“那以后可以了。”这位大小姐财大气粗。
陈晴也笑了,说:“别开这种玩笑,一切以工作为主。”
*
周倾快到中午才洽谈结束,明确了合作的意向和条件,租赁的合作模式,品牌方支付基础租金,并且每月按照销售额的一定比例与商场分成。
就是这个比例存在争议。周倾心中不满,租金已经非常高了,对方竟然还要这么高比例的分成,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但是想到梁淙的话,不能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时不再来,她只能接受这个代价。
合同签的很顺利,后续再跟对方沟通运营和广告的事。从会议室出来,梁淙已经走了,他还有事,但把车留给了她。
周倾不去想他怎么自己走了,也没想他为什么要跟着来。
因为这么大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足够让她高兴,要不是地心引力的限制,她都能飞着回公司。也幸亏梁淙帮她改了材料,否则这事儿今天未必能办下来。
满面春风地进了公司,进门时差点儿撞着人,程锐问她什么事那么高兴,周倾不吝啬分享这个好消息,“合同签下来了。”
“这么快?”程锐很惊讶,“是一楼的那个位置吗?”
“还有别的可能吗?”周倾没跟他多说,虎虎生风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程锐端着水杯愣了一会儿,他本来是劝一劝周倾的,梁淙说的根本不可能,不用为难自己。但她现在给办成了,他的宽慰之词也就没用了。
签下合同之后,周倾开始着手准备店铺装修的事儿,她给楼下的林薇发了个消息,通知大家今晚聚餐庆祝,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会非常辛苦。
林薇问了餐标,又问:“要定几人位?”
“咱们公司所有人,你去问有时间的。”
林薇不是很确定,因为公司里还有个半编制人员,“那,梁总呢?”
这边已经挂了,横插一个电话进来,“签了?”梁淙问。
周倾瘫坐在椅子里透过显示屏看见自己的咧着嘴在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脸蛋绚烂得像雨后的彩虹,“你猜?”
“那就是签了。”梁淙笃定地说,如果不顺利她不是这个语气,“恭喜你了。”
“今晚公司大家一起吃饭,你有时间来吗?”
“有我的份儿吗?”他在电话那端似乎也笑了。
“你来就有。”
周倾挂了电话后,到楼下找到林薇,得知她已经确定好聚餐的人数,跟她说再加一位。
马上要过节了,周倾提前交代了林薇订购一批礼品送客户,关系远一点的就送普通的礼盒,关系近一点的礼也贵,有些直接是大额的购物卡,可以直接换钱的。
林薇把她带到仓库看礼品单,“我明天就准备喊快递了。”
周倾问:“礼品单你给别人看过了吗?”
“怎么了?”林薇看她一脸的严肃,也紧张起来,怕自己做错事。
周倾隐隐地有某种预感,不太好,说:“涉及到现金的礼物,你先别跟财务报,我把钱转你,走私账。”
第23章 chapter23你装什么?
chapter23
“为什么啊?”
“先听我的,给客户送什么礼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林薇脑子不傻,怕周倾误会自己,又赶紧说都藏起来了,她把一沓购物卡锁在文件柜里,价值有十来万呢。
“做得好!”周倾松口气。她不自诩是个好人,但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坏人对社会产生危害,只是老实人没法混。
“老板,你是怕有人来偷还是怕——”有人举报?林薇压低后面这几个字。
“无论是什么,涉及财务你都要小心。”
“我知道了。”
周倾和林薇核对了一下礼品清单,从仓库里出来快到下班时间了。晚上团建定了海鲜烧烤,周倾让她提前跟其他同事过去,她还有点事要处理。
林薇很开心可以提前下班了,她前段时间就拿到了驾照,报名费刷的信用卡,准备分期还,她没打算让公司给她报销。
还是周倾主动问她有没有考下来,林薇自豪地点点头,“下来啦,科二和科三都是一把过呢。”
周倾恭喜了她,并且再次提醒:“拿票去财务报销吧,我已经跟他们打好招呼了。”
“不用不用。”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这是工作必备技能,应该公司出钱。”周倾学她的语气,对她笑笑。
不过,林薇拿到了驾照现在还不太敢开车,同事们为节省交通成本也三三两两地拼车过去,林薇坐一个男同事的车,她的前面就是程锐,她和另外两个女同事挤在后面。
男生聊天的声音很大,话题无非是那些,球赛,互联网科技,创业等等,程锐扭头问她:“Calice怎么忽然要请大家吃饭?”
“我不清楚,去了就吃呗。”
那个男同事笑嘻嘻地问程锐:“怎么全公司就你特殊,还放上洋屁了,叫老板英文名?”
“你也可以叫啊,没人拦着你。”
“你俩的默契我参合什么呀,跟哥们说说,你俩怎么回事?”
程锐笑笑:“也没什么。我之前在倾虹集团工作,她到部门实习,我带过她一段时间,后来她独立开公司,就把我挖过来了。”
“哥们儿你实力可以啊!”男同事听完“啧啧”了两声道:“富二代创业可真容易,回家跟老爸撒个娇,就有模有样地当起了老板。”
程锐只是呵呵,没说话。
“在女人手底下工作是不太爽利哈,但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
林薇听不下去,哪怕程锐并没有说过分的话,但她就是烦他。林薇心里觉得这两人就是两个装逼货。她大声道:“你觉得不爽利,不是你自己投简历的吗?”
“林薇,你这会儿不磕巴了?”
“一个男的叽叽歪歪,这些话敢拿到老板面前说吗?就会背地里嚼舌根!”
“我议论人家又没说你,你在这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儿?她家那么多钱分给你吗?”
“好了好了别吵架,开开心心出来吃饭的。”
*
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周倾在办公室。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在某个瞬间好像有感应似的,忽然就反应过来。
自己给陈晴充卡的行为,某种程度上算商业行贿,只是未遂罢了。她当晚只顾看人家俊男美女傻乐,满脑子暧昧。实际上人家私底下有交情,关系好得很,这种事儿怎么可能不通气呢?
这件事大概率被梁淙知道了。
今天是两万,明天也许就是两百万,自己行事不端被梁淙抓住把柄,他要想整自己分分钟的事儿。
周倾登时被这种想法吓到脊背发麻,太大意了,惊恐之后,她又觉得有点孤独,因为身边并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林薇到了聚餐的地方,给她发来定位,让她赶紧过去。周倾说让他们自己先吃,不用等,她晚点会过去结账。
周倾在心里跟自己说,以后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不要做超出底线的事,就算做了也要把屁股擦干净。
她爸爸做一辈子生意,就算再恶劣的竞争也没被人整倒过,不正是因为恪守本分吗?
总不能到了她,说周晋恺的女儿因职务犯罪进局子了吧?
有脚步声,周倾警惕地抬头,看见是梁淙站在她的门口。
“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周倾的语气,早已不如下午打电话那般客气。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梁淙掠过她怪异的表情,说:“我的车还在公司。”
“他们已经过去了。”
“你怎么没去?”这句话并没有起到催促的作用让梁淙离开,他反而走了进来,看见她电脑还开着,“当老板这么勤奋?”
周倾闻到他身上强烈的气息,便屏紧了呼吸,笑着说:“当然要更努力啦,毕竟背着银行这么多贷款,还有你的钱。”
梁淙不出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如果公司干不下去,你可能也是我的债权人。”
这涉及他们最初决定合作就协商好的机制,谁都不肯吃亏,梁淙问:“你是想改章程吗?还是今天签了合同觉得压力太大了?”
“我的压力的确很大,但不来自于具体的工作。”周倾很想问梁淙他今天跟她一起去那家物业有什么目的?但这种问题问出来也是白费口舌,
梁淙看她眉头紧锁,没有说安慰的话,目光锐利地道:“你是应该拼尽全力,如果因为你的不当操作,导致公司亏损清算,我作为投资人,肯定会向你追债。”
周倾果然没有看错他喝人血的本质。
周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结束了这个话题,关掉电脑。梁淙已经大步流星地出去了,周倾走在他后面终于注意到哪里不对了,早上是衬衫,可他现在穿的是一件毛衣,头发上还有洗发水的味道,明显是洗过澡了。
她随口问:“所以你中午提前走,是有什么事吗?”
“回家睡觉了。”
“……”
大白天回家睡大觉,这是什么样的好日子?她已经连续一周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了。
“你坐我的车。”他都没问她的意见,又交给了她另一个选择题:“你开还是我开?”
“你开吧。”
梁淙昨晚喝多了胃疼,到天亮都没睡,中午去医院,医生建议他留院观察,但他坚持开药,下午的确在家睡觉。但这种事他没必要跟周倾说。
他们公司目前在职的就二十几人,原本能凑够三十个的,但是因为太辛苦又跑了几个,进进出出的基本稳定在这个规模。当然,现在肯定还是不够的,赵姐跟周倾说招人急不来。
海鲜烧烤店距离园区不远,他们到的时候菜已经上了,但众人没开吃,只是吃着花生米海带一些小凉菜,喝酒聊天。
“林薇,你点了什么,怎么只有这么点?”周倾进门就财大气粗地道。
“还没上全呢!”
“你跟我过来。”周倾招呼了林薇过去,这间店的海鲜在氧气水箱里,可以自己选了称重。
周倾又要了几只澳洲龙虾和帝王蟹,分别清蒸和芝士焗,林薇顿时为她的钱包心疼不已,“够了,这些很贵,要几千啦。”
林薇给周倾办事,总是秉持着省钱的原则,一开始她是觉得周倾非常有钱没必要省,衬衫都是香奈儿的,车也豪。
可是几个月下来,她就发现老板对自己挺抠门,中午盒饭不超过二十,咖啡也不怎么从外面买,就喝公司里百元一大包的豆子。至于她那辆车,是开她妈妈二手的。
“别这么小气嘛,难得大家在一起吃饭。”周倾笑着捏了捏了林薇的脸蛋。
林薇又听见这话,便想起了在车里的不愉快,然而更不开心的还在后头。她定的超大包厢,两张长桌拼在一起,特意给周倾留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两人挨着坐。
然而,因为她拿菜单晚了一步。周倾坐下后,原本在别的地方的程锐就来到了周倾的身边,借着给她倒水的当儿,很自然地坐下了,“Calice,今天有什么喜事么?”
周倾说:“等会宣布。”
见他没要走的意思,林薇站在旁边鼓着腮帮子说,“不好意思啊,这是我的位置,餐具我都用过了。”
程锐头也不抬,甚至可恶地轻松一笑,调侃她:“你随便找个空位坐呗,这么多,难道吃饭要像大学上课一样抢位置吗?”
——这个大贱人!
林薇只能在心里发大疯,可她嘴上太笨了,没办法有利地应对这种不要脸的行为。她气鼓鼓地找了另一把椅子,坐在女同事中间。
刚刚和她一起坐车的女同事也是围观了全程,宽慰她:“哎呀别生气,人家跟老板关系不一样么。”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普通同事?”
“名校生,又有大公司的工作经验,太优秀了呗。”
程锐身上的标签很重,在他们这个初创公司,好像他就高人一等了。所有人也都对他高看一眼,林薇只能认为是自己内心阴暗了。
也许是从小到大太平凡的原因,林薇总是与青春偶像剧里成绩优异、轻而易举考上名校的主角们共情不了。听见他们喊口号就觉得很装,他们仿佛稍一努力,世界唾手可得。
林薇当然敬佩优秀的人,但她总是能从某部分“精英”的眼神里,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鄙夷,他们看不到平庸者,平庸者也不配和他们共处一个世界。
就像程锐,明明占了她的位却打发她再找一个位置。林薇若是纠缠,就是她小心眼斤斤计较了,仿佛她的感受不需要被照顾到。
但林薇仍然觉得,小小的、平凡的她,也配一直平凡地存在着。
*
“让我猜一下,是跟拿下的店铺有关系吗?”程锐问周倾。
周倾没有回答,因为这个时候服务员给他们上澳龙了,同事们惊呼一声“哇哦。”打散了程锐的轻声细语。
然而吵闹的声音并没有维持,梁淙停好了车进门,大家又一下子安静下来。相比于周倾,大家对他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大老板,但他除了周倾,也不怎么跟下面人说话。
他在周倾对面的位置坐下,用热毛巾擦了擦手。
“大家不用拘束,该吃吃该喝喝尽情开玩笑,梁总跟咱们是自己人,今晚全场梁总买单!”周倾先发言打破沉默的气氛。
“谢谢老板!也谢谢梁总!”设计部的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子道,“那我们可就不客气啦!”
他们团队已经聚过几次餐,这是梁淙第一次参加,大家对他难免好奇,鼓着勇气开玩笑:“梁总长这么帅,别高冷嘛,我们可是迫切地想了解您的。”
“有多迫切?”有人问。
“这个嘛,什么方便说就说什么咯?”女生道 :“反正我们任何尺度都能接受。”
哄堂大笑,梁淙并没有笑,他的态度说不上冷漠,但也绝对不算热络,仅仅维持着礼貌,他端茶水杯做个了敬酒的动作,“大家有缘分一起共事,了解的机会很多。”
“就没啦?”
“我今天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下阶段的工作,还要仰仗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他仍是那些不接地气的话。
周倾心想做老板更要对员工热情啊,不然人家凭什么为你卖命?他哪里有正常老板的样子?跟客户一斤白酒都能喝,对自己人连啤酒都懒得意思一杯。
周倾看出这人本性里的傲慢,当初她通过陈桉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连一个友好的眼神都欠奉。
周倾很清楚地记得,还是她主动伸手跟他打招呼的,她一张灿烂笑脸人见人爱,而梁淙呢,只在握手的那一瞬间眼睛看向她,不消三秒,他就迅速移开了,好像有天上掉钱了,他急着要去捡。
在他们互有暧昧苗头之前,都很少有对视。
但是恋爱过程中,吵架的时候,还有分手之后,都恨不得用眼神剜死对方,并且直通火化场。
周倾决心绝不做梁淙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伪人,她笑着说:“有谁对自己酒量自信的,可以来跟我喝,不要为难不善言辞的梁总了。”
“老板,大家天天都见着你并不想跟你拼酒呀!”
周倾一摊手,“我要是说,喝赢了我有红包呢?”
“Calice,”程锐及时提醒了她:“你今天不是有消息要宣布吗?”
“哦对。”周倾喝完一杯啤酒,又倒了一杯:“是有一个好事儿要跟大家分享,我们的第一家实体店要开出来啦!”
这对众人来说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比吃澳龙开心多了,周倾又说:“位置非常优越。商场那边圣诞节前开业,所以我们有不到三个月的筹备时间,到时候,大家的所有努力都会看到成果!”
“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的工作节奏会变得非常快,自然会遇到挑战,但是有挑战才会有机遇嘛!大家不要害怕,我可不是无良老板,加班补贴和奖金绝不会少,此外还会增加福利,保障大家的日常能量补给。咱们一起加油!”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众人都被她的激情感染了,恨不得下一秒就爬回公司加班。
梁淙知道她一直随性洒脱,但是看这股子传||||销劲儿,中国本土大老板的风格被她尽数学了去。
他视线挪开,因为生病没法吃刺激的食物,只能兀自喝着茶,瞥见她身边的某个人。
“Calice,你真的很有魅力!”程锐敬了周倾一杯酒,但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毕竟周倾如果是个有能力的领头者,他的发展也会很好。各种意义上的。
周倾没有接受这句恭维,她好不好、有什么样的能力,她自己再清楚不过,顺便给程锐布置了接下来的任务:“线下渠道,还有地广方案,你还没给我。”
“我尽快。”程锐说。
“不要说尽快,给我个准确期限,一周还是两周能给?”
程锐说:“一周。”
“太好了!”周倾说完没再理他,又很快和别的同事聊起了天,今天难得放松,谁来开她的玩笑,她都有心情应付那么一两句。
设计部的人最多,还多是女孩子。大家又都是同龄人,沟通成本相对也低,也能玩到一起去,周倾很喜欢这样。但是市场部那边人还是太少了,只有程锐和两个实习生。
周倾在心里想,得让赵姐再招人进来,现在只一个话语者是不行的。
喝完一圈儿,周倾脑袋也晕了,不算难受但身体飘飘忽忽,软软地半躺在椅子里,真不想起来。
和对面沉默的目光忽然就撞上了。
“梁总今晚怎么不喝呢?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她显露出微笑,隔着嘈杂的人群,瓮声瓮气地对着他讲话。
梁淙听见了,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
周倾真不理解有人的脾气为什么这么怪。
“没事吧?”是个男声来问她,周倾感觉到身旁有片黑影挪来,刚要躲开,但扶住她肩膀的是一双肉乎乎的女孩子的手,林薇歪着脑袋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怎么可能。”周倾借着林薇的力站起来,去了趟前台,她得趁着清醒去把账付掉。
虽然在桌上说是梁淙请客,无非是帮他抬一抬形象,周倾并没想敲他一笔。
林薇亦步亦趋跟着她,被告知收银员不在,打扫卫生的阿婆不会收钱,就让她俩等一会儿。
周倾问林薇:“你不开心吗?”
“也没什么?”
林薇刚刚被程锐欺负了,不算大事,但是周倾看在眼里,如果她说一句话她就不会委屈,可是周倾什么都没说,任由发生。
林薇的心里说不上怨怼,但仍然有些涩意。她明明也为了工作鞍前马后,十分辛苦。
“我有的时候感觉自己很平庸,大家都很优秀。”林薇苦恼道。
“这要看你对优秀怎么定义,我觉得没有统一的标准。”周倾说。
林薇没有听懂,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周倾,总厂里吃绝户的传言不是没有可能发生,但她不好意思直白讲,鬼头鬼脑地嘀咕:“我感觉程锐喜欢你。”
“开什么玩笑?”周倾再次去捏林薇的脸,真是可爱。
“我建议你,千万别沾上他。”林薇说:“宁愿喜欢梁总,都不要喜欢他。”毕竟俩人算势均力敌,都有钱,谁也不吃谁的软饭。
周倾听笑了,“我非得找个人喜欢是吧?难道你以为梁总是什么好人吗?”对周倾来说,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好男人,就是她爸爸,但已经死了。
梁淙是什么样的人周倾不会跟第三个人评价,她只是告诉林薇:“梁总不会一直在咱们公司的,他会在适当的时机离开。”因为早晚有一天,她会把梁淙从公司踢出去!
“为什么啊?”林薇有点惊讶。
“你以为梁淙没有想过,怎么把我利用干净,再赶走吗?”周倾借着酒劲儿说。她们各有各的困难,但只能自己克服。
“嘘!”周倾快速堵住了林薇要脱口而出的话,因为收银员小哥来了,问:“你们是哪一桌的?”
周倾报出号码,“你们这桌已经付过了。”小哥说道:“我刚刚就是去后面给他开发||||票了啊,人去哪了?”
小哥手里果然拿着一张带有抬头的票据。
周倾再次屏息,大脑被一阵洪流自下往上冲爆。梁淙掀了塑料帘子从外头进来,越过她们、语气平直地问:“好了?”
“这个票给您,再赠送您五张打折券,可叠加使用的。”
“我不用,给她们吧。”梁淙拿了票折进衣兜里。周倾一给眼神,林薇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打折卡。
结完账回来,大家吃的也差不多了,再次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家。
林薇没有车,可以乘地铁,她问:“老板你怎么走?”
“你老板跟我走,你们管自己的。”梁淙说着,拿起了周倾的外套和手机。
林薇脸红地点点头,“那-那——”她那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看了眼周倾,只得离开。
周倾的脸和脖子泛着一大片红,很像过敏,她的胳膊被梁淙拧住,问他:“请客多少钱,我还给你。”这么多人,应该都上万了。
“没多少。不用给了。”他换了只手架住她胳膊,“不是你说让我请客吗?”
周倾觉得好痛,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啊?我让你死你死吗?“该给还是要给,我再穷这点儿钱还是有的,别捏我,我不会跑的。”
梁淙看了她一眼,问:“你跟我装什么?”
第24章 chapter24包容性
chapter24
她装?
周倾立马就猜到,梁淙在门外必然是听到了她跟林薇说的那些话。但她也不觉得自己装,一个做事一个出钱,但两人都在伺机把对方赶走,独占公司,都是事实。那么他凭什么指责她呢?
周倾刚决心跟他辩一辩,程锐就走过来。周倾一挣,梁淙就放开了她,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周倾双臂环抱着自己,梁淙也神色如常。
程锐看见属于周倾的外套和手机全都在梁淙的手里,衣服被他很自然地挂在腕上,即使两个人是朋友,但这样未免太自然了吧?
程锐也不好仔细打量,只是观察了下周倾的脸,“你是不是喝醉了?”
“还好。”周倾礼貌地笑一笑。
“我送你吧,反正也顺路。”
“不用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Calice,没事儿的,正好我有些工作要跟你沟通。”
周倾没接话,只是微微蹙眉看向地面,程锐还在等她的回答。梁淙表情冰冷道:“我和你们周总有事要谈,你不方便听。”
“哦,好。”程锐听他这么说,也不敢多问,只能先离开。
车子打火的时候,他的目光穿过挡风玻璃,看见那两个人还站在门口,并没有在说话,甚至没有任何交互动作。真是奇怪。
但的确已经很晚,马上要十一点了。他家在一个不新不旧的小区,从他上幼儿园就搬过来了,一直没有变动过,旁边就是他父母教书的中学。
程锐到家的时候,客厅亮着灯,他妈妈还没有睡,靠在沙发里,开着电视打盹,“怎么加班到现在,吃饭了没有啊?”
“今天公司聚餐,回来晚了点。”
他妈妈凑近闻了闻他身上,一股浓烈的酒味,“喝酒了?”
“没有,同事喝多沾我身上了。”他今晚一直喝的都是果汁,偶尔也用雪碧兑果汁冒充啤酒,蒙混过关。他不允许自己在无关紧要的聚餐上喝醉。
“妈,你怎么还没睡?”
“你没回来我担心。”
“去睡觉吧,我洗洗也睡了。”程锐扶着母亲,“你膝盖刚做完手术,不要太累了。”
他去洗了澡回到自己房间,没有立即睡觉,而是打开了电脑,把一些剩余的工作完成。目前公司给他的title很高,薪水也远超同行业的水平,那么他的工作也应该维持在一个名副其实的效率里。
好学生总是有着高高的骄傲。
母亲再次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枸杞乌鸡汤放在他的电脑边:“特意给你留的,喝了吧。”
程锐见母亲没有离开的意思,问:“妈,你还有事儿吗?”
“今天你小姨来家里了,给你介绍个人。”母亲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是个长相文静的女孩子,“幼儿园老师,今年25了,家是本地的。”
“我说了,不需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程锐妈妈耐心道:“你先听我说完,这女孩儿虽然学历一般,但物质条件不错的,父母开茶叶厂,家里有三套房。”
“别说了!”程锐听得焦躁,忍不住对母亲发火。
“锐啊,眼光不要太高。”母亲看着他,“我知道你想找学历兴趣品味都匹配的,但哪能样样都符合你的标准呢?如果这个能成,你将来就不用费劲去买房,小日子也轻轻松松。”
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好日子,好日子的首要标准就是充裕的条件,程母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儿子,但孩子模样好,学历好,都是明码标价的条件,程家父母也十分知道这一点。
程锐把乌鸡汤重新交回母亲手里,他说:“我的事情自己会看着办,不要你们操心,去睡觉吧。”
他妈妈被推搡了出来,看见儿子这么晚还在电脑前工作,心疼不已,不知道靠自己奋斗要到几时。
*
等人都走干净了,周倾才开口:“你刚说我装什么?”
“先走吧。”
“你怕我?”周倾忽然想到,他怕她太强,以后踢不动。
“什么?”
“你今天跟我去谈合同,是因为这个吧?”周倾走出店门,看了看没什么星星的天空,乌云密布,“既然这么怕,马上要打雷了,你赶紧回家躲着吧,别把你给吓死了!”
“……”
大小姐表面温善,对谁都有包容的好态度,实际比谁都傲慢,骨子里也极尽刻薄。
周倾这一路走来也经历了不少风浪,她坚信自己可以从多数困难中趟过,可一想到会在梁淙这道阴沟里翻船,她就十分惶恐,忍不住发疯!
“别冲我无理取闹。”梁淙懒得跟她吵,往车的方向走。
周倾追上他拽过自己的衣服,梁淙不放,差点儿又拉扯上,“刚刚那个人喊你Calice,你们什么关系?”梁淙看着她。
周倾有点搞不懂了,他不是因为听到她的话太生气了吗?
原来他并没有听见她跟林薇的对话。
周倾心里有点儿庆幸,于是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喊个名字而已,你为什么要在意这种小事?”
“你看不出来不对吗?”
“哪里不对?”
“我是公司股东,希望你保持简单的人事关系,别让私生活影响工作。对你自己负责,也对我负责。”他没有说得太直白,给她留些面子。
周倾当然有所察觉了,但人事关系本来就是最复杂的,她一天到晚那么多事,还要去纠正某个员工对自己的称呼,活儿不干了?
她也可以对梁淙解释什么关系也没有,但是她没有义务,“我最欣赏努力的人,职场里,努力攀关系何尝不是另一种努力呢?”
气氛冷下。梁淙看她的眼神变得淡漠许多,手背上多了一层温暖的触感,是她抓自己的衣服时,手指不小心触摸到他的皮肤。她自己似乎没察觉。
梁淙盯着看了几秒,周倾同时也在看他的脸。
他的脸棱角分明,气息干净,但周倾却觉得他今天有点儿病弱感,这让她的血液突然兴奋起来。
但如果他睫毛湿润,眼眶泛红,哭着对她说些柔软的话,她会更兴奋。
周倾眼睛盯着他,嘴上却是说:“梁总,世界上存在你这样钱多到没概念的公子哥,可以自诩不染铜臭;也总得允许存在着不顾一切往上爬的普通人吧?别这么高高在上嘛。”
毕竟生产力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是仰仗多数普通人的努力。
“你说完了吗?”梁淙重新注视她,语气不耐烦,“说了你的得力干将,不高兴了?急着为他正名?”
将近半分钟里,周倾都没有回答。
她松开了手,抽回来时却意外悬在半空。梁淙迟疑地侧目,她的手指骨骼分明,指甲很短,没有任何装饰品,但指尖经常会残余洗手液的香味,“怎么,你又想跟我动手?”
“开什么玩笑?”周倾咧着嘴笑,“我没忘了咱俩分手的事实,没有打陌生人的习惯。”
“走了。”梁淙没理她。
周倾跟着上了车。
梁淙敲门后,再次看见了这个细瘦白嫩的小男孩儿,他像一条营养不良的银鱼,但又穿着浑身都是小恐龙的睡衣,一脸怒意地盯着来人。
“你姐姐喝醉了。”
“谢谢叔叔!我来扶她!”
“她都站不稳了,你确定?”
周源绷着腮帮子满是不甘地让人进来,梁淙把周倾抱到她的房间,离开前交代周源,再有人敲门就喊家里大人,不要随便给开。
早上醒来,周源还没去上学,气哼哼地冲她嚷:“你多久没有联系徐老师,关心我的成绩啦?”
周倾吃着炒年糕,瞥他一眼,“又怎么啦?揍没挨够啊?”
“我这次考了76分好吗?”周源说:“一点都不关心人家,再也不要理你了。”
周源生气地去坐校车,姐姐联系徐老师一点儿都不积极,还和那个冷脸叔叔混在一起,真愁人!
王姨在厨房里偷笑,这孩子怎么那么奇怪,周倾不紧不慢地把炒年糕里的冬笋和肉丝挑着吃完,年糕剩下倒了。
她回房洗澡,擦身体的时候肚子有点儿疼,才意识到生理期要到了,
腹部那总是气血翻涌,某种感觉也格外强烈。
昨晚的片尾曲也被她一点点拼凑起来。
当时她看他的脸,脑子里闪回了他酒后的状态,温柔和暴戾的状态杂糅到一起,抛开其他,她的身体循着记忆,迫切地想跟他做点儿什么。
寻找类似于黄||||体破裂,液体||||喷发,激流勇进的感觉。
她仍然记着他的胸肌和腹肌的触感有多温暖、柔软,充满了包容性;和他做的感觉很爽,他把她照顾的很好。一旦记起来,她人就懒了,走路都不想走。
吵着架,脑子里突然流黄浆,都怪酒精,也怪激素,就是不怪她。
周倾本人是最无辜的。
*
这一周,梁淙都没有来公司。
周倾没有要程锐去联系他的朋友做空间设计,而是找了一家顶尖的设计公司,还请了个大师看风水。
大师跟周倾说,这店铺的位置选的特别好,朝向也不错,特招财。周倾对大师的话,深信不疑。
程锐对周倾没有找自己帮忙,不置一词,当然他也不好说什么,明显周倾对做生意这块儿有的是手段。
到了周五下午,他把地广方案拿到办公室给她看。
“这么快?辛苦啦。”周倾对着他笑,满眼的欣赏,但是话锋一转又说:“但我不是特别满意,给你标注出来了,回去改一下。”
程锐走近她电脑边,他选择面对面与她沟通。
“首先第一条,商场外立面的广告牌,你跟广告公司的沟通就没对齐,商场那边通不过。先找营销部去问标准。”
程锐点了点头,但情绪有点低,只说了声“好。”
周倾看着他,也若有所思,不针对程锐本人。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她是傻白甜,觉得她会因为男的色令智昏,甚至认为她非常危险,会被吃绝户呢?
她要是个好骗的,那她爸爸妈妈多年的培养算什么?
第25章 chapter25待价而沽
chapter25
程锐是个在工作上相当认真的人,既然他主动选择跟老板面对面沟通,周倾当然是不介意的,精益求精嘛。
周倾逐条与他分析了修改意见,到最后,程锐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周倾看着他,说:“首先,我不是针对你本人,咱们只是说工作,对吧?”对他,周倾脸上永远带着笑意。程锐在这一刻突然发觉她的笑底色是冷的,看着明媚却没有热量,像隔着玻璃。
“是。”
“所以,当我对你的工作提出质疑的时候,希望你不要不开心。”
“不会,是我没有把份内的事做到位。”
“嗯。”
周倾只有这一声嗯,程锐再次涌上心头失落感,并不来自于周倾对他工作的指责,而是身份的高下。
从赵经理去总厂挖他,来到园区的初创公司,尽管表现得相当谦虚,但程锐内心仍有些不可抑制的骄傲。别人觉得他非同凡响,他自己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周倾对他总是以礼相待,客客气气的。
但是现在,周倾以老板的身份对他放出了审判的眼神。
程锐在周倾的办公室待了四十几多分钟,备忘录上记下了大大小小十几条需要改进的备注。有些是他认可的,有些是不认可的,但是他一个字都没办法对周倾说出来,只能照做。
“我都记下了,还有别的吗?”
“你先去改吧,之后我们再沟通。”周倾的视线已经转向了自己的电脑,程锐没有再叫她的名字,走出了办公室。
听见他下楼的声音,周倾才抬头看一眼门口。男人啊,有野心,但野心总是伴随着莫名其妙的高自尊。自尊心是登顶途中的绊脚石,一旦不被礼遇,就自尊心受创。
周倾的手指无意识地点了两下鼠标,突然笑了,她摇了摇头。
*
从十月底到圣诞节前,周倾都处在一种极端的忙碌中,为首家店铺的开业做准备。
她还抽空和妈妈沟通了倾虹厂的情况,主要营收还是来自于加工业务,自营品牌情况非常不乐观。不仅退出了一二线城市的主流商场,今年因为一直亏钱,又关闭了几家店。
苏荃考虑,干脆把店铺全部关掉清算,“该断尾求生的时候,就得果断。”她觉得,不如把钱放在女儿的事业上。
周倾劝她再坚持一段时间,明年说不定有转机。
“你说的转机是什么?”
周倾趴在苏荃的耳边说了自己的一系列计划。她的身体里有周晋恺的基因,执着。
苏荃未必觉得她的想法靠谱,但她还是一下子就答应了周倾。她亲了亲周倾的额头,笑说:“那妈妈就再坚持坚持,努力挣钱,让你的理想实现。”
周倾开始了天马行空的臆想:“等我把咱家企业做大做强,直接收购飓风集团得了,让那老头儿瞧瞧,什么叫风水轮流转!”飓风集团的董事长梁宝华不是个好人,过去对倾虹的利益侵害可不止一两次,下作至极。
周倾有些恨意,这种恨也很容易迁怒别人。
等她利用完他孙子,到时候孙子老子一起给收拾了!
“在意老头儿做什么?”苏荃说:“你才二十几岁,他都多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周倾笑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
如今距离周晋恺去世已经一年半了,苏荃的痛苦深埋心底。丈夫在世时两人是“虎妈猫爸”的组合,苏荃性格清冷,并不娇惯孩子,也鲜少表现亲昵。
而母女之间就是有着微妙的血脉连接,苏荃即使不理解周倾的想法,仍会支持她的决定。也会在女儿凑上来撒娇时,没忍住亲亲她。谁让她爱她呢?
*
RainBow是周倾的品牌,翻译成中文就是彩虹的意思,之所以取这样一个名字,有她自己的用意。
商场开业的热度很喜人,开了个好头,周倾也很开心,梁淙那天却没有过来。
算起来,在那次聚餐之后他们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联系过了。
周倾知道他在忙什么。
梁淙看上国外一个小众的户外运动品牌,收购了对方在中国的经营权,准备包装成高端线上市。
元旦之后,也是开业的热度回落以后,周倾开始认真着手品牌的营销方案。只靠线下的流量,不足以支撑运营。
碍于她的团队没有经验,她决定放下面子去梁淙的公司一趟,寻求帮助。他的那个副手叫肠镜还是胃镜的人,是这方面的专家。
梁淙的公司本部在商业中心的写字楼里,占了两层,和她园区的公司是完全不一样的。
常境提前接到了她的电话,在门口等她,一见面就调侃说:“小周总好久不见啊!”
周倾不习惯被人这么叫,但还是说:“你可以把小去掉了。”因为已经不存在大周总了。
常境点点头,“不着急吧,我带你参观参观。”
“好。”
周倾的第一眼也是看见前台的宣传片,就像当年梁淙去倾虹厂参观一样。在这条推广的片子里,周倾看到他们公司旗下的品牌,各品类风格,初步形成了一个矩阵。
周倾看到了梁淙的野心,这才是她真正的对手。那么,她会追上他,打倒他。
“感觉怎么样?”
周倾掩盖了眼里的欲望,眯着眼睛,笑得很明媚:“你们公司装修真好看!”
“你喜欢吗?”常境拿门禁卡帮她开了里面的门,“我们楼上有空的办公室出租,我可以帮你联系。”
“那还是算了,”周倾两手一摊,“没钱。”
“怎么这么谦虚了,你还会没钱吗?”常境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梁总投给你的钱去哪了?”
“花在刀
刃儿上了。“周倾没有说错,她一直处在缺钱的状态里。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路过会议室,常境指着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说:“是梁总的。”
周倾只看了一眼便望到了尽头,因为门是开着的,可以看见里宽敞的面积,极尽奢华。她突然有点儿心虚,因为她给他安排的办公室小不说,在一个犄角旮旯,还背光,白天一定要开灯。
不过预算有限,周倾很快就宽容了自己。
见她不语,常境笑着问:“你怎么不问问梁总?”
周倾低声说:“急着工作呢。”
“行吧。”常境推开了一间会议室的门,两人走进去。关于快时尚品牌营销,常境很快给她提供了几个大的方向,快速上新爆款限量发售;跨界合作等等。
几个思路都被周倾否决了,常境脸色纳罕,大小姐想要什么样的?
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梁淙好像是无意间进来的,他看里面开着灯却没人,见着周倾愣了下。
“我以为没人。”他语气很淡地说了句。
两人两个多月没见,周倾发现他头发变短了,脸瘦了点,等周倾再想看看他有没有变老,比如眼角忽然出现一条皱纹,梁淙没有给她机会。
“你怎么来了?”梁淙走了进来,问她:“你们在说什么?”
“正好,你给我们做一下评判。”常境跟他叙述了过程,周倾是他见过相当难搞的甲方。
“你说的思路太敷衍了,无非是往里面砸钱。”周倾说。
“大小姐,你要相信专业,我的经验是经过市场验证的,并且都有不俗的成绩。”难听的话常境没说,哪个项目不用钱呢?她是葛朗台吗?
“工作场合,不要这么喊我。”
梁淙在周倾这一边坐下,跟她隔了一把椅子,他让常境去帮他倒杯水,然后说:“不要在这里吵架。”
战火暂时停歇,常境拿着手机出去了,周倾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她侧目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那晚的肖想轻易地被续上。
于是周倾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打量了他,虽然看着脸瘦下巴尖,但肩膀更宽阔了,不知道是健身效果,还是多穿了层衣服。他今天外面搭了件藏青色的羊绒毛衣,里面是白衬衫,领口散开,露出尖尖喉结。
梁淙察觉她给商品估价的目光,手指敲桌子,不悦道:“你看什么?”
她看什么?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周倾很利落地收回了关注,无聊地耸肩。
常境带着一个女孩子端了几杯水回来,话题继续,周倾说:“我知道你的经验是被验证过的,但市场竞争这么大,每天都有跨界联名,根本就打不出差异化。”
“周总,说白了,你就是不想花钱吧?”
“我的确想用最少的钱,做出最好的营销效果。”周倾说:“如果你给我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方案,我可以买单。”
会议室里一阵静默,梁淙喝了点水,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周倾今天来是想听一听更高明的建议,可惜没听到,她问梁淙:“你还记不记得那晚吃饭的小胖子?”
“什么小胖子?”梁淙在脑海里搜索,哪个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吃饭了?
“就是说我们家公司为什么还没倒闭的。”周倾可是印象深刻,“他说他从小就穿倾虹的衣服,不可否认,倾虹是有一定国民度的,对吧?”
梁淙看她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尽管现在的倾虹服饰规模一直在缩减,带着‘过时’的标签,恰恰也说明了,这正是一种文化符号。”
梁淙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想做复古风潮?”
“这是我手里的宝贵资源,名气回收利用嘛。”也是她爸爸留给她的,周倾很肯定这个差异化可以打。
梁淙却没有被她的激情感染,而是冷漠地打断:“需要我提醒你吗?你在做的是新品牌,我投钱进来,不是让你去复兴倾虹厂的,你当我献爱心?”
周倾果然贼心不死。
真话难听,周倾没有生气,而是冷静地说:“借助这波怀旧风潮,正好让消费者了解到我们的新设计、新定位。这是最少的代价,最大的噱头。”
梁淙没说话,似是在思考。他要想实现的可能性,还要防着周倾的糖衣炮弹,其中并不可少有她的私欲。
常境听完,倒是觉得周倾的这个创意很好,老品牌通过全新的营销模式,重新回到大众视野,总比认识一个毫无根据的新品牌要容易,“漂亮的脑袋,果然脑沟壑也深哈,有新点子。”
周倾坦然接受了对方的夸奖,“谢谢!”又直白地说:“但是具体的实施经验,怎么做才能实现最大的传播率,并转化成购买力,需要你告诉我。”
常境笑笑,“我当然可以给你传授经验,也可以直接帮你操作,”话锋一转,又道:“有个但是,得看梁总同不同意。”
周倾看向梁淙。
梁淙神色平淡,一直没说话。而周倾确信:他越是质疑,她的决策就越对。
第26章 chapter26狂甩对方嘴唇
chapter26
等梁淙发了话,张口就是否决:“不要这样做。”
“为什么?”
“建国以后统一使用的新日历,难道你还用老黄历吗?”
周倾听出来他在讽刺自己脑子有窄缝儿了,“不要混淆概念,这两码事,我做的也都是为了新品牌能快速走入市场。”
梁淙坐在椅子上,“现在倾虹服饰还在运营的店铺一年亏损多少钱,你自己家的生意,自己不关心吗?有什么可怀念的?”
说的好像他关心一样,周倾立马反驳:“但是它曾经辉煌过。”
“靠低价占领的市场,现在又被消费者抛弃,被市场淘汰的品牌,我不知道有什么价值。”梁淙看她一眼,道:“市面上可选择的竞品这么多,消费者凭什么因为你炒作一波就买单?”
周倾将眼神剜了回去。
梁淙又道:“你确定你发现的是一片蓝海,而不是红海市场?”
“倾虹有自己的优势,没有那么差,你不要在我面前叽里呱啦讲这些!”周倾突然怒了,现在只想堵他的嘴。
“既然你觉得有独一无二的竞争力,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没落了?”梁淙觉得她好笑,“是因为钱赚够了,不想再赚了吗?”
对面的常境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怕他们互相较劲把办公室点了,他站起来,“我说,你俩控制点儿吧。”
周倾脸红一阵白一阵,很快冷静下来,手指关节摁得啪啪响,看向常境:“我说,你要不要先离开一会儿?我怕手刃他的时候,溅你一身血。”
梁淙闻言嗤笑,极为讽刺。
都有神经病!
常境无语地推开椅子往外走,但是他没走远,趴在门缝儿上侧耳听里面的动静,鬼知道这俩人耍什么花招?听这吵架互相攻击的话没品又没下限,人又能清白到哪里去?
怕不是找借口把他赶出来,好用舌头狂甩对方嘴唇吧?
然而什么也听不见,不消一分钟周倾出来,大步流星地朝着电梯间走去。
梁淙还在里面,慢慢悠悠地喝水,听着脚步声也懒得看一眼。
常境讪笑:“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咱们周大小姐虽然人心不足蛇吞象,但她说的是有道理的,倾虹商标存在很大商业价值。能利用为什么不用?”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你反对个什么劲儿?”
“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之所以投给她的新公司是要她为我做事。不能有倾虹的标签。”梁淙冷笑,“她打的什么主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常境不由叹了口气,与心怀诡计的人合作就是这样,各为私利。但要是来个蠢货,他未必看得上。
“你好像把她得罪了,怎么搞?”
“先看看吧。”
“‘看看’是什么意思?”
“我越是反对,她就越是坚持,估计要自己找团队去做了。”
常境再次问:“那怎么办?”
“我现在不能跟她把关系弄僵,不行就顺着她的心意,干脆
卖她个人情。”
常境都无语了,“所以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赞同她呢,吵这一通是为了什么?或许你当初就不应该把大部分股权让渡到她手里。”现在反对,只能靠耍嘴皮子。
梁淙眼神剜人的功力日渐增长,顺便也赠送一对白眼给常境,而后才说,“她这个人往好了说是爱憎分名,说难听点,就是升米恩斗米仇。我在事成之前与她为这点小事开罪,以后在她嘴里,我说不定就是她的杀父仇人,面目可憎。”
至于大部分股权给周倾,梁淙不急于把所有权力都抓在手里,关键时候抢过来就是了。
“好吧,只能先这样了。”常境看眼时间,“中午了,你今天在公司吃饭吗?”
“我有事出去一趟。”梁淙说。
*
周倾知道市中心商区不好停车,她今天是坐地铁来的。
从大楼里出来,她走在路上见着这么多车和人,突然有点儿颓丧。
梁淙说倾虹被消费者抛弃,被市场淘汰,让她心防大破。她可以忍受别人说她废物,但无法忍受有人说爸爸的失败。
当然,这是事实,人也只有被戳中了心事才会真正生气。
周倾的眼睛被风一吹,泛了红,显得过分凄凉,她揉搓几下。
她去了地铁口准备回去,这个地铁站是个大站,有十二个出口,其中一个通向商场。
周倾临时改主意要去商场,因为她隔着马路看见了那家商场的广告牌,新开了一家滇味小锅米线,看着挺好吃。
她决定吃了再回去。
周倾对这地界儿不怎么熟,绕了点路才穿过马路到商场。这家小锅米线在商场的负一楼,她刷手机的时候看到过广告,在全国都开了好多店。
饭点儿人多,她等了一会才抢到位置,要了牛肉米线,舂鸡爪,石屏豆腐,准备再要个乳饼,就看见隔壁桌端上来一份乳饼,量特别大,她只好跟服务生说:“算了,就这些吧。”
“好,稍等。”
吃的很快端上来,牛肉米线的味道很好,油辣椒放得也够,有柠檬和香茅,但吃着吃着她发现这汤料和舂鸡爪的味道重复了,多了腻味,石屏豆腐也很寡淡。
不过,周倾吃了东西,心情已经恢复。
她很肯定自己的决策,他反对了,就说明她越正确。
什么玩意儿啊,竟然敢这么贬损她,周倾只遗憾自己没有内功,不能隔空挑断他全身经脉,打断他的手脚,让他一辈子瘫床上起不来!
周倾结账走人,乘步梯来到一楼,人太多,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紧紧跟随的目光。
一楼是化妆品区,周倾已经很久没有逛街了。公司财务会给她发工资,月薪一万。不过她住在家里,在公司吃外卖,也就油费花销,卡里余额有不少。
她挑了点东西,SA告诉现在商场现在还有活动,满一万减一千。
周倾睁着大眼,天真地问:“你是让我买满一万吗?”
“不是。”她这么问反而让人家不好意思了,对方说:“只是告诉你,有这个活动。”
“现在是多少钱了?”
“三千二。”
“那我再挑点吧,凑够一万,你们家什么产品贵?”
“啊?”对方愣了。
“你不是说,可以减一千块钱吗?”
SA不由对她的脑回路产生了质疑,这舍本逐末的逻辑,是太有钱了不在乎还是不会算术?但富婆想花钱,她又何必纠结,赶紧给周倾推荐了面霜,周倾也很愉快地结了账。
面霜和香水送给妈妈,身体乳赏赐给弟弟,抹一抹他那皴裂的脚脖子,小孩冬天总不爱穿袜子。
她有段时间为了省钱,对自己挺苛刻的,但人总在过清苦的日子生活就容易没动力,然后会报复性消费。
周倾就处于这个阶段,花完钱她的心情更好了一点。马上就要到2014年的春节了,她要开开心心的!
梁淙见她站在柜台前磨蹭着,没有走的意思,旁边是腕表和皮具品牌,他随便走进一家店,发现是卖笔的,便要了一支钢笔。销售给他开了单子让去统一收银。
看见周倾正往哪儿走,他也去会碰上,就问:“你们自己可以收吗?”
“也可以。”
买完东西的周倾还是舍不得回去,又直奔六楼电电影院。梁淙有点儿没耐心了,他不记得她是个爱逛街的性子,经常让他觉得她在过苦日子。
周倾买了部即将下映的电影,马上要开场了,上座率很低,放广告的时候影厅的灯光都关了,黑漆漆的只剩下一张张目视前方的脸,像在军训。
她安静靠在椅子里,视线没乱瞟,走过来个人她都没去关注。那人走到她面前脚步一停顿,周倾很自觉把腿往里收拢,让人过去。
梁淙从她身前走过,与她隔了一张座椅坐下。
周倾没有认真看,只在龙标的时候瞪大眼睛,正式放影片她就走神了,然后二十分钟后闭上了眼睛。
幕布的光影一直在变幻,打斗的声音都没有把她吵醒,当然,他冰凉潮湿如蛇的目光爬上来,更不可能让她醒来。
梁淙觉得自己坐在这里真是有毛病,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
周倾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穿进金庸武侠世界,有人给了她一本《葵花宝典》,她忙推拒:不要不要,练这玩意儿得自宫,代价太大了。
那人问:你想练什么?
周倾:虫合虫莫功! ?
周倾说:我要变癞虫合虫莫,爬他脚面上,不咬他我恶心死他!
那人突然放声大笑,说罚她重读金庸。周倾借了点儿光看见对方的脸,竟然是梁淙!
周倾快速被这个梦吓醒了,茫然四顾,所有人都在安静看电影,影厅里的座椅久了,散发出一股皮子和人的味道,她屏了屏呼吸,再吐气吸气,在这复杂的味道里,嗅到一丝丝熟悉的香水味,显得格外清新好闻。
显然,这味道已经包围她很久了。
周倾想走又舍不得票价,硬生生挨到了片尾曲。灯亮了,保洁进来打扫,她起身随着人群往外走,梁淙跟在她身后走出来。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他渐渐走到她身边,碰到她拎着购物袋的手。
东西差点儿甩飞,但被梁淙摁住了,周倾眼里闪过惊讶,然后是没有消解的怒意。
他漫不经心问:“电影好看吗?”
“你怎么跟着我?”周倾大脑飞速回想,他要么是在电影院和她碰到了,要么跟了她一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自己吃饭逛街看电影,一直有个人注视着自己。要是陌生人,周倾都要打哆嗦了。
“全中国960万平方公里,你管我在哪站着?”
周倾心说,你想站哪就站哪,有本事怎么不去珠穆朗玛峰上站着去呢?你还可以去酒店门口站着,当门童多挣一份钱。
她把自己的刻薄压在心底,没说出来,刨去工作上的交集,吵架之后一个出走一个追着,再斗两句嘴,简直像谈恋爱。
梁淙看她的眼神,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了解她的愤怒。
“周倾。”他突然目光轻柔看她,看她被风吹红的鼻头,“怎么还委屈哭了?”
“??”
梁淙拿走了她手里的东西,环顾四周,从影院里陆陆续续出来的人很多,见着一男一女站在路中央说话。梁淙不适应别人的打量,“吵架除了发泄怨气,只会让我们的关系更差。”
周倾第一次见到如此颠倒黑白的人。
难道不是他先出言不逊的吗?还污蔑她哭?
*
梁淙还没有吃午饭,他点了个套餐,里面包含一份甜点。他让服务生把甜点先端上来。
“你想聊什么?”
“你把倾虹扯进来,能预测不可控的风险吗?”他这样问道,在她睡着的一个多小时里,他也没有闲着,眼睛看着
她,大脑在飞速运转,思索给她洗脑的说辞。
“能有什么风险?”
“我评价一句你父母的事业,你都没法接受,重新进入大众视野,外人的评价只会更犀利更不留情面。”梁淙说:“倾虹和飓风的官司,曾让两家都陷入丑闻风波。再起波澜,你不担心你父母的一世英明被你毁了?”
周倾满脸不解。
服务生恰好过来,端来一份无花果蛋糕,梁淙接过来,放在周倾面前的餐布上,他记得她喜欢上了这个,上回在周与行的律所吃了好几块。所以他点了带无花果蛋糕的套餐。
周倾没在意蛋糕,只在意他的话,“我爸爸这一生都为人正直,勤勉善良,没做过一件丧良心的事儿,我怎么会毁了他的英名?”真是可笑至极,“也不知道是谁家,收购不成就破坏别人供应链,欺负别人孤儿寡母吗?可惜,我妈妈和我都不是软柿子!”
梁淙敛下眼睫,微微蹙眉,一句反驳的都没说,听她控诉。
他这反应不在周倾的预料之中,周倾略微心虚,到底做那些事的人是梁宝华,不是梁淙。这会儿冲他发牢骚也没什么意义。
“你可以驳斥我啊。”她说。
“你爱说什么就说,我能接受被误解。”梁淙心平静气地道:“做生意是靠脑子,不是靠情怀的,你一心想复兴倾虹的生意,就像四||||九年入国军,晚了一步。”
周倾捏紧了手里的叉子,她并不承认,倒是想看看他有什么阴谋诡计。
梁淙说:“周倾,你得承认一个事实。虽然你早就搬出了你爸的办公室,但你始终活在他的阴影下。”
第27章 chapter27不要再刻薄了……
chapter27
活在爸爸的阴影下?
周倾一瞬间几乎被他说服了,产生自我怀疑,坚持是否有意义?但是她又花了不到三秒钟迅速清醒过来。
“人死之后,灵魂是没有阴影的。”周倾说。
“?”
“我不是在谁的阴影之下,是走在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上!”
“……”
周倾的浓眉一挑,自信道:“我爸爸给我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他教我正直善良,绝不妥协,我的价值观就算深受他的影响又有什么关系?”
梁淙看着她,感受到“此消彼长”一词的具象。她的眼神一开始因为他的话而飘忽,但逐渐他的话失去效力,因为她坚定起来。最后变得坚不可摧,成一道光亮。
看来给她洗脑失败了。
周倾见他沉默,继续说:“至于外界舆论,我爸爸就算被骂两句也没什么,他原本就不在乎虚名,在乎的是倾虹厂的未来。就像刚刚你自己说的,强大的人都可以承受被误解。”
此时的周倾身上是发着光的,充斥着蓬勃的生命力。梁淙心中遗憾,却没打扰她。
周倾的意志坚定对他来说不算坏事,凡事有两面,对他怎么都是有利的,梁淙说:“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什么?”
“往后如果被误解,遇到困难,不要忘了初心,”他淡淡道:“相信你走的就是正确的路。”
“所以,你同意我的想法了吗?”周倾习惯性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给人一种她心无城府的印象。
“我说了,只要你坚持自己是正确的就好。”
“我当你是支持我的,先谢谢你啦。”周倾高兴地重新抓起叉子,又问:“你的家庭很不幸福吗?”
“怎么说?”梁淙再次抬眼,观察着她的情绪,她是真的高兴,也许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在这件事里妥协了。
“像‘活在你爸的阴影之下’这样的话,我从来没有想过。只有排斥某个东西,才会想办法远离它吧?”
梁淙慢慢吃着东西,“我跟你聊工作不是让你打听我隐私的。”
“你很注重个人隐私吗?”周倾不以为然,忍不住说:“可是除了工作,我们的确知道对方很多私事啊。”
“什么私事?”
具体是些什么事,周倾一时想不起来总结,突然脑子搭错筋了,脱口而出:“我们都一起睡过觉,总归了解一些啊。”
没人回应她。
梁淙没有停下咀嚼的动作。
过了会儿。
“你说什么?”他好像没听清。
“没什么。”周倾意识到不应该讲出来,太让人尴尬了吧,“我的意思是,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虽然真正打交道的时间不长。”
“在你回国之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家里的情况。”梁淙低声说,他的脖子和耳朵都有点热。
“又不是皇室血脉,非得昭告天下,况且你也没跟我讲过啊。”
梁淙想,如果他早知道她是周晋恺的女儿,就不会趟这趟浑水。但很多事一旦开了头就像泄洪,根本无法停止。
周倾没有打扰他吃饭,他进食的速度不快不慢,闭着嘴唇,教养非常好。随着食物下咽,喉咙一吞一吞的,缓慢吸紧,再鼓起来,最后到正常的状态。
握着叉子的手指也很长,灵活度很高,周倾看他吃饭像表演,眼神怔怔的,她总是不习惯掩饰地打量别人。
“你已经不喜欢这个蛋糕了吗?”梁淙被看得心烦。
“啊?”周倾把无花果蛋糕戳烂了,无意识的,一口都没吃。为了不辜负对方的心意,她还是挑了一点送进舌尖上。没放下叉子,但也没再有动作。
“不喜欢就别吃了。”梁淙说:“点个你喜欢的东西。”
“不用麻烦啦!”周倾心情好也会给别人好脸,她始终维持着笑容,解释:“我已经吃过饭了。”
“嗯,毕竟过了饭点。”
“对呀。”周倾太高兴了,没有停止笑容。
*
周倾是回到家才发现自己的购物袋里多了一支钢笔的,这东西不属于她,她立马就想到了是不小心错拿了梁淙的东西。
这下是真尴尬了。
终于来到了2014年的春节,周源放寒假后,高高兴兴地跟着家人去了乡下过年。作为父亲的晚年得子,爷爷奶奶最疼他,攒了许多好吃的给他。
周家的爷爷奶奶仍住在村里,是一座豪华的小别墅,出门就是宽敞的马路,院子前面种了蔬菜,院子后面养了鸡和鸭。
除夕当天,他们的三儿子周晋仁开着新提的劳斯莱斯,绕过村委会才开到家里,他的说法是村里又新修了段路,他差点儿迷路,好在还是赶在饭点儿前到了。
没人反驳他。
只有周源看出来了,他趴在周倾的肩膀上说:“小叔好搞笑,明明他是想炫耀车,要是不开饭,他恨不得跟像香飘飘奶茶一样绕着地球开!”
周倾不语,给他嘴里塞了瓣儿橘子。
“轿车有什么稀奇的?村里家家户户不都有吗?”
周倾说:“你最近吃水泥啦?怎么变得那么重?”
“姐姐你要不要这样?简直不想理你!”周源被泼冷水,扭头走了。
晋仁习惯在村里高调,过年回来怎么能不表演“衣锦还乡”呢?这辆新车,还是他卖掉两辆旧车补贴买的。
这两年厂里的效益一直跌,给他的分红少,更不要说苏荃可不会像他二哥那样,年尾再给他包个大红包。可气的是,二嫂不仅不把利润用来发展壮大厂子的业务,还要拿给周倾去创业。
他是没看出来周倾创了个什么名堂出来,富二代创业的能有几个成功的?周晋仁气的要死,原以为倾虹厂保留下来是件好事,而现在看来,迟早被她们母女败光。
今年大哥周晋康一家没来,去三亚过节了。老二和老三家来了,周家爷爷作为一家之长,在饭前发表了重要讲话,主旨是:希望他们能够团结,互助,这个大家庭才能好。
晋仁在饭桌上问周倾,她的公司盈利了没有?今年能有多少分红?
实际上,周倾已经快把账上的钱都花完了,为了快速抢得市场占有率,她这三年就没指望盈利,并且准备再
吸引资金进来。
得到答案的周晋仁露出一种“我就说吧”的表情。
“小叔,”周倾说:“做生意不能只盯着眼前的短期利益,我这又不是早点摊儿、天天算利润。”
晋仁哼道:“我跟你爸做生意的时候,你还不会走路。”你懂个屁敢教训我?
周倾懒得理他了。
周家爷爷位高权重,在晚辈闹矛盾时,再次发表重要讲话,全家都得安静下来:“你也不能只想着自己,源源还小,你把你爸留下来的家业败完了,他怎么办?”
“一个女孩子这么重的事业心,以后不好嫁人,还是要以家庭为主。”
周源为了维护姐姐,立马揭竿而起:“爷爷你的思想真老土,二十一世纪还重男轻女是很丢人的。我姐姐这么厉害,以后绝对会赚到比爸爸还多的钱,我长大什么都不用做,安安心心花钱就好啦。”
这小孩的体重有六十斤,但嘴就占了五十九斤。
爷爷说他:“没出息!”
苏荃没让他再说,吃完饭就让姐弟俩离开了饭桌,没必要跟这种老人辩解什么,因为老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何必加快速度呢?
乡下不禁烟火,吃饭的时候就听见烟花炮仗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映着他们的脸。
周源拉着周倾去了院子里,外部的矛盾让姐弟关系重修旧好,周源立马前来邀功功:“姐,我刚刚厉害吧?爷爷都没话了。”
“养弟千日,用弟一时,不错!”
“你能给我点钱吗?”
“多少?”
“十块。”
“……”真不知道他俩的穷酸气质是随的谁。
村里的小卖铺没关门,姐弟俩去买了摔炮,周源走一路摔一路好不快乐!周倾的手机比摔炮震动得频繁,做了老板,就会有很多人给她发拜年短信。
周倾一边走路一边回短信,又在微信群给大家发了好几个红包。她试着给梁淙也发了一个拜年微信:祝梁总新年快乐!
等了一分钟都没有回,想来他们家庭环境更复杂,只会有更多的人给他拜年,那么她被淹没在其中也是正常的。周倾和常境因为工作有了接触,听说,他妈妈是个特别厉害的人物……
常境说的十分隐晦,周倾瞬间就懂了。
她下意识就想:怪不得啊,他的事业版图能扩张得如此顺利。
周倾忽然又想到他的钢笔还在她这,给忙忘了,于是又发了条微信过去说明这件事,年后她会给他快递过去。
周源很快把摔炮玩完了,周倾拉着弟弟的手往家里走,没想到梁淙直接给她打了电话。
“新年快乐!”周倾嗓音嘹亮地说。
“新年快乐。”
“那个笔——”周倾以为他打来是想说钢笔的事。
“明天是年初一,你去巡店吗?”梁淙的声音并不像她这般亢奋激昂,他没有情绪,就像水滴砸到石头上。
周倾只把工作布置下去,没准备自己去,听见梁淙说:“年初一人流量会很大,你最好亲自去一趟,不要出岔子。”
“我知道。”
“钢笔——”
“不重要,你明天带给我就行了。”
电话挂断,周倾才意识到他明天就出来工作了吗?骡子尚且要松一松绳套,他真是不允许自己过一点儿好日子。
周倾到了房子里就收拾行李,虽然从乡下开到城里只要一个多小时,明早再走也可以,但她还是决定现在走,她不愿意住在这里。
妈妈没反对,让她一个人开车小心。
周源也立马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装起东西来,衣服,寒假作业一股脑儿往里丢,苏荃看他:“你不想在这过寒假了吗?”毕竟爷爷奶奶早就盼着他来了。
周源说:“姐姐要走,是不是爷爷吃饭时说的那些话让她不开心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说姐姐坏话,我也不开心。”周源的立场是十分坚定的,虽然姐姐很坏,总是打骂他,周源也总说让妈妈揍死姐姐。但别人欺负她就是不行。
苏荃因为明州乡下的习俗,明早有法事要做,不能离开。于是让周倾带着周源走了,姐弟俩在亲戚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车。
漫天绚烂的烟花,映射在周倾的眼里。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周倾开车行驶在马路上,她问周源:“小鬼,你新年有什么愿望啊?”她可以帮忙实现。
周源说:“希望你不要那么刻薄了,少打点弟弟吧!”
“我尽量做到吧。”周倾憋笑,“还有呢?”
周源说:“还希望,你和徐老师约会。”
“徐老师是谁?”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关心我?”
第28章 chapter28妹妹
chapter28
梁淙挂了电话还站在阳台,没有立即回屋。
今年宋建兰不在家,去单位的除夕晚会了。屋子里很热闹,男人女人说话的声音,上菜的、打麻将的像团线,黏在一起。
周倾那头也很吵,却是不一样的热闹,密密麻麻的鞭炮还有小孩子的声音,她好像听不见他说了什么,扯着嗓门喊:“喂!喂喂!你说什么?!”
梁淙绷着的脸,突然很想笑。
但这样滑稽的对话,不超过十句就结束了,梁淙没有想加入任何一种热闹的想法,二楼的有个龛台,供着一柱香,旁边是两支红蜡烛,燃烧时流下几行血红的泪。
梁淙看见茶几上的半盒烟,但没找着打火机。
人多的时候,贵重物品不值钱,反而是打火机这种东西总被人顺手拿走,他捻着烟在蜡烛上点烟,火苗很快舔了上来,把他的脸都照亮了。
里间有人在打电话,鬼鬼祟祟道:“晓得了,我这不得陪着家人吃团圆饭吗?老头子在呢,明天上午就回去陪你了。”
“别那么不懂事,作也要看时候,乖一点。”
……
梁淙听了会儿,扬手把侧边的果盘打翻了,摔在地板上发出突兀的响声,水果滚落一地,里间打电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人也吓得魂飞魄散,走出来的姿势更像关节没拧紧。
他爸看满地狼藉,又见着蜡烛旁边的烟灰,不满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不小心。”梁淙漫不经心道。
梁父一语不发,神色慌张地观察着梁淙的表情,心道他怕不是什么都听见了。梁父用手把额前的发往脑后扒,连扒了好几下,鬓角有一丝隐匿的白发,没有来记得去染。
梁淙又问:“你怕什么?”
梁父回避了这个问题,脸上是未退去的慌张和尴尬,“叫保姆来把这打扫了,乱糟糟的。”说完,他快速下楼了。
男人年纪上来,下面的那个东西却不肯服老,总想找小三小四小五来证道。但又因为硬实力确实不行,抬不起来了,在外衣冠楚楚的男人也要在年轻女人面前声泪俱下,装一装可怜,并奉上财富,博得好感。
梁淙的滑稽戏看多了,也厌烦。
*
周源是真心希望姐姐能够和徐老师约会的,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一起床就钻到了周倾的房间,“去不去嘛?”
“不去!”周倾睁开眼睛看一眼时间,才七点,她计划上午就去一下商场。
“你明明问了我的愿望,现在又反悔。”周源怒气冲天:“那你当初干嘛问我?”
“愿望是美好祝福,不代表你可以强人所难。”周倾看着弟弟,说:“我今年的愿望是莫名其妙有人给我一千万?我去银行抢,人家给我吗?”
“你傻了吧?现在都流行手机付款了,银行可不一定有一千万!”
连小学生都知道手机支付?也对,智能手机都全面普及了。
周倾愣了一下后,掀被起床,对着镜子洗漱化妆,周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哼哼唧唧地撒娇,拽着她的睡衣不松手:“你就去嘛,去和徐老师约会嘛。”
周倾真是搞不懂周源为什么一定要她跟徐老师约会,就算她愿意,人家未必乐意啊,周倾对着镜子画眉毛,她的眉毛本来就浓,不需要如何修饰,拉一点点小尾巴就可以了。
周倾反手在弟弟的脸上也画了几下,恶作剧道:“行啊,你今天要敢穿裙子出门,我就答应你。”
周源忍辱负重,竟然点了头:“你说到做到?”
“……”
周源这天穿了姐姐的裙子出去,脸上还擦了白白的粉,描了眉毛,还戴了顶渔夫帽,里面有两条假辫子。他长得本就漂亮,当女孩子也是个异常娇俏的。
周倾开车的一路都在笑,她挺缺德,笑得失去理智,差点儿闯了红灯。
“你还笑?”
“不笑了不笑了。小妹妹。”周倾现在倒真的想接触一下徐老师了,怎么能让周源这么执着。
初一上午,商场一开门就有很多人。周倾先带周源去吃了饭,再去店里。周源是第一次来,立马就被这份高端和精致的装修震慑住了,他姐姐果然很厉害。
于是,周源走进去的步伐都是二五八万的,他恨不得自己是螃蟹。
店员都在忙,周倾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有提前准备红包。
员工这个时候舍家弃业地来上班,她作为老板怎么能没有一点表示呢?于是跟周源说了让他待在这里,自己得去趟银行,周源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又不可能丢。”
做快消时尚,进店闲逛的客户会非常多,一般是采用自助的购物模式,店员不会跟着顾客,拿了衣服自己去试,合适了就去买单。
周源慢慢悠悠地闲逛着,顺便给妈妈和王姨选购了衣服,等姐姐回来付钱,他很清楚就算姐姐是老板,也要守规矩付钱的。
而等姐姐的时候,周源不可避免地被镜子里的自己吸引到了。
——我可真好看呐!
他在内心里发出感慨,对着镜子撅撅屁股,扭扭腰,再眨眨眼wink一下!
他身后出现了一面黑色的背景墙,往上看有张人脸,脸上有俩黑洞在凝视着自己。周源吓了一跳!
这不是那个冷脸叔叔吗?
要是知道今天会见到他,周源绝对不会同意穿裙子的。
*
梁淙在看到这个“小姑娘”的一瞬间,他以为看到的是迷你号的周倾。当年在陈桉家里,也是这样张牙舞爪、表现力极强的她。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总会停下脚步,默默多看两眼。
“你姐姐呢?”梁淙问周源。
周源的脸红成了西瓜瓤,一戳就流汁儿。
“你很——漂亮。”梁淙看见周源急着扯帽子,想了半天,才找出一个形容词。
讨厌,谁需要你夸漂亮了?周源有苦说不出,现在更讨厌这个叔叔。他扁着嘴不说话,好在周倾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在银行取了钱,又买了红包,在车里把粉色的毛爷爷一张张封进了红包里,给员工发下去。
“梁总?”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周倾,这段时间跟梁淙的关系不错,说话挺客气,但是在这见到他还挺意外,“你怎么来我们店里了?”
“有点事,顺路过来一趟。”梁淙说。
“哦。”周倾点点头,想送一份红包分享喜气但是她手里的已经派完了,没有预料到多一个人,只能跟对方说:“那就,新年快乐吧!”
“新年快乐。”梁淙再次回她。不过,他却可以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两只红包,一只给周源,一只给了周倾。
周源接了红包本来十分开心,但他的小手暗戳戳一捏,很厚,就把红包直接交给了姐姐。
对于大额现金,他知道自己没有支配权就不会捂在手里。他宁愿别人给他十块、二十块的面值,好歹能花花啊。因此,周源对梁淙的好感度并没有增加一分。
周倾也没有退拒,很自然地收进了包里,对上梁淙的眼神,她只得解释:“这是我妈妈要求的,小孩子不能乱花钱。”
梁淙记得,周倾上学时在花销上十分克制,可称节俭。他只以为是她条件所限,现在想来是家庭氛围所导致的。周晋恺和苏荃夫妇算是严格的父母,在金钱上不会纵容他们,张弛有度,才把两个孩子教的很乖很有教养。
梁淙怀疑,姐弟俩在成年前都以为自己家徒四壁。
但所有事情也并非绝对,梁淙并不认为周倾是个多乖的人,她惯会做表面功夫,比如此时对他的客气。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很清楚。
周源穿裙子见了熟人,现在是心如死灰,一心想走,但是姐姐和这个叔叔却有着聊不完的事情。早知道他们是来约会的,打死他都不会穿裙子!
周倾和梁淙在店里观察了一会儿美陈,流量,顺便讨论一下上新的波段。到了中午,顺其自然地一起去吃饭。
梁淙请客,周倾不爱点菜说都可以,每次和他一起吃饭基本没遇到过难吃的菜,周源是不好意思,矜持地支着脑袋。
梁淙仍是首先给周源点了份冰激凌,当做这个年龄小孩的安抚剂,防止他吃饭时叽歪。周倾立马阻止了他:“昨天除夕夜,他胡吃海塞了很多,还是不要吃冷的了。”否则会生病。
周源发出不甘心的一声“啊”
服务生看着这典型的一家三口,不管事的爸爸,细心的妈妈,一心贪吃的小孩,连忙说:“可以点这个布丁小兔子,用的是木糖醇,小朋友都喜欢。”
“那就这个。”梁淙迟疑后说道,后面点的很顺畅,他几乎没有问周倾的意见。
他们吃完饭,店门口排队的人仍有很多,他们便把位置让了出来。
“今天真热闹啊!”周倾讪笑说道。
“你在想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周倾反问:“你说工作上吗?”她稍微动脑子想想也知道,只能是工作了,私事有什么可聊的?
周倾说:“开业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生意维持在一个平稳的水平了,我基本是满意的。”
“但是和你给我的预期目标,是有差距的。”
他真苛刻!
周倾说:“所以,我计划今年线下开十家店,抢占市场。”
“你的意思是,我又要掏钱了?”
第29章 chapter292014
chapter29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倾没有把梁淙的话当做一个调侃的玩笑,“如果你不愿意追加投资,没关系。”
今年的目标周倾早就做下了部署,她本没打算随随便便就跟他说出来的,但话赶话,一下子就说到了这。
周倾很清楚,创始人和投资人之间的关系是非常敏感的。
几乎是她话落地的那一刻,梁淙的表情也沉下来,周倾很机智地没再说一个字,梁淙何尝不是一个嗅觉敏锐且多疑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我了?”
没有想到梁淙这么快就反问回来。
苏荃去年把业务重整,得以缓口气,可以拨给她这笔钱。周倾没有否认这句话,而是说:“如果,我方再注入资金进来,我主张这不算股东借款,是增资扩股。”
意思是:他们的股份占比会发生巨大变化,梁淙从大股东变成小股东。
梁淙意味深长地问:“这么急吗?”着急把他踢出去。
周倾还没有说话,走在前面的周源无聊回头,看着凑在一起密谋正事的大人,吐槽道:“电梯已经到啦,你们准备走到明天吗?”
“来了。”
轿厢里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呈等腰三角形的状态。梁淙和周倾分别站在后面,一言不发,周源瘦瘦小小的身体像颗围棋子,仰头研究着商场的路线图。
他们是从七楼餐厅下来的,三楼的南区有个滑冰场。他搓搓手,等会假装无意间发现,跟姐姐商量玩一次再回家。
上次王姨带他和同学去了另一个冰场,两个儿童599元 ,套餐价挺划算,王姨都准备请客了,无意间瞥见那个小同学推搡了周源一下,还嘲笑他“瘦鸡崽”
周源挺迟钝,没放心上。王姨却十分计较,心想你这个坏小孩儿,让你占了我们家便宜,我的王字就倒过来写!
交钱的时候,王姨巧妙说钱没带够,两个小朋友非常失望,但也只能听话老实回去了。
这件事一直留在周源心中,算是个遗憾。
“这里有个滑冰场,我们去吧!”
他回头看见两人就像左右护法一样站在他两侧,诡异的沉默,呼吸都是克制的。周源不知道怎么忽然这样了,他们好像中毒了。
周倾低头看自己的手机,跟周与行咨询相关的法律法,来确保程序的合规。梁淙双手插兜,神态似乎放空。
“姐姐,我能玩了这个再回家吗?”
周倾只顾戳手机,没细听周源说什么,而梁淙已经摁了第三层的摁钮,很快电梯打开,“到了。”他说。
滑冰场新年推出全家福套餐,799三个人,梁淙直接扫了码。周源开心地跟着教练去选冰刀鞋了。
“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有——”周倾至少觉得,这么严肃的事不应该这么草率地说。
“先陪你弟弟。”梁淙帮周倾选了一双适合她尺码的冰刀鞋,放在她脚边。
好吧,周倾弯腰系着鞋带,想着得把钱还给梁淙。她带弟弟出来没有道理让他一直付钱。渐渐,她又想到和他维持不算长的关系里,他很习惯为她付账单,在这点上梁淙十分传统。
学生时代结伴旅行都是AA的,包括她和瞿蔚然谈恋爱的时候,也都是各付各的,他们的家庭条件都不错,但手里可支配的钱却不多,无法表演慷慨。
当她的恋爱对象从瞿蔚然换到梁淙,两人第一次出去旅行是去Banff滑雪,那对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梁淙把她的机酒全都包了,连租雪具柜子这种小事也安排了。
这样的习惯很不好,她已经是独立的社会人了,不再是学生。现在面对他的时候经常反应不过来自己也该主动买单。
周源作为小朋友被一个年轻的男教练牵走了。周倾很久没有穿过冰刀鞋了,重新上场还不习惯,只能扶着栏杆。但是她坚信不用半个小时,她一定会再次熟练起来。
在她第三次摔屁股墩儿的时候,梁淙弯腰,双手穿过她的腋下,把她从冰面捞起来,然后两只手都牵住了她。
这个动作其实没有什么不妥,带周源的那个男教练也是这样教他的。
周倾心无旁骛地抓紧他,顺畅地滑一段,然后嘴角露出自信的笑,“我好像可以了?”她说。
“你应该早点承认自己不会,给你也请个教练。”梁淙嘲笑她。
“干嘛多花钱,我很快就会了啊。”首先,周倾骨子里坚信自己是会滑冰的。
“是么?”梁淙看着她,爽利地松开了她,往后快速倒了一段,周倾没想到他这么快,腰部以上的身体直往前扑。
“我c——”周倾吓得素质全无,国粹脱口而出。为保护身体,她的双手首先向前俯冲抵御,这样看,刚好像给某人作了个揖……
梁淙在她的身体亲吻冰面前,端住她的手臂,两人的身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大面积接触了几秒。
周倾抬起头时,从脸到脖子全都涨红了。
有吓的,也有脑部血冲的。
“干什么!”她瞪着眼前的人,全身的戾怒意翻滚起来,“你想摔死我,然后独吞我的公司吗?”
“不跟我假惺惺地装客气了?”梁淙眉眼略低,微笑道:“脾气这么暴躁,你妈知道她的乖女儿也会骂脏话吗?”
“跟我妈妈有什么关系?”
“苏总不知道的事有很多吧?”梁淙可以捉弄她的把柄有很多。
周倾就知道他从刚刚一直在酝酿恶毒的心思,这个时候再来嘲弄她。梁淙这样的人,有能力对别人好,但也能狠下心对别人坏,真是可怕。
周倾说:“要扩张规模引入资金是必然的,但我也没说怎么着啊。”
“既然你迫不及待,随你怎么做,”梁淙无所谓地说:“钱么,我哪里不是赚?”
“你不如直接说然后,我想听听你准备怎么威胁我。”
周倾了解他,她刚刚主动去抱紧了他,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手再次呈现十指相扣的状态。这么冷的空气,关节摩擦间竟然分泌了汗。
“友情提醒:梁宝华非常恨你的父亲周晋恺。”
周倾自然想到了这层面,那个恶毒的老头儿!
“如果你现阶段想专注发展,只有我作为公司的大股东,他才会顾及我的利益,不从中作梗。”梁淙默默收紧了骨节力度,两人扣得更紧了,周倾眼里疼得想杀了他。
这让梁淙很满意。
“周倾,在你真正强大之前,你就离不开我。”
他早上看她笑眯眯地喊自己“梁总”就不爽了,她在快乐什么?他想把手指塞进她的嘴里,压住她的舌头,禁止她发出任何一个他不想听到的音节。
“行了,我知道你真的很不爽了。”周倾低语说了些他爱听的台词:“建议你,吃点乌鸡白凤丸调理调理。”
梁淙没理她的冷嘲热讽,松开了她的手。
两人停在出口那,干脆就出来了。
周倾是没兴趣了,梁淙是从始至终就不喜欢这么弱智的事。
“我会跟你同比例出资,但有条件,”出来以后,他们坐在休息椅上,梁淙说:“这家公司的股东,只能是我们两个人。”
周倾知道他不想让苏荃加入进来。
“好吧。”周倾歪着脑袋:“你还有什么想法全说了吧,我都记下来,等你死后给你出书。”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
“……”周倾就知道,他们注定是无法和平共处的,把刀抵在敌人的脖子上,自己才最安全。
周源的时间到了,但是他完全忘记出来,教练也没提醒他,他刚刚看到姐姐又和那个叔叔搂搂抱抱,他气得都快喘不过来了。
而姐姐跟徐老师的约会进度,因为周倾太忙,被无限期推迟。
*
2014年,对周倾来说是事业真正起飞的一年。
她和梁淙重新签署了股东协议,定了追加资金的性质,此外,梁淙也加了一项条款,他明确要对公司的重大决策进行干预。
周倾表示理解,谁都不是天使。除了作为大股东,她也的确需要梁淙的辅佐和帮助。
这一年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崛起,智能手机全面普及,像美拍等社交媒体的大热,成为了品牌营销的核心渠道。
而周倾利用故事化营销的模式,首先是让倾虹这个老品牌成功回到了大众的视野里,老品牌复古潮一波接着一波来。
最直观的体现是原本准备关掉的多家门店,被挽救回来,在一个阶段内实现扭亏为盈,一个月的销售额覆盖过了去年的一整年。
这件事给了很多人信心,除了与她利益相关的,还有倾虹厂的老人,比如她的小叔叔周晋仁。
晋仁几次在分厂见着周倾,都讪笑着跟她调侃两句,周倾没空跟他闲话,太忙了。
汪厂长笑话周晋仁:“看吧,热脸贴冷屁股了吧!”
周晋仁的脸色十分不好,又不能嘴上骂,只能在心里微微骂:“牛个什么?一点儿没二哥的谦虚。”早晚有一天,这丫头得从天上掉下来。
周倾并不在乎周晋仁如何说自己。
第30章 chapter30夫妻店
chapter30
周倾最近是出风得意马蹄疾,走路都带风。
她这天中午跟某个商业地产的人吃饭,还聊了会儿天,对方对她们品牌进驻商场表
示欢迎。
她今年对饭局越来越熟练了,谈生意也非常顺利,除了第一次,当然要谢谢梁淙给她开了个好头。
由于近段时间倾虹名声大噪,她在公司楼下遇见了园区的物业经理,跟她打了招呼:“周总,最近又发什么财了?”
周倾笑着道:“脚踏实地,艰苦奋斗呗。”
“谦虚了么这不是?”
“手伸过来。”
“干什么呀?”
周倾从包里掏出一把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放在人手里,“请你吃!”还泛着丝丝甜味,物业经理愣了几秒之后被撩得脸红。
周倾快速走掉了,刚下过雨的水泥地面有几个亮堂堂的水坑,她走得太快,差点踩进水里。
一个轻盈跳跃的身影,落到二楼某人眼里。她穿着小鸡黄的衬衫,黑色长裤,脚下是一双白球鞋,在灰蒙蒙的天气里格外鲜妍。
梁淙开着窗户,转过头来,跟常境继续说话。
周倾公司的网络营销是常境负责的,他最近往园区跑得勤了些,今天带了两个人过来,陆珂和张宇是跟他工作了几年的,被常境安排base在园区。
这会儿两人正在跟市场部的人套近乎。
常境跟随着梁淙的视线,看见了在楼下与人闲聊的周倾,说:“大小姐真的很幸运,走的每一步都那么顺。”
“未必。”梁淙淡声道:“她也吃了些苦。”
“她吃的那些算什么,都没中药苦吧?”常境提醒梁淙:“你可不要因为她是女的,长得漂亮,就干出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事儿。”
常境面上也跟周倾交好,但他始终记得自己是站在梁淙这一方的利益上的。
细细的雨丝吹进来,衣服都跟着潮,梁淙关上了窗户,看他一眼:“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常境想起一件事就愤愤不平,一波营销猛料下去,最大的受益方是倾虹,成功救活了好几家店的生意,听说已经更换了设计团队准备重新包装上市了。RB(Rainbow)这边却没见显著成效,因此利益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周倾这个女人过于狡猾,让他的这一通忙碌成了义务劳动。
“无非是吃点眼前的小亏,每个人都有私心。”梁淙拿着一根铅笔,无聊在手上转着,“她是聪明,但过慧易折。”
“你告诉我,她能折在哪?我去等着。”
梁淙笑了笑,“你的人不是进了她的管理团队吗?”
说到这,常境总算舒服点。
最开始,周倾一万个不同意别人干预她的管理,现在她退让了一步。常境计划让更多“自己人”进入RB的核心管理,将来能够丝滑且彻底接手这间公司。
周倾说到底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骄傲且自恃聪明。这样的人适合开疆扩土,但办公室政治那套,她玩不转。
到时候,好一点的结局是被边缘化,糟糕一点直接出局了。
两个人平静且淡定地讨论着如何把周倾弄走,声音没有刻意降低,因为梁淙的办公室周围没有人靠近。
“最怕到时候,她想走都走不了。”常境想想就乐。
“别急着打嘴炮,小心闪了舌头,我很欣赏她冲锋陷阵的劲头,现在还需要她。”他一直把玩铅笔,手一用力就从中间断了,然后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梁淙一开始就不像周倾那么急,要股权、要掌控一切。事物的本质是流动的,此一时彼一时,反正最终会落到他手里。
门开着,外面传来急促上楼的声音,是周倾的脚步。
两人立即止了话头。
她总是仗着自己腿长,一步两个台阶,就当锻炼,快速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连对面人看她都没顾得上。
周倾刚刚在外头买了两斤糖炒栗子,给物业经理分了点,进门又给同事一点。这群馋鬼一拥而上,周倾说让他们自己去买,摊子就在园区门口,谁知人家说:还是薅老板的羊毛比较香。
人太多,最后只留下了几颗,她迫不及待地进自己办公室。再不吃就真被瓜分完了。
用脚甩上门,周倾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剥了起来,一颗还没送进嘴里,又有人敲门,“进来。”周倾无语死了。
敲门的人是常境,“周总,在忙吗?”
“你怎么来了?”周倾一边说着体面的话,一边手忙脚乱把糖炒栗子的纸包裹起来,藏在电脑后。
“也没什么大事儿,给你介绍人。”他把那两个人叫上来,又说:“我今天和梁总过来,觉得还是亲自给你引荐,以显重视。”
“梁淙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她的话音刚落地,梁淙就进来了,三个人闲聊了几句,梁淙问她店铺谈得怎么样,周倾说很顺利。
陆珂和张宇被叫上了上来。陆珂是女孩子,看着要比周倾大一些,张宇是男生,戴一副黑框眼镜,穿牛津布衬衫,表情不死不活,资深职场人的样子。
周倾刚刚在楼下给大家分糖炒栗子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人了,就他俩远远站着,还背着人,在说话。当时周倾以为他们是上游或者下游的客户,来公司谈业务的。
不过,周倾对人一向客气,微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说坐下来聊,别拘束。
几人坐在会客沙发上,梁淙再次坐在了周倾的办公椅上。周倾与人说着话,眼神往那个方向瞟,他虽然表面上不参与这种人事上的讨论,但周倾知道,他会听进去的。
常境早就跟周倾说安排两个人过来,负责网络营销的项目,和他们现在的市场部分开运营,周倾同意了。但没想到实施得这么快。
梁淙发现了她藏在电脑后面的糖炒栗子,手指一捏给拉了出来。然后抽了张纸铺在桌面上,悠闲自在地剥了起来。
这边讨论工作的声音很大,完全掩盖了下去,周倾看见自己连最后几颗都保不住,非常想抢过来,但是她得维持着老板的体面,装不在意。
总不能为了口吃的,丢了面子吧?
陆珂和张宇都是一毕业就是常境的下属了,都曾经在飓风集团待过,工作不需要人带。工作职责很快谈论清楚,之后他们会再组建团队。
至于办公室,周倾说安排他们在二楼,但是这两人说在一楼的市场部旁边就可以,反正也是空的。这个部门人来人往,会吵到她。
周倾看向常境,常境也点点头,说在哪办公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事情办好。
“也行,那就辛苦你们啦!”周倾微笑着道。
“不辛苦,都是为了工作。”
周倾看出这俩人不简单,自己老板跳槽都带着他们。原来想让他们在二楼办公,自己也好看看他们都每天都干什么。
两人跟周倾简单地沟通完就出去了,常境说下去买杯咖啡也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梁淙。
梁淙抱着手臂坐在电脑后面。电脑屏幕是黑着的,他的半张脸陷入黑暗中,周倾扭头看见他锋利如刃的眼神,正盯着自己。
目光交替时,他从容地移开,并无被人抓包的尴尬。
周倾起身朝他走过去,先与她的感官接触的是他身上的香气,并非浓烈的香水,而是五星级酒店干洗部惯用的衣物香氛,并不给人侵略感。淡淡的,挺好闻。
周倾站在桌边,笑了下说:“你好像很喜欢我的椅子,要不送给你?”
“可以,等会叫人搬我办公室去。”
“……”每次椅子被他坐了,周倾只好坐在桌沿上。
“你在想什么?”梁淙没走,再次问她。
“在想,你赔我的糖炒栗子。”周倾这是真心话,她总共就没几颗还全被他吃了,现在只剩一堆壳在垃圾桶里。
“可以。”梁淙说着,掀开了摊开倒扣的笔记本,还是原来的纸包,只是缩小了一圈。就
像小时候奶奶每次都给周与行留好吃的,用报纸包着,偷偷给,不让她和堂姐看见。
周倾都呆了,他竟然只是给她剥了壳而已?
“你以为我会抢你的东西吗?”
“你的行为很像。”周倾不知道他说的是哪方面,安插进来人,还是单指吃的。
“事实上,我不会抢你任何东西。”梁淙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无论是哪一方面,我们应该是利益共同体,我没有损害你的理由。”
周倾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不容拒绝的笃定,她犹疑了一会儿。
常境买咖啡回来,路过她办公室看两人的聊天状态,竟探过半个身,把门带上了。
“……”
她的办公室一下子安静得过分,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说多了总会增加可信度。周倾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的确没有他伤害自己权益的证据。刑法里,对被告人尚且有个“疑罪从无”的原则。
周倾只能说:“好吧。”
梁淙把纸袋塞进她手里,看她的表情突然嗤笑了一声,低道:“别跟个惊弓之鸟似的,这显得你很不成熟。”
他这个眼神,如果不是眼技太好,就是“真诚乃必杀技”
“你说什么?”周倾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好好吃你的东西吧。”梁淙说:“你怎么还是这样,为口吃的就对别人发脾气,这么喜欢吗?”他懂个屁?如果她最爱吃的东西只剩一口,就算被她弟弟吃了,周倾也要揍人的。
他的手指跟她的手接触不到0.5秒,却没有收回去,而是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走去。
在她的耳朵上,轻揉了一下,她的耳朵很烫。
这个动作,比任何抓手都暧昧。
周倾眼神有点惊恐,也有点不可置信,身体本能往后退。
梁淙什么也没说,起身就离开她的办公室。
他完全是无意识的,当人演戏到某种程度的时候,会分不清现实,比如当时他的手,失去大脑控制,去抚摸了她敏感的地方。
梁淙看向自己的手,残余的触感,好像有一根无形的发丝缠绕在指尖。
常境在他的办公室里喝咖啡,左等右等,终于把人盼来了,急着走呢。
他笑嘻嘻地问:“你俩旁若无人地在干嘛呢,我请问,你是在跟她培养感情吗?”那成啊,这公司真成他俩人的夫妻店了。
梁淙关上门才骂人:“滚。”
*
——“他该不会还喜欢我吧?”
周倾趴在桌子上久久不能平静,心中的第一想法是这样的。本来就是他先喜欢我的。
否则他这是在干嘛?撩骚?
林薇进来的时候,周倾的脸还很红,“老板,你在做什么呀?”林薇问。
“怎么了?”周倾学着小叔晋仁的习惯,给自己的脸,徒手做了一次干洗。
“这是厂里拿来的东西。”林薇说。
“你刚从厂里回来?”周倾回了神,忙把糖炒栗子分享给林薇,“我特意给你留的,咱们一块儿吃。”她哄人的瞎话张口就来。
“还给我剥好了呀!”林薇看见垃圾桶里的碎壳,脸上出现了一层惊喜的笑容,老板对她真好!只是刚捻起一颗放在嘴边就迟疑了,“你剥之前洗手了吗?”
“……”周倾说:“只要吃起来没有咸味,就说明干净的。”
“好吧。”林薇对周倾的富家女滤镜逐渐破碎。
两个人很快分食完了,周倾问她:“刚刚你上来的时候,看见那俩生脸了吗?”
“看见了,我还以为是客户呢。”
“看见他们在干什么了吗?”
“没注意。”
“薇薇,我交给你个任务,以后我不在公司你帮我留意他们的动向。”【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