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新家 - 正文完 就在这个……
半月后, 娄琤做完了周家小少爷的镇纸与笔筒,其上的雕刻比之木牌上的更为精妙细致,花叶的层叠高低不尽相同, 小舟与童子跃然水面之上。余下的银杏木料他们将其做成两个山型的笔架, 直接出手给了庭竹坊。
訾骄和娄琤将两样物件送去周家时周小少爷正好休沐在家, 看到后顿生心喜,尤其是那块镇纸,拿起来爱不释手地把玩抚摸。周老爷转着笔筒亦是点头, “此等手艺实属难得, 你们俩一个画得好一个刻得妙,凑成一对做买卖果真再适宜不过。”
娄琤听前半句周老爷夸自己手艺时很是平静,听得后半句说他们俩合该是一对, 心底便立时欢喜起来, 目光频频投向站于侧前方的訾骄。
周老爷并不知有人曲解了他的本意, 见孙儿万分喜爱的样子,爽快的让孙管事去包了二十两赏银来给他们。
这赏银都与工钱一样了, 訾骄坦然又欢快地收下。
因着木牌、笔筒、镇纸都制得十分合周小少爷心意, 小少爷对訾骄与娄琤颇有好感, 非得留两人下来吃点心,邀他们去自己的书房坐坐。訾骄便拉上娄琤同小少爷闲聊一阵, 顺带还接了个帮他重新做张书架的活——不过这书架得排到明年下半年再交货了,好在小少爷并不急着换, 还安心于提早排上了队。
从周家出来时訾骄已然用点心填饱了肚子, 午饭都懒怠吃,只想着回家睡上半个时辰再去木头铺。近日天气凉下许多,娄琤替訾骄紧了紧披风带子,两人悠悠地往家中走。
身后自远而近有沉重的马蹄夹带轱辘滚动的声响传来, 娄琤护着訾骄往里避开,马车平平稳稳驶过二人身侧,拉车的两匹马踱步走出不远,却又莫名停下了步子。
訾骄于此时瞧清楚了马车的样子,也跟着止住脚步。
那马车看上去贵重无比,连车窗口挂着的轻纱都能在日光下闪出粼粼的波纹,前头车顶的边缘处垂落着一只以金子制成的小吊钟,若遇前路拥挤,驾车人便可用配套的小棍敲击吊钟来提醒避让。
车夫与另一个身形利落显然是随行保护的人从马车上跳下,随后打开了车门。身着群青色绣银白仙鹤锦袍的男子自车厢内弯腰而出,沿着放好的小梯子下来,目光向后一扫,朝街边二人走来。
訾骄面上的些许讶异很快归为疑惑与乏味,不愿挪动步子地等对方走到自己身前。
俞清霄望着久未见面的人,心底冒出几许愉悦,“小骄,别来无恙。”
“恩。”訾骄神态自若地同他打招呼,“俞公子怎么到此地来了?”
娄琤原本心中有猜测但不敢肯定,此刻听到訾骄对男子的称呼,立即握紧了掌心中对方的手,跨过半步护在他身前。俞家的人无论是谁,在娄琤心中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即便俞清霄曾帮过訾骄撤案,万一他这次无端出现是另有所图呢?
訾骄晃了晃二人相牵的手,“无事的,琤哥。”
俞清霄当即察觉出对面两人关系的不同寻常,面色凝下大半,良久后才回道:“外头新开几家布庄绣坊,趁着年前,我去看看他们安排得如何。回程时在某处省城歇脚,听当地人说起一种举人爱用的薄荷香木牌,还听到了你的名字便打听了消息过来撞撞运气。”为加快些脚程,他还只带了两个人,大多随从都仍在省城。
“原来如此。”訾骄淡然平静地颔首,低垂着目光。
气氛有瞬息的凝滞,俞清霄沉默须臾再度开口,“可有空闲坐下来聊一聊?”
訾骄犹豫片刻,不管怎么说还是承他为自己撤案的情,四处扫视过后指着近旁街边的一间茶馆道:“就去那儿坐罢。”
几人走到茶馆外,将要进门时俞清霄又补充道:“只你我二人。”
车夫与随从牵着马车停到茶馆外的墙边,娄琤皱眉警惕,并不放开身旁人。訾骄稍稍思忖,解开披风挂到娄琤手臂上,指着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道:“我们就坐在窗边,若有事我即刻叫琤哥。”
今日和俞清霄的谈话想来是逃不掉的,干脆坦诚聊开,往后别再有瓜葛。
“可是”娄琤依然担心,但挣扎许久后终究还是听他的话,只道:“你叫我,我立刻就上去。”
“好呀。”訾骄应声,侧首对另一人道:“走罢。”说完便率先走进茶馆,顺手在小二处点了两盏最贵的茶叫他送到楼上。
俞清霄跟在他身后,略为新奇地凝视他的背影。从前在俞府,訾骄在他面前总是柔顺的、温和的、羞赧的,偶尔有一丝锋芒,亦转瞬即逝。此时此刻,眼前人却是飞扬的、骄气的、明亮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自在。
俞清霄能猜到曾经的温顺表象都是訾骄刻意塑造而成,但他并不觉遗憾,反倒越发生出些想要了解对方的兴趣。
訾骄顾自走到二楼窗边的位置坐下,探头与门口的娄琤挥挥手,随后望向对面,“俞公子有何事要说?”
俞清霄品味着他眉目间的恣意,也察觉了他对自己并不那么亲近与欢迎,似有所指道:“好歹我也算帮了不小的忙,小骄还如此不愿见我?”
訾骄确实感谢他为自己解决麻烦,但并不因此被他拿捏,挑眉道:“公子如今是俞府的当家人,难道我没有为公子帮上大忙么?”俞渚若是还在,哪肯轻易放手偌大家业。
此话中锋芒毕露,俞清霄怔怔片晌,才不由轻笑,“小骄的确于我有大助力。”
无论俞渚还是俞清回,对俞清霄来说,都是死了最好。
“那就当两清罢。”訾骄端起小二送上来的茶盏浅浅尝过一口,清雅的茶香盈在唇齿间,“不过当初在屋外守门的还有陈管事与他儿子,他们未曾说什么?”
俞清霄神色中晃过几分不屑,“陈管事一家老小都生在俞府,眼下俞府换了主人,他还能向着谁?”
也对,訾骄缓缓点头,已没有什么要问的。
俞清霄亦端过杯盏来喝了口茶,却是眉尖微蹙,不喜地放了回去。小镇子内的茶再贵,都不及俞府中的。他专注地看着訾骄,忽而道:“小骄要同我回去吗?”
“回去?”訾骄怪异地瞅他一眼,“我从未视俞府为归处,何谈回去。倒是俞公子,特意绕路过来寻我,只为了说这些话?”
“有何不可?”俞清霄坦然承认,复劝道:“往后已没有人会将你拘在院子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吃穿用度皆是最佳,定比在这个小镇内过得舒服。”
他的视线往窗外瞥过,至于底下的那个男人,自然也不再能配得上訾骄。
“那俞府要以何名义养我这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外人呢?”訾骄声色淡淡,心如明净。若真的依俞清霄所言进了俞府,享用上无与伦比的富贵,当然也要时刻跟着这个将他带进俞府的男人。
自由?到时就是水中月镜中花了。
俞清霄置于桌面上的手反复摩挲杯沿,不出所料地回:“小骄只要跟着我便好,无人敢多嘴。”
訾骄极浅地哼笑一声,抬眸望向对方,“原是俞公子想将我绑在身侧,才极力相劝。”
“难道小骄不值得吗?”俞清霄倒是并不多做掩饰,反而更显主动,“我见小骄,确实心生欢喜。”
“好罢,那我还有一事问你。”訾骄眸光清亮,“假使同俞渚成婚当晚我没有自己跑出来,俞公子会为我做什么?”
俞清霄摩挲杯沿的手顿时停滞,片刻后避开了与之对视的目光。
他什么都不会做,他需要韬光养晦,从俞渚手中一点点拿下掌家的权力。
訾骄懒懒笑着斜倚到窗口,“俞公子的欢喜太过浅薄,我不要。”
他扭头向楼下瞧,娄琤还站在最初的位置上半步都未曾挪动过,小臂上挂着他的披风,一直定定地仰头,看见他后神情顿时显出波动,似乎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訾骄忽然想到,他的老家已经被洪水冲垮,如今他可以有一个新家——就在这个镇上好了。
等赚到足够的钱,就直接去买套四合院下来,以后他们或许还会去其他城镇游玩、小住、干活,但无论走出多远,家就在清宁镇里,随时都可以回来。
訾骄想罢,对娄琤做出“来了”的手势,而后撤回趴在窗边的脑袋起身,“我要回家了,俞公子也早些启程罢,离家这么久,府中必定还有诸多繁杂事务等着处理,就不必在此处浪费时光了。”
他走出一步,又道:“两杯茶记得结账。”
俞清霄家大业大,訾骄才不多出钱。
他到楼梯口时,原在茶馆外的娄琤已迫不及待地跑了上来,三两步赶至他面前,“骄宝。”
訾骄扑进他怀里,并不担心是否会在楼梯上跌倒,“快些回家,还能再睡上两刻钟。”
“恩。”娄琤稳妥地接住他,两人相携离开。
俞清霄坐在桌边,自敞开的窗户望见两人并肩牵手愈走愈远。他那点淡薄的喜欢裹挟着私心,在被戳破后陡然变得更为虚情假意,留不住任何人。
回到家中,訾骄很快将方才招人心烦的事抛之脑后,抓紧时间脱了外衣窝进被子里,准备舒舒服服地睡完午觉再去木头铺。娄琤亦跟上床榻,紧紧拥他进怀里,仿佛生怕小猫会不知不觉跑了。
訾骄一面酝酿睡意,一面糯糯地与他道:“待明年做完方家的抬盒,我们就去买套四合院来住。”
“好,到时家里的各种大件,骄宝书房里的桌椅、书架,都由我来做。”娄琤嗅着怀中人的发顶,垂下头去亲他的眉尾、唇角。
屋外寒意渐生,床榻上暖热的肢体彼此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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