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小说 > 青春校园 > 玛丽苏的快穿之旅 > 110-115
    第111章 小可怜(三十四)以爱之名拯救末日……


    暴雨骤降,狂风席卷而来,枯木断裂,荒草衰落,气温在一夜之间低至冰点,停歇不过几日的风雨又再度来势汹汹地降临。


    阴云密布的天空遮蔽了所有晨光,青天白日却暗如午夜,时间流速蓦然变得模糊不清。


    风潇雨晦,白浪掀天。


    这场暴雨来的十分突然。


    贺川敛着眉,神色不虞地注视着盖着毛毯,微阖着眼进行输液的苏梨,药水顺着输液管滴答落下,牵引着他的心跳也随之一上一下。


    被贺川喊来检测的秋月站在房门口叹息一声,怕吵醒昏沉的苏梨,声音极轻:“贺队。”


    贺川瞥了她一眼,退至门边,声音过于低沉,语句显得毫无起伏:“低热原因是什么?”


    “她的免疫系统好像出现了问题……”秋月脸上难得没有丝毫笑意,眉心微蹙,忧心忡忡地作出分析,“也可能是环境诱因导致的感染……暂时无法确切地下定论。”


    贺川微一沉默,眉睫覆下的阴影兀自沉入眼睑,摆手赶人:“知道了。”


    秋月临走前仍然有些不放心,多此一举地嘱咐了一声:“贺队,你得时时注意她的身体状况,以免发生什么意外……药剂研发的事,我们会尽心尽力的。”


    在一般情况下,这番话都是极其冒犯的,只会平白惹得贺川不快,秋月实在担心苏梨一时间才如此冲动行事,但贺川好像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无用的东西,只淡淡嗯了一声,好说话的不得了。


    秋月倒是松了口气。


    她总要确认一下贺川究竟上不上心才能真正放心,毕竟谁也没见过他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任何行为都是不可估测的。


    秋月走后,贺川仍一动不动地倚在门边,他略微有些出神,视线难以聚焦,眸光恹恹,瞳孔深处似蒙上一层云翳,遮掩了繁杂的情绪。


    沉默半晌,他才从思绪里缓过神,微微偏过头,目光穿过昏暗的房间,径直望向那张脆弱苍白,却又泛着异样潮热的小脸。


    就像一株在生长


    于雪地的玫瑰,比起美丽,更让人惊心的是那份极易被掐灭的薄弱。


    贺川眸光凝滞,垂在一侧的指节缓缓攥紧,喉腔闷涩的发胀,让呼吸都变得愈发刺疼。


    他敛下眼睫缓步走进屋内,站定在输液架前细致地调慢药液流速,随后俯身替她捋顺了散在额前的发丝,指腹流连在她发热的脸侧,眸底渐渐漫出暗沉的阴影。


    苏梨整个人处于低烧状态,意识不是很清晰,感受到脸颊边的凉意,下意识往他手心里蹭,眼睫轻颤,呼出来的热息沉缓地散在他指尖,浸润出湿热的潮意。


    贺川低垂着眼,指尖蹭开湿黏的发丝,无声地揉捻着她眼睑下被热意烫红的皮肤,自愿当个不会惊扰她的降温工具。


    她眼睫颤动的频率有所减缓,昏沉的思绪也逐渐沉入梦乡,呼吸变得绵长。


    脸蛋软软的。


    很乖。


    他单手撑在平台边沿,弓着腰,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眸色微暗,定定地注视了她许久。


    就连叹息都是悄无声息的。


    小病猫。


    眼光真差。


    ***


    突降暴雨,前进的行程受到影响,在路上耽搁了好一阵子,直到雨势有所减弱才得以重新出发。


    车外瓢泼大雨,侦察人员早早回到车内避雨,一行人挤得像塞满的沙丁鱼罐头,空气里都是沉闷的湿意。


    随着此行目的地越来越近,路况也变得愈加恶劣,前方道路向下塌陷,在暴雨冲刷下显露出鲜红色泽的黏腻肉膜一路延伸弥漫,远远看去,仿若一个会呼吸的山洞。


    感官灵敏的异能者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好像是一个隧道。”


    旁边有人白了他一眼:“少说点话。”


    拥挤的座位,人和人贴得很近,任何一点噪音都会被无限放大,细微的眼神变化也显得极为清晰直白。


    车内一时间陷入安静。


    傅斯遇心无旁骛地盯着前方路况,眉骨突出,拓下的阴影笼住眉眼,面色氤氲在水雾侵袭的车窗玻璃上,只映出他锋锐的侧脸轮廓。


    他单手转着方向盘,性能卓越的越野车飘逸蹭过高耸的障碍物,一脚油门踩下,伴随着轮胎抓地的摩擦声响,车身稳稳停在隧道入口。


    “到了。”


    他拉起手刹,偏头看向车窗外,平淡的语气在险恶的环境中显得尤为从容不迫。


    “做好准备,下车。”


    坐在副驾驶座的沈戈率先拉开车门,简单扣好防护面罩就跳下了越野车,孤身闯入雨幕的模样惹得后座异能者交头接耳,小声嘀咕了起来。


    傅斯遇面无异色,屈起指骨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叩,眸光微转,视线掠过车窗瞥向后视镜:“你们在等什么?”


    后座的异能者这才拉开车门争先恐后地下车,各个都低着脑袋,尽可能避免和傅斯遇有眼神接触。


    雨霾风障,腥气扑鼻,黏腻的红色肉膜完全覆盖地面,在长时间水液浸泡下极富弹性,粘粘在鞋底,随着脚步扯出一道道柔软绵长的肉质。


    恶心又滑腻的触感使得异能者们止不住地小声吐槽,但他们已经来到这里,现下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前方开拓道路的沈戈。


    傅斯遇不疾不徐地锁好车门,眸底情绪泛泛,唇边却勾起一抹弧度,笑意短促,仅一瞬就消融在蒙蒙雨雾中,不留半点痕迹。


    他敛下眼睫,指尖燃起的电光明灭闪烁,松散地迈步走向早已看不见人影的隧道入口。


    隧道入口结满了暗紫色的柱状结构,顶部生长的半透明触须垂落拖地,密密麻麻的,像倒长于天顶的树根,时不时震颤着摆动几下。


    黏腻的腥气充盈着整个巢穴,肉茧蠕动的声响微弱而连绵,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行接近,这种未知迫近的恐怖感极其考验每个人的耐受力。


    有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不愿靠近那些像杨柳枝条般茂盛生长的奇异触须。


    虽然众人心思迥异,但看到傅斯遇的身影出现后,异能者们都本能地松了口气——这是只有顶尖S级异能者才能带来的安全感。


    沈戈顶着张看不出情绪波动的面瘫脸,向傅斯遇分享自己的观察结果:“老大,这些触须都是活物。”


    傅斯遇微一点头,并指轻划,大半触须被他齐刷刷地斩落,几秒不到,整个地面都是痉挛的半透明胶质软肉,深处的动静愈发剧烈,隐约传出几道尖锐的气音。


    退至墙壁一侧的异能者看到傅斯遇一个简单挥手就轻松解决他们避之不及的阻碍,不约而同变了脸色,有人暗自交换眼神,心里升起了退缩的念头。


    如果被傅斯遇抓到把柄,一定会死得很惨……


    容不得他们犹疑,傅斯遇已经拨开遮挡的触须往巢穴深处走去,高大挺拔的身姿就像黑夜里亮起的一座灯塔,为他们持续照亮所有未知领域。


    “跟上,速战速决。”


    他冷冽的声音远远传来。


    沈戈刚要跟上,视线扫过脸色各异的异能者们,停住脚步:“你们最好不要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面对沈戈,异能者们肉眼可见地放松许多:“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何必为难我们呢。”


    “就是,我们还不一定能弄得过他呢。”


    “唉我们也是很不忍心的,但是没办法嘛~”


    饶是一向面瘫的沈戈都不由扬起了眉梢:“……你们想杀了傅斯遇?”


    他这番直白的话语引得众人直发笑,甚至有人笑得咳出了眼泪,觉得他的反应实在过于搞笑。


    “装什么啊,你不也是城主的人,搞得很意外的样子。”


    沈戈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一张张笑意浓烈的面庞。


    半晌,他才重新迈开脚步,冷淡地开口道。


    “走吧,趁早解决了。”


    ***


    自傅斯遇被远派去执行任务,聚积众多异能者的南城基地可谓是事件频发,异常热闹。


    先是食堂有人造反,桌子都掀了,不分青红皂白地揪着人一顿揍,引发恶劣争斗。


    就在众人平息纷争的同时,有人黑进了基地主控室调用了全域广播网,电子合成的女声在基地各区域播报了一件关于F级异能者实验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电流杂音嗡鸣作响,异能者交头接耳,人声嘈杂,红色应急灯常亮,基地的警报声很快遮盖了广播声,只能听见“哔哔”的警示声响彻每个角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又得忙着去抓这个胆大包天的黑客。


    一时间基地人头攒动,议论声、跑动声、警报声互相交织,喧闹不绝。


    林悦音在混乱之际得以从城主的监视中脱身去见被软禁的周晨光。


    一天未见,两人如今的处境堪称天翻地覆,身为异能者小队的分队长却处处限制,东躲西藏地偷偷会面。


    美名其曰接手傅斯遇手头工作的周晨光瘫坐在狭窄的工作台前,双眼无神,叹息连连,翻文件翻的头晕眼花。


    看到林悦音后他双眼放光,重获新生,整个上半身都支棱起来了。


    周晨光移开桌前挡住视线的文件,忙不迭询问道:“怎么样了?”


    “一堆贴身保镖跟着呢。”林悦音无奈地摊手,“制造了一点骚乱才暂时摆脱。”


    “那名单的事……”周晨光僵住,现在两人属实自身难保,老大安排给他们的任务不会要搞砸了吧……


    林悦音抿了抿唇,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坚定:“倒是……有人愿意帮忙。”


    周晨光疑惑:“帮忙?可是城主现在严重提防着基地这边的举动……”


    说着说着,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惊异:“难道是……”


    林悦音看他的反应,知道他已经猜到了,点头承认:“是她。”


    周晨光整个人还在怔愣中,林悦音又接着开口补充道:“当然,这只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我们说好了时限……如果没


    有消息传来,到时候只能拼了。”


    共事这么久,两人还是很有默契的,周晨光听懂了林悦音的言下之意:“放心,拆家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林悦音苦中作乐,耸肩笑了笑:“就这两天。”


    周晨光点点头,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近,他难得面露关切,缓声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麻烦我们一起解决。”


    林悦音颇感意外,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哎哟,真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人话。”


    周晨光无奈地笑着轻瞥她一眼,习以为然地转移了话题:“希望老大那边一切顺利吧,等他回来,南城怕是免不了一场纷争。”


    林悦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城主是真的疯了。”


    话音刚落,紧闭的大门被外力推开。


    脚步声纷沓而至——


    躲猫猫游戏结束了。


    ***


    苏梨打着吊针,昏昏沉沉地睡了近半天时间,直到天色将晚才悠悠转醒,迷蒙的视线还未看清处境,首先感受到的是脸侧微凉的触感,纤长的指节勾起散落的发丝擦过耳廓,微微发痒。


    “醒了。”


    熟悉的嗓音极为低缓地贴在耳侧响起。


    苏梨一下子精神了许多,抬眼一看,果然是贺川。


    他戴着一副金属框架眼镜,长发挽起,穿着简单的一身白衬衫,袖口随意翻折几下,露出一截纤瘦苍白的手腕,圈在腕间的手环像一道拴住他的枷锁,突兀又扎眼地固定在那处薄白的皮肤上。


    他俯身凑近,发尾垂落,纤长的眼睫在镜片后若隐若现:“喝点水。”


    他动作轻缓地慢慢扶起她,转而去取装在玻璃杯内的温水,小心翼翼递到她唇边——而这个过程中,苏梨所要做的,仅仅就是张开嘴喝水。


    温水入喉,心脏也像浸入热泉一样,暖融融地发烫。


    水雾氤氲缭绕,湿气模糊了少女病态脆弱的眉眼,眼底的触动掩埋在薄雾下,未被发觉。


    贺川抹去她唇边残留的水渍,旋即收回手舔舐指腹浸润的湿意,回味地抿了下舌尖,喟叹:“很甜。”


    苏梨眉睫轻颤,默默低下脑袋,根本没眼看。


    他能不能正常一点……


    贺川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放下水杯后,出门为她端来了一碗清淡的热粥。


    “我喂你。”


    他其实很想让苏梨坐进自己怀里,像从前那样环着她的腰喂食,但这个念头只短暂浮现了一瞬就被压了下去,表面上仍一本正经地坐至她身侧。


    苏梨抬起的手被迫放下,只能睁着圆滚滚的杏眼接受投喂。


    在这件事上,贺川显然是得心应手,经验丰富,不仅会时时注意白粥的温度,避免烫到她,还十分细心地有意放低瓷勺,让她尽可能不用抬头。


    房间内一时间很安静,只有苏梨轻微的喝粥吞咽声。


    “不要了。”


    苏梨轻轻摇头,制止了贺川递来的一勺热粥。


    贺川没说话,将瓷勺放回碗中,径直将手伸进毛毯下,隔着一层布料,准确无误地抚摸她柔软的小腹。


    苏梨一愣,磕磕绊绊地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在……干、干嘛呀……”


    “再吃一点,一天没吃东西了,等下会饿。”贺川自说自话地定下结论,顺势扯了下衣摆,收回探查的手。


    抬眼时,他眸光停滞在她微颤的眼睫上,略显惊异地愣了一下。


    贺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苏梨面上浮现的羞怯,唇角提起,话音里满是揶揄的笑意:“摸摸小病猫的肚子看看她有没有吃饱,怎么了?”


    苏梨苍白的面颊染上一抹薄红,杏眼乌黑明亮,无言地瞪着他。


    真可爱。


    贺川没忍住,低头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小坏猫,就知道勾我。”


    苏梨气鼓鼓地推他,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好好,先喝粥。”贺川从善如流地应对,如有实质的眼神隔着镜片仍清晰无阻地凝视着她的面庞。


    苏梨被贺川连说带劝地又喝下几口热乎乎的白粥,他掐准了度,没等苏梨拒绝的话再说出口,他就已经放下碗,一把扯下眼镜,以唇舌代替纸巾,慢条斯理地舔吻着她唇上沾染的米液。


    淡淡的米香在唇齿间弥漫,他含住她湿润的下唇轻轻吮/吸,尽最大机会汲取她柔软甜蜜的馨香。


    顾忌她还在生病中,贺川只浅尝了一遍她的唇瓣,很克制地忍住了伸舌头的欲/念。


    苏梨这下不止眼睛亮晶晶,嘴巴也是水润润的,看着像恢复了几分血色,整个人都提升了些许生机活力。


    还是这副模样看着顺眼。


    贺川只觉胸腔滞涩,牵起她的手,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摘下眼镜后的异色瞳毫无遮掩,直勾勾地看着她,眉眼间却是一片难言的温润。


    苏梨被他如有实质的目光盯得心尖发颤,眼波止不住地乱晃。


    手背上的触感轻得像一片羽毛掠过,激起神经感官阵阵颤栗,她蜷起的手指被他慢慢撑开,随后一点一点地扣住掌心。


    他眸光缱绻流连于她的面容,低缓的嗓音如乍现的天光,在昏沉暗色中逐渐吞噬她摇曳的心神。


    “晚上我过来哄你睡觉,好不好?”


    她好似被蛊惑的信徒,怔怔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心潮涌动,睫羽微微发颤。


    “……好。”


    爱/欲如繁星坠入深海,彼此交织缠绵,密不可分,越陷越深。


    ***


    越往深处走,内部空间就越宽阔,随处可见的菌丝包裹成茧状黏在两侧蠕动,如血管般流动着暗红液体的枝条遍布整个通道。


    窸窸窣窣的响声由远渐近传来,顶部上方的密集的半透明卵膜逐个融化,慢慢坠出湿黏的液体,勾勒出一道道漆黑细长的影子。


    空气里的腥臭异味愈加浓重。


    “我靠,这什么鬼东西……”


    “孵化出来的是人吗?好像还会动……”


    身后异能者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交谈,傅斯遇只身上前,侧脸冷峻,周身不断往下渗落异物,黏腻又诡异的肉芽摇曳生长,而他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眸光沉静地望向深处。


    稍作思考,他有了打算。


    “沈戈,你留下来解决这些附属物种。”傅斯遇头也不回地迈进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深处,“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好的。”


    沈戈简单应


    下。


    待傅斯遇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慢悠悠地转身询问道。


    “还不动手吗?”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为首的异能者站出来说话。


    “你不要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如果他活着回去了,想必城主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有人领头,剩下的人也增长了开口的勇气。


    “沈戈,我们应当互帮互助才对,本来我们目标就是统一的。”


    “你在傅斯遇手下工作这么久,应该知道他有什么弱点吧?”


    “对啊,毕竟人家是S级异能者,我们就算加一起也很难打过他……只能另辟蹊径了。”


    七嘴八舌间,堆积在肉膜上的黑影慢慢拼凑出歪歪斜斜的肢体,一道道诡异的人型像凭空捏造的泥人般拔地而起。


    留给他们商量的空闲时间不多了。


    沈戈往后退开,握着武器做出防备,语气平淡又直白:“这件事,我不会帮忙。”


    “你——”


    还没等质问的话语说出口,地面突然一阵剧烈震动,那些歪斜的异种像是发狂般扭曲着肢体朝众人袭来。


    入口轰然坍塌。


    在退无可退的危险处境之下,异能者只能硬着头皮施展异能,在肉茧筑成的巢穴里与数不清的变异体接连搏斗。


    一片混战。


    随着时间推移,幽幽雾障从上方弥漫扩散,散发出不详的灰绿色。


    天顶上的卵膜仍不停歇地往外孵化异种,枝条鼓动,血液奔涌而上,形成了一套极其完整的营养输送链。


    黑影一个接一个倒下,又一个接一个站起。


    繁殖能力强得如同杀不完的蟑螂,生生不息。


    “快避开!这雾有毒!”


    “不行,还是得从源头解决……”


    异能者们纷纷四散逃离,狼狈地跟在沈戈后面往深处跑去。


    没有五官的异种簇拥成一片黑色海浪,在覆着肉膜的通道里追逐着活人席卷奔腾,势必要杀死所有入侵者。


    整座巢穴都在猛烈颤动,摇摇欲坠。


    ***


    夜色漫野,下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停歇。


    虽然天色已经很暗,但在末日中早已习惯颠沛流离的异能者还是寻找了一处空地生火取暖。


    狂风骤雨所带来的寒凉在深夜里愈加深重,火焰升腾,暖融融的火光映照在一张张略显疲惫的面庞上。


    打着呵欠的异能者听见远处传来的响动,顿时警惕地打起精神望去,直至人影出现在视线中才偏头看向旁人:“那个人还真是个怪胎,天天早出晚归的。”


    “没办法,人家确实有点实力,能从丧尸扎堆的超市里毫发无伤地出来。”


    “你们不懂,高手都是有怪癖的。”


    几人小声交谈间,那道瞩目的身影已经渐渐走近。


    他穿着一身黑,戴着黑色口罩和黑色条纹棒球帽,肩上挎着一个松垮的背包,帽檐下裸/露的一小片皮肤在夜色里雪白如玉,隐隐泛出莹润色泽。


    背后议论归议论,异能者面上还是维持住了友好的团队氛围。


    “哟,终于回来了。”


    “晚上好啊。”


    少年颀长的身形立在车门旁,对于他们的招呼声也只是平淡颔首,以示回应。


    他话很少,总是独来独往,加入车队的第一天就特立独行地在丧尸包围圈里搜寻物资。


    临时加入车队的怪人,虽然实力不容小觑,但他非常排斥和人交流,相处起来自然也没什么信赖感。


    少年全程一言不发,拉开车门径直坐在后座,帽檐投下的阴影遮掩了他的眉眼,只有一双纤长的手仍白得晃眼,就连指节处都泛出浅浅的薄粉。


    这样漂亮的一双手却被粗暴地塞进宽大的背包里,一瞬间鲜血淋漓,发出细微的链条晃动声。


    他躬身贴近,像是要将脸埋进包内,帽檐一歪,雪白的眼睫如蝶翼般轻颤,纤弱的身姿蜷缩成一团,极力从散发着血腥味的背包汲取温暖。


    车内光线昏暗,车外的人并不能窥见后座角落的少年在做些什么,当然他们本身也并不在意他的所作所为。


    火光常亮,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在寂静夜色里格外清晰,异能者们抱团取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还要多久才能到南城啊……我太想念躺在床上睡觉的感觉了,这一路都在奔波。”


    “没办法,谁能想到突然下起暴雨了……至少还得赶一天路。”


    “听说南城异能者待遇非常好,嘿嘿,说不定我们到时候还能住上大别野~”


    “你小子还真会做梦,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那咋了,人活着总得要有憧憬吧。”


    “哈哈哈那我许愿每天都好吃好喝的!”


    荒山野岭中,欢声笑语的交谈显得格外刺耳,惊扰了沉寂的夜色。


    车门兀自震了一下,黑沉沉的阴影攀附在车窗底下,阴翳流动,红光若隐若现。


    聒噪的人类。


    吵死了。


    坐在火堆边的几人莫名感到一阵寒意,纷纷扭头看向停靠在一旁传出响动的车身,下一秒,车门从里面被推开。


    棒球帽少年双臂环抱着背包下车,帽檐拉得很低,整张脸都笼在深色阴影下,周身气场很是阴沉。


    “咳,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不好意思,我们这就收声准备休息了……”


    少年安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异能者们先后道歉,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好半晌,他才在几人尴尬而微妙的对视中发出一声轻如呢喃的声音:“南城?”


    “啊对,你听到了?现在物资点太匮乏了,我们准备投靠南城生活。”


    少年又沉默了。


    环着背包的手收紧了些许,埋头就往反方向走去,留下一地错愕的异能者呆呆地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


    “他这是……”


    “又准备一个人到处乱跑了呗,大晚上的也不知道要干嘛,谁管的着他啊。”


    “说实话,他真的很像那种恐怖片里的连环杀手……还好现在是末日,不然我是铁定不会和这种人待在一起的。”


    “你们就是想太多,可能人家就是单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反正也没伤害过我们,还帮我们杀了很多丧尸,不挺好的嘛。”


    “就是就是,睡觉吧别瞎想了,明早人家就回来了。”


    吵吵闹闹间,气氛又恢复了往常的融洽。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运气,往往仅需一点事事都看得很开的豁然。


    第112章 小可怜(三十五)以爱之名拯救末日……


    坍塌的地下隧道沦为变异体汲取力量的巢穴,而在遍布肉茧的巢穴深处,生长着一棵结满蛇头的血肉巨树。


    每有一片枝叶脱落,就会蜕变出一条崭新的毒蛇。


    这就是变异体的能力——衍生。


    本体不死,隶属于它的每一部分躯体都拥有无限繁衍的输送系统,以此来维持巢穴生态的循环运作。


    伴随着蛇头成千上万的嘶鸣声,根部下的菌丝淌出荧绿色血迹,白森森的骸骨在血雾中若隐若现。


    傅斯遇轻啧一声,衣摆上沾染着飞溅的血渍,他的耐心也在重复的循环中消失殆尽。


    末日生态赋予了世间万物任何或异变、或进化的可能性,也许可以沟通,也许拥有智慧……一切都只能凭借自身本领去探知。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叫喊。


    傅斯遇思绪被打断,侧身看去——果不其然,那几名异能者正在盲目逃窜。


    由此可见他们实力较为一般,遇到棘手的情况没有独立解决的能力。


    傅斯遇眼睁睁目睹着他们朝此处奔波逃命的模样,脸上毫无波澜,甚至颇有闲心地转着手腕发散思维。


    不过也是,城主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不会派和他关系亲近的人来暗算他,那他能指使动的人,也就只有这些渴望权势却又力所不能及的弱者了。


    太弱了。


    他连苦肉计都使不上。


    异体堆积而成的汹涌浪潮被傅斯遇轻松击退,相比起狼狈不堪的几人,他身姿挺拔,面色淡淡,仅有衣角微脏。


    还没等他们从逃过一劫的惊吓中回过神,入目所及的满地毒蛇又让异能者们控制不住地连声尖叫。


    树上、地上、墙上……到处都是露出尖牙,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密集程度比之前的蠕动的异体更甚,大量活人气息引起的嘶鸣声愈加频繁,分布于树干之上的卵膜微微鼓动着,仿佛随时会孵化出新的物种。


    沈戈见惯了各种危险,面瘫脸毫无变化:“这就是它的本体?”


    “对。”傅斯遇又将视线投向那颗茂盛粗壮,几乎触顶的庞大巨树,“但它的核心不太好找。”


    一颗变异的树……它会将自己的弱点藏在何处呢?


    眼见两人如此淡定,另外几人也不得不强行平静下来,纷纷抖着嗓子讲述各自观点。


    “会不会……藏在根部?”


    “我感觉有可能会在树干内……”


    “万一那些蛇头……里、里面藏着呢?”


    …………


    傅斯遇已经在这耗费了大量时间,他不愿再继续无休止地消灭毒蛇,而是想一举破坏核心,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


    他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做好了决策:“你们派一个人过来协助我,沈戈除外,他留下来处理这些毒蛇。”


    沈戈看了眼傅斯遇,又看了看身后面色僵硬,小声碎碎念的异能者,心底升起的疑惑压抑在一如既往的面瘫脸下,不显露分毫。


    这是……平白给他们创


    造动手时机?


    异能者们左顾右盼,有些不敢相信傅斯遇会如此疏忽大意,但机会就在眼前,稍纵即逝,有人咬着牙抓住了这支饵——


    “我来吧。”


    他快步上前走到傅斯遇身边。


    傅斯遇神色淡然,棕褐色的眼眸一派沉静,完全无法窥探出他的内心想法。


    菌丝翻涌,滑腻液体从中渗透、弥漫……他无意间踩到这滩液体,灼热的疼痛瞬间从脚底升腾。


    “好痛……”


    异能者惊恐地往后退开,脚底湿滑,一屁股跌坐在爬行接近的毒蛇群里。


    冰冷的蛇信子擦过手指,异样的触感冻结了心跳,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呼救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傅斯遇出手解决了那些伺机而动的毒蛇,不过几秒,粗长的蛇身被锐利的风刃断成几节,只有鲜血不断从截面溢出。


    傅斯遇关切的声音徐徐传来:“没事吧?”


    异能者面色苍白,大口喘气,整个人大汗淋漓,摇了摇头,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他恍惚了一下,望向一如既往温和良善的傅斯遇,改口喊道:


    “谢谢傅队长。”


    即便承诺会赋予利益,但前提是——人得活着,才能拥有接纳的命运。


    ***


    阴雨绵绵,午间稀薄的阳光难以穿透灰蒙蒙的雾霭,空气里满溢着湿冷的寒意。


    贺川从外套口袋取出眼镜戴上,刚一推开门,本就不太愉快的面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两鬓微微斑白的金发男人堵在门前,似乎就在等他出门,一副准备兴师问罪的模样。


    “贺先生。”


    安德森目光直视贺川,毫不拖泥带水地直入主题。


    “虽然宠物养来就是解闷的,但你未免太玩物丧志了。”


    贺川没说话,怕吵醒里间昏睡着接受吊针的苏梨,走出屋子,轻轻带上大门。


    他这一连串举动安德森都看在眼里,因此更加不满,直接挑明了说:“贺川,你的信誉呢?”


    贺川往后微仰,倚着大门,声音不急不缓:“时限还没到,急什么。”


    “我希望你搞清楚,我们是合作关系,而不是我有求于你。”


    安德森不复往日淡定模样,眼角的细纹随着他逐渐提高的音量不断颤动。


    “你想要实验体研究新物种,我需要你研发出新的基因药剂……我们各取所需,互相帮助,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否已经背离了一开始的契约呢?”


    正常情况下,安德森不会如此着急,但卫阎迫切施加的压力和贺川日渐怠慢的实验进程……两者同时迸发,让他感到翻倍的焦躁不安,好像情况在慢慢脱离他的掌控。


    安德森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面对安德森据理力争的一番控诉,贺川只是垂眼抬起手腕,视线落在腕间心率跳动的手环上,声音尤其平淡地提醒他:“别吵,小点声。”


    “……”安德森气笑了,目光也随之落在那截手环上,冷笑连连。


    心率终端?


    他还在时时监测那个宠物的心率情况?


    “原来是你的小情人。”安德森语调上扬,言语间极尽嘲讽,“难怪这么上心。”


    贺川不为所动,镜片隔绝了他眼底情绪,只能看见眉睫低敛所覆下的弧影笼在眼睑处:“所以呢?”


    毫无感情的一句反问让本就僵冷的氛围降到极点。


    安德森脸上的讥讽笑意都已完全消退:“贺川,你这是铁了心要违约了?”


    “我说了,心急做不成大事。”


    贺川轻扯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语气却越发云淡风轻。


    “与我何干。”


    言下之意就是他只要踩在那条红线边缘,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受制于人。


    “好,很好,我们走着瞧。”


    安德森冷眼扫过贺川不以为然的面庞,咬牙切齿地忍下暴怒的情绪,转身在黑衣人的保护下扔下一句满怀恶意的警告。


    “记得看好你的小情人,贺川。”


    这句话精准触雷。


    贺川面色一沉,发尾无风自动。


    手环处的心率骤然提升,轻微的震动感吸引了他全部心思,一时间根本无法再顾及其他东西。


    他又再度打开大门,迈着仓促的脚步赶往苏梨房间。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躺着别动。”


    “跑针了,是不是很疼?”


    “别哭,怪我,我应该守着的……那你咬我好不好?”


    “乖乖。”


    黏腻的气音和吞咽的水声混杂在一起,里间传出的响动逐渐变得旖旎缠绵……


    对于贺川来说,眼下,没有比苏梨更重要的事。


    一直待到临近傍晚他才离开——小区闯入了不速之客,安德森不在,只能他去处理。


    冬暮早早等候在小区门口。


    打扮干练,略有几分眼熟的女人站在一排黑衣人面前,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眼镜,手拿终端记录板的女生。


    许如霜。


    贺川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她的来意。


    军/方派来抵御入侵者的黑衣人在见到许如霜拿出的徽章后成了默不作声的空气人,放任她进入小区。


    同为领导者,这些下属只有听命行事的份,无法改变什么。


    “你想救回那些实验者?”贺川开门见山。


    许如霜有些惊异他的直白,但面上仍是冷漠地点头:“对。”


    “可以。”


    许如霜似是愣住了一般,过了近十秒才重新开口:“你……愿意终止这项实验?”


    “当然。”他微微低下头,屈指推了下眼镜,“冬暮,为她带路。”


    冬暮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许如霜有些难以置信,据她所知,贺川这位科研狂人极其变态,可谓是无恶不作,转掳活人进行实验,不太可能会轻易松口。


    这让准备好打一场硬战的许如霜分外忐忑,总觉得哪里有诈。


    她注意到他总是抬起手腕往手环上看,但他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迫切等待时间,反而更像在反复确认什么。


    很奇怪。


    许如霜暗暗记下对方的异常,警惕着任何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事项。


    不知该说是对方态度良好积极配合,还是太过嚣张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全程毫无避讳,堪称知无不言。


    见到的每一个F级异能者无不是精神恍惚,浑身是伤,得知许如霜的来意后反应出奇一致,垂着头默默掉眼泪。


    他们好像忘记了该怎么说话,直愣愣地佝着身子挤不出一句话,就连每个人的名字都是随行的人员一一告知的。


    而造成他们严重心理创伤的罪魁祸首却静静站在一旁看着。


    这一幕显得荒诞又离奇。


    许如霜难以理解变态的想法,将人骗来折磨至死,最后却又道貌岸然地释放……作的恶怎么可能会因此消失呢?


    所以当她看见躺在沙发上病怏怏的苏梨时,心里的违和感顿时无限放大。


    傅斯遇怎么会让他喜欢的女孩接受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脸色苍白的少女一改往日笑意盈盈的模样,眉心微蹙,长睫低垂,嘴唇都失了血色,乌黑的眼珠雾蒙蒙的,没有焦点。


    虽然此前远远见过几面记住了长相,但两人从未搭过话,许如霜一时间有些迟疑该如何开口。


    她思索措辞的这段时间,一直遥遥落在队伍末端的贺川突然大步上前,穿过人群径直坐在了苏梨身侧。


    他旁若无人地将瘦弱的少女拥入怀里,一边抚顺散落的发丝,一边贴在她耳畔喃喃低语。


    记忆中时刻言笑晏晏的少女此刻微阖着眼,神色虚弱,有气无力地倚在贺川肩头,纤细脖颈折出的弧度虽微小却仍显脆弱,薄白肌肤下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弱柳扶风,惹人怜惜。


    许如霜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想要救她于水火的念头冉冉升起:“苏梨,我带你回南城。”


    她迟缓地眨了眨眼,眼神依然虚焦,声音慢吞吞的:“……好。”


    许如霜快步上前,毫不客气地催促着莫名其妙抱着


    人不放的贺川:“放开她。”


    贺川冷冽的眸光穿透镜片瞥向许如霜,手指来回抚摸着苏梨耳后的黑发:“你们回南城的代步工具是什么?”


    “……”许如霜没料到他会如此发问,眉头微皱,“关你什么事。”


    贺川冷哼一声,要不是为了苏梨的安危,他实在懒得搭理对方,眸光转向冬暮:“让秋月过来。”


    冬暮空乏的目光遥遥望着两人,低头应下:“好的。”


    许如霜以为他这是要监视行程的意思,见冬暮转身就走,面色更冷:“你这是要出尔反尔?”


    贺川看也没看她一眼,垂眼凝视着苏梨近在咫尺的面容,手指穿过黑发,轻轻扣住她下颌,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轻若叹息。


    “……不能再受苦了。”


    许如霜瞳孔紧缩,五官仿佛被冻结住了,整张脸都是僵硬的。


    他在干什么?


    强吻苏梨?


    还没等许如霜反应过来动手去抢人,就看见苏梨在贺川怀里微微挣了挣,嘴唇微张,刚发出一道气音就被他再度圈进怀里埋头猛亲好几口,发出一阵啾啾的响声。


    不掩笑意的嗓音清晰入耳——乖乖,别管别人,只能看我。


    莫名吃了一嘴狗粮的许如霜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先入为主,想当然了。


    虽然傅斯遇作为南城顶尖高手,看上去非常喜欢苏梨,但她不一定也喜欢他……贺川的行为言语间都透着旁人无法插足的熟稔。


    三角恋?


    许如霜更觉怪异。


    贺川这种变态也会喜欢人类?


    只钟情尸体还差不多。


    秋月的到来倒是为许如霜解了不少惑,原来贺川是特地派了个细心的女生护送苏梨回南城,为了方便甚至还主动提供了一辆车。


    这座小区距南城倒是不远,坐车赶路属实太过奢侈,为了让苏梨免去奔波安全回到南城,贺川表面上确实是对她极其上心。


    但要是真有这么喜欢,又怎么会狠心将她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许如霜看向后视镜,缩在毛毯下病怏怏的少女时不时咳嗽几声,肤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坐在她身侧的女人轻拍她肩膀,指尖散发着幽幽绿光。


    治愈系异能也无法缓解她的病痛。


    可想而知她到底经历了怎样残忍的实验……


    许如霜将目光移至前方道路,一张毫无波动的面孔下却是波涛汹涌。


    等一下。


    反过来想,傅斯遇放任她遭受这些痛苦,岂不是……


    许如霜越想越觉得可怜,在安置苏梨住处一事上动了恻隐之心,没有放她和其他幸存者一起回到林悦音安排好的住处,而是让她住进了自己的房子。


    傅斯遇确实是个瞧不上弱者的人,武力超群的同时心思也不简单。


    那他的真心也未必可信。


    秋月没在南城露过面,记住了苏梨的住址后明目张胆地走在城内打探情况。


    许如霜拿她没办法,腾不出多余精力去管,安置好苏梨,稍作休息,带着帮忙记录的女生动身前去找林悦音交差。


    基地里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只听“砰砰”几声枪响,惨叫声连绵不绝,鲜血染红地面,几具高壮的尸体轰然倒下。


    手持枪械的卫阎面色肃冷地站在被他亲手射杀的尸首前,冷声警告聚在一团满脸惧色的异能者们:“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


    以林悦音、周晨光等人为首的几名分队长自发上前维持秩序,安抚众人情绪。


    但在死亡威胁的逼迫下,这点安慰实在效果甚微,不少胆子小的人都害怕地捂着嘴哭了起来。


    许如霜看见前不久刚被自己送往基地一侧住处的F级异能者均被人抓着捆住了手脚,浑身颤抖的跪成一排。


    还好没让苏梨留下。


    许如霜不免有些庆幸,目光不经意间对上林悦音惊异的眼神,她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卫阎突然迈步挡住了视线,迫使许如霜不得不看向他。


    “许小姐。”


    卫阎走动间在地面留下一连串染血脚印,阴沉的目光定格在许如霜脸上。


    “谁允许你插手了?”


    许如霜护住身后戴着眼镜的女生,虽然是林悦音派给她辅佐的异能者,但毕竟不是高阶强者,面对威胁还是需要特别防备的。


    “做出什么选择,是我的自由。”


    从她决定帮忙那一刻起,就已经宣布站在了卫阎对立面,眼前这一幕的发生也只是早晚的事。


    卫阎脸部紧绷的肌肉猛颤,食指反复摩擦着枪身,面色躁动难安,这个女人不仅是棘手的S级异能者,还有军/方作倚仗,他甚至没法动手杀她。


    当初看她对南城的任务毫不上心,误以为她不会多管闲事才撤下监视,结果这一掉以轻心的判断却坏了大事。


    该死。


    正是在这焦灼僵持的气氛中,沈戈回来了。


    他满身狼藉,显然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跋涉,气息微乱,似乎急匆匆跑了一路。


    卫阎神色瞬缓,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发问:“他死了吗?”


    “……”沈戈足足怔了好几秒才淡声回答,“他身受重伤被困在巢穴里,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但以他的身体素质,恐怕难以致命。”


    卫阎皱起眉,显并然不满意这个结果,但他也明白想要通过旁人直接解决傅斯遇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倒也没对沈戈泄愤。


    本来还在安慰其他异能者的林悦音听到这话顿时淡定不住了:“你们把老大怎么了?!”


    周晨光也有些慌张地抬头。


    卫阎被这两人紧张的反应取悦,转着枪柄,慢悠悠地打量着面前群龙无首,骚动不安的异能者:“你们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关心则乱。


    许如霜作为旁观者很清醒,也许等冷静下来,他们就会意识到傅斯遇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想活命就给我乖乖听话——现在,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卫阎目光转向一旁的许如霜,招手指挥几名异能者看住她,笑容和蔼地款款而谈。


    “许小姐,你的南城之旅,到此结束了。”


    ***


    在南城启动无差别防御系统的那一刻,秋月先一步翻出了城墙。


    她回头看向最高处亮起红光的哨塔,嗡嗡声波刺耳循环,所有出入口都被逐渐封锁。


    现在的南城已经沦为一座没有出口的铁壁要塞。


    秋月收回目光,面上仍挂着不含情绪的淡淡笑容。


    坚守人类一方城池的城主却为了获取力量不择手段,最后又因为希望落空而变得丧心病狂。


    这样的人类,危害性几乎与丧尸无异,又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秋月内心冷漠地批判南城内乱,但同时也升起一丝忧虑。


    她很快赶回了小区向贺川汇报情况。


    空荡荡的地下实验室,贺川站在手术台边,动作利落地缝好剖开的腹部,扯下手套扔进垃圾桶,语气平静:“知道了。”


    秋月抬眼看去,头顶的亮光落在视网膜上,斑驳的光线照得他侧脸轮廓疏冷而遥远。


    “贺队,你为什么要让苏梨回南城?”秋月还是没忍住心底的疑虑,问出了口。


    苏梨现在身体状况很差,于她而言,如今的南城算不上是合格的庇护所。


    贺川瞥了她一眼,似是不满她多嘴的询问,沉默几秒,才淡声道:“她留在这里不安全。”


    秋月先是一愣,稍微思索了一番才反应过来:“安德森?”


    贺川在擦拭手上痕迹,没有说话。


    他们单方面毁约,安德森不可能闷声吃暗亏,肯定会有所行动。


    秋月明白了贺川的顾忌,他不想让之前何明远的事在苏梨身上又一次重演,这个抉择显然也是冒险的无奈之举,南城的纷乱能否平息,完全得看傅斯遇有没有治理的本领。


    但以贺川的性格,他会放心让苏梨离开自己身边,陷入南城如此危险的困境中?


    这才是秋月最想不明白的事。


    她看了眼贺川面上过于冷冽的神色,没有再追问下去,很有眼色地转移


    了话题:“贺队,没有新的实验体,异人实验恐怕要暂时终止了。”


    贺川扫了眼躺在手术台上满身缝合伤口,奄奄一息的实验体,神色没有很大波动:“嗯。”


    他的心神并未放在这件事上,垂眼凝视着腕间的手环,平光镜片隔阂了情绪,只能看见他淡色的薄唇抿紧了些。


    室内灯光明亮,他安静地站在消毒池前,松散的长发半遮半掩地垂落在脸侧,眸光久久停于腕间,干净整洁的外袍白炽灯下更是不染纤尘,身形朦胧,像笼着一层看不清透的薄雾。


    他虽然人站在这里,但心却好像遗漏在了别的地方。


    秋月戴上手套,默默从手术台搬移失败品进行销毁,拖拽间渗出点滴血迹,滴滴答答的,地面落下一串鲜红血痕。


    整个过程她已轻车熟路,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秋月一如往常,笑容淡淡地看着失败的实验体血肉淋漓地在她眼前被器械活活碾碎,习以为常的场景没有掀起她任何波澜,甚至不及心底猜测所带来的一半惊异感。


    植入了定位芯片?


    难怪他愿意放她离开。


    ***


    寂静夜色里,丧尸嚎叫的声响格外清晰,小雨淅淅沥沥落下,高耸的哨塔发出警报,全城戒备,一时间黑夜亮如白昼。


    苏梨听着屋外的喧闹声,僵滞的目光微微转动,玻璃窗户上映出周遭房屋投射的灯光,白光晃得她略有不适地眨了眨眼。


    声音很吵,但听久了让她惶惶不安的心有了几分安定。


    回到南城后她就被安置在这间屋子里哪也去不了,身边也再无其他活人气息。


    这种孤独感在人身体脆弱时更加明显,无限放大的空荡不断侵袭着神经感官,让人变得多愁善感。


    苏梨微微叹气,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许如霜的女生让自己留下,而她却一直没有回来。


    嘈杂的夜晚助长了她的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响动,似乎有人撬门走进了这间房子。


    门开了。


    苏梨漆黑的眼睛像此刻高悬的夜幕,星光隐隐闪烁,在她眼底铺开一道明亮星河。


    她喃喃出声:“贺川……”


    满身湿气的贺川停在门前脱下淋湿的外袍,长发如瀑,水珠挂在发尾随着他迈步走近的步伐微微晃动,湿润光泽在夜色里明明灭灭,一如他此时直直注视着她的异色瞳,眼底神色隐隐绰绰地隐在眼睫拓下的两道弧影,透着一股温和的侵略性。


    “答应你的事,我从不食言。”


    微凉的气息裹挟着淡淡冷香自他周身弥漫,就像是在三月春雨嗅到玫瑰花香,甜甜的,沁人心扉。


    她没想到他附耳低语的一句晚上见是真真切切对她许下的承诺。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重复念了声他的名字:“……贺川。”


    “怎么,感动的不说出话了?”他站在床前,垂在身侧的手指拢了拢,确认手上温度回暖,这才伸手去抚摸她苍白的小脸,调笑着轻哼,“小哭包又要掉眼泪了?”


    苏梨纤长睫羽颤了颤,小声反驳:“才不是。”


    贺川唇角微勾,顺势在床沿坐下,怕传染寒气给她,他拽着被子一角仔细笼住她全身,随后倾身上前隔着被子将她抱紧。


    他心情似乎很好,眉梢眼角都是不加掩饰的笑意,拢住她的腰,有瘾似的在她脸上亲来亲去,细密的啄吻和一声声笑吟吟的好乖接连交织,哄得苏梨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觉得心底筑建的防线在一步步溃败崩塌。


    单纯而流连于面颊上的吻消停不过一会,贺川蓦然欺身贴近,从被子下抓住她的手往衬衫底下塞,眸光流转,佯装正经地解释:“给你暖手。”


    “……”苏梨颤着手抽不出来,被迫按在他略有起伏的紧实腰腹处。


    “摸一下,乖乖。”


    他贴在她耳侧低声诱哄,见她耳尖染上薄粉,手却迟迟没有动作,当即低下头去舔/吻她细嫩柔软的耳垂,嗓音低哑地补充道:“有奖励。”


    苏梨杏眼濛濛地瞪他一眼,谁稀罕他的奖励。


    别无选择,她只能忍着羞意粗粗摸了一把。


    下一秒,贺川叼着什么吻上了她的唇,温热舌尖轻易抵开少女毫无防备的粉唇,甜腻的气息顿时充盈整个口腔。


    是一颗软糖。


    糖果在唇齿交融间慢慢化开,渗出唇角的涎水都浸润着香甜糖液,下颌的皮肤被吮吸得发红。


    到底谁才是被奖励的那个?


    苏梨哼哼唧唧地抿了抿甜润的嘴唇,湿漉漉的杏眼毫无威慑力地睁圆一圈:“……我困了,哄我睡着你才能走。”


    心里烫烫的,外面的声音好像也没那么吵了。


    “好。”贺川模仿她也跟着抿起唇,眼底笑意深浓,五官舒展的每一处弧度无不透露出他愉快的心情。


    可爱死了。


    嘴巴比糖还甜。


    他松开怀抱,放她躺下休息,改用掌心捂热她的手,一双手在被子里紧紧相扣。


    药物很快生效,F级异能者对精神系的抵抗力微乎其微,眼睑下垂,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少女安稳地陷入酣睡,眉眼温软,无论是烦恼还是忧愁都通通从她梦中消逝,睡颜美好得像一幅来自童话故事的画卷。


    贺川待坐在床沿注视她良久,平缓的心率自手环同步传来,呼吸、心跳都在夜色里悄然重叠。


    直至城内异响接连不断却仍无法惊醒少女,他才恍然惊觉般回过神,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珍视的吻。


    他低叹一声,眷恋地勾着她的手指握在手心揉捻,拖延许久,他终于是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松开手离开。


    这一夜南城正在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动和波折,但有人却与世无争地陷在编织好的美梦里,酣然入睡。


    ——笨蛋小鸟的翅膀很漂亮,折断的话太可惜了,而且……她会疼。


    第113章 小可怜(三十六)以爱之名拯救末日……


    阴雨蒙蒙,狂风呼啸。


    湿冷的风席卷而来,路边枯木摇摇欲坠,枝条更是散落满地。


    “终于到南城了……”


    “冷死我了,进城进城!”


    底盘很高的黑色商务车在雨雾中疾驰而行,车内的异能者们对此行目的满怀期待,一个个都心思活络地碎碎念起来。


    唯有隔板后方浑身漆黑的身影安安静静地蜷着腿坐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随着目的地渐行渐近,车内氛围越发活跃,前方景象也清晰映入眼帘——


    风雨摇曳,丧尸扎堆。


    “南城这、这是被丧尸围攻了?!”


    “我去这什么情况啊……”


    “啊?不会吧?我们运气这么衰吗……”


    一声接一声的嘶吼在哗啦啦的雨幕中仍然无比尖锐刺耳,水汽只冲淡了些许腥臭味,叫声毫无减弱,甚至越来越响亮聒噪。


    满心欢喜赶来避难的异能者们看到这出乎意料的场景都傻了眼。


    南城不应该是安全指数数一数二的幸存者基地吗?


    不敢贸然靠近,疾行的黑车放缓车速停靠在路边,车内也徒然陷入一片不知所措的安静。


    细雨拍打车身,湿气顺着车窗弥漫,热切的心也慢慢冷了下来。


    在这微妙的寂静中,忽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异能者们纷纷扭头看去,只见那道漆黑的身影躬着身子跨到后备箱,毫不迟疑地推开后车门从中爬了出去。


    湿冷的寒意仿佛寻到了一处破洞的口子,冷风呼呼往车里灌,雨水飘洒,打湿了后备箱。


    “不是这哥又去干嘛了?”


    “他真的……感觉好疯。”


    “下着雨呢,他去杀丧尸了?”


    “别说那么多了,快关上后备箱的车门!雨全吹进来了,好冷。”


    …………


    时戚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头也不回地走在冰冷的雨幕中,顺风车到站了,也就没有再继续乘坐的必要。


    南城。


    他微微仰起头望去,帽檐下的金色眼瞳在雨雾缭绕下泛着粼粼水光,就像一阵春风掠过清潭,掀起温润而清浅的涟漪。


    小梨花。


    好想见她。


    好想抱她。


    好想她。


    戴着口罩的少年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漫步在丧尸成群的城门口,不顾旁人惊异的眼神,和施展异能解决丧尸的异能者们擦肩而过,径直往城内走去。


    目前南城已经乱成一团,无人有精力去管辖出入的人员是否有登记,至多只是疑惑地多瞅几眼,在心里暗暗评判这人真像个神经病。


    先是夜晚莫名涌出一堆丧尸袭击南城,而后几名浑身是伤的F级异能者在城内逃窜呼救,接着又有好些异能者在城内组团肆意搞破坏……


    城内的广播传出城主缓声安抚民众的声音。


    但大部分人还是觉察到了城内岌岌可危的秩序已然来到崩塌边缘,因此不少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以后的谋生之道,唯恐被政权波及。


    时戚只觉得吵闹。


    头顶时时萦绕着一个男人叽里咕噜没有重点的声音,周围的人也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吵死了这群人类。


    好在戴着口罩,无人发现少年面上阴沉至极的神色。


    他伸出食指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寻找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小梨花、小梨花、小梨花……


    他无声在心底念着她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短暂屏蔽周遭那些烦人的声音,勉强平息想杀人的冲动。


    她在哪?


    时戚穿过人群,短短几分


    钟的寻找让他越来越烦躁,被淋湿的衣衫湿黏黏的贴着皮肤,空气中也满是恶心的人类气味……


    他眸光一转,起伏不定的心绪骤然变得明朗。


    是小梨花的味道。


    在这一处僻静的角落,那股熟悉的气息渐渐填满感官,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他走得太快,差点同手同脚撞上面前的栏杆,帽檐歪向一边,他整个人都贴上了玻璃窗,金色的眼瞳如同升起朝阳的天幕,慢慢铺开绮丽明亮的色泽。


    找到了。


    令他日思夜想的少女正躺在床铺上安稳入睡,小脸白皙,长发柔顺地披散在枕头上,纤长的眼睫密成一道漆黑的羽扇,粉唇微张,睡颜恬静而美好。


    他被冻结在原地,只知道死死盯着她的脸看,忘了该怎么说话,思绪停滞在此刻,出于本能地撞向窗户,额头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玻璃发出砰砰声响。


    很吵,但她依然睡得安稳。


    时戚僵滞的大脑迟钝地运转起来,这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他慌忙踹门闯进屋子,一路跑进卧室,颤着手去探她的鼻息——温热的气息落在指尖,呼吸平稳绵长。


    原来真的是睡着了。


    时戚顺势蹲下身,整个上半身趴在床头,眼神炙热又湿黏地描摹着她的五官轮廓,落日在他眼底融化成一滩金色泥沼,眸光滚烫的仿佛下一秒就能穿透人类薄弱的皮肤,携带欲/火灼灼燃烧着那颗脆弱的心。


    睡觉的样子好可爱。


    嘴巴可爱。


    脸蛋可爱。


    就连微颤的眼睫毛都超级可爱。


    好可爱好可爱。


    他情难自禁地扯下口罩,露出一张精致无暇却遍布潮热绯意的面孔,撑起上半身,试探性地贴近亲吻她柔软的嘴唇。


    好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时隔许久再次吻上那张心心念念的唇,他有些收不住,对着她亲了又亲,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扯下来塞进她嘴巴里,这样就能待在她温热而甜蜜的口腔永不分离。


    床头被他身上淌落的雨水浸湿成一团深色,眼见水色侵袭的面积越来越大,时戚这才不得不暂停狂热的接吻找来毯子乱糟糟地擦干净身上的湿气。


    擦干雨水后他迫不及待地跪在床边伸手将人抱进怀里,随后埋在她颈窝依恋地蹭了蹭,像猫咪一样对着熟睡的少女撒娇:“我们回家。”


    在城外撬了辆车占为己有,他抱着苏梨坐进主驾驶座,即便空间因此变得拥挤也动摇不了他一心只想抱着她回家的念头。


    他不但单手抱着她不撒手,还时不时低头在她脸上亲来亲去,叠坐的姿势受限于固定的座椅空间,让两人的身体几乎是毫无隔阂地紧贴在一起。


    在这一事上懵懂单纯又生性直白的少年蹙着眉,眼睫微荡,略有几分疑惑地喃喃:“好像又发/情了……?”


    不想管。


    那是属于她的东西。


    上次她就是因为这件事生他的气不理他,这次他才不会重蹈覆辙,忍住习惯就好了,也就有点涨而已。


    他试着转移注意力,纤细的指尖抚摸她微凉的皮肤,摸到她手臂时触及到一个弧形异物。


    时戚一脚踩下刹车,不可置信地低头去看,一截细细的手环套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他高涨的情绪顿时降到谷底,脸色骤然沉了下去,狠狠掐住她手腕,指节用力掰扯,硬生生将其碎成两截半环。


    他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刺目,紧紧握住她的手,同时另一只手迅速将垃圾抛至窗外,污染车内空气,真恶心。


    他亲了亲她的手腕,纤密雪白的眼睫低垂时洒落的细碎阴影如纷飞的霜雪般渐渐消融在阴森晦暗的瞳眸中。


    “我为小梨花准备了更好的礼物。”


    比那串凋零的梨花手链更棒。


    永不凋谢。


    这一路上他都极其热衷亲吻她纤细白嫩的脖颈,只有一遍遍感受到她的脉搏起伏,他才能相信她是真切存在的,不是他思念至极的臆想,也不是深夜一时的美梦。


    她真的回到了他身边。


    时戚打造的木屋坐落在荒无人烟的郊区,环境是他精挑细选的,确保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但他特意种下的梨树经历长时间的暴雨摧残,没能在少女入住当天绽放出纯白的梨花,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雨还在下。


    他可以淋雨,她不行。


    即便苏梨睡着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才打开车门下车:“我很快就回来。”


    短短几步路,他跑着进了木屋拿来挡雨的工具,看到苏梨仍躺在座椅上,不由松了口气,涨潮般汹涌的笑意几乎要漫出金瞳,眼里亮晶晶的。


    她没有消失。


    少年开开心心地将人抱至木屋里唯一一张床上,然后什么也不做,就侧躺在她面前,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庞。


    好香。


    鼻尖耸动,他不自觉爬近了一点,指尖勾着她披散的一缕黑发放在唇边亲吻,若有似无的香气引起心脏阵阵啃噬般的钝痛,胃部痉挛着传出难捱的饥饿感。


    想吃想吃想吃。


    香香的。


    他纤长白皙的手指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伴随着发尾的清香卷进口腔,漠然地咬断了自己的指头。


    指骨碎裂的喀嚓声断断续续,鲜血从唇缝渗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好像亲口吞下了她的指骨,这种错位的假想让他止不住地喟叹,快/感从喉腔一寸寸弥漫扩散,直至心脏都被这股蓬勃的快乐填满。


    面容纯稚如天使般漂亮的少年唇角含着半截指尖,神情悠然吞下自己的血肉,而后眉眼弯弯,柔声细语地贴在少女颈侧呢喃。


    “好想吃掉小梨花呀。”


    “只要我们融为一体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小梨花……”


    他伸出舌尖舔/舐她脆弱的细颈,犬齿在薄白柔嫩的皮肤上反复碾磨,留下一个又一个重迭相印的旖旎痕迹。


    好想咬一口。


    雪白眼睫微微扇动,瞳孔深处翻涌着无边欲浪,笑声轻喘,骄矜的晨曦被埋在欲/色浓稠的茫茫霜雪下,只泄出几分露骨的爱意。


    “骗你的。”


    “我才舍不得呢。”


    他要她的亲吻、她的拥抱、她的笑容……


    他要她活着喜欢自己。


    时戚伸长手臂将人揽进怀里,半张脸都埋在她颈侧嗅闻体


    香,轻咬她耳尖,拖着尾音甜腻腻地撒着娇:“怎么没还没睡醒呀,小梨花快睁开眼看看我。”


    “我想亲亲。”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他翻身而上,掌心拖着她后颈,低头吻住那张怎么亲都不会腻的粉唇,舌尖抵开牙关,目的明确地掠夺对方口腔每一寸城池,喉腔处的嫩肉被他来回舔/弄,少女平稳的呼吸微微有些紊乱,鼻腔溢出几声轻哼。


    吞咽不及的涎水从唇缝渗出,拉出一条细长的银丝。


    时戚笑吟吟地舔去唇边挂着的一缕香津,又再度吮住她微张的唇瓣去寻软舌,不知餍足地反复吮吻,直到她的嘴唇被亲的红肿,但依然无法阻止他着迷地贴着唇瓣反复舔/舐。


    好甜好甜好甜。


    喜欢。


    最喜欢小梨花了。


    自娱自乐的少年像获得了一件最合衬的玩偶,将其抱在怀里又亲又舔,即使得不到正面反馈仍热情高涨不已,恨不得将自己缝在对方身上时时贴在一起。


    时间在慢慢流逝。


    窗外雨声夹杂着一道闷雷轰然乍现,雨越下越大了。


    少年慢慢坐起身,衣衫微乱,雪白的肌肤衬得他水润的眼瞳像滚滚麦浪,明媚又欢欣的笑意毫不遮掩地盛放在他灿金色的瞳孔里,嘴唇红红的,柔软的唇上还泛着一层稀薄水光。


    他扬着笑,伸手抚摸少女的眉睫,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了解,心里对饲养人类的流程已然清楚掌握:“我这就去做饭,醒来就可以吃了。”


    时戚逐渐有些控制不住笑意,唇角的弧度越扯越宽,那双金灿灿的眼瞳显出几分异样的欢愉。


    他爬到床边,弯下腰从床底拖出宽松的背包,背包表面沾染着些许早已干涸的血渍,拖拽间发出一阵清脆的晃动碰撞声。


    他取出细心打磨许久的链条,明灿的金瞳里映出一片明锐的金属光泽,那银白色的金属逐渐吞噬了他整个瞳孔颜色,只余下狂热而鲜明的喜悦。


    “小梨花肯定会喜欢的,对吧?”


    细细的银链编织成一串坚实的锁链,链条的终端被固定在床头,而这样的锁链,他做了四条。


    将她的手脚全部栓起来。


    固定了活动范围,最远的距离也只是下床,无法逃跑。


    “特别给小梨花准备的礼物。”


    时戚坐在床沿,握着一截拴住她手腕的链条轻轻晃了晃,漂亮单纯的面孔浮现出阴鸷又偏执的笑容,就连尾音都沁着无法言说的愉悦:“非常适配。”


    “再也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了。”


    “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眉开眼笑,溢于言表的满足感。


    将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出去后,时戚心里稍微踏实一些,这才动身出门给苏梨找食物做饭。


    他会学着当个完美的饲主,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类涉足、晶核交易……


    他一样可以养她。


    ***


    雷鸣电闪,暴雨如注。


    “城主,安德森博士来了。”


    沈戈轻敲房门,打断了议事厅内的讨论。


    坐于主位的卫阎招手示意:“让他上来。”


    “是。”


    沈戈算是卫阎目前手下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下属,他不仅是高阶异能者中的佼佼者,并且还被他牢牢捏着软肋,不受控的概率极低。


    议事厅的每个人都隶属城主麾下,他们不一定擅长异能杀敌,但他们明白趋炎附势的生存方式。


    只要能在末日活下去,又何必非得成为站在前线厮杀的异能者呢。


    一夜之间,经历了一整个事态的突然变化,安德森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但说话的语调较往常相比一样平稳有力。


    他身后跟着的黑衣人数量骤减,只有寥寥几人。


    许如霜插手干涉再加上贺川推波助澜,导致没有捞到好处的军/方撤回了部分保护,世态炎凉,药剂研发工作的终止对任何一方来说都是莫大损失,自然也就舍不得再耗费更多人力资源。


    “实不相瞒,这一切都是贺川引起的。”


    安德森没有过多寒暄客套,单刀直入地诉说着来意。


    “他握有丧尸王的晶核,所以能够调动吸引丧尸群……他应该是想趁机毁了南城。”


    贺川这一招祸水东引让安德森不得不再次与卫阎合作。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哪怕他们前一天已经因为贺川拒不配合的态度闹僵,但此刻两人利害关系一致,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互帮互助。


    “贺川这个疯子!又是他,处处与我们南城作对……”


    议事厅里一片哗然。


    卫阎铤而走险选择资助实验体推进药物研发,一方是因为自身对力量的极度渴求,另一方面则是以为安德森有军/方协助能全方面压制那个在末日中恶名远扬的贺川。


    实际情况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谁能想到贺川突然发疯,撂挑子不干了。


    当然,安德森也有失责的地方,因此他必须要亲自了结贺川以此缓解心头之恨。


    但很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安德森和卫阎的同盟刚刚成立,噩耗接连传来。


    傅斯遇回来了。


    议事厅关于实验事件的讨论被窃取收音,全城广播。


    外有丧尸袭扰,内有民众骚动。


    卫阎迫不得已出面解释,但广播里传出的却是他昨晚和沈戈商量着如何弄死傅斯遇的对话。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阴沉沉的目光在人群里梭巡着沈戈的身影,咬牙切齿地怒视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恨不得冲过去将他打成筛子。


    养不熟的白眼狼。


    底下人声喧闹,卫阎脸色青白,一只手抓着话筒,一只手伸进口袋去摸手/枪。


    手指摸到枪柄上的那一刻,他呕出一口鲜血,胸口破了个大洞,剧烈的疼痛让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粗喘。


    死前连句遗言都没机会说,一击毙命。


    傅斯遇在实时镜头的客观记录下,当着全城民众的面,亲手斩杀城主卫阎。


    “是傅队长!”


    “哇干得漂亮!”


    “拿人命做实验的城主早该下位了,支持傅队长为民除害!”


    这就是傅斯遇想要的民意。


    他抽走卫阎手中的话筒,脸上还沾染着些干涸的血迹,明朗的眉目平和而沉稳:“大家放心,我们异能者会尽快清除丧尸群,让南城恢复往日安宁。”


    他满身风尘,外套上的污迹还未凝固,一看就是结束了凶险任务匆匆赶回南城的作派。


    就是这样一位尽心尽职为南城出生入死的顶尖高手却被城主暗地里视为阻碍想要除之而后快,这如何不让人偏心于正义一方。


    更何况在危险末日中,能维持秩序使民众信服的,向来都只有真真切切的执行力。


    这些特质,傅斯遇身上都有。


    脱困的周晨光挤到沈戈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安慰半是道歉:“抱歉,先前误会你了……主要是我以为你不会帮我们的……”


    沈戈的父亲和卫阎是大学相识的朋友,两人在末日初阶共建了南城,也就是初代副城主和城主,但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中,沈戈的父亲命丧当场,而随从的沈戈也就是在那次任务中遇到傅斯遇,被他所救。


    从此卫阎将沈戈视为己出,放在手下精心培养,并且力排众议空下副城主一职,任何事都亲力亲为,为了永远纪念牺牲的战友。


    直到昨日沈戈从那些异能者口中得知,他们是为了副城主一职才赌命接下杀害傅斯遇的高危任务。


    原来纪念是假,不让任何人分走权势才是真。


    “在他选择把副城主挂在饵上当奖赏时,我就不欠他什么了。”沈戈表情淡淡,多看了眼那张死后仍不瞑目的脸,语气没什么很大的波动。


    傅斯遇救过他。


    在小事上他无所谓谁得利,利用或帮助都心甘情愿,但事关性命,他不可能恩将仇报。


    这一点,自私


    冷血的卫阎显然没有预料到。


    人贵有自知之明。


    安德森可不想惹上贺川这个疯子后又和傅斯遇引发矛盾,当即将死掉的同盟抛却:“傅队长,我们可以互帮互助解决眼前危机——我只想杀了贺川。”


    就卫阎手下那些亲信,各个都是墙头草,难堪大任,即便有什么后手,在顶级S级异能者的绝对实力面前也很难掀起什么波澜。


    看清形势很重要。


    “轰——”


    安德森没等来傅斯遇的答复,等到的是南城楼房接连爆炸。


    卫阎确实有够丧心病狂的,居然早在建城初期就埋下了**……


    哪怕死也要拉着人下葬。


    轰隆隆倒塌的房屋引起人们仓皇逃窜,一时间满城都是惊叫声。


    ***


    苏梨醒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全然陌生的环境,耳边雨声哗哗作响,空气里的湿度侵袭着面部肌肤,漫开森森凉意。


    她侧过身转动目光打量周遭事物,却不期然地听见一阵金属脆响。


    苏梨愣愣地低头,抬手间晃动声更明显,她也终于看清了不间断发出声响的物品是什么。


    她本就不太清明的大脑晕得更厉害了:“锁链?”


    长长的链条坠在床铺上,末端被固定在床头下方的铁架上,泛着银光的金属蓦然映入眼帘,大片亮色晃得她不敢眼睛生疼。


    她伸出指尖覆上腕间,表面打磨得光滑平整的镣铐传来微微凉意,她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贺川送的手环不见了。


    就在她陷入慌乱,胡思乱想之际,紧闭的木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传来一道熟悉而热切的少年音。


    “我回来了。”


    一张漂亮的面孔出现在苏梨怔忪的目光中,眸光交汇,精致的面容顷刻间漾开浅浅笑窝,眉梢轻挑,眼底笑意明灿盛放,身后连绵细雨似乎都融化在这片金色晨曦里。


    “小梨花,你终于醒了。”


    他手里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脚步轻快地走至床边,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就这样凑到了苏梨面前,近得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单薄衣衫浸润的湿气。


    苏梨面露惊异,下意识喊他名字:“时戚……”


    “嗯,是我。”他微微点头,纯白纤密的眼睫随之轻轻翕动,呼吸洒落在她脸上,激起一阵细密的热意。


    太近了。


    苏梨有些不太适应,稍稍往后退了退,想要拉远点距离,但下一秒就被他单手揽住肩膀贴上颈肩。


    “好久不见,怎么不来抱抱我。”


    少年柔软的白发尽数堆积在她颈侧,交叠的身影使得面部神情难以捕捉,只能听见他语调低缓的嗓音,唇角弧度在白发下若隐若现。


    “我需要你的安慰。”


    他轻叹一声,得心应手向她示弱。


    “好想你。”


    苏梨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抬手想要回抱却牵动着锁链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伸在半空的手徒然僵住。


    她垂手推离这个拥抱,想要看清时戚脸上的表情:“时戚,这个链子是……”


    “是礼物。”被推开的一瞬间,时戚眼底掠过一丝暗沉,但触及到她投来的视线后瞬间露出了轻松纯澈的笑容,“先吃饭,睡了快一天,你肯定很饿。”


    苏梨还想说些什么,但扑鼻的香气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将疑惑暂缓放心里:“这是什么?”


    时戚垂着眼睑,雪白长睫微颤,似是害羞般抿了抿唇,声线轻缓:“我找了些食物杂糅在一起煮的……名字没定呢。”


    他握着汤匙搅了搅散落着花瓣的炖汤,香气越发浓郁:“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说着,他径直舀起一勺递到苏梨嘴边,金色眼瞳在半遮半掩的眼睫下偷偷观察。


    苏梨只能顺意张嘴接受投喂,浓香滑入食道,滚热的温度让空荡荡的胃部变得暖融融的。


    时戚虽然此前反复试验过烹煮流程,但他毕竟不是人类,还是会担心达不到人类进食标准:“怎么样?难吃的话就吐出来。”


    他洁白无暇的掌心平坦张开,意思很明显,让她直接吐他手里。


    苏梨有些哭笑不得,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掌慢慢将其合上:“不难吃。”


    时戚向来最会顺杆往上爬,当即回握住她的手指,想牵手的心蠢蠢欲动,但这样就没法给她喂食了。


    两相权衡过后,他颇为不舍地缓缓松开揉捻的手,转而重新拿起搁置在碗里的汤匙。


    手好软,小小的。


    这么可爱的手怎么能用来拿又重又危险的勺子呢。


    时戚喂食全程都直勾勾盯着苏梨的嘴巴,满眼笑意,只是看着她进食,就享受到了同等的饱腹感。


    喂了没几口,苏梨就摆手说吃不下了。


    时戚维持不到几分钟的好心情霎时间降至冰点,指骨紧绷,瞳孔深处似有阴影笼罩。


    她又拒绝了。


    明明才吃了不到八口,甚至吃第六口的时候还分两次吞咽,怎么可能就饱了。


    骗人。


    果然还是他做的不好吃。


    单纯没胃口的苏梨并不知道时戚在短短几秒内脑补出了怎样一出大戏,只是见他端着碗僵滞在那,不由拍了拍他的肩:“好啦先把碗放下,我们来聊聊……嗯这个礼物的事。”


    时戚仓促点头,放碗的手都在抖。


    她是不是生气了?


    所以才故意绝食向他抗议?


    他一遇上苏梨的事,脑子就无法正常运转,糟糕的设想在脑内一遍遍循环播放,心神全数坠入恐慌的绝境中。


    苏梨看着时戚放好碗坐至床边,正要开口询问始末,就见他轻颤着眉睫,毫无征兆地落下一行清泪。


    苏梨怔住:“时戚,你……”


    湿润泪珠沾染在他雪白眼睫上泫然欲坠,濛濛水色在眉眼间侵袭弥漫,瞳孔颜色显得很浅,隐隐泛着潋滟水光。


    “我只是想和你永远生活在一起。”


    “不要不理我。”


    “不要生气。”


    泪眼涟涟的少年哭得眼尾漫红,苍白纤细的手指徒劳抓着一截链条握在掌心,面上遍布湿漉漉的泪痕,尾音几近哽咽。


    “这真的是我准备了很久的礼物。”


    那双水润润的金瞳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睑低敛,模样可怜又美丽。


    面容姣好的少年一落泪,就像美好的事物蒙上污秽,很难不升起恻隐之心抹去那层污渍,格外惹人怜惜。


    苏梨看着时戚如此伤心的样子,心里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连忙靠过去张开手抱他,轻拍后背安慰道:“我没有生气,没有不理你。”


    时戚像是只被抽了骨头的软体动物,身体重心全倾斜在苏梨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她颈窝不住地轻蹭,脸上的泪水和模仿犬吠的叫声一同漫开:“汪汪。”


    苏梨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些不堪回首的画面,面上微微泛红,羞赧地推了下他的肩膀:“不要学狗叫。”


    时戚更不开心了,闷闷不乐地在她颈窝呢喃自语:“你明明说你喜欢小狗的。”


    当时那个情况她完全是不得不承认。


    苏梨揉了把他蓬松的白发:“你又不是狗,你是人。”


    时戚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从苏梨怀里坐直,悬在眼睫上的泪珠轻盈落下:“我是呀。”


    他蹭得自己脸上到处都是水渍,如白玉般光滑的面颊上满是湿意,额前发丝乱糟糟地散开,像个牙牙学语的幼童,咬着字音缓慢强调:“我是狗。”


    她喜欢狗。


    所以他肯定是狗。


    苏梨看他满脸的泪,暂时歇了纠正观念的心思,伸手想给他擦眼泪,刚一抬手,他就眼睛亮晶晶地迅速歪过脑袋凑到她面前。


    时戚眉眼含笑,时不时追着她的手指磨蹭,眼睫随着他晃动的脑袋一颤一颤的,唇角翘起一抹愉悦弧度。


    苏梨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脸,这样确实有点像小狗。


    哄好伤心的时戚,苏梨这才想起礼物的话题还没好


    好交流,刚张嘴气音就一颤,看着面前抓住她的手舔/舐指尖水渍的少年,她沉默几秒,努力放平语调将话题转至最开始。


    “时戚,你为什么会选择送我这样一件礼物?”


    时戚动作一顿,唇瓣擦过手指,眉睫垂得很低,是他惯用的示弱模样。


    “我不想你离开我。”


    苏梨叹气,柔声劝解道:“可是你也不能把我手脚全栓起来吧?这样我会有点难受的……”


    时戚眼底又漫起水雾,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你会跑。”


    “我不会跑。”苏梨无奈解释,“时戚,我们好不容易再见面,我怎么可能会想着跑呢。”


    “那你怎么证明你不会离开我。”时戚不信她的口头承诺。


    苏梨愣住。


    证明?这怎么证明……


    时戚暗暗咬住下唇,尖锐的犬齿刺破唇肉,渗出的鲜血很快消融在口腔。


    他就知道。


    不栓起来她肯定会离开。


    她总是更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心里怨恨滔天,面上却泫然欲泣,可怜兮兮地忍住眼泪。


    “我很害怕。”


    “如果不这样你就会从我眼前消失。”


    “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好不好?别离开我,求求你。”


    少年的眼泪就像一剂麻痹神经的毒药,轻易动摇她本就负疚的心,心神浸在酸水里,涩得发胀。


    看来上次的分别给他留下了严重心理阴影,他现在极度缺失安全感,才会出此下策选择用这样的礼物留住她。


    这让苏梨根本说不出任何重话。


    他只是害怕而已,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也许等过段时间之后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了。


    “好。”苏梨轻轻点头,杏眼温柔似水,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坚冰都会在她眼中融化,“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时戚顿时眉开眼笑,眼尾泛着浅薄绯色,翘起的薄唇在她指尖不住地啄吻。


    他其实还想得寸进尺让她发誓,但又怕要求太多适得其反。


    他最害怕的就是她生气不理自己。


    他不喜欢被她无视的感觉。


    很烦。


    为了安抚惶恐不安的时戚,苏梨只能暂且适应身上平添的桎梏,好在锁链是特制的,重量很轻,镣铐尺寸留有一隙空余,窸窸窣窣的晃荡声听久了也就习惯了。


    由于屋内只有一张床,时戚说自己劳累奔波了一天想要休息,随即爬上床粘粘糊糊地挤到苏梨身边。


    窗外雨声连绵,两人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数时间都是苏梨在问,时戚在答。


    例如这间屋子是怎么回事、之前为什么离开南城、她怎么一睁眼就从南城来到了这里……


    这些问题时戚都耐心细致地一一作答,精致的眉眼褪去湿意后,眼底神采一如既往的纯澈温和。


    直到她提及消失不见的手环,时戚才忿忿咬着唇,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没看见。”


    不想看到她在意其他东西。


    无关紧要。


    恶心。


    时戚垂睫掩住眼底流转的晦暗,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覆上她的小臂细细摩挲,嗓音轻哑暧昧,挑着尾音转移话题:“我想亲亲。”


    不等苏梨回话,他又自顾自地倾身凑到她面前,嘴里念念有词:“你说过的,在家里可以亲。”


    她记得当时说的是在外面不能这样,怎么在他这就变成在家里可以了?


    “时戚……”


    苏梨正欲反驳,然而面对眼前这张逐渐贴近的精致面容,一时讷讷无言,怔忪地失了声息。


    他生得一副极其漂亮的脸蛋,五官轮廓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相衬,柔软白发垂落在眉睫,灿金色瞳孔直勾勾注视着人的时候,像一轮独独只为你升起的朝阳。


    绮丽又温暖。


    呼吸轻浅地落在脸上,他的手从小臂移至腰间牢牢握住,纤细的骨节存在感尤为强烈,指腹摩挲的触感激起一阵过电般的酥痒。


    两人的身影慢慢交叠。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金瞳微阖,眼尾迤逦直白欲/色,舌尖在唇齿间勾缠舔/舐,发出阵阵惹人脸红心跳的黏腻水声。


    漆黑细长的尾巴于尾椎骨悠然伸展,缓缓钻入衣摆下的腰腹,一点点缠紧她柔软细腻的皮肉。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亲亲亲亲亲亲。


    少年薄白的皮肤稍有情/动,眉梢眼角都潋滟着勾人的绯色,烧红的耳尖蹭着她细嫩脖颈,温度烫得吓人。


    “小梨花,我最爱你了。”


    他轻喘着咬住她绵软粉舌,爱/欲在彼此交织的呼吸中燃烧沸腾,愈来愈汹涌。


    “永远爱你。”


    他的嘴巴、眼睛、心脏、头发、尾巴……身体每一处部位都在爱她。


    时戚最爱她。


    【一个后续小彩蛋~】


    夜深。


    两人睡一张床上,跟八爪鱼似的缠着对方不放。


    手脚栓着锁链,稍微一个动作就会发出阵阵响声,然后被拽着拉进怀里。


    时戚人并未清醒,只是遵循本能扣紧她的腰,在她脸侧胡乱亲了几口,喑哑低语:“好好睡觉别乱动……”


    哗哗的锁链晃动声不是噪音,而是表明两人相爱的证据。


    这响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为他留下来了。


    她也爱他。


    第114章 小可怜(三十七)以爱之名拯救末日……


    随着最后一处埋藏的炸弹被拆除,林悦音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从树下十米深的土坑爬了出来。


    周晨光领着一队人疏散爆炸坍塌失去房屋受伤的人群,傅斯遇则带领着大部分异能者对付南城周边聚集的丧尸。


    虽然卫阎死了,但留下的烂摊子还得一步步解决。


    拆完弹,挖的坑又得再度填上,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主动上前承担了这一职责,林悦音站在一旁指挥顺带休息。


    不经意间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林悦音愣了一下,最后还是主动开口叫住了她:“许如霜。”


    她难得见许如霜皱着眉,情绪如此外露的模样,被卫阎拿枪指着的时候她都面不改色,异常淡定。


    看着朝她走来的身影,林悦音摸了摸自己的发尾,讲话慢吞吞的:“这件事上你帮了大忙……谢了。”


    听到林悦音扭捏的道谢,许如霜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点头以示回应,始终抿着唇似乎在思虑什么,短暂沉默几秒,她缓声开口:


    “苏梨不见了。”


    林悦音惊愕地抬头,顾不上心底那点别扭,连声追问:“什么意思?苏苏怎么了?”


    许如霜这才说起她把病怏怏的苏梨带回南城但由于她身体状况不好并未向外透露的事件始末。


    林悦音听懂了她隐瞒的言下之意,不禁替傅斯遇鸣不平:“我们老大不是渣男,他也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让苏苏住在那里……虽然他从来没明说,但很容易就发现他每天都会去看望苏苏,怎么可能放任她受折磨。”


    这件事许如霜并不知情,她只是基于自己看到的事实作出了判断:“抱歉,可能是我好心办坏事了。”


    林悦音有些受不了她的礼貌,摆手说道:“也不能怪你,如果卫阎知道了,苏苏应该也会被抓起来。”


    许如霜沉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林悦音惊异地睁大眼:“你要走了?”


    “收到传唤,必须回去一趟。”许如霜淡声解释,语气里是鲜有的疲惫,“否则我不会现在就离开,苏梨的人身安全问题……无论解决与否都请联系我,一有时间我就会赶过来。”


    林悦音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扫了眼上面的数字编码,轻轻点头。


    许如霜在南城没有朋友,向林悦音道过别后就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喂。”


    林悦音捏着纸张,粗声粗气地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如果那边容不下你,随时都可以来投靠南城——反正人多,也不差你一个。”


    许如霜脚步一顿,回头看她,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似乎消融了一些,笑意转瞬即逝:“好。”


    林悦音这才把纸张塞进口袋放好,释怀地挥了挥手:


    “拜拜。”


    她放下了之前的成见。


    错的是安排许如霜上任和老大竞争的卫阎,而不是听从命令的她。


    但好心情只短暂停留了几分钟,林悦音揪着自己的头发,止不住叹气。


    苏苏的事该怎么和老大说呢。


    她决定先在南城搜寻一圈,看能否找到苏梨的踪迹……虽说她一直相信南城是安全一座的庇护所,但这个节骨眼上,谁能想到卫阎此前做过些什么不得了的事。


    安排其他人继续修复拆弹留下的坑坑洼洼,林悦音特意跑去基地喊上沈戈一同找人——速度系异能最适合干这种往反复返的事了。


    两人来到许如霜说的那间房屋,房门大开,周遭极其安静。


    沈戈伸手拦了下正要往里走的林悦音,简短地提醒了一句:“有人。”


    林悦音攥着手心,做好心理准备后和沈戈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即便如此,作为已知方的她还是被屋内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那人侧过身,露出一张戴着眼镜,看不清眉眼情绪的脸,束起的长发垂在腰间微微晃荡,苍白的肤色在光线昏暗的室内仍透着脆弱的病态感。


    贺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悦音强忍住攀升至喉咙的惊叫,惶恐之际,听见贺川没有起伏的冷淡嗓音。


    “苏梨在哪里?”


    如此简单直白的一句话让林悦音的大脑直接宕机,她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沈戈,那张一向没有波澜的面瘫脸似乎抽动了一下。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唯有沉默蔓延。


    贺川也在找苏梨?


    很不对劲。


    然而更不对劲的还在后面……


    贺川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林悦音原本的寻人计划,但没想到贺川比他们还急,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径直去找傅斯遇对峙。


    林悦音看着使用异能跑得飞快的沈戈不由暗暗咬牙,就不能捎上她一起吗,一个人跑那么快,追都追不上。


    等林悦音迟迟赶到现场,只看到贺川捏着手环明目张胆地站在城门口,他那几个打扮奇特的手下也都跟在身后。


    在傅斯遇的带领下,丧尸群被剿灭的所剩无几,满地散落着污浊腥臭的尸体。


    傅斯遇甩了甩手上沾染的污血,锐利的眉眼间满是冷漠的戾气:“来送死?”


    贺川捏碎已经失去作用的手环,指骨攥得发白,颀长的身姿在昏暗天色下显得尤为病弱,反复下一秒就会狂风吹得摇摇欲坠。


    “你不珍惜,那她就是我的。”


    傅斯遇冷笑一声,懒得跟他进行无聊的争论,指尖蓄积的电弧飞速袭去,被他侧身躲开,电流掠过衣袍,在地面留下几道滋滋嗡鸣的深陷痕迹。


    林悦音正感到惊讶,周遭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她下意识转头,只看见一道身影急速从身后窜出。


    一头斑白金发的男人如同迅疾的野兽般对贺川发起突袭,爬行的类人生物从四面八方飞跃撕咬,不管不顾的凶狠势头仿佛跟贺川结下了血海深仇。


    黑烟弥漫,远去的几道身影在缠斗追逐中掀起漫天巨浪,怪异的吼叫声在地动山摇的震荡里格外刺耳。


    即便已经离得很远仍能隐约听见间隔不断的打斗声。


    林悦音看向站在一旁安静眺望的傅斯遇,有些疑惑:“老大,我们不追上去吗?难得贺川他们主动现身……”


    “两条疯狗互咬,没必要理会。”傅斯遇表情淡淡,不以为然地撇开眼,“南城还有一堆琐事需要解决,没空插手他们内斗。”


    林悦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继而想起苏梨的事还没汇报,连忙说起从许如霜那听来的事件全貌。


    傅斯遇低垂着眉睫,眼底情绪在阴影中难以辨析,但就站在他身侧的林悦音能清楚感知到他周身凌厉气场一下子变得很颓丧,唇角弧度平直成一条僵滞的线。


    “她不在南城,别找了。”


    林悦音愣住:“什么?”


    傅斯遇看上去似乎有些烦躁不安,那双棕褐色的眼眸已完全被阴影覆盖,面上难得露出几分不耐,挥手终结了这个话题:“你和沈戈留下收尾,解决完来基地。”


    “好的。”


    看着傅斯遇大步离开的身影,林悦音心中疑惑更甚。


    难道老大知道是谁带走了苏苏?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以老大的实力,找到那家伙把人抢回来不就行了?


    贺川的反应也很奇怪。


    太诡异了。


    ***


    又是一夜暴雨,黑沉沉的天幕仅有几缕微光洒落,雾蒙蒙的光线仿若日夜更迭的凌晨,模糊了时间流速,世界万物均笼罩着一片暗色。


    微弱的天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稀薄晨光为白发少年精致的眉眼勾勒出几道深深浅浅的阴影,徐徐睁开的眼睑似抖落着霜雪升起朝曦的初冬,微茫的金色在雪地里弥漫盛开。


    他醒的很早,怀里的少女还在酣睡,卷翘的睫毛安静覆下,乌黑茂密的长发尽数垂落在揽住腰肢的手臂上,柔顺触感像吸附住的绒毛一样惹得他爱不释手。


    他低头凑近,整张脸都埋进了少女柔软的黑发里,鼻尖轻耸,迷醉地不断嗅闻着少女发间馨香,整个躯体的体温正在急速飙升。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受不了。


    漆黑柔软的尾巴缠着小腿来回打转,掌心的黑发穿过指缝,他纤细的指节搭上她柔嫩后颈,薄唇开开合合,时不时抿一口她的发丝,喉咙里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语气词。


    身体热的像个火炉。


    “唔……”


    苏梨纯粹是被热醒的,感觉有个罩子闷住了她的全身,人还没完全清醒,粘粘糊糊的吻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早上好。”


    含糊不清的音节裹挟着湿热气息于唇齿间吐露,尾音上扬的过分,笑意明晃晃地从他唇角泄出。


    “小梨花好可爱。”


    睡眼朦胧的苏梨甚至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她有些遭受不住时戚突如其来的热情,偏头推了推:“别、别亲了……”


    锁链哗啦啦直响。


    时戚金瞳微弯,一眨不眨地直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你跟我说早安。”


    苏梨呼出一口气,气息稍稍有些微弱:“早安,时戚。”


    “你没笑。”


    “不算不算,小梨花你要对我笑。”


    柔软的白发随着少年贴近的动作垂落在一侧,那双灿金色的眼瞳顿时毫无遮挡地展露在苏梨视线中,眼底纯澈的色泽比阳光更加璀璨夺目,几乎叫人无法与他对视。


    那与生俱来的天真稚气在一瞬间就湮灭了所有负面情绪。


    苏梨扯起唇角,露出一抹微笑,语气半带些无奈:“早上好。”


    回应她的是他蓦然印在唇上的一个吻。


    金瞳明亮,笑容灿烂。


    昏沉光线下,五官精致到极点的少年笑意绽放的模样却像在发光,仿佛天使降临人间,美丽又圣洁。


    时戚不愿取下镣铐,哪怕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也不行,执着地取来洗漱工具蹲在床边照顾苏梨刷牙洗脸。


    苏梨仅仅只是移到床沿进行洗漱,而后就被推回床上继续躺着,真正做到全程脚不沾地,人不离席。


    早餐是时戚特制的三明治,端过来的时候还在冒热气,刚刚煎好的。


    苏梨自从早上醒来,整个人就有点晕,洗漱完眯了一会也不见好转,身体忽冷忽热的,缩在被子里发呆。


    直到时戚拿着三明治坐到床边喂她,她才恍然张嘴咬了一口,干涩的喉咙让味觉如同腐烂般悄然退化,没有半点食欲。


    苏梨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


    时戚直愣愣地盯着她,五官僵滞着没了情绪,只有捏着包装纸的指节不断收紧。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金色的瞳眸尽是阴霾,嘴唇微颤,断断续续的音节连缀成一句不可置信的质询。


    “是不是……我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苏梨喉


    咙如火烧般刺痛,艰涩地挤出一句回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吃?”时戚捏得包装纸簌簌的响,瞳孔暗沉,面上神情越发阴沉,“你昨天才吃了几口就说吃不下,今天也要用这个借口吗?”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和我一起生活?”


    “你不要这样绝食来抗议好不好?”


    “这些链子太重了你不喜欢是不是……”


    他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精神状况肉眼可见的不稳定,眉睫不受控制地发颤,呼吸越发沉闷。


    “小梨花……”


    他低敛的眼睑刚扬起就僵住了,眸光微滞,顾不上只咬了一口的早餐,随手一扔连忙探身去查看阖着眼躺在床上气息微喘的苏梨。


    她的脸色极其苍白,但眼睑下方的皮肤却泛着异常潮热,手上的温度很低,鼻息很重。


    时戚竭力控制住发颤的双手,心神慌乱地将苏梨抱进怀里,尖利的犬齿用力咬下嘴巴处一整块肉,皮肤被暴力撕开一个口子,鲜红的血液奔腾涌出,从破洞的口子里汩汩地灌进她微张的口腔。


    “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时戚裹紧被子,额头抵着她的眉心,下半张脸残缺不堪,血红的液体在接触中染红了她的下颌,血珠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天气太冷了,我早该做好防备的。”


    他看着被血染红半边脸的苏梨,破烂的嘴唇牵起微弱弧度,此时此刻,只有这艳丽的色泽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你会好起来的,小梨花……我保证。”


    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口接着一口咬烂自己的脸,只为加快鲜血流动的速度,尽最短时间治愈好她的身体。


    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


    A城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


    他应该再小心一点。


    临近夜晚,苏梨发烫的面颊才渐渐冷却下来,但她脸色依然苍白的像张薄纸,即便睡着了也仍昏昏沉沉地蹙着眉心,睡的很不安稳。


    时戚单膝跪在床沿,用沾湿的毛巾小心翼翼擦去苏梨脸上残留的血迹,白发坠染着星星点点的血渍,那张漂亮的脸蛋已是血肉模糊,遍布坑坑洼洼的伤口,血肉下破裂的白骨都浸着腥红。


    擦干净苏梨脸上的痕迹,时戚低着头,用同一块毛巾仔仔细细地擦去手上沾染的血液,认真而细致,连指缝都清理的很干净。


    被咬烂的面容在缓慢生长复原,他睁着一双沉静的金瞳,伸手轻轻覆上她的面颊,指尖贪恋地摩挲着那处柔嫩皮肤。


    洁白的指节移至她眉心,动作轻柔抚平褶皱,喃喃低语:


    “睡吧,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说不清到底是在安慰谁。


    他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手指蜷缩着擦过她脸侧发丝,转而下床蹲在地上,纤弱的身体缩成一团,像流浪的野猫一样安安静静地趴在地面注视着收留自己正在熟睡的主人。


    他就这样静静等待,等待伤口愈合,等待时间流逝,睁着一双不会凋零的金瞳,直到微弱的天光再度透进屋内。


    仿佛美好的愿景也会随之一同降临。


    ***


    持续了近一周的暴雨。


    末日生态越发恶劣,野外生存变得愈加艰险,狂风骤雨席卷着树木枯叶摇晃飘曳,日夜交替的时间被拉长,天色长时间处于昏暗阴沉的夜幕。


    昼短夜长,末日环境已然进一步恶化。


    秋月撑着伞走在冬暮身侧,风雨飘摇,湿凉的雨珠携着冷风拍打雨伞,淅淅沥沥的湿气还是染湿了他们的衣服。


    在风很大的雨天撑伞,只能起到心理作用的挡雨。


    荒地贫瘠破败,周遭极其,没有半点人烟气息。


    秋月一边打量周边环境,一边在心里暗忖,自从手环定位失效,贺川就跟疯了一样,表面上和安德森打得有来有回,实际心思全放在其他事情上……跟逗老鼠似的漫不经心。


    上次跑到荒废的寺庙独自待了一整天,出来时手腕挂着一串黑檀木珠,垂落的长发扫过黑色珠面,隐约映出斑驳血痕。


    然后这次又跑来这片荒无人烟的郊区寻找,异人实验进程已经被他无限制往后延。


    秋月抬眼望去,贺川的身影隔着雨幕朦朦胧胧地走在最前方,白色衣袍如幽灵般在风中飘荡,模糊又显眼。


    换作以前,她肯定无法想象冷血无情的贺川会将一个女孩的性命看的比他人生追求的意义还重要。


    这听起来非常荒诞离奇。


    但事实就是如此。


    为了找到苏梨的下落,贺川已经无心再关注活体实验样本。


    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秋月一时间心事重重,但面上却如常露出淡淡的笑,刻入基因的习惯难以改变。


    冬暮是个很安静的人,两人出任务基本没什么额外交流,不像春晓那样会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只有急促而嘈杂的雨声事时时萦绕在两人周身。


    远远的,秋月看见一座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木屋,崭新雕刻的外观在大雨冲刷下仍如坚实的新木,矗立不倒。


    木屋?


    这荒郊野外的居然有人居住?


    令秋月意外的不是贺川推门进屋的行为,而是身旁的冬暮突然主动开口:


    “她在这里。”


    秋月只愣了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笑着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冬暮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加快脚步,原本就形同虚设的雨伞被遥遥甩开,秋月见状,笑意温和地收回伞。


    这下是真的没有撑伞的必要了。


    抵达木屋,最先感知到的是空气里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其次才会发觉几乎完全渗透地板的血迹,粘稠泛滥,宛如一片流动的血海。


    而这片血海源头指向小屋内唯一的床铺。


    纯白色床单染上大片鲜红,床垫已完全无法看出原本的颜色,只有未被污浊的几点斑白在红海里如繁星闪烁,若隐若现。


    满目浑浊猩红中,那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异常瞩目。


    少女沾染着血迹的乌黑长发垂落覆在身上,苍白纤细的手臂上淅淅沥沥地淌落着血液,人类特征较为明显,而另一道身影却像东拼西凑的类人生物,透过血肉模糊的头骨能看见暴露在空气中,隐隐跳动的神经脉络。


    很熟悉的气息,这是V-03号血液的味道。


    秋月停住脚步,看着贺川站在床边,毫不留情地拽着碎裂的脑袋从床上提起——锁链声随之哗哗作响,他嶙峋的手臂被镣铐拴住,残缺的大腿被链条缠绕,紧密地深陷进皮肉里。


    骨头碰撞锁链发出的晃荡声,显得清脆又诡异。


    贺川眉目阴沉,冷声质问:“你把她怎么了?”


    那张面目全非已无法辨认出五官长相的脸突然狰狞地颤动起来,猩红眼珠在破裂的眼窝里转动了几圈,下半张脸破烂不堪,只有半截鼻骨挂在仅剩的面皮上。


    他的嘴巴被外力撕毁,但破损的喉咙还是艰难发出了晦涩音节。


    “救她、救她……”


    意识模糊的怪物只知道一遍遍重复着凌驾本能之上的念头。


    “救救她……救她、救她……”


    嘶哑艰涩的话音就像散落一地的碎玻璃渣,断断续续地发出嗡鸣,刺耳又尖锐。


    “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


    一声声堆叠而出的破碎音节堪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贺川嫌恶地皱起眉,这具在认知中最成功的实验体如今被他像丢弃垃圾般随手抛下,骨骼断裂的喀嚓声络绎不绝,脏器碎裂,粘稠地顺着残缺破洞的躯体缓缓淌出。


    他将指尖沾上的血迹抹在衣袍上擦去,俯身拨开那遮住脸庞的长发,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映入眼帘。


    贺川手指微颤,眸光凝滞了几秒,小心翼翼地去探她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呼吸。


    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指节,却让他僵硬的指节慢慢恢复知觉得到舒展,指尖覆上她体温极低的面颊轻轻抚摸,腕间佛珠触感也变得冰凉沁骨,在苍白肤色映衬下显


    出几分噬人的煞气。


    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动作轻缓地从一片狼藉的床铺中抱起她娇小的身体,扯动的阻碍感让他敛起眼睑,眸光落下——泛着金属光泽的细长锁链栓在她脚踝处,随着悬空垂落的小腿簌簌晃荡。


    贺川眸色骤冷,手臂收紧,稳稳当当地拥着怀里昏睡的少女,同时侧身重重碾过脚边瘫软的烂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张没有一块好肉的狰狞面孔:“你也配囚禁她?”


    什么都给不了她,却要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害她沦落至此……


    贺川冷戾的眉眼遍布杀意,他泄愤似的一脚踹开那颗破破烂烂的头颅,满是裂纹的头骨即将撞上墙壁又被链条长度扯回床底,发出阵阵沉闷坠落声。


    完全丧失意识的怪物逐渐被身体自转愈合的饥饿感唤醒,指骨抓挠着地板,喉咙嘶鸣,一下下蹭着地面缓慢爬行。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他才从床底爬出,就被人抬脚恶狠狠地踩住腹背动弹不得,食物的味道近在咫尺,吸引着饥饿的怪物不由自主仰头张望。


    秋月正要上前,被冬暮抢先一步,他弓着腰很快拆除了拴住苏梨的锁链,不顾贺川别有深意的冷冽眸光,无机质的瞳孔映出一片模糊血红,低声开口道:“她的生命体征很微弱。”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贺川意味不明地冷嗤一声,没多说什么,这个实验体的死活确实比不上苏梨的性命。


    他刚迈开脚步就被粘稠阴冷的指骨扯着裤脚阻拦下来,嘶哑尖锐的气音连绵成断断续续的话语。


    “不要、不要……别带走……好饿……别……”


    不要带走她不要带走她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猩红的眼珠轻微跳动,他努力伸长手,想要触碰感官中那个散发着甜美香气的少女,但下一秒就被重物压烂手骨,只有吱嘎吱嘎的骨头碾磨声在他耳边回响。


    视线颠倒,他被踢至床边,锁链扯着皮肉来回收缩,疼痛感深入骨髓。


    “滚开。”


    这是他唯一听见的声音。


    好痛好饿好痛好饿好痛好饿好痛好饿。


    无人理睬怪物毫无攻击性的挣扎,秋月从衣柜里翻出崭新的毯子覆在苏梨身上,同时和冬暮各自翻找了些衣物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外面还在下雨,这次撑伞的人变成了冬暮。


    秋月提着一袋子物品走在最后,听见身后突然传来剧烈响动,她下意识转身看去,不由一愣。


    之前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可能是出于某个原因将自己的手脚也一并栓了起来,而现在他为了挣脱枷锁,毫不犹豫地掰断了戴着镣铐的手脚,破烂不堪的躯体顿时只剩下一滩歪斜的异物在地面蠕动爬行。


    他渗血的喉咙还在不断轻颤,那模糊不清的音节混杂在血肉流动声里无法听清,但不难看出他即便失去意识却仍执着地想要拥有什么。


    她记得他为苏梨流过的泪。


    秋月端详几秒,默许了他接近的行为没有制止,旋即转身跟上前方的贺川。


    冷风肆虐,大雨滂沱,而她脑内却不合时宜地回想起贺川从寺庙中走出的那个夜晚。


    “贺队,你也相信这世间有鬼神之说吗?”她不解贺川竟会求神拜佛。


    “只有胆怯心虚的人才会惧怕鬼神作祟。”


    他在寂静夜色下拨弄佛珠,唇边微微牵起一抹弧度的侧脸显得虔诚又温柔。


    “但若真的恶有恶报,善有善报……那这世界也还不赖。”


    他咬字轻慢,如同对天发誓一般字字坚定。


    ——我要她长命百岁,平安健康。


    世间若有神,也应当垂怜她、偏爱她。


    第115章 小可怜(三十八)以爱之名拯救末日……


    雨水潺潺淌过车身,雾蒙蒙的湿气模糊了车窗外斑驳的雨景,唯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在疾驰而行的车内缓缓弥漫。


    车里异常安静。


    贺川一手圈着昏睡的少女紧紧揽在怀里,一手拿着温热的湿毛巾擦拭她身上沾染的血渍,耐心细致的仿佛生来就懂得如何照顾人,秋月没有任何插手机会,只能坐在旁边干看着。


    擦拭干净后,贺川低头贴上她的脸,手指陷进黑发里来回抚摸,两人紧密相贴,旁人甚至无法看清怀里少女的面庞。


    秋月默默移开视线,盯着水雾模糊的玻璃车窗,如果苏梨身体状况能够好转,那一切就好像回到了过去……


    这样很好。


    炸毁实验基地后,他们的新住址选定在防护性极高的地下废墟,有坍塌的大厦作掩护,安全度大有提升,但缺点是雨天地下极其潮湿,气温骤冷。  :


    回到新实验所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苏梨的身体做一场全方面检查。


    耗时近半个小时,最终得到一份并不理想的数据报告,她身体每一项数值都远低常人,甚至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秋月看着贺川攥紧纸张的那只手用力到青筋突起,似乎下一秒就会克制不住冲动撕碎这几张繁杂详细的数值报告,情绪外露的已经没有心思去掩盖了。


    “贺队。”秋月忧心忡忡地开口,脸上习以为常的笑意完全消失,“苏梨的病因很奇怪……”


    贺川指骨紧绷,竭力压下心底躁郁的情绪,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仍未完全平静下来:“……环境。”


    “对。”秋月伸出食指支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似乎天气越恶劣,她的病情就会越严重……”


    但是末日生态怎么可能仅凭他们就能轻易改变呢。


    这无异于给苏梨判了死刑。


    贺川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答案,他敛着眉睫,神情阴郁的可怕,一言不发地转身往休息室走去,苍白纤细的手指捻着佛珠轻轻转动,那连接黑檀木的红绳结如一道流淌的血线,将他的希望和祈求牢牢栓在鲜血里。


    秋月叹息着收回视线,一转身被悄无声息出现的冬暮惊了一瞬,他的眼睛依然漆黑空洞,没有任何焦距,声音很低,几乎没什么语气波动。


    “不能治好吗。”


    平直的语气让这句询问变得像陈述。


    秋月思索了几秒才郑重地回答道:“……不一定,肯定还是有办法好转的。”


    很难从冬暮那张空乏的眼珠看出他有什么他情绪变化,但秋月还是温声叮嘱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在贺队面前说这些关心苏梨的话。”


    冬暮安静了一瞬,空乏的目光掠过她的面庞,眼里映不出半点色彩。


    他低下头,淡声回应。


    “好。”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秋月着实松了口气,他几次三番的关心苏梨虽然是好事,但很容易惹得贺川不高兴,上次已经手下留情,这次就未必再有那么好心。


    感情的事确实很复杂,秋月也只是一知半解地在观察推测,但人身安全理应放在感情之上。


    除了贺川这种疯起来不要命的变态,也就只有那个一心扑在苏梨身上的怪物……


    会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爱情。


    ***


    贺川推开休息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动作一顿,阴郁的眉眼微展,轻轻带上门快步走近:“醒了。”


    休息室里很暖和。


    窗户紧闭,唯一的床铺也铺着一层厚实软被,不受半点寒气侵袭,与门外的阴冷相比,俨然是两个反差极大的世界。


    苏梨迷蒙地睁着眼,以为自己在做梦:“……贺川?”


    直到贺川在床边坐下,轻柔地握住她的手掌拢在手心,苏梨才有了点真实感,苍白的小脸在垂落的黑发映衬下比纸还薄弱:“我怎么……”


    “你生病了。”贺川言简意赅地带过,眸光一旦触及她虚弱苍白的面颊就被烫得不敢细看,语气骤然低沉下去,“……我会治好你的。”


    苏梨唇角微牵,但破碎的音节截断在她一声声突如其来的咳嗽中:“我咳咳咳咳——”


    下一秒她就被贺川拉进怀里,轻轻拍打后背顺气,待她好不容易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来,一杯温水随之递到唇边,只需她启唇喝下就行。


    温热的清水有效缓解了喉咙的涩痛,但声音仍是有气无力的:“时戚呢……”


    贺川抽走水杯,面色不虞地盯着她,换作之前肯定会咬她一口以示警戒,但现在舍不得再制造任何一点不好的痕迹,只是冷冷地嘲讽了一句:“怎么不见你多关心关心自己,就这么在意别人?”


    刚刚的咳嗽让苏梨眼里漫开些微水汽,生理性泪水在她圆澄澄的杏眼里隐隐闪烁,像散落着星光点点,她就这样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扯了扯他的指节,语气软的要命:“……别生气。”


    贺川定定地注视几秒,伸手抹去她眼角渗出的几点泪珠,似叹似笑,不知是无奈还是调笑:“谁敢跟你生气。”


    那双水汪汪的杏眼一凝视着你,就好像整个世界她只看得到你,再怎么冷硬的心恐怕也会软得一塌糊涂。


    “他没事。”


    贺川不欲在苏梨面前谈及别人,简单一句回答后就不准苏梨再问些有的没的了。


    虽然苏梨的病因看上去跟末日生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该用的医药治疗仍然不能省略。


    “把眼睛闭上。”


    贺川挽起苏梨的衣袖,拿着针筒的手已经举起,黑色珠面映出针尖反射的凛凛冷光,他揽着她的腰不急不缓地温声叮嘱:“不准咬自己嘴巴。”


    “没事的,很快就好……就一下。”


    长长的针头扎入小臂,药液缓缓流动,贺川推动针筒的手非常稳,一边准确快速的打针,一边安抚地亲她发颤的嘴唇。


    蜷在怀里的娇小身躯抓着他的衣衫呜咽地闷哼  ,生理性的疼痛无法抑制,像猫一样在怀里挣扎啃咬,眼泪扑簌地落下。


    “没事了没事了……”


    嘴唇第一次被她咬破,贺川丢掉针管,胡乱咽下嘴里的血沫,紧紧抱住她,低头亲她渗出冷汗的额头。


    “乖乖,别哭。”


    贺川一边抬手抚摸她颤抖的脊背,一边埋头在她眉眼间来回亲吻。


    汗水和泪珠交织在一起,他执着地一遍遍吻去脸上水渍,舌尖满是苦涩的水汽,他的心也苦痛的仿佛要被撕裂。


    她的眼泪原来这么疼。


    让他喘不过气,神经感官变得迟钝,只知道一遍遍呢喃着重复——


    “别哭。”


    药效让她再度昏睡,平稳的呼吸和停止颤抖的身躯并未让贺川第一时间放手,他仍轻轻抚摸着她瘦弱的脊背,温柔地亲吻沾染湿意的眼睫。


    很久很久,都不愿放开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直到手臂酸痛,几乎无法再抬起,他才顺势放她躺回床上,紧接着侧身挨在床沿躺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陷入沉睡的面庞。


    他握住她柔软白皙的小手,放在唇边细细亲吻。


    只有不断感受到她的存在,他紧绷的神经才会有所放松。


    ***


    隐蔽的地下场所在带回苏梨的第三天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春晓僵着脸往后退,为什么她刚回来就碰到这家伙找上门来?!


    在春晓眼中如瘟神般突降实验所的傅斯遇好像并没有擅闯他人大本营的自觉,不顾周遭异样的眼光,径直往通道内部走去。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皮质外套,袖口染了些血迹,眉目冷然,看上去风尘仆仆的。


    春晓连忙跟上去想要阻拦他旁若无人乱逛的脚步,虽然她打不过傅斯遇,但这人未免也太嚣张了……


    春晓蓦然停住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斯遇目的明确地朝着倚在墙壁一侧和秋月交谈的贺川所在方向走去,她原本呼之欲出的老板二字也咽了回去。


    即便是她那不太灵泛的脑子也在此刻隐隐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她偷偷摸摸凑上前看热闹,一走近就听见贺川不带任何感情的冷嘲:


    “既然你不关心她,为什么不能分手?”


    傅斯遇懒得向旁人证明自己对苏梨的感情,尤其是贺川这种疯言疯语的神经病更没必要理会:“她在哪?”


    秋月微一偏头,傅斯遇立刻转身推门走进,高帮靴踩着地面映出一道道染血的湿脚印。


    贺川冷冷地盯着秋月,发尾无风自动:“你报的信?”


    秋月一怔,温声解释道:“他应该是自己找过来的。”


    迎上贺川不太信任的眼神,秋月感觉命运的镰刀已经高悬在自己脖子上方,佯装平静地开口道:“南城一堆琐事需要他处理,他还能抽出精力寻找苏梨……这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贺川冷嗤一声,撇开眼:“为时已晚的关心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话音落下的那刻,他的身影消失在苏梨房间门口。


    秋月站在原地,没有选择跟着进屋,不经意间瞥见春晓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由失笑:“晓晓,你在干什么呢?”


    春晓轻手轻脚地走近,小声询问:“傅斯遇难得自投罗网主动送上门,我们为什么不趁机把他杀了?”


    她用单纯疑惑的语气说出了十分冷酷的话。


    “没这么简单。”秋月拍拍她的肩,语气温和下来,“也许我们接下来会经常和南城的人打交道……”


    春晓愣住:“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爱情吧。”秋月不禁感慨,尾音悠长。


    春晓完全没听懂,迷茫地睁着眼看她。


    两人交谈间,半掩的房门内传出贺川冷冽的嘲讽声。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她当初待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可从来没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过她,而你呢?”


    “现在你居然还好意思质问我对她做了什么。”


    “她就应该留在我身边。”


    “我会治好她。”


    贺川单方面的输出让空气都僵冷了几分,傅斯遇许久没说话,屋里传出些许脚步声,接着才响起他直白又薄凉的嗓音。


    “可我女朋友并不想待在这里,她很讨厌你。”


    春晓虽然不太理解情况,但这句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还是听的她心惊肉跳,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神色自若的秋月。


    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短暂几秒,贺川的声音骤然冷到了极点。


    “那又怎样,反正我最爱干的事就是强迫。”


    屋内徒然陷入安静。


    春晓一颗心好奇心蠢蠢欲动,几乎是趴在门边往里看——哎?夏梨怎么也在。


    好久没见到夏梨了,她怎么看上去病怏怏的……


    透过半开的房门,能很清楚地看见眼神濛濛的苏梨朝傅斯遇伸手,声音很轻,但不难看出她眼底晶亮的光泽:“斯遇哥哥……”。


    傅斯遇俯身握住她伸出的手,动作极其小心,唯恐捏疼她柔嫩的手心:“小梨,我很想你。”


    苏梨那张苍白迷蒙的小脸上浮现出明晃晃的喜悦,如同一把躲避不及的尖刀狠狠扎向贺川的眼睛,瞳孔被刺得生疼。


    她从不这样期盼他的到来。


    傅斯遇扶起她的肩膀,细心地倾身让她能完全靠在自己怀里,宽大的手掌完全覆住她的手心,语调温和而耐心:“小梨,想跟我回去吗?回到南城,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


    她的声音那么微弱,却又那么刺耳。


    贺川冷眼旁观,苦涩的余味在喉腔翻涌弥漫,他咬着牙根,绷住了那抹发涩的冷笑。


    真可笑。


    似乎在她的所有选择里,从来都不会出现他的名字。


    他做的还不够多吗?


    到底要怎样她才愿意试着原谅他……


    贺川眼睁睁看着傅斯遇从自己眼前将人抱走,他心里悲戚地喊着别走,但面上却只是漠然的一言不发。


    要是真开口把人拦住不让她离开……


    她又要讨厌自己。


    他不想看到她说出那些话,也不想看到她在自己面前掉眼泪,更不想看到她对别人笑那么开心。


    贺川摩挲着质感平滑的佛珠,心脏也被指尖冰冷的触感慢慢冻结。


    她能不能……


    可怜可怜他,多在意一下他呢。


    苏梨没有听见他的心声,她太疲惫了,身心都提不起劲,全程窝在傅斯遇宽厚温暖的怀抱,没有动弹一下。


    没有眼力见的春晓还想


    凑上去跟苏梨搭话,被非常会看眼色的秋月紧急拉到一旁。


    “秋月,你干嘛?”春晓很在意苏梨的情况,有些着急地连声询问道,“夏梨她是不是生病了?”


    “嗯。”秋月拦住急躁春晓,温声解释道,“所以让她回南城吧……那里的居住环境和医疗资源都更好。”


    春晓紧急示意秋月噤声,身后的贺川跟怨念深重的恶鬼般面目可怖地冷冷瞪着她们。


    “贺队。”


    秋月似有所察,面不改色地回身,笑容不减,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南城就在那里,我们随时都可以去看望苏梨,这并不代表什么。”


    贺川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在感情上也更加偏执,虽然对方名花已有主,但他却视而不见,明争硬抢。


    贺川冷着脸没说话,佛珠在他指尖来回转动,那晃动的绳结像一根被掐住的红线,在他腕上若隐若现地挣扎。


    许久,他才眉目阴郁地勾起一丝凉薄笑意。


    “那当然。”


    ***


    傅斯遇抱着苏梨毫无阻拦地从地下实验所离开,刚踏上地面,就看见身体破烂不堪的白发少年歪斜着四肢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如同一条闻到主人气味便急匆匆赶来的狗,嘴巴里还叼着一截没吃完的指头。


    阴雨绵绵,他周身的血腥味被冲刷得很干净,只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水腥味。


    傅斯遇按住苏梨的颈肩,没让她从自己怀里抬起头注意到地面景象,一手搂紧她,一手撑着伞,迈开腿从匍匐爬行的怪物身上跨了过去。


    湿漉漉的白发少年歪着脑袋,呆滞地吞下那半截指头,完全依照本能继续在地面爬行跟随。


    她在哪里,他就要去哪里。


    一直一直……跟着她。


    不能离开她。


    这是涣散的大脑意识里,唯一被自主刻入本能的认知。


    他想不明白具体缘由,但他会照做。


    她闻起来真的好香,好想吃好想吃……


    一想到她就好饿好饿。


    傅斯遇此行就是专程来找苏梨,很快就带着她驱车回到了南城接受治疗。


    她路上一直在咳嗽,傅斯遇除了喂她喝水顺道安慰几句外几乎毫无办法,烦躁地恨不得把油门踩烂,车子在雨幕中一路疾行狂飙。


    近半天的行程被他强行缩短了一半时间。


    今时不同往日,原就很受人瞩目的傅斯遇如今再怎么低调,回城的消息还是很快在城内扩散,赶往医疗所的路途中,到处都是和他打招呼客套的人。


    傅斯遇担心吵到苏梨,大步流星走得飞快,徒留呆愣的行人后知后觉,纷纷八卦地四目相对。


    “哎哎哎傅队长是不是怀里抱着个女孩子?”


    “我去不会吧出去了一趟直接名草有主了,我心碎了。”


    “不是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个女孩好瘦啊,小小的一只。”


    “咳这体型差……很好奇,吃得消吗?”


    “噗你们能不能正经点……”


    …………


    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并未被当事人听见,傅斯遇一心只想着给苏梨检查身体,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究竟生了什么病。


    在傅斯遇的安排下,全身检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同时在医疗所内很快收拾出了一个豪华单间。


    这是傅斯遇首次看到苏梨详细的身体报告,他看了眼面前欲言又止的医生,又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的少女,转而带上门走出房间,示意对方在门外交谈。


    “她这是什么病症?”傅斯遇眉头紧皱,问的很直接。


    “没有很明显的病症表现,但身体机能非常差。”饶是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医生也第一次见到如此特殊的病患,“她是不是之前亏空了身体?感觉不像是正常生病。”


    傅斯遇脸色蓦然变得非常难看,不知想到什么,眉眼似阴霾密布,黑压压地沉下眉睫。


    医生下意识移开眼,生怕对上视线被迁怒,小声抒发自己的观点:“正常医疗手段检测不出来的病症也许会跟末日生态、基因诱发、异能等等东西有关,这些可能就需要傅队长您来辨别了。”


    虽然傅斯遇早已登上城主之位,但大家还是习惯叫他傅队长,更亲切自然一些。


    “知道了。”傅斯遇淡淡颔首,眉梢牵起微弱弧度,“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有事随时喊我,那我先去忙了。”


    “嗯。”


    傅斯遇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又再度摊开苏梨的身体检测报告从头到尾仔细确认了一遍,然后叠好收进口袋,整理好心情才推门走进病房。


    “宝宝,饿不饿?”


    他敛去眉眼间的郁色,专注地凝视着她时,那双泛起涟漪的眼眸显得温柔又多情。


    苏梨偏了偏脑袋,想要将目光投向他,而他已经先一步在床边坐下,不用她转头就能看到她。


    苏梨抿了下唇,毫无血色的嘴唇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无力:“……想吃甜食。”


    “好。”傅斯遇笑着在她唇上亲了几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平缓,“我让人马上送来。”


    苏梨也小幅度地扬起了唇。


    傅斯遇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上牵起微薄笑意,就像在阴雨天目睹了一轮绚丽的彩虹,是一种治愈人心的美景。


    他低头在她脸上又亲了一口,尾音含笑地夸她:“我们小梨宝宝真可爱。”


    眉目俊朗、身姿挺拔的男友眸光缱绻,躬着身与她耳鬓厮磨,这叫人如何不心动。


    苏梨眼睫微颤,薄红于眼睑下方迤逦弥漫,让虚弱的病容平添几分生机。


    傅斯遇拨开她脸侧垂落的长发,指尖轻轻拂过她眼睑,爱怜又温柔地轻叹:“等我一下,宝宝。”


    他起身短暂离开了一下,回来时手里还端着杯热茶。


    “先喝点,暖胃。”


    苏梨被傅斯遇单手扶起,半躺进他宽阔的胸膛,那股干燥又温暖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茶水入喉,由内而外的传出阵阵热意,她鼻尖沁出一点汗,被时刻注意她动向的傅斯遇很快抹去,指尖捋动她的黑发,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贴在她颈侧传递。


    不仅胃是热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林悦音敲门送来甜食,出于好奇心理偷偷张望了一下,发现病房里的人是苏梨后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朝她挥了挥手:“苏苏,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傅斯遇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装着小蛋糕的纸袋,无声的口型——安静点。


    林悦音一愣。


    难道现在寒暄都不让了吗?


    傅斯遇高大的身影恰好挡住了苏梨的视线,他垂眼看向启唇想要回应的苏梨,扬了扬眉梢,试着露出一个较为轻松的笑容:“先别叙旧了,来,吃蛋糕。”


    “很甜的。”


    “宝宝,再吃一点。”


    屋里基本只有傅斯遇一个人的声音,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他自得其乐地单方面和人交谈。


    站在门口的林悦音从疑惑不解到满目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惊人的称呼……


    她实在难以置信,那两个暧昧的叠词有朝一日居然会从傅斯遇口中说出。


    由于这件事冲击力太大导致她对苏梨一直不说话的违和感消减了许多,满脑子都在好奇两人现在的关系进展如何。


    但傅斯遇一直待在病房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还在不经意间用眼神催促她赶紧离开。


    林悦音哼哼地闷笑着带上门,心里止不住吐槽,挺开窍嘛,还怕被打扰二人世界,跟之前的嘴脸完全是两模两样。


    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被暗中诋毁的傅斯遇只是单纯想守着苏梨,确保她有任何不良反应都能第一时间得到照顾。


    她胃口相较于以往变得很小,只吃了几口就摇头拒绝了,唇上的奶油被他卷走,舌尖轻轻舔/过柔软的粉唇。


    他俯身撑在苏梨身侧,两人几乎是面贴面地交流:“很甜。”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垂,白嫩的耳际泛起绯意,睫羽下的眼波晃荡,水润的粉唇微张——这是一种无声又直白的邀请。


    傅斯遇心头猛跳,按捺


    不住地扣住手腕,侧过脸吮住她张开的唇瓣,舌尖轻柔地探入口腔,浅尝辄止地吞吻着那抹甜蜜馨香。


    太乖了。


    傅斯遇眉睫覆下,热息滚烫地从唇齿间弥漫,眸光在一瞬间变得侵略性十足,但又很快被浓郁暗色淹没,只能窥见一片灼热的暗潮。


    “宝宝呼吸……”


    他的嗓音低哑又旖旎,克制地啄吻她发烫的耳尖,荷尔蒙的气息在彼此呼吸交汇间不断升腾。


    苏梨目光被那抹撑起的布料烫得慌乱移开,雾蒙蒙的杏眼顷刻间变得晶亮闪烁:“你……”


    “没办法,宝宝主动亲一下就这样。”


    傅斯遇绷着脸,状若平静地低声解释,但眼睑下方跟火烧似的染上一抹显眼热意。


    “好喜欢小梨,所以一点定力都没有。”


    苏梨面颊发烫,忍不住又瞄了一眼:“……”


    难以忽视。


    她那晃荡的眼波让傅斯遇半边脸都要烧起来了,他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抬手捂住了那双水光涟漪的杏眼。


    “别看了宝宝,再看真忍不住了。”


    苏梨眼前骤然陷入黑暗,但她非常信任对方,因此并未流露出任何害怕情绪,反而翘起唇角,绽开一抹很浅的笑意。


    “……噢。”


    原来他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傅斯遇面上热意还未完全消退,他俯身对着那张翘起的唇瓣报复性质地快速啄吻,发出一阵啵啵啵的亲吻声。


    “怎么不把舌头伸出来,宝宝?”


    “唔……你坏……”


    “嗯我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宝宝你要听话,再亲我一下,想要。”


    “……”真不害臊。


    嘴巴很甜,脸蛋也很甜。


    他女朋友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


    她一定会平安顺遂。


    ***


    苏梨睡着后傅斯遇才抽空去了基地一趟,他回来后基本一直待在医疗所,大晚上突然在基地现身,周晨光还有些意外。


    “老大,你今天事处理完了?”


    傅斯遇面上没什么表情:“取点东西。”


    周晨光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并不高,不由压低了些声音走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好回来的林悦音双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好奇:“老大老大,你和苏苏是不是……谈了呀?”


    周晨光反应更大:“啊?进展这么快?”


    傅斯遇一时有些无语两人极其八卦的表现,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平静地回应:“嗯。”


    林悦音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开心地捂着嘴偷乐。


    哎呀呀~太般配了。


    周晨光一脸震惊,消化完傅斯遇脱单的事实后默默比了个大拇指:“老大,不愧是你,闷声谈恋爱。”


    他们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的窍。


    傅斯遇没有闲情跟他们讨论这些有的没的,他面上的神色一直都很紧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林悦音虽然脱线,但还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她收敛了笑意,一字不差地问出了前不久周晨光刚问过的话:“发生了什么事吗?”


    傅斯遇推门进屋,林悦音和周晨光紧随其后,门关上后,他眼底不太明晰的情绪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越发沉郁。


    “小梨生病了。”


    咋一听到傅斯遇亲昵地叫苏梨小名,两人还是会有些恍惚的不适应,缓了一下神才理解他的意思。


    傅斯遇从口袋拿出那张精心保存的身体报告,递到两人面前,在林悦音伸手接过后,他才低沉地缓缓开口道:“她的病因无法用常规医疗检测判别,这才是最棘手的。”


    纸张上那一项项远低于常人水平的数值让周晨光和林悦音看的极为沉重,面上忧虑重重。


    “老大,那你现在是打算……”


    傅斯遇不可能放任苏梨的身体继续恶化,他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他肯定有了自己的想法。


    “升阶。”


    傅斯遇话音落下的那刻,他扯下橱柜底部的发条,转动的齿轮将满箱晶核毫无保留地展露在视野中。


    林悦音面露惊异:“你是说……用大量晶核去提升她的异能阶级?”


    异能者能通过汲丧尸取晶核提升自身异能,最终达到升阶强化体质的成果,而异能等级越高,想提升所耗费的晶核就越纯粹,越难获得。


    对于苏梨这般最低阶的F级异能者,初期吸收晶核确实会对他们有所提升,但也存在一个不可忽略的弊端,既然异能觉醒初期只有低阶,那也就代表这个异能者身体素质很差,和普通人别无二致,那身体不一定能够转化晶核。


    而苏梨此时此刻的身体状况恐怕连普通人都算不上。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喂食晶核也不一定能够吸收内含的能量,无疑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的徒劳。


    周晨光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晶核……在末日里可算得上弥足珍贵的生存物质。”


    在艰险的末日生态,晶核与能力挂钩,是一种极为常见的金钱代币。


    傅斯遇这样的做法等同于烧钱。


    但他的决定向来不会因为其他人的言论而有所动摇。


    “总得尝试。”


    傅斯遇只是告知一声,特意在苏梨睡着的时候过来取走晶核,他没有时间在外过多耽搁,必须立刻回到她身边。


    只要一秒钟没有看到她,亲眼确认她的状况,他心里就很不踏实,总觉得会有意外发生。


    临走前,傅斯遇还特地嘱告了林悦音一声。


    “会吵到小梨,尽量不要去找她,不宜多说话。”


    林悦音不情不愿地点头。


    他自己满心扑在苏梨身上,恨不得住在医疗所,其他人连出现都是打扰。


    纯纯双标。


【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