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061章】 “这些年,是妈妈对不……


    一阵秋风起, 梧桐落叶散了满地。


    老式居民楼的外街已经换成了统一的木质装潢,一辆黑色轿车早早占据了对角的停车位,但车上的人始终没有下来的迹象。


    迟归没有催促副驾上的景瞬, 只是默默牵住了他的手。


    车里开了一点暖气, 但景瞬的手很凉。


    迟归默不作声地替恋人揉着、试图带来热度,“不要勉强自己, 如果不想去,我们就回家。”


    “……”


    景瞬听见恋人藏在安慰里的担心, 笑了笑,视线还凝在车窗外——


    在他们车位的斜前方,是一家开在居民外街马路上的港式小餐馆,透过餐馆的玻璃门窗,能够看见最后一排的餐桌上, 有位红衣女人正在翘首以盼。


    昨天, 许久不联系的徐佳突然给景瞬发来了短信。


    “小瞬,你最近有空吗?妈妈想见你。”


    “……”


    景瞬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见徐佳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了。


    上辈子事故发生后, 徐佳曾经短暂地来探望过他,但每次都是急匆匆地离开——


    不是她的现任丈夫打电话来催她回家,就是她的小女儿到点该下辅导班了、得赶过去接孩子。


    再后来,景瞬搬出了那套老房子,住进了迟盛要求的新家。


    他一开始还抱着希望,将自己的新家地址发给了徐佳,但对方只是口头承诺:“妈妈有空就去看你”,却从来没有兑现过。


    重生之后,景瞬从始至终没想过去主动联系徐佳,他害怕得到的答案令自己再度失望, 所以宁愿斩断那些不该有的期待。


    景瞬看着被迟归紧握的手,吐露真心话,“迟归,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比起早早就摆烂、忘记父亲职责的景观海,徐佳对于景瞬的付出确实更多——


    对方会陪着他在剧组上戏、拍摄、收工,会给他定制成长所需要的一日三餐,会支持并且培养他的兴趣爱好,也会帮他打理各种日常琐事。


    即便这样的“付出”,最终是为了在景瞬身上收获“回报”。


    徐佳在性格上带有一定的强势色彩,她不允许有任何经纪公司插手亲生儿子的拍戏事业,总是习惯掌控一切人事物。


    正是这个原因,她和景观海才会越走越远,最终分道扬镳。


    比起景观海的婚内出轨、生下孩子,徐佳至少陪着景瞬到了十五六岁。


    没有一个小孩不会渴望母爱,何况,曾经的景瞬确实被徐佳捧在掌心里疼爱过。


    所以在收到对方的主动邀约后,景瞬没忍住应了下来,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踌躇着不敢下车。


    迟归敏锐察觉了景瞬的情绪,“瞬瞬,你在怕什么?”


    景瞬深吸一口气,说得很不确定,“我怕她不是真的想我,而是看中了我身上的利益,就像景观海那样。”


    现在的景瞬重新开始了自己的事业,哪怕没有大红大紫,但至少比之前多了一批人气和热度。


    他渴望缺失了多年的母爱,但更怕从对方口中听到令人心寒的话。


    迟归解开景瞬身上的安全带,抚了一下他的颈侧,“你就当这是一次普通的见面,是对过往的告别。”


    “我有在,往后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迟归看得出来,景瞬还是想和徐佳见面的,只是怕再次收到名为“亲情”的伤害。


    手机响起了消息震动,是徐佳发来的:


    “小瞬,妈妈已经到了,你应该出发了吧?别着急,我等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


    景瞬听见迟归给予的鼓励和保证,又看向已经在店里等了将近半小时的徐佳,终于还是做出决定。


    “迟归,那我过去了?”


    “好,我等你。”迟归从后排给他拿来拐杖,“别着急,慢慢走。”


    这种母子见面的场合,迟归不方便陪着景瞬一块进去。


    “我就在车里等你,哪儿也不去,万一有其突发情况,我第一时间去找你,好吗?”


    “好。”


    …


    已经过了午饭的高峰期,这会儿店里没有其他食客,景瞬拒绝了服务员的帮忙和指引,撑着拐杖缓步走向了最后一排位置。


    原本徐佳还在低头看着手机,听见动静后,她立刻抬了头。


    “……”


    时隔多年未见,徐佳在容貌上有了些许变化,那双本该明艳的桃花眼黯淡了一些,眼角似乎还生出了岁月的痕迹。


    但她还和从前那样,爱穿鲜亮颜色的衣服,爱化精致的妆容,并且体态保持得也很好。


    景瞬从小就觉得,自家妈妈的长相胜过了很多娱乐圈女明星,只是缺少点接好戏的运气。


    母子两人久违地碰了面,气氛却有些意料之外的尴尬。


    景瞬就站在离徐佳一步之遥的地方,有些拘束地攥紧了拐杖,“您好。”


    “……”


    徐佳听见这声生疏的开场白,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谁家孩子见了母亲的第一面,不是喊“妈妈”,而是用“您”来指代?


    她连忙用指腹擦了擦眼泪,起身迎接,“小瞬,你、你来啦,赶紧坐,坐下聊。”


    徐佳还绕过餐桌,想要去搀扶景瞬。


    “……”


    景瞬默不作声地避过了她的帮忙,坐了下来。


    徐佳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慢了半拍才收回来,“是路上堵车了吗?”


    景瞬将拐杖搁到了一边,“不好意思,我来得有些晚了。”


    “没关系没关系,不晚,你愿意来见妈妈,我就很高兴了。”徐佳主动提起了这声称呼,试图拉近和景瞬的关系。


    景瞬沉默着,暂时没回应。


    徐佳坐回原位,让服务员赶紧上菜,她主动给景瞬倒了一杯柠檬温水,才找话题聊着天,“小瞬,你还记得这家店吗?”


    “老板重新装修过了,菜色都升级了,我刚才按照你小时候的口味点了几样,你要不要看看菜单,再加点?”


    这家餐厅和景家老房子隔得不远。


    景瞬以前很喜欢这家店里的红豆双皮奶,但徐佳从不让他多吃。


    每回只有拍完戏、考完试了,对方才会答应他,买来这家店的港菜和甜食作为奖励。


    景瞬从回忆里挣脱,控制着情绪,“您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


    徐佳听见他依旧生疏的称谓,有些难受。


    她浅浅地叹了口气,“小瞬,妈妈没别的意思,也没什么急事需要你帮忙,就是想你了,想再见见你。”


    “昨天回了一趟老小区,我听门口保安才知道,你搬出去有段日子了。”


    景瞬没给徐佳发过搬迁短信。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才会给你发了短信。”徐佳说明了一下情况,又小心翼翼地补充,“希望没有打搅到你。”


    景瞬抿了一小口柠檬水,“没有打搅。”


    徐佳观察着景瞬的神色,发现他不像刚进来那会儿紧绷后,也松了口气。


    “可能是上了年纪,额哦最近总是梦到你小时候的样子,也总是梦到曾经和你爸……”


    她看向景瞬欲言又止,试探着问,“我前阵子听说,景观海被警方抓进去了?”


    “嗯。”


    景瞬应了一声,“是我报的警。”


    他对上徐佳的双眸,带了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刻意,“他和他老婆惦记上了我的手术费,还想要从我身上榨干最后一点儿价值。”


    “这样的一对夫妻,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


    徐佳瞧出景瞬眼里的冷漠,顺着他说,“是,你做得对!景观海他就没良心!”


    说着,她的脸上就浮现了显而易见的愧疚,“小瞬,妈妈知道,始终是我和你爸对不起你。”


    “这些年,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当初,我真的想要把你带在身边继续照顾,但、但身体实在是不允许。”


    那会儿,徐佳和第二任对象生了一个女儿。


    不过,她产后的身体一直很虚弱,调养了这么些年才好转了一些。


    “你去年出事那一阵子,你严叔叔因为投资失败亏了很多钱,我和他一直在吵架,还有人恶意上门催债。”


    “我们不得已搬了两次家,妈妈实在是自顾不暇、抽不开身。”


    “……”


    景瞬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内情”,没有作出评价。


    餐厅服务员走了上来,一次性将菜色上齐。


    “哦,我和你严叔叔已经度过那段困难时期了,今天找你来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要单纯聊聊天。”


    徐佳怕景瞬误会,连忙岔开话题,“小瞬,你尝尝,这家店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自己带来的便当盒,“我记得,你以前爱吃妈妈做的咕咾肉、白切鸡和油爆虾。”


    “妈妈今天也给你做了。”


    徐佳将便当小碗依次摆在了景瞬的面前,是讨好,也是期待,“我很久没做这三道菜了,你要不嫌弃的话,再试试?”


    记忆中的食物再次出现,香味依旧。


    景瞬盯着这三道菜,没有去回忆自己的小时候,反而思绪微偏——


    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和迟归的夜聊,对方提到的小时候没能吃成、又馋得不行的猪肘。


    即便两者没有直接联系,但此刻的景瞬就是想起了自己正在车内等候的恋人。


    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拿起筷子,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口咕咾肉。


    徐佳瞧见他的情绪转变,“小瞬,怎么样?”


    是和童年相差无几的味道。


    景瞬心里的隔阂淡了些,抬眼说,“还是好吃的,谢谢。”


    “谢什么?好吃就多吃点!”


    徐佳也跟着笑了,连忙说,“只要你想,妈妈以后经常给你做?好不好?”


    景瞬没有答应,只是又夹了一口咕咾肉。


    徐佳见他沉默,却没有灰心。


    她用干净筷子往景瞬的碗里多夹了几勺,主动聊起家常,“小瞬,你现在住在哪里?还是一个人吗?生活上会不会不方便?”


    景瞬不想让徐佳知道有迟归的存在,怕徒增不必要的麻烦,“我和朋友一起住,生活挺方便的。”


    徐佳又问,“腿怎么样了?能好吗?我看你又开始接电视剧了?”


    “还在复健,不确定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景瞬垂落的眸光过一丝考虑,刻意模糊了自己的近况,“我前阵子手术花了很多钱,现在有合适工作就得接,之后要还钱。”


    徐佳听见这番说辞,语气微变,“这样啊?”


    景瞬抬眼看她,“嗯,怎么了?”


    话音刚落,徐佳就从包里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


    她带着关怀,递了过去,“小瞬,这张卡里有点钱,虽然金额是不多,但也是妈妈的一点儿心意和补偿,密码是你的生日。”


    “……”


    景瞬怔怔地盯着这张银行卡,回不过神。


    在进店之前,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还设想过徐佳可能打着亲情牌向他索要金钱或者利益。


    聊起近况时,他特意还说自己欠了很多钱,就是希望对方打退堂鼓。


    没想到,徐佳的做法全然相反。


    不仅没有要钱,而且还给了他银行卡?


    景瞬涌起意料之外的无措,“我、我不用……”


    “小瞬。”


    徐佳轻易红了眼眶,哽咽着开口道歉,“这些年,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做错了。”


    “我知道自己亏欠你太多了,用这点钱根本没办法弥补。”


    “妈妈不奢求你现在就原谅我,只希望接下来有时间的话,你多让我见见你,好吗?”


    迟来了许多年的道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景瞬的耳膜,引得眼眶和鼻尖全都发酸。


    他垂下眼眸,不想在徐佳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小瞬,可以吗?”


    “……”


    过了许久,景瞬将那张银行卡递了回去,并没有正面回答,“菜都要凉了,你也多吃点。”


    …


    迟归在车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看见了恋人拄拐杖往回走的身影。


    景瞬坐回到车内,关了车门。


    迟归第一时间关切,“怎么样?还好吗?”


    面对恋人,景瞬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开。


    他大致复述自己和徐佳之间的聊天,暗觉自己的想法太负面,“……是我太偏激了,事前才会觉得她接近我是有利所图。”


    至少在刚才那一个小时的见面接触里,他的确感受到了徐佳的愧疚,只是,对方的道歉终究是来得晚了。


    景瞬也过了需要父母关心、照顾的阶段。


    迟归从来就没体会过真正的母爱,不知道该怎么判断并且处理这种情况。


    他只能选择和恋人站在一处,支持对方的所有做法,“宝宝,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景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和徐佳之间,本就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的。


    景瞬单手系上安全带,忽地想到什么,“迟归,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迟归笑了,“当然,你说。”


    “帮我调查一下严青枫。”景瞬从脑海中搜刮出这个名字,“他是我妈的现任丈夫。”


    要是没记错的话,严青枫之前还是一位影视制片,徐佳刚才提了一句,对方这两年投资亏了不少钱。


    景瞬私心想查查,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也想知道,徐佳再婚后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迟归大致猜到了恋人的想法,应下,“好,我让易铭去查,尽快给你答复。”


    “嗯。”


    景瞬看了一眼时间,改了话题,“还不到三点呢,你陪我去竹林经纪找一下喻哥?”


    迟归发动车子,“好。”


    价值百万的黑车扬长而去,直到这时,一身红衣的徐佳从小餐馆里走了出来。


    她默默盯着车子离去的方向,目光幽深。


    忽然间,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徐佳看见联系人,压住情绪接通。


    “喂。”


    “嗯,已经见过面了。”


    “你着什么急?我徐佳生的儿子,我自己能不知道他是什么脾性?”


    许佳想起景瞬刚才在餐厅里面表现出来的疏离和冷淡,眉心晃过一丝无奈,“他没这么快原谅我。”


    徐佳摩挲着手中的银行卡,眨眼又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再等等吧,小瞬心软,我会想办法恢复和他的关系。”


    电话那头的人抢先挂断,根本没耐心多听几句。


    “……”


    徐佳蹙了蹙眉。


    他从包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墨镜,挡住了自己刚才在餐桌上哭红的双眼,这才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


    竹林经纪。


    喻修竹亲自泡了咖啡和花茶,接待了办公室里的两位客人。


    他看见沙发边上的拐杖,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小景的恢复速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再过不久,应该能丢掉拐杖走路了?”


    景瞬捧着花茶暖手,“现在就可以走上一小段了。”


    他悄咪咪看向身侧的迟归,“不过,迟归怕我没有辅助支撑会摔倒,暂时不让多尝试。”


    迟归饮了一口咖啡,“越是到了复健尾声,越不能着急。”


    喻修竹在他们的对面坐下,同意,“是,别着急,稳着点来。”


    景瞬笑着点头,提起正事,“喻哥,我想和你谈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喻修竹问,“嗯,你怎么想的?”


    “今年就剩两个多月了,以我现在的情况,估计没办法接到合适的剧本。”


    景瞬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尝试提议,“如果有剧组正在筹备、打算明年开拍,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电影,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甚至可以是客串——”


    “我都可以尝试去接!”


    对于景瞬来说,能够站回镜头前拍戏是最重要的,只要角色本身过得去,他愿意去尝试。


    “我们俩的想法差不多,今年就不着急了,给你物色明年的新剧本。”


    喻修竹知道景瞬不在意咖位,但作为专业的经纪人,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你资质?人气和演技摆在这里,我们在挑选剧本上不能太随便。”


    “男主优先,再是男二和配角,即便是客串,也要是好的剧组、好的配置。”


    身在娱乐圈,谁不想奔着高处去提升?如果有好的剧本,肯定不能退而求其次。


    景瞬明白喻修竹的考虑有道理,笑着打趣,“喻哥,我怕万一找不到合适的好剧本,你压力会太大。”


    “我好歹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该有的剧组人脉不少。”


    喻修竹根本就不担心,而是承诺,“只要你身体情况吃得消、想要接新剧,我一定给你好好物色。”


    “再不济,你让你身边这号人物出马。”喻修竹看向迟归,故意调侃,“那不是分分钟带资进组?”


    以迟氏的资产和实力,迟归只要投资并且指定景瞬出演男主,恐怕后者这辈子都有拍不完的戏。


    景瞬知道喻修竹是在调侃,并没有往心上去。


    他喝了两口花茶,“喻哥,你现在手头有没有什么通告活动,是我能参与的?短期能走出去的那种。”


    成天待在家里,复健又到了尾声,景瞬确实有些闷了。


    喻修竹凑巧想起来,“对了,确实有个公益活动的邀约,原本我怕你不方便离开海市,还想替你拒绝的。”


    “既然你来了,要不自己看看再做主?”


    “公益活动?”


    “嗯。”


    五分钟后,那份活动邀约就发到了景瞬的手机里。


    喻修竹简单说明内容,“是广电总局联合海影、京戏、华表三大院校,发起的电影公益长线活动。”


    说得简单些,就是邀请从三大院校毕业的、还在娱乐圈内活动的演员艺人。


    让大家跟随着官方公益组织,走进娱乐文化相对落后的地区,分发公益物资,组织集体观影等一系列的活动。


    最重要的是,让落后地区的孩子们知道:


    什么叫做电影?


    电影是怎么制作、怎么产生的?


    好在孩子们的心里埋下一颗向往艺术的种子。


    “这公益活动已经开始两个月了,不少明星艺人都参加过,还有不少影视相关的企业自发捐款、参与其中。”


    “当然,算不上正儿八经的通告,跟着公益官方的安排,分散到全国各地去当志愿者、组织活动,一场下来就三四天的时间。”


    得益于《痕迹》的宣传和播出,景瞬的热度跟着回升,公益发起方知道他是从海影毕业的,才将这份邀请发了过来。


    景瞬很有兴趣,“这很好啊。”


    他看向迟归,是报备,也是请求,“我想去。”


    自从孟志德那件事情发生后,迟归对他隐隐有了一丝寸步不离的迹象,走哪跟哪,暗戳戳的,比狗宝还要黏人。


    迟归瞧见他眸里的兴趣,一点儿不扫兴,“好,你想参与就参与。”


    景瞬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反过来问,“你不担心我出远门啊?”


    这就不黏人啦?


    黏的。


    迟归眉梢微挑,比他更快一步想到了解决办法,“企业不是可以自发捐款吗?”


    “嗯?”


    “我可以捐款买一个参与名额,陪你一块去。”


    第62章 【第062章】 “宝宝,我们见过的。……


    景瞬对于这场公益活动抱有很大的兴趣, 说应邀就应邀,一周之后,他跟着公益组织的官方队伍——


    从海市出发, 奔波抵达了川市西南部的一处贫困县, 易县。


    大巴满载着公益物资和志愿人员,停在了县里唯一一所爱心小学的校门口。


    山路十八弯, ,快坐晕的众人蜂拥着下车, 景瞬特意留在了最后,拄着拐杖慢慢踏下车梯。


    “景瞬。”


    有人喊他。


    景瞬抬眼,迟归提前一步站在车门口接应他,冲他伸手搀扶,“来, 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作为官方发起的公益活动, 团队里面有专员负责随行的拍摄记录。


    迟归向来不爱对外出镜,以往其他商业活动,只要拍到了他, 陈易铭都要负责审核、删除。


    这次为了避免麻烦,在团队落地川市机场后,景瞬就主动商量和恋人分车而行——


    他和其他艺人、企业家、组织人员一起乘坐公益大巴,而迟归和普通素人志愿者乘坐私家大巴。


    景瞬下了车,低声说,“是有点困,腰还有点僵。”


    他们今天一大早就出发了,三个半小时的飞机航程,加上将近四个小时的山路,哪怕只是坐着不动, 这身心精力都已经消耗了一大半。


    “要休息吗?”


    “不用,我才不搞特殊。”


    做公益活动不是来旅游的,不可能有悠闲的休息时间,景瞬并不娇气。


    很快地,为首的负责人就拿着扩音器开了口,“好了,请大家注意一下!”


    “现在,学校的师生们已经集中在操场上欢迎我们的到来!待会儿,请大家按照在车上划分好的分组进行活动——”


    “A组负责组织集体观影,B组负责爱心援助的发放,C组负责今晚的过夜帐篷,D组负责集体晚餐的筹备。”


    “以上,辛苦大家了!”


    易县的面积很小,县上只有一家简陋的招待所,学校也没有足够的住宿床位,为了方便,今晚全体志愿者都要宿在学校操场。


    两人站在人群最后方,迟归眼尖地瞄到了重新开工的摄影团队,谨慎戴回口罩。


    他问,“你在几组?”


    景瞬说,“我没抽,负责人陈老师知道我不方便,就让我去了A组。”


    只需要用电脑播放影片、科普电影知识,并且回答学生们对于电影的提问。


    对景瞬来说,完全专业对口。


    他反问,“你呢?”


    迟归回答,“负责人估计不好意思直接安排我,他让我看着来,我选了B组。”


    景瞬听见这话,偷笑,“确实,迟氏这次捐了那么多公益款,是绝对的金主爸爸呢,谁敢给你安排差事啊?”


    “做公益还讲究什么身份?都一样。”


    迟归低调行事,在队伍里只当自己是普通的素人志愿者,除了景瞬和跟随前来的陈易铭,只有两位负责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校门打开,志愿者们开始入内。


    迟归抓紧时间交代,“瞬瞬,你自己注意安全,如果要上下楼梯,你得慢点。”


    哪怕只是在校园活动,迟归还是再三叮嘱,“有事立刻喊我,不准逞强。”


    景瞬无奈,却还是应下,“好好好,你说了好几遍了,我两只耳朵都要起茧了。”


    迟归叹了口气,“进去吧。”


    全体师生早就在操场列队欢迎,负责人和校长各自发表了简单致辞,各组就开始了自己手头上的忙碌。


    这场长线的电影公益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前期有不少明星积极响应、参与过了。


    景瞬算是靠后的一批明星志愿者,除了他,队里还有三位刚出道的新人演员,冲着他一口一个地喊着“小景老师”。


    三名新人演员都特别有眼力劲,他们知道景瞬的双腿还不能剧烈运动,主动爬上爬下、承包了露天银幕的搭建工作。


    景瞬接受了他们的好意,打算在之后的电影科普上多花精力,他待在A组暂时没事干,于是返回了操场,打算在B组帮忙分发物资。


    县城被连绵不绝的高山包裹,天总是黑得更快。


    砰!


    忽然间,操场上亮起了一排高功率的照明大灯,将周围衬得宛如白昼。


    景瞬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着最熟悉的身影,很快就有了收获,迟归依旧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他优越的身高实在太好认了。


    这会儿,迟归忙着给排队的学生们递上物资书包,然后回收一声声感恩而稚嫩的道谢:


    “谢谢老师。”


    “不客气。”


    在商海里向来称得上冷漠强势的那双眼,如今却盛满了最温和的笑。


    迟归做事很专注。


    发完物资后,他会仔细核对每一位学生的姓名、避免出错,还会主动弯下腰,侧耳倾听着孩子们的道谢。


    甚至,他会伸手拍拍低年级小朋友们的脑袋,极力释放出最大的善意。


    “……”


    景瞬越看越心动,鼻尖却有些莫名地泛酸。


    他突然很想跑上前去,从背后给予恋人一个用力的拥抱。


    要是换成任何一位志愿者站在这里、做出类似的举动,景瞬都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和爱意。


    可迟归的童年,拥有着和这群孩子一样的底色,他不仅是在做公益,更像是透过这些孩子回看曾经的自己。


    景瞬了解,才会觉得心疼。


    周围有不少外人,还有随时可能扫过来的摄像机,为了不节外生枝,景瞬最终还是忍住了拥抱的念头。


    他靠上前,带着笑容问,“迟老师,需要帮忙吗?”


    “……”


    迟归偏过视线,有些意外他的出现,“你们组忙完了?”


    “没呢,正在搭观影的高架,爬上跳下的,我帮不上忙,才来你们这里看看。”


    景瞬一边解释着,一边主动将物资递给了桌前的小学生,笑意亲近。


    “收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年级?”


    “四年级,莫阿喜。”


    “好。”


    景瞬应下,和恋人交换眼神。


    迟归在手写名单上找到名字,打了钩,然后将纸笔递到了恋人手中。


    “我搬物资负责发,你负责排查班级名单打钩。”


    “好。”


    两人分工合作,效率跟着快了不少。


    没多久,他们桌前排着的队伍就走到了头。


    迟归看向边上也快结束的队伍,“都差不多了,你饿了吗?”


    “还好。”


    景瞬的回答声刚响起,斜后方就传来了一道怯生生的询问,“老师,你们好,请问我还可以、可以再领一份物资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声源看去。


    提问的是一名小男孩,他黑黢黢的脸颊有些干裂,单纯的眼眸中冗杂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卑微。


    迟归对这张脸蛋有些印象,“你是四年级的?刚刚是不是已经领过了?”


    说话的语气很平和,但小男孩还是局促地攥紧了衣角。


    “老师,我是领过了。”


    他很诚实地点头,小心翼翼地解释,“我有个姐姐,她也是这里的学生!最近生病了没来学校!”


    小男孩鼓足勇气才问,“我能不能替她领了,明天放学带回去给她?”


    迟归再次确认,“你叫什么?你姐姐叫什么?”


    不是他舍不得这一两份爱心物资,而是全校有近百名的学生,身为志愿者,他们必须得做到公平公正,否则很容易乱了套。


    “我叫高长秋,我姐姐叫高入夏,她也是四年级。”


    “……”


    迟归确认了是有这么一号学生,立刻拿来了一份物资递给他,“收好了。”


    高长秋双手接过,“谢谢老师!”


    他左脚上的鞋子已经破了一个大洞,可能是因为在激动,这会儿连脚指头都在蜷缩在了一块。


    景瞬观察到这一细节,趁着高长秋开溜前喊住他,“欸,你等一下。”


    他走到备用的物资箱边上,翻找出了一双崭新的运动鞋,提着走了回来。


    “来,试试,看看尺码合不合适?”


    “……”


    高长秋意外地瞪大眼睛,却不敢试,“不用了老师,我、我这鞋子能穿。”


    景瞬看出他的不好意思,递给了迟归一道眼神。


    迟归知道恋人不方便长时间地下蹲,默契接过鞋子,代替他劝,“来吧,试试。”


    “……”


    高长秋不知道怎么拒绝这种陌生的好意,只能配合照做。


    迟归目测鞋子偏大了一码,但没打算让景瞬换。


    男孩子长得快,脚码长得也快,但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在成长道路上,换上无数双的新鞋子。


    景瞬问,“穿着舒服吗?”


    高长秋忙不迭地点头,“很软,很舒服。”


    景瞬说,“这双鞋子就送你了。”


    高长秋受宠若惊,抱着小书包都快鞠躬到了地上,“谢谢老师。”


    景瞬问他,“你姐姐生什么病了?没事吧?”


    高长秋摇了摇头,脸上充斥着悲伤,“她的脑子里长了一个瘤,会疼,县里医生说,要去大城市做手术才能好。”


    “……”


    景瞬一听这意料之外的情况,眉心微蹙,“那现在谁在家里照顾她?”


    “外公外婆在照顾。”


    高长秋很单纯,也很信任眼前给他送东西的两位老师。


    他坦诚说明自己家里的情况,“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爸爸……爸爸外出打工很多年,没回来过。”


    家里没有钱,就治不了病。


    高长秋住在十公里开外的山上小村,每周上下学都要走上两三个小时,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坚持回家。


    不仅为了陪伴双胞胎的亲姐姐,而且他还要帮着外公外婆干农活,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高长秋忍着泛红的眼眶,“外婆说,我和姐姐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


    厄运专挑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景瞬内心不是滋味,还没等他有所动作——


    迟归更快一步地摘下了鸭舌帽,将其扣在了高长秋的脑袋上,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懂事的泪眼。


    迟归沉默了一会儿,只说,“这帽子也送你了,学校到饭点了,你今晚多吃点,去吧。”


    高长秋点了点头,跑远。


    迟归压住心底那丝悲凉的情绪,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景瞬及时靠近,拢了一下他的手腕,“迟归,你还好吗?”


    迟归看向他,干脆摘了口罩,“没事,我们也去吃饭吧。”


    景瞬知道眼下不是个谈心的好时机,确认恋人没有大的情绪异常后,应下,“好。”


    饭后。


    操场上开展了集体的观影活动,是一部很经典的美学电影。


    大山深处的孩子们几乎没有过“大银幕看电影”的体验,各个看得认真,观影结束后,他们也很踊跃地围着志愿者们提问。


    作为解答人之一,景瞬身边围着的小学生们就没断过,他乐意分享着自己在电影上的知识储备,耐心回答着所有人的问题。


    直到广播传来校长的回寝催促声,景瞬才终于闲了下来。


    陈易铭等待已久,走了上来传达着自家老板的指示,“小景先生,你今晚住最后一排的那个充气帐篷,黄色顶的。”


    景瞬领意,“好。”


    这个季节的山里夜凉,原本操场上是不合适夜宿的,但有了迟氏募捐资金和物资的入驻,志愿团队住的帐篷都跟着升了级,完全能够抵住户外的寒冷天气。


    景瞬走到了最后一排的制定帐篷,刚掀开帘子,就看见了提前等待在里面的迟归。


    两人对上视线,又错开。


    “还挺宽敞?”


    景瞬环视了一下帐篷里的布局,忍不住调侃,“跟着迟董,住得就是好。”


    “忙完了?”


    “嗯,我先去洗漱。”


    迟归将早就备好的洗护用品递了上去,“给。”


    景瞬笑着接过,“等我一下。”


    “好。”


    在外一阵简单洗漱后,景瞬回到了帐篷里,他倒吸一口气,揉搓着有些发凉的手,“你别说,帐篷内外的温差还挺大的。”


    迟归第一时间拉上帐篷帘子,避免冷风灌入。


    他将暖水袋递给恋人,“缓缓,今晚先将就一下。”


    “不将就,这就挺好的。”


    景瞬捧着热水袋,将脑袋抵在了迟归的肩膀上,“你在我边上,我就会很安心。”


    他感受着恋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迟归还记得他下车后的那句话,问,“腰还酸吗?”


    “嗯,还酸。”


    景瞬低应了一声,摘下了自己的护腰。


    他看向近在咫尺的恋人,说话的语气自带撒娇,“迟老师,帮我揉揉呗?”


    迟归没拒绝,“躺好了。”


    帐篷内的照明灯调至了最低档,两人侧躺着相拥。


    迟归特意用暖水袋捂了捂掌心,这才试探着抚上了景瞬的腰。


    “唔。”


    景瞬敏感缩瑟,像小狗似地抖了抖。


    迟归霎时停了手,“嗯?”


    “没事。”景瞬低声嘟囔,忍住那点微妙的感觉,“我就是怕痒,有点敏感。”


    他主动和迟归分享,“之前医生给我做术前检查,他拿仪器一贴近,我都得打哆嗦。”


    迟归带着热度的指尖往腰腹一滑,眸光藏起那点故意。


    酥麻感骤起。


    景瞬忍不住哼唧投降,“啊好了好了!你要么别按,要么就隔着衣服再按。”


    迟归暗笑,“怎么这么怕痒?以后怎么办?”


    “我天生就这样,能有什么办法?”


    之前是因为腰椎受损,敏感度跟着降低,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反倒更怕痒了。


    “我……”


    景瞬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迟归是指什么,他迅速卡壳,热红了脸。


    迟归一本正经地逗他,“怎么不继续说了?”


    “你故意的!”


    “没有,是你想太多了!”


    “……”


    景瞬才不信。


    他将过热的热水袋往旁边一丢,试图转移话题,“今天看见高长秋的时候,你是不是想到自己小时候了?”


    迟归眼中的笑意隐去了一些,没有否认。


    同样也是母亲早逝,同样也是被外公外婆抚养长大,这样的成长轨道何其相似?


    景瞬将停在腰上的手牵了回来,十指紧扣,“你那会儿心情不好?现在呢?”


    转瞬即逝的情绪低落被恋人准确捕获,并且惦记到了现在——


    迟归动容,吻了吻景瞬的手背,“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真的?”


    景瞬再三确认,试图提议,“迟归,如果高入夏的脑瘤能通过手术治疗痊愈,我想出资帮帮他们家。”


    “……”


    “我攒了一些钱,原本想着存够了先还你的,但如果这笔钱能拯救一位小姑娘免受疾病痛苦,我想先做这件事,可以吗?”


    景瞬深知疾病所带来的痛苦和折磨。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既然参与了这场公益行动、意外得知了高家姐弟的遭遇,就不能坐视不管。


    “宝宝。”


    迟归蹭了一下景瞬的鼻尖,是无奈,更是宠溺,“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会要你还那份协议上的手术费?”


    景瞬哼哼。


    迟归又问,“你知道观影结束后,我去找谁了吗?”


    “谁?”


    “我去找了校长,了解了高长秋的家庭情况,确有其事。”


    迟归说到这儿,景瞬就反应了过来,“你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明天本来就要组织小分队去附近进行物资发放,高长秋所在的山村是公益的必经地,我打算亲自跟去看看情况。”


    “如果情况属实的话,能帮自然是要帮的。”


    迟归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自己”。


    他无法返回过去拉小时候的自己一把,但好在现在的他有能力去帮助这些孩子。


    景瞬眸光微亮,“那当然好啦!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不行。”


    迟归早就考虑好了,温声和他商量,“大部分的山路只能靠步行攀爬,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会吃不消。”


    “……”


    景瞬叹了口气,却反驳不了。


    迟归继续说,“等明早学校这边的公益活动结束,你先回川市城区,我让陈易铭跟着你一块儿返程。”


    “我跟着小分队过去看看,应该是要在山里多待一天,你就在酒店等我回去,好吗?”


    “好吧,听你的。”


    景瞬不会一意孤行,免得给团队拖后腿,“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有信号的话,得给我回消息报备。”


    “会的。”迟归吻了吻他的唇,“是不是很累了?睡觉吗?”


    景瞬摇头。


    虽然身体上疲惫,但意识上还很清醒。


    他瞥见帐篷顶上的遮挡布,好奇问,“迟归,那层布可以拿掉看星星?”


    “是,你要看吗?”


    迟归抬手一勾,轻而易举扯下了挡布,露出透明罩窗。


    “……”


    会有星星吗?


    景瞬的疑问来不及发出,就被映入眼帘的满天星斗震撼到了失语。


    山里没什么空气污染,能见度很高,此刻一方小窗,投射而下的星辉动人。


    “天呐。”


    景瞬调整了一下姿势,平躺着枕上迟归的臂膀,“好漂亮。”


    迟归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恋人的脸上,坠进他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里,“是,好漂亮。”


    景瞬又说,“城市里可看不见这么多,欸,你说那颗是什么星星?好亮。”


    迟归这才挪开了视线,仔细辨别后确认,“天狼。”


    肉眼可见最亮的恒星。


    景瞬慢半拍地分辨过来,笑开,“你反应真快。”


    迟归和他分享,“小时候在夏天,我外公会拿凉竹席铺在院子里,让我躺着、教我认星星。”


    “我那时候明明都记住了,但会故意装不懂,指一颗,问一颗,企图难住他老人家,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景瞬忍俊不禁,“你小时候还会这样?”


    “嗯。”


    迟归又将被子上的热水袋拿了回来,塞在景瞬的怀中,“捧着,别着凉。”


    “不会着凉。”


    景瞬重新贴进迟归的胸膛,总算有了点困意,“你的怀抱很暖。”


    “睡吧。”


    迟归圈住恋人,拍打着他的后背哄睡,“累一天了。”


    景瞬合上眼,笑着喃喃,“迟归,我今天总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看见了你的小时候。”


    “如果时间能倒回就好了,我也想让你看看我小时候的样子。”


    不是他在影视剧里塑造出来的角色,也不是在网络上那些定格的照片。


    而是最鲜活、最快乐的他。


    景瞬的思绪发沉,开始变得迷糊,“可惜,你没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


    “……”


    迟归没有接话,只是耐心地陪着景瞬进入梦乡,直到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平稳。


    他才宠溺地亲了恋人一下的额头,轻声回应:


    “宝宝,我们见过的,是你忘记了。”


    第63章 【第063章】 “迟归和宋予,是同一……


    第二天早上, 迟归和其他人组成的小分队率先离开,前往周边山里的小村进行免费的公益援助。


    景瞬结束了在易县小学的活动,跟着大部队先行一步返回了川市, 大巴抵达市内的集合酒店, 刚过五点。


    这家酒店是官方公益团队的指定住宿点,两两分组入住统一的标间。


    为了景瞬晚上住着能更舒服, 迟归提前交代了助理,要自费将房型升级成最高标准的套房。


    陈易铭跟着景瞬一块下车, 牢记着自家老板的要求,“小景先生,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办理入住。”


    “嗯。”


    景瞬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这会儿倚在大厅墙边, 没有坐下。


    他低着头, 第一时间迟归发去消息:“我到酒店了,你怎么样?”


    迟归的回复来得挺快:“已经到最后一个村子了,村长家有空置的两个房间, 今晚大家打铺子,挤挤能睡。”


    “……”


    景瞬看着这行字,微微发愣。


    要是换成其他锦衣玉食的海圈少爷,别说是在老房子里打地铺睡觉了,恐怕是鞋上沾点泥渍都要挑剔万分。


    腕表上又传来消息:“我们这边下起小雨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景瞬回答:“没雨,正常天气,打算待会儿简单吃点就回房休息。”


    “好,等我明天回去。”


    “嗯。”


    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边上就传来了一道试探的女声。


    “是景瞬吗?”


    “……”


    景瞬抬头, 对上一位满头飘白的、上了年纪的女人。


    对方穿了一套简单的白色运动冲锋衣,浑身透露着藏不住的艺术气息,那双眼中充满了和煦的笑意,“是景瞬吧?”


    景瞬一眼就认出来人。


    他挺正了身形,惊喜地靠近,“庄老师,好久不见,您怎么会在这里?”


    庄云舒,是海市影视学院的一级教授,带过的学生不计其数,到了年纪退休之后,她收到了海影最高待遇的返聘。


    这些年,兢兢业业授人以渔,一直是位很受学生尊敬和喜爱的教授。


    作为影视表演专业的学生,景瞬不但要学习表演本身,更需要了解“华国电影史”、“电影美学”等相关内容。


    当初,给他授课的教授就是庄云舒。


    庄云舒看见景瞬热情且有礼的态度,很高兴,她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公益徽章,“和你做同一件事情来了。”


    参与这次公益活动的每个人,都能够得到一枚纪念徽章。


    公益活动分成了好几轮、好几批,有时候会同时开展援助活动——


    庄云舒身为海市影视学院的教授,开始就积极报名响应了,虽然上了年纪,但她的精气神一直很足。


    这两个月的时间,庄云舒跟着公益组织跑了好几个贫困县了。


    “你们去的是易县?我去的是柏云镇,大部队比你们早回来了一点儿。”


    “我闲着没事,在附近逛了逛。”庄云舒打开手里的袋子,拿出一块叶儿粑递给景瞬,“饿吗?我刚买的糕点,很软糯呢。”


    景瞬乖乖接过。


    他看着酒店大厅上显示的钟表,心思微动,“老师,你晚上有事吗?我好久没见着您了,请您吃个饭吧?”


    当初《写给安禾》开拍时,庄云舒免费给剧组做过艺术指导,景瞬一直记得这份恩情。


    庄云舒看见景瞬单手拄着的拐杖,隐约知晓他近两年的遭遇,她没有扫了孩子的兴,温和点头。


    “难得有缘遇上了,老师也想和你好好聊聊。”


    两人没有走远,找了一个离酒店近的餐厅,单独的雅间内,饭菜很快上齐。


    在正式用饭前,景瞬规规矩矩给庄云舒敬了一杯茶,礼数到位。


    “老师,请。”


    “嗯,有心了。”


    庄云舒笑着应过,看向搁在一旁椅子上的拐杖,“你的腿怎么样了?”


    当初景瞬受伤的消息,她延迟了很久才听说。


    “做了手术,眼下复健快四个月,已经差不多快要好了。”


    谈及双腿的情况,景瞬再也没了最开始的迷茫和压抑,“现在不用拐杖也能走,但就是小心为上。”


    庄云舒跟着放宽心,“好好好,过段时间,你又能跑能跳了。”


    景瞬给庄云舒舀了一碗汤,递上,“借老师吉言。”


    庄云舒对景瞬的印象特别好,“谢谢,你自己吃,别饿着。”


    两人边吃边聊,并不尴尬。


    庄云舒偶尔会关注到这些学生的动态,“前段时间,你和郑淳安合作了?”


    “是,合作了一部电视剧。”


    景瞬如实报告,“我在里面演了一个单元反派,剧名叫《痕迹》,快大结局了。”


    “是吗?改天有空,我去看看。”


    景瞬反问,“老师,您是不是教过郑导?”


    “是啊,他算是我的直系学生。”


    庄云舒解释给景瞬听,“在你们影视表演专业,我每学期只用教上一两门专业课,但在他们编导专业,我上的都是主修课。”


    “返聘之后是偷懒了些,以前还给他们当过班主任呢。”


    庄云舒想起郑淳安这号学生,就想笑,“你不知道吧?郑淳安读书时以前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刺头’。”


    “有次布置期中作业,要给学校拍摄宣传片,好的作品要拿到官网上展示,他倒好,交上来的片子把我们几位老师都吓到了。”


    硬生生的,拍出校园悬疑的既视感。


    景瞬听见这事,笑开,“怪不得,郑导现在一心扑在悬疑片上了。”


    庄云舒喝着鲜汤,“是啊,郑淳安是我遇到过比较‘灵’的那类学生,老师当久了,我们一眼就能看出学生有没有天赋。”


    当然,天赋是一方面,后天的努力又是另一方面。


    “说起来,影视圈挺残酷的,有多学生是怀揣着梦想考进来的,最终却败给了现实?”


    “……”


    景瞬听见庄云舒的话,脑海中忽地晃出了迟归的身影,他没忍住,“老师,您教过的编导专业的学生多,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庄云舒听见这话,好奇问,“打听谁?”


    “嗯,我不确定他大学那会儿叫什么。”


    景瞬斟酌着说辞,给出自己已经明确的信息,“他是编导专业的,应该是比我大了四五届?郑导回学校帮忙时,他们两人还合作过。”


    “不过,那人读完大二下学期就休了学……”


    景瞬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老师,就这点零碎信息,是不是挺为难你的?”


    “这有什么难的?”庄云舒记忆力很好,才听了这点消息就解码,“你说得是宋予吧?”


    “……”


    算得上熟悉的名字冒了出来。


    景瞬的思绪一顿,不太确定地蹙了蹙眉,“什么?”


    庄云舒将姓氏拆解给他听,“宋予,宋朝的宋,给予的予。”


    “读完大二下学期就休学,我印象中就只有宋予这么一号学生。”


    庄云舒不是宋予的带教班主任,但也知道他这位学生。


    “宋予是靠内推名额进来的,编导专业的林主任一直很喜欢他,夸他是又有天赋、又有灵气的那类学生。”


    “不过,他家里好像是出了什么变故?”


    宋予读完大二下学期就销声匿迹了,就连休学手续都是旁人代办的,因为这事,对他寄予厚望的林主任还遗憾了好一阵子。


    庄云舒凭着记忆说了个大概。


    她才发现景瞬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错愕,似乎是有些消化不过来。


    “景瞬,怎么了?你和宋予认识?”


    “……”


    景瞬欲言又止。


    有太多疑问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他原本只是好奇迟归曾经的名字,想要通过旁人再多了解恋人一点儿,结果反而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事实——


    迟归,以前的名字叫宋予?


    庄云舒还是不放心,“景瞬,你要有事可别瞒着老师。”


    “老师,我没事。”


    景瞬回过神,只挑庄云舒能理解的部分说,“您还记得我之前的那部电影吗?投资方就是宋予。”


    庄云舒惊讶,“天底下还能有这么凑巧的事?难怪你会打听他。”


    “……”


    是啊。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如果迟归就是给他电影投资的那位宋予,为什么之前在聊到相关过往时,迟归要假装不知情?


    景瞬自觉还有些洞察力,但他从来看见迟归露出任何端倪。


    出于谨慎,景瞬近一步问,“庄老师,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林主任?”


    “有没有宋予以前在学校的照片?我想要再确认一下。”


    庄云舒颔首,“可以啊,我迟点帮你问问。”


    “谢谢庄老师。”


    “不客气。”


    …


    晚餐结束后,景瞬回到了酒店的高层套房。


    恰时,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景瞬锁好门窗,给迟归发了一条问候短信。


    但这次,对方没及时回复。


    景瞬没有着急,而是抓紧时间洗漱了一番。


    等到再出浴室,正在充电的手机亮了亮,是庄云舒发回来的消息。


    “景瞬,我问了一下林主任,他正好有张合照,你看看?”


    “……”


    消息刚发过来,底下的照片还在加载。


    景瞬直接点开了大图,空白的缓冲圈圈转到了百分之百,一张带着岁月痕迹的集体合照映入眼帘——


    迟归手捧着短片奖杯,站在人群中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他的身边围着四五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应该是和他一块比赛的团队成员。


    滋滋。


    庄云舒的微信消息又弹了出来:“林主任说其他东西在电脑里,只能过两天再发给你,这是他的微信名片,你可以加一下。”


    景瞬向庄云舒道了一声感谢,忙不迭地拨通了腕表上那唯一的联系人。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


    毫无感情的机械音传了过来。


    山里的信号很容易不稳定,接通不了电话是常态,联系不上恋人的景瞬只好作罢。


    他将照片放大、再放大,目光的焦点始终凝在无比熟悉的那张脸上,百感交集——


    迟归?宋予?


    他原以为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真的会是同一个人?不会只是同名吧?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太过巧合了!


    忽然间,景瞬又想起了一位可能知情的人物,他点开自己的微信列表,翻找出那个从未联系过的头像。


    不过五秒的犹豫后,景瞬直接点开了语音通话。


    嘟——嘟——嘟——


    等到接通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久违的声音响起,“喂?景先生。”


    景瞬深吸一口气,礼貌开场,“季二少,抱歉,这个时间点还打电话给你。”


    “没事,这个点还早。”


    季天衡是很意外景瞬的来电,但他并没有觉得被打扰,而是保持着该有的礼貌,“景先生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要事?”


    景瞬没否认,“二少,恕我唐突,我有事想要找你确认答案。”


    电话那头的季天衡是个聪明人,“关于迟归?”


    要不然,以景瞬和迟归的恋人关系,遇事没必要绕过后者、给他打这个电话。


    景瞬开门见山,“当初《写给安禾》的投资方,今宵传媒的副总宋予,就是迟归,对不对?”


    “……”


    季天衡沉默了好几秒,反问,“你们这是坦白说开了?还是景先生你自己发现了?”


    这番话,无疑是替景瞬明确了最终答案。


    迟归,就是宋予,是早就和他产生交集的那个宋予!


    景瞬的呼吸不受控地急了些,脱口而出,“二少,迟归有和你说过,当初为什么会给我投资的吗?”


    景瞬原本以为,一切都可能是偶然事件——


    宋予是偶然看中了他的剧本,才会愿意出钱投资。


    迟归是偶然遇上了需要帮忙的他,才会提出那份协议,更是在后续的日常相处中,对他渐渐上了心。


    但现在,种种蛛丝马迹都再告诉他,有另外一层不曾窥破的事实——


    迟归很早之前就已经关注他了?


    他以为的巧合和意外,反倒有可能是迟归的蓄意而为之?


    季天衡察觉出景瞬语气里冒头的那点激动,只说自己了解的事实,“我第一次见到迟归的时候,他才回到迟氏不久,手里没什么权势。”


    背着掌权的迟老爷子,迟氏的旁支亲戚变着法地为难迟归,巴不得他在项目里面出错、亏损、丢脸。


    但迟归总是憋着一个劲,年纪不大,出手却相当生猛。


    那一年,他在企业势力已经成型的圳市,硬生生地咬下了一块肥肉,就连当初参与竞标、想要打开科技市场的季家,在他面前都棋差一着。


    “我大哥很欣赏他,邀请他去了季氏的宴会。”


    因为这次契机,季天衡和迟归才得以认识。


    不过,两人涉及的生意领域不同,哪怕有了联系方式,也算不上深交。


    “过了一年不到,迟归主动联系上了我,他说想要请我帮个忙。”


    “……”


    景瞬心有所动,“今宵传媒是季氏手底下的影视公司,他用‘宋予’的马甲在你们那边挂名了,是不是?”


    “大差不差吧。”


    季天衡将过往详细说给景瞬听,“一开始,迟归只给我推荐了《写给安禾》的剧本,可惜,季氏那会儿无心于文艺类型的电影。”


    即便真看中了剧本投资,投资金额也少得可怜,在市场不吃香的情况下,酒香也怕巷子深。


    “得知这事后,迟归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出全部的投资款,只需要借着今宵传媒挂个名,至于电影上映后——”


    “如果亏了,他自负。”


    “如果盈了利,他分成可以和今宵传媒七三分。”


    季天衡毕竟是商人,有买卖何必不做?


    何况以迟氏在海市的势力,如果迟归最终能够掌权,两人之间还会多一份人情往来。


    季天衡没想着给自家公司揽功,“关于电影方面的对接,从头到尾都是迟归那边负责的,无论是季氏,还是今宵传媒都没插手过。”


    景瞬眸光微晃,“嗯,我知道了。”


    从电影开拍到杀青,从到剪辑到拿龙标上映,从始至终,最关心这部电影成果的人——


    一是景瞬,二是宋予。


    “景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但从我旁观者的角度来说——”


    既然开始聊开了,季天衡难得多说了两句。


    “宁愿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披着马甲也给你投资,却不让你知道他的存在?”


    “他不是闲着没事做、故意想要消遣你;那就是你在他心里太重要了、但他不愿意让你有任何负担。”


    “从你们现在的感情状态来看,显然后种的可能性更大。”


    “……”


    景瞬心里掀起惊涛巨浪,冲击得说不出一个字,他沉默了许久,直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嘈杂。


    景瞬回过神,“二少,打扰你了,以后有机会见面再聊。”


    季天衡应下,“好。”


    电话挂断,景瞬的思绪始终乱糟糟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想起前世的宋予,想起了和对方在微信上的聊天,他们会从电影拍摄聊到剧本创作,有时候持续到夜半三更都不觉得累。


    他想起了自己获得国际奖项时,最想要感谢、最想要见的人是宋予,于是回国后,他第一时间邀约了对方见面。


    左等右等,对方却失约了。


    再后来,两人的关系随着电影的落幕而渐渐冷却,直到被困在轮椅上的景瞬有了“自救”的想法——


    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写剧本,而能想到联系的第一个人是宋予。


    只是他从未把两人的关系往“爱情”方面去联想,他还觉得以宋予的优秀程度,身旁应该站着一位同样优秀的伴侣。


    曾几何时,景瞬将宋予视为可以交心的朋友,临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他也打给了对方。


    即便,来不及了。


    或许是命运使然,重生后的第一个小时内,景瞬就遇上了宴厅门口的迟归。


    “……”


    景瞬一想到宋予和迟归是同一个人,心潮就微妙泛滥。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他?


    景瞬并不埋怨迟归的隐瞒,只是还有很多细节想不通。


    腕表上拨出去的电话没有打通,他只好忍下满腹疑惑,等到迟归结束公益活动回来后,一定要问个清楚。


    夜深。


    景瞬伴着窗外的雨声渐渐睡去。


    只是这一觉缺了恋人的陪伴,并不安稳。


    梦里一会儿是宋予,一会儿是迟归,前世和现世的经历混杂在一起,让人应接不暇。


    ——轰隆!


    一道惊雷骤然砸了下来。


    景瞬猛地从梦中惊醒,心悸不已。


    他摸了一下满是虚汗的额头,没等彻底回过神,房外响起了意料之外的敲门声。


    紧接着,是陈易铭的声音:“小景先生?”


    “……”


    景瞬翻身坐了起来,才早上六点,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如果没有没有急事,陈易铭肯定不可能在这个点喊他的!


    门铃再次响起。


    屋外的陈易铭还在低声呼唤,只是语气听着越发急促,“小景先生,醒醒!”


    景瞬连忙下了床,连拐杖都没用就上前开了门。


    “……”


    “……”


    这一大早的,陈易铭已经换上了出门的衣服,向来镇定的神色冒出急切。


    景瞬心里涌上一丝不安,“怎么了?”


    陈易铭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小景先生,我刚确认的消息——”


    “川市西南部山区昨晚突发暴雨,好几个地方都引发了山体泥石流,其中就包括易县周边山区!”


    景瞬觉得自己的心脏猛颤,二话不说拿起腕表联系迟归。


    很快地,机械音冷冰冰地传了过来:“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陈易铭说,“先生的两个电话号码我都打过了,根本打不通!其中一个手机里的专属芯片定位显示,这会儿还在易县周边山区!”


    “我已经找公益负责人询问过,先生在内的小分队全员都联系不上,不排除是山里信号阻断。”


    景瞬双腿发软,下意识地撑住了门把手。


    陈易铭只挑重点说,“团队联系官方救援队,我和负责人打算跟着队伍进山里,小景先生,你和其他人留在酒店等消息。”


    “不。”


    景瞬一秒否决。


    他折返到屋内,拿起自己的外套又往外走,“陈助,我跟你们一块去!”


    陈易铭欲言又止,“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景瞬以最快的速度拉上外套拉链,强忍住内心巨大的慌乱,“我做不到一个人留在这里,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你们添乱。”


    他深呼一口气,“走吧。”


    “好吧。”


    “……”


    景瞬没再说话,急匆匆走到电梯边,他试图去按亮电梯按键,但发僵的指尖偏偏使不上力气。


    陈易铭代替按下,“小景先生,你真的……”


    “没事。”


    景瞬抢断,缩在袖子里的双手拢成拳,指尖都快嵌进了掌心里。


    轻微的痛意泛起,击退了此刻最无用的紧张。


    景瞬缓了好一会儿,才坚定地看向陈易铭,“迟归也不会有事,我信他。”


    第64章 【第064章】 “我该喊你什么?”……


    车队再次在山路上停了下来。


    “对不起, 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


    机械声再度响起,一次比一次显得冰冷。


    景瞬只觉得心脏被冻到麻木, 偏头看着窗外将歇未歇的雨势。


    已经很多段山路被滚落的泥石、断木封住了, 几乎每行驶一小段时间,前面的救援队伍就要停下来清理路障。


    队伍不到七点从川市出发, 开了六个多小时,却始终和受灾区的易县隔了一段距离。


    前排负责人的对讲机传来了动静, 是断断续续的声波:


    “堵得比较死,一二队全员下车帮忙!后方车辆以及人员在原地等待!尽量不要乱走动!”


    简单一句话,可能又是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的等待。


    景瞬不敢给消防救援人员添麻烦,坐在原地心如刀绞。


    陈易铭递上了保温水杯,“小景先生, 喝点水吧?”


    景瞬毫无心思地接过, 直到杯中的热气飘出茉莉花香,他才低了头,“这……”


    陈易铭说, “先生知道你爱喝花茶,每次出行都会带上,我这里有两三包备用的,是他让我留好的。”


    “……”


    景瞬眸光微泛,眼眶被热气熏得有些酸涩。


    他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询问前排的公益负责人,“陈老师,还是联系不上小分队里的其他人吗?”


    陈客摇了摇头,身上的负担更是重上千万倍。


    他打了一路的电话了,迟归在内的十二人小分队, 没有一个人的手机可以接通。


    不知道是信号受损,还是集体出现了什么意外?如果是后者,那事情就彻底闹大了!


    昨天早上他们看天气预报还好好的,撑死就是阴转小雨,怎么一个晚上就变了样?


    这山里的天气,真是说变天就变天!


    叩叩。


    有人走到车窗边上,敲了敲。


    陈客瞧清来人的身影,连忙按下车窗,“莫队!”


    莫队是这次救援队员的第一把手,他扫了一眼车上的人,开门见山,“我们用信号接收器联系上了易县县长。”


    “县上总体的受灾情况还在可控范围,但附近山上的好几个村子都遭了殃,基本上都被泥石流和山洪给埋了。”


    “从周边跑下来的村民、灾民都已经安置在了易县小学,还在清点人数。”


    “……”


    景瞬忍不住询问,“莫队,请问有我们公益团队的人吗?”


    “这就是我要和你们说的——”


    莫队说起重点,“刚和易县小学的校长确认过了,没有看见公益活动团队的成员。”


    “……”


    景瞬猛地攥紧了保温杯,脸上的血色退了又退。


    “没看见?难道他们还留在村子里没下来?”负陈客神色凝重,“不会是出事儿了吧?这可怎么办?”


    莫队颔首,“这会儿已经停了雨,县上自发组织了进山搜救。”


    这话刚说完,就有救援人员跑了过来,“莫队 ,确认过了!前面这段路堵了四五十米,还有巨石块,完全疏通至少需要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干等着根本不是办法,但从这里走到易县中心,最多只需要一个半小时了。


    莫队迅速做出判断,“你立刻整队,一队留下清理路面,二队步行往易县去,联系那边开车接应。”


    “是!”


    景瞬听见这一行动命令,开口,“莫队,我、我们能跟在队伍后面吗?绝对配合统一行动,不会给救援队伍添乱!”


    莫队打量着景瞬,似乎是在考虑这突如其来的请求。


    景瞬看穿他的犹豫,近乎哀求,“我、我恋人失联,我真的得尽快赶过去。”


    陈易铭欲言又止,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是劝不住景瞬的,于是跟着开腔,“莫队,你放心,我们保证听从指挥!绝对不会擅自脱离队伍!”


    余音未落,后面车队又有好几个人跑了过来。


    他们是外出打工的易县本地人,听说家里出事,一个个都着急得不行。


    “我们是本地人,这条路我们熟啊!车开不过去,人还不能走过去吗?”


    “打家里电话没人接,孩子老人都在呢,急死我了!”


    “就是啊,这谁还坐得住!”


    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甚至有了放晴的迹象,由救援队伍统一带路进县,总好过有普通民众心急到擅自行动。


    莫队和总队商量了具体情况,才应了下来。


    景瞬得到了同意,连忙给自己灌了半杯的花茶,促使身体回温后才下了车。


    陈易铭紧随其后地下车,担心地看向景瞬的双腿,“小景先生,你能吃得消吗?”


    “能。”


    吃不消也得咬牙撑着!


    景瞬不想待在所谓的庇护车队里,一次又一次地听着那打不通的电话回复,那只会让他更加煎熬。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走过去!


    景瞬寻来一根树枝充当拐杖,看向陈易铭,“走吧,我们去找迟归。”


    他坚信,迟归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陈易铭应下,“好。”


    …


    十分钟后,步行队伍整装出发。


    景瞬今早着急出门,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睡衣,只多穿了一件薄羽绒外套。


    此刻,雨后的寒气一个劲地往宽松的裤腿里面钻,冻得他的双腿只打哆嗦。


    被泥石木块阻挡的山路并不好走,景瞬咬牙跟在队伍后排,哪怕有陈易铭在边上陪同,偶尔搀扶,他还是在泥地里栽倒了好几次。


    裤腿沾了无数的烂泥,鞋子也湿得一塌糊涂。


    景瞬的身体才刚恢复不久,本来是不适合这种跋涉的,但他愣是咬牙一声不吭,努力地跟着救援队伍,坚决不拖后腿。


    “……”


    山路被拉得无限长。


    景瞬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风带着寒意源源不断地灌进鼻子,连带着他的喉咙和胸腔都弥漫上了难以下咽的血腥味。


    景瞬眼下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凭着一股莽撞的韧劲,就在他越走越麻木恍惚的时候,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


    “有好多人从山上下来了!”


    “快!去搭把手!帮个忙!”


    “……”


    景瞬和陈易铭站在队伍最末,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恋人之间独有的心灵感应,抬眼的一刹那,景瞬就捕捉了那个人群里最显眼的身高。


    “……迟归?”


    他先是不确定地喃喃了一声,直到隔着人潮和距离,遥遥对上那道熟悉的视线后——


    景瞬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控制不住地小跑了起来,“迟归!”


    “……”


    迟归原以为是自己太累?看岔了眼,下一秒,他迅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瞬瞬!”


    在景瞬卸力坠地前,迟归一把将他揽在了怀里,他望着恋人憔悴的苍白脸色,一时间心急如焚。


    “你怎么会在这里?跑什么跑!”


    “迟归……”


    景瞬无所谓其他人会不会看见,只是用力抱紧了眼前人。


    被压制的恐慌和不安在这一刻宛如气球爆炸,轰得景瞬浑身都在颤抖,他恨不得整个人都融进恋人的怀中,“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事,我一点儿事都没有。”


    迟归将景瞬拢进自己的大衣里,低声安抚 ,“宝宝乖,别怕,我在这儿呢。”


    景瞬深吸着那股重新萦绕上来的茶香,发自内心的恐惧终于得以缓解。


    “先生,你情况怎么样?”


    陈易铭故意慢了一会儿才上前,他确认了迟归的无虞,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我和小景先生给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实在放心不行就跟着救援队一块进山了。”


    “没事,说来话长。”迟归显然更担心景瞬的情况,他环视了一圈,“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待会儿说。”


    陈易铭应下,“好。”


    跟着迟归一块下山的人员里,除了公益团队里的其他志愿者,还有瓦达村里的十几号村民,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还有人在下山的过程中受了伤、扭了脚。


    救援队伍得知具体情况,原地停下开始了休整和帮忙。


    陈易铭从救援人员那边讨要了两张折叠椅,“先生,来。”


    迟归第一时间让景瞬坐下,又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恋人的膝盖上,“冷不冷?你们是一路走过来的?”


    “……”


    景瞬打着冷颤,还是不说话。


    陈易铭代替解释,“山路被堵死了,车开不进来,我们跟着救援队伍走了半个多小时。”


    “这也太胡闹了。”迟归牵起景瞬冷冰冰的双手,试图捂暖,“万一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陈易铭想起景瞬的见此,欲言又止。


    他只好将话题转到了迟归的身上,“先生,你们这边又是怎么回事?”


    景瞬抬眸看向了迟归,也在等待答案。


    迟归对上恋人的视线,认真解释起来,“昨晚七点多吧,山里的雨势突然加剧。”


    村长的家正好在村子末位,背靠着后山,侧边还有一条溪流,电闪雷鸣间,迟归透过窗边往外看——


    山上很多松散土块往下掉,而且山中还传来了类似闷雷的持续响声。


    迟归之前了解过一些自然灾害的预警,他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去找了村长,村长更有经验,发现水位开始异常涨幅后——


    两人一合计,分工开始了疏散工作。


    “如果发生泥石流,往下撤很可能来不及,村长说往山上走有个天然的溶洞,可以避险,以前遇到暴雨天气,村子里也组织过避险。”


    在天然灾害面前,谁敢掉以轻心?公益团队里大都是青壮年,大家争分夺秒协助村子里腿脚不便的老人开始往上撤离。


    很多人连随身物品都来不及拿,只携带了必备的水和食物。


    “我带着定位芯片的手机留在包里没来得及拿,不过,好在我们警觉得及时——”


    全员刚进了那个山洞,山体灾害一下子就爆发了,还有泥石堵住了大半个洞口。


    “山里的信号彻底中断了,所有人的手机都打不出去电话,我一夜没睡,就怕你们知道消息会担心。”


    迟归蹙着眉,“村长嘱咐大家不要轻举妄动,无论如何都得等天亮了、雨势停了再说。”


    山里人的经验总归比较老道,大家都听从安排,迟归只好强压着内心的焦急,守到了天亮。


    一夜过去,洞口被堵得很厉害,只留了上方一点点间隙,众人合力将山石淤泥挖开,眼见着雨停、天晴,抓紧时间往山下撤离。


    “我们是跟着村长绕路下山的。”


    迟归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这会儿已经关机了,“我想着一到安全地带,再给你们报平安,没想到,在半路就遇上了。”


    迟归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又说,“我没事,一点儿皮外伤都没受。”


    心有余悸的景瞬笑不出来,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还冻着,流速极其缓慢。


    陈易铭看着有救援人员拿简易工具在烧水,特意上前讨要了两杯,又走了回来,“先生。”


    迟归接过其中的一杯,递到景瞬手中,“来,对了,这次受灾情况很严重?”


    他“失联”了大半天,对于外界的很多情况都不了解。


    陈易铭颔首,“川市连夜就已经启动了灾情预警,各大新闻都已经报道过了,还闹上了微博热搜。”


    “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听说山里有村子被掩埋、易县小学又没有你们的消息,小景先生才会放心不下,一定要跟着救援队伍进山找你。”


    “……”


    景瞬捧着水杯,默不作声。


    迟归眸底泛起心疼,还是问了一下正事,“集团那边交代过了?”


    陈易铭颔首,“我早起先和韦迪打过电话,让他稳住总部,如果有相关新闻提到你,就立刻花钱镇压。”


    至少,不能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伺机而动。


    陈易铭办事靠谱,“等有信号了,我再和韦迪联系。”


    对于两位助理的办事效率和手段,迟归还是放心的,他微微颔首,示意陈易铭先离开。


    等到助理走远,他才往景瞬跟前凑了点,“瞬瞬,好点没有?嗯?”


    景瞬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迟归,我到现在都还在后怕。”


    纵有千言万语,到了此刻,他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


    迟归也好,宋予也罢。


    景瞬只想要眼前人平平安安的,远离一切灾难和病痛。


    迟归抚上恋人发凉的后颈,“吓到你了,是不是?对不起,是我不好。”


    “别和我道歉,你没错,你没事最重要。”


    景瞬反抓住迟归的手腕,一声不吭地靠倒在了恋人的怀里,他轻吸了有些堵塞的鼻子,彻底松开了自己的神经。


    “我好累,想睡一会儿。”


    迟归揽住他,给予最安定的回应,“好,我在呢,你安心睡。”


    …


    迟归没有跟着大部队继续前往易县,而是等到路面障碍清理完毕后,带着景瞬等人坐车返回了川市。


    景瞬窝在迟归的怀中睡了一路,总觉得浑身时冷时热,没等回酒店,他就腾地一下发起了高烧。


    意识变得昏沉。


    现实的记忆交织着虚幻的梦境,如潮水般向景瞬袭来,他看见了无数张熟悉的面孔——


    有景观海、徐佳、迟盛这些带给他痛苦记忆的人,也有喻修竹、傅长汀和虞臻,这些愿意对他施以援手的朋友。


    慢慢的,景瞬听见耳畔有人在喊他——


    “景瞬。”


    “景先生。”


    “小景老师。”


    “瞬瞬。”


    “宝宝。”


    每一个称呼,都带着独一份的亲昵。


    谁?


    谁在喊他?


    景瞬陷入一片空白的虚无,身体轻盈地仿佛在飘,但无论他怎么去拨开周围的迷雾,就会有新的迷雾继续笼罩而来。


    “……”


    是迟归吗?


    迟归,救救我!


    那个名字始终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景瞬暗自挣扎了许久,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在指引着他:


    “宝宝,我在这里。”


    “不要害怕。”


    “……”


    不要害怕?


    景瞬迷茫地环顾四周,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眨眼间,周围的环境再次变动,景瞬又回到了那个风雪夜,那个永远困住他的、毫无生气的家里。


    只是这一次,和往常的噩梦不同!


    景瞬反手推开了那辆原本重如磐石的轮椅,解开了身上的桎梏,逼仄的窒息感渐渐消失,体内的血液得以重新流通起来。


    这次,景瞬靠自己站了起来。


    “喂?”


    “景瞬?”


    掉在地上的手机传来耳熟的呼唤,景瞬捡弯腰捡起,在那个名为“宋予”的手机备注里,他看见了视频里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是他的恋人。


    “……”


    景瞬慢悠悠地睁开眼,说不清是什么缘故,眼泪抢先一步滑落,他本能地伸手抹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还扎着针。


    遮光窗帘被紧紧合上,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原先的酒店套房里,床边堆聚的医疗设备,似乎都是临时置入的。


    景瞬没找见迟归的身影,有些慌乱地坐了起来,他刚准备拿着快打完的吊瓶,下床找人。


    下一秒,滋滋——


    紧闭的卧室门打开,迟归带着医护人员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


    迟归一下子就看穿了景瞬的意图,快步走上前去,“做什么?生着病呢还不好好休息?”


    他不过出门五分钟,恋人怎么恰巧就醒了?


    景瞬愣愣地坐在床上,看着迟归接回吊瓶挂了回去,他仰着头,刚发过烧的双眼还有些泛红,却显得很乖。


    “点滴快打完了,你去哪里了?”


    “怕吵醒你,到外面接了个电话。”


    迟归示意医护人员上前,“正好把医护人员叫回来给你拔针。”


    最后一点儿点滴输入完毕。


    护士迅速给景瞬拔了针,迟归代为按压,又让对方给景瞬测了一□□温。


    “37.4℃,基本退烧了,但要避免二次着凉。”


    “嗯,谢谢。”


    医护人员麻利地收拾完东西,离开房间。


    景瞬听见房门关上,才问,“我们回来多久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迟归说,“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们下午三点多返程,回川市中心花了六个多小时。


    迟归又气又无奈,“鞋湿了为什么不说?冷为什么也不说?烧到快四十度了。”


    景瞬一直高烧不退,怎么喊都喊不醒。


    迟归只能带着他去医院,但中心医院床位紧张,一般的发热患者也不收院治疗。


    为了让恋人睡得舒服些,在确认景瞬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后,迟归擅作主张将对方带回了酒店,托关系找到了私人医护上门打针。


    迟归懊恼,“说来说去,怪我自己不够细心。”


    景瞬还有些鼻塞,说话软乎乎的,“那会儿一心都扑在你身上了,我自己也没感觉。”


    迟归心软得一塌糊涂,“头还晕吗?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景瞬摇了摇头,反问,“不能洗澡对吗?”


    迟归立刻猜到他要干嘛,“出汗了不舒服?我给你拿热毛巾,简单擦擦,好吗?”


    景瞬点头。


    迟归吻了一下恋人的额头,起身进了浴室,没多久,他拿着几条热毛巾走了回来。


    “身上你自己擦?我给你揉揉双脚和膝盖。”迟归直接低下身子,用热毛巾替恋人放松腿部肌肉,“疼不疼?”


    “我打电话问过宋教授了,他说你突然过激运动,接下来几天肌肉可能会很酸胀。”


    “……”


    景瞬望着近在咫尺的迟归,有些后怕自己差点在这次天灾中失去对方,但又庆幸对方还能安然无恙地在自己眼前。


    景瞬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梦,想起最后接通的那则电话,无论重生前后,眼前人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拉他走出深渊、替他找回自己。


    景瞬终究没忍住,率先坦白,“……我都知道了。”


    迟归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知道什么?”


    景瞬用视线勾勒着眼前人的五官,试图在记忆里搜刮两人更早之前的见面。


    “迟氏的认亲宴、我的十八岁生日那天,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吗?”


    “……”


    “迟盛假意和我告白的那天,也算不上我们时隔多年的重逢,对吗?”


    “……”


    眼前人越是不说话,景瞬就越是敢肯定:


    在对方的视角里,他们曾经相遇并且交汇过不止一次!


    “迟归?我是该这么喊你。”


    景瞬对上那双熟悉的墨色眼眸,一字一句地发问,“还是得喊你,宋予?”


    第65章 【第065章】 “要开心!汪!”(回……-


    十年前-


    横城的八月, 暑气正盛。


    宋予结束了在摄像B组最后一轮的跑腿工作,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怎么回事啊?喏,只有这一盒了, 也别挑了。”


    “好的, 谢谢杨哥。”


    宋予厚着脸皮向场务讨要了一份盒饭,找了一个阴凉的角落默默待着。


    他结束工作的时间太晚, 这会儿饭菜已经冷透了,剩下的这盒是没人要的, 里面尽是豆芽海带之类的素菜。


    宋予不介意,冷饭就着冷菜吃着。


    口袋里的便宜手机响起震动,宋予随手摸了出来。


    他看见屏幕上的那串电话短号,囫囵下那一口饭菜,接通, “喂, 外婆。”


    “小予啊,你没在忙吧?”


    “没。”


    宋予放下盒饭,靠在墙边, “外婆,我正午休呢,剧组待遇不错的。”


    宋家外婆没从外孙的语气里听出什么不妥,笑眯眯地问,“你上次是说,今天能结束工作回来了吧?几点的车子啊?”


    “六点的大巴,到家估计要八点半了。”


    横城和杭市离得不算远,坐大巴到了客运站后,再转坐城乡中巴就能到家。


    宋予早就盘算好了回家的路线,反过来交代, “外婆,你和外公要是困了就早点睡,不用等我,我自己能行。”


    “那怎么行?”


    宋家外婆记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八月二十四,你生日呢,你外公一大早就给你备好了鸡蛋,还去买了肉,就等着你晚上回来下面条!”


    宋家的生活一向比较拮据,宋予从小就是苦过来的,也不爱过所谓的生日。


    他笑了笑,“这么隆重啊。”


    宋家外婆又说,“你十八岁了,九月份又要上大学了,这次得好好过过。”


    “好。”宋予应下,“我迟点领了工资就回家。”


    “嗯,那你休息吧,外婆不打扰你了,等你晚上回来。”


    电话挂断。


    宋予将手机塞回到了口袋里,重新端起了那剩下了半盒冷饭,继续垫着空肚子,一点儿不浪费。


    他已经被海市影视学院的编导专业录取了,是内推免学费的名额,下月中旬就要前往报道。


    虽然宋家这两年的生活水平有所好转,但比起普通的小康家庭还是差了许多。


    为了能够减轻家里的负担,也为了提早获得专业方面的实训经验——


    上个月,宋予结束了餐饮店里的兼职工作后,特意跑到了横城,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入了一个古装剧组。


    跟在剧组充当摄像组的跑腿杂工,干满一个月,能有一千八的工资。


    虽然比起餐饮店里的兼职工资是少了些,但好在每天都能看见剧组如何运转拍摄,对于宋予这位准编导新生来说,从旁能学到很多课本以外的经验。


    从上个月二十二号进组到现在,满打满算已经一个月了。


    宋予将最后一个冷饭咽下,丢了垃圾,又去厕所洗了把脸,打算去找摄像组的负责人要工资。


    剧组搭在横城一个偏门的景区,B组只负责拍摄支线戏份,所以片场工作人员不是很多。


    以往到了午休时间,基本上看不着大家的身影,但今天路过拍摄区的时候,里面传来了意料之外的热闹。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众人雀跃的庆生歌传了出来,宋予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他凭借着还算出挑的身高,一眼望见了被人群包围在中心的主角,一个长相水灵漂亮的小男生。


    庆生歌唱到了尾声。


    生日主角吹灭了蜡烛,神色活泼地冲着众人鞠躬,“谢谢大家~谢谢哥哥姐姐们!”


    “……”


    宋予瞥见小男生脸上的灿烂笑容,不自觉地被感染。


    他觉得对方的长相有点似曾相识,于是问了一下外围眼熟的工作人员,“俞姐,谁过生日啊?”


    “你不认识他吗?小景瞬啊。”


    “……”


    景瞬?


    宋予眸光微泛,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被牵扯。


    他又听见身边的俞姐介绍,“人家童星出道,你别看年纪才十二三,已经演过不少角色了,他今天才从A组杀青,入我们B组,饰演男主小时候,扮小乞丐。”


    宋予对剧本角色有些了解——


    男主和反派原本是一母所生的双胞胎兄弟,但出生时被奸人所害,两人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哥哥一朝成了王爷养子,而弟弟成了流落街头的小乞丐。


    因为是双胞胎的设定,主角小时候要同一个演员来出演,看样子,景瞬戏份还挺重的?


    边上的俞姐问,“你这要去哪里?留下来吃块小老师的蛋糕?”


    宋予看着桌上精致漂亮的蛋糕,又看见正捧着鲜花和身边人合照的景瞬,思绪微晃——


    这世界上真是有千百种生活。


    哪怕同一天生日的两个人,景瞬可以活在爱意、鲜花和欢呼的簇拥中,而他是个从小到大连完整生日蛋糕都没拥有过的人。


    但宋予不嫉妒、不怨恨,更没想着去斥责命运的不公。


    对他来说,哪怕人生的初始筹码不一样,他照样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更改命运轨迹。


    “不了,我去找包哥。”


    宋予的目光往景瞬的身上多停留了两秒,这才加快脚步去做自己的正经事。


    …


    冷气溢满的独立休息室内,摄像组的负责人包天祥正悠哉悠哉地喝着咖啡。


    他看着眼前沉默却不肯走人的宋予,明知故问,“怎么了?签了名就拿钱可以走人了。”


    “包哥,这工资不对吧?”


    宋予攥着这薄薄的一千元现金,试图争取自己的利益,“当初进组时说好了,干满一个月,给我一千八的。”


    这凭空消失的八百块钱——


    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但对于宋予来说,能抵得上他未来一个月的生活费!


    “小宋啊,我记得说好的就是一千块吧?我怎么不记得是一千八呢?”包天祥带着明晃晃的欺压,反过来说教他,“年纪轻轻的,张口扯谎可不好。”


    宋予攥着工资的手紧了紧,“我有进组工作前的聊天记录。”


    包天祥将冰咖啡重重放在桌上,挺起身来,“是吗?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进组是来学习的,那会儿还没满十八岁吧?”


    “我本来就是破格收你,B组的拍摄工作还没完成,甚至还有一周才到月底!你现在走了,我还得临时再招人,多麻烦?”


    “即便如此,我还是找财务给你争取了工资,你现在反倒觉得我在坑你咯?”


    “这样吧,这笔钱你要拿就拿,不拿就算了!出了这个门,除了我,你看看还有谁肯理你!”


    “……”


    宋予沉默着,胸口起伏得厉害。


    这算什么?分明就是欺负他年纪轻,在剧组没个人脉依仗!


    包天祥站了起来,一副老油条的姿态,“怎么?仗着个子高就想要杵在这里不走人了?”


    “宋予,你再赖着不走,我就要喊人了!到时候,你连你手上的这笔钱也别想拿走!”


    “……”


    社会总是太过现实,宋予早早地就上过了这一课,他忍下满心的不甘和愤恨,离开了这间连冷气都能冻伤人的休息室。


    包天祥眼见着宋予关门离去,这才打开抽屉。


    他从里面拿出了另外一叠一千元的现金,满意地笑了笑,“还想跟我斗?”


    果然还是刚出社会的年轻穷小子好应付。


    招人的时候说底薪一千八,但找财务要两千的报账,最后结薪给一半,再留一半!


    那这多出来的油水,不就轻轻松松落进自己的口袋了?


    …


    离大巴发车时间还早。


    宋予没急着离开片场,而是拿上了自己早已经收拾好的背包,跑到了最外围的回廊,在栏杆连椅上呆坐着。


    精神上的疲惫远高过身体上的困乏。


    宋予拿出自己的鸭舌帽,将帽檐往下压了压,挡住自己泛红的眼眶,他强迫自己合上眼,可想起那被坑的八百块,整个人的情绪就松快不起来。


    “哼哼~”


    忽然间,脚边传来一阵奇异的动静,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嗅着他的裤腿。


    宋予睁开眼,看见自己的腿边居然站着一只白色的土狗,对方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正低头一个劲地闻着什么。


    “……”


    童年被土狗撕咬的阴影瞬间冒头。


    宋予几乎是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猛地朝后退了两步,“走开!”


    这只白犬似乎被他的应激反应吓到了,往后退了两步,“呜呜~”


    下一秒,回廊边上就响起了一阵跑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干净清爽的声线。


    “奶球!过来!不准吓唬别人!”


    景瞬跑了上来,第一时间将伸手的牵引绳扣回到了自家小狗的身上,“对不起啊,我一时没看住我家小狗。”


    景瞬转过身道歉,却不太能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宋予的脸被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了一半,但从紧抿的嘴角能够看出,他此刻并不愉快的心情。


    “……”


    景瞬内心的歉意霎时又重了几分,他依旧蹲在自家狗狗的身边,一边揉着狗狗的脑袋安抚,一边对着眼前人解释。


    “我们家奶球很乖的、从来不咬人,它就是想和你玩才贴近你的,你别害怕。”


    说着,景瞬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宋予就鞠了一躬,“实在是对不起,我替我家小狗给你道个歉。”


    景瞬一手死死勒住牵引绳,一手按着奶球的脑袋,低声催促,“球宝快,你也道个歉!”


    奶球听懂了自家小主人的要求。


    它只能低着被“压”住的脑袋,委屈地叫唤了两声,“呜呜~”


    “……”


    怎么会有小孩压着小狗脑袋,一块鞠躬道歉?


    宋予望着眼前孩子气的场面,有些莫名的想笑。


    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没事,是我反应太大,不管你们的事,不用道歉。”


    景瞬这才直起身子,乖乖应话,“谢谢。”


    他才刚过十三岁生日,但个子还没完全长开。


    景瞬看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宋予,内心涌出一丝莫名的崇拜,脱口而出,“哥哥,你好高啊。”


    “……”


    宋予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景瞬让奶球坐在原地,自己往前走了两步,试图用眼神比划,“哥哥,你有一米八吧?是来玩的游客吗?你是不是大学生?”


    一连串的问话,完全揭露了“话痨”属性。


    逮着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就能叭叭说上那么多?要是遇到熟人,那得活泼成什么样?


    宋予没想到童星出道的景瞬居然会是这个性格,闷咳一声。


    但他还是很有耐心,一样样地做出回答:“现在才一米八四,下半年上大学,我在剧组兼职,但今天就要回去了。”


    景瞬又往前走了两步,试图看清宋予的长相,“为什么?”


    宋予察觉到他的意图,不自觉地拽了一下帽檐,重新在连椅上坐下,“没为什么。”


    生日过后,就是他亲生母亲的忌日。


    宋予每年都要去坟前祭拜,所以今晚必须要赶回去。


    宋予不会向陌生人透露这件私事,只说,“家里人等我回去过生日。”


    “啊!”


    景瞬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词,蹦跶着也坐在了回廊连椅上,完全自来熟的做派,“哥哥,是你过生日还是家里人过生日啊,好巧,我也过生日!”


    宋予被他一口一个“哥哥”弄得招架不住,只好盯着他的乞丐戏服,明知故问,“你是演员吧?不用回去拍戏?”


    “还没到我呢,迟点会有人来喊我的。”


    景瞬昨晚在A组熬了一个大夜,忙到六点,这会儿马不停蹄又被徐佳带进了B组。


    虽然拍戏是他喜欢的事,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让他觉得很压抑。


    这不,趁着庆生活动结束后,他带着自家小狗出来玩了,但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吓到了眼前人。


    景瞬才想起了自己还没自我介绍,“哥哥,你叫什么?我叫景瞬,景色的景,一瞬间的瞬。”


    “……”


    宋予听见这串自我介绍,藏在深处的记忆被勾扯了出来。


    他愣了两秒,“喊我小宋就好。”


    主角的名字值得被记住,他一个即将离开片场的路人甲,就没必要了。


    小宋?


    景瞬眉心微蹙,干脆说,“那我还是喊你哥哥吧!”


    他偏着脑袋,瞥见了那帽檐下的漆黑而深邃的双眸,“哥哥,生日快乐!”


    宋予对上他亮晶晶的桃花眼,怔住。


    这是他十八岁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祝福,不是来自亲人,不是来自朋友,而是来自眼前的景瞬。


    景瞬见他没反应,以为是自己猜错了,“不对吗?你是要回去陪家里人过生日吗?”


    宋予回过神,只说,“过生日也不一定会快乐?”


    景瞬没能明白,“为什么?你不开心?”


    他是个感知能力很强的孩子,从刚才开始,他就察觉到眼前人的情绪一直不高。


    “……”


    宋予沉默了几秒,带着连自己都意外的坦诚,“摄像B组的负责人包天祥,克扣了我的月工资。”


    或许是意识到景瞬不会懂这些、不会替他强出头,也或许是因为这层萍水相逢的缘分,宋予反而愿意将无法消弭的委屈和不甘说出。


    之所以等在这里的另外一个原因——


    他甚至想要趁着包天祥下班、趁着没有监控时,用“不太正确”的办法出一口恶气。


    身旁的景瞬果然没了声音,只是眉心用力蹙了蹙。


    宋予并不意外他的沉默反应,视线转向了对面那只乖乖坐着的白色小狗。


    “这狗多大了?叫奶球?”


    “嗯,是土松犬,快七岁了!”


    话音落地,景瞬就一屁股从连椅上滑了下来,“哥哥,你等我一下好吗?我去给你拿小蛋糕。”


    宋予来不及阻止,“欸。”


    景瞬就已经拔腿往片场里面跑,连带着他身边的奶球都跟着风风火火。


    宋予偏头望着渐行渐远的那道背影,殊不知,眼前的画面会悄无声息地融入记忆深处。


    让他一记,就这么记了很多年。


    …


    大概是从小锻炼起来的能力,景瞬在剧组一贯活泼嘴甜,向来吃得开,他不费工夫就向工作人员打听到了包天祥的休息室。


    叩叩,敲门声响起。


    “谁啊?进。”


    里面传来回应。


    景瞬乖乖巧巧地打开门,冲着包天祥礼貌鞠躬,“包叔叔好,是我,景瞬。”


    作为童星,景瞬的名气不算小。


    包天祥之前在别的剧组就见过这孩子,挺喜欢的,于是冲着他笑,“小景瞬啊,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景瞬走到包天祥的跟前,一双大眼睛显得很乖巧,“才知道包叔叔也在这个剧组,妈妈让我来打声招呼。”


    包天祥笑笑,揉了揉他的脑袋,“今天还没上戏呢?”


    “快了。”景瞬应了一声,提起来这儿的正事,“包叔叔,我想要替我哥哥领一下工资。”


    包天祥一愣,“什么?”


    景瞬正儿八经地说,“小宋啊,他是我表哥,在我们剧组工作了一个月呢,他说是你给他发的工资。”


    “……”


    宋予和景瞬是亲戚关系?他怎么不知道?


    包天祥眼色微变,笑容变得不走心了,“哦,是吗?我不是已经给他了?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怎么还让你找我要呢?”


    景瞬顺着他的话,装得一脸懵懂,“啊?那我再去问问妈妈,麻烦叔叔了,再见。”


    说完,他转身就要跑。


    “等等!”


    包天祥紧急喊住景瞬,再三确认,“那小宋真是你表哥啊?”


    景瞬刹车,转身点头,“对啊!”


    包天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景瞬的神色,却在对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撒谎的心慌痕迹。


    他眼珠子微转,迅速分析着利弊——


    宋予也好,景瞬也罢,对于这类乳臭未干的年轻小孩,他是一点儿都不带怕的,但景瞬的母亲徐佳,是个绝对的厉害角色!


    如果两人之间的亲戚关系属实,他却克扣着人家一个孩子的工资。


    万一徐佳将这事捅到了总财务那边,那他私拿油水的事情岂不是就要暴露了,或许对方派景瞬过来,就是故意要给他这个台阶?


    算了!


    少挣一顿也没什么事!


    可别捅出什么坏事的篓子!


    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景瞬盯着他看,“包叔叔?”


    “你瞧我这脑子,记混了,是,是要发工资呢。”


    包天祥打开抽屉,但暗暗留下了两百现金。


    他将剩下的钱递了过去,“喏,这就是了。”


    景瞬将现金攥紧自己的戏服长袖里,又礼貌地鞠了一躬,“谢谢包叔叔,那我先走啦。”


    包天祥笑了笑,“去吧去吧。”


    等到景瞬离开休息室后,他的脸色才陡然难看了起来。


    …


    景瞬往外走了好几米,确保包天祥不会追出来后,才忍不住笑出声。


    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给他钱呢?


    这下好了,哥哥应该不会不开心了!


    景瞬正准备去找宋予,边上就响起了一道声音,“小瞬!”


    景瞬对上迎面走来的徐佳,不自觉地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妈妈。”


    徐佳的神色有些严肃,“你干嘛呢!进组第一天还到处乱跑?到你上妆了知不知道?别以为今天过生日就能胡闹!拍戏最重要!”


    景瞬老老实实地站好,“哦。”


    徐佳这才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去化妆,剧本台词都记熟了没有?”


    景瞬攥住衣袖,不让里面的现金往外掉,“都记好了,妈妈。”


    …


    又一阵微风吹过,试图消散了空气里的暑气。


    宋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五点了,里面的剧组似乎重新开工了好几轮,说着“给他拿小蛋糕”的景瞬始终没有再出现。


    宋予叹了口气,心尖凝上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他没等景瞬,也没等到包天祥从这里路过下班。


    宋予站起身,必须得赶去坐大巴了。


    忽然间,有一道女声传了过来,“你好,等一下!”


    宋予转过身,看见一位年轻的女孩子走向自己。


    对方打量着他的身高,问,“你就是小宋?”


    宋予有些提防地眯了眯眼,“你是?”


    “小景让我来找你——”年轻助理将一个黑色袋子塞到了他的怀中,“喏,他在拍戏呢,怕你等着急了。”


    “……”


    宋予低头,望着怀里沉甸甸的袋子,“里面是什么?”


    “你自己拆开看吧,我也不知道袋子里有什么,小孩对你倒是挺上心。”


    女助理拍了拍黑色的塑料袋,“这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摆了摆手就往回跑。


    宋予站在原地,打开了黑色袋子——


    一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蛋糕,一打四瓶的旺仔纸盒牛奶,以及一封被A4纸包着的“信”。


    宋予视线微定,打开那封“信”。


    当看清里面不多不少的八张人民币后,他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余光瞥见了A4纸上露出的字迹。


    宋予连忙翻看查看,内容不长,但字迹很清秀。


    “哥哥,你的工资我帮你要回来啦!”


    “祝哥哥生日快乐!”


    在这两行字的下面,景瞬甚至还画了一只简笔小狗,画技实在是丑得有些可爱。


    他在小狗边上留言:


    “小狗宝宝说,要开心!汪!”


    第66章 【第066章】 “我们参与了彼此的十……


    暖色的床头灯打在了迟归的身上, 连带照亮了那段被封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景瞬对上眼前人的深邃瞳孔,不自觉地轻吸了一口气,“原来、原来当初是你?”


    迟归瞧见他恍然大悟的模样, 唇角沾上笑意, “现在想起来了吗?”


    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小时候的每段经历一五一十地记住,迟归能理解。


    景瞬点头, “嗯,有印象了。”


    那两年, 他忙着拍广告、拍戏,日常还要兼顾学业,分身乏术。


    虽然景瞬是有过失落和遗憾,和“小宋”的相交太短,但这件事很快就被他封在了记忆深处。


    要不是迟归主动提起, 他可能还是想不起来。


    迟归反问, “那八百块钱,是你自己添的?还是真替我要回来了?”


    景瞬记起了大部分,回答, “当然是后者,我那时候的零花钱都被我妈严格管着呢,一次性拿不出那么多钱。”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包天祥还是和徐佳提起了这茬,在事情暴露后,徐佳少有地斥责了景瞬一番——


    毕竟,一个未成年的小演员敢跑到剧组负责人面前,撒谎替陌生人讨要工资?这也太容易得罪人了!


    好在景瞬挨批后,这事也算不了了之了,估计是徐佳在背后代为修补了人情。


    景瞬没把这些“节外生枝”的小插曲告诉迟归, 只是表达当年没能说出口的遗憾。


    “其实,我那天下了戏就去找你了,但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抱歉,没等到你就走了。”


    迟归牵住恋人的手,解释,“生日之后是我母亲的忌日,最晚的大巴车是六点,我必须得赶回去。”


    景瞬早就想通了这点,颔首追问,“后来呢?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我回到杭市后待了小半个月,就去海影报道了,就像郑淳安说得那样——”


    “从大一开始,我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专业,先是帮着高年级的师兄师姐、在他们的摄像团队里学习、汲取经验。”


    “到后来,由系主任推荐,我和同专业的五名同学成立了自己的摄像团队。”


    从校内布置的专业作业,到校外的各类短片竞赛,再到正儿八经地接上商业片,迟归和他的团队只用了两年。


    曾几何时,迟归以为自己真的能够走上热爱的人生道路。


    可惜好景不长,大二下学期末,宋家出了变故,而迟氏那边也找了上来。


    “外公得了癌症,急需用钱治疗,舅舅那边的欠款窟窿更需要填上,我没得选,所以答应了爷爷提出的条件。”


    “出国前的那一夜,他们允许我回宋家老房子一趟,和外婆好好告别。”


    晚上,迟归在收拾自己的房间时,意外从抽屉里翻出了那张两年前的A4纸。


    景瞬反应过来,“是我随手写给你的那一张‘信’?”


    “嗯。”


    那段时间,事情接连发生,迟归整个人的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


    一来是因为他担心外公外婆的身体,二来是因为突然出现的、看着毫无人情味的迟家人,三来是对于未来海外生活的不确定。


    但奇妙的是,迟归看见了那只画得丑兮兮的小狗,看见了小狗边上那句“要开心”,即便隔了两年,他的脑海里还是浮现了景瞬元气满满的模样。


    “要开心。”


    简单的三字祝愿,意外打在了迟归的心坎上。


    迟归亲吻了一下景瞬的手背,“说不上为什么,你写的那句话像有魔力,我一下子就稳住了情绪。”


    次日,迟归在迟老爷子的安排下飞到了海外,开启了专门性的继承人培训,日常训练很严格,任务也很重。


    那段日子,迟归实在是过得很苦、很苦。


    如今回首再看,他已经忘却了那段身不由己的时光,只记得那段漫长岁月里唯一的甜头。


    迟归问,“瞬瞬,你知道我在那两年多的日子里,唯一的放松途径是什么吗?”


    景瞬不知道,“什么?”


    迟归说,“看你出演的电视剧,从小到大,每一部都看了。”


    景瞬露出点意料之外的惊喜,“真的?每一部都看了?客串也没落下?”


    “嗯。”


    从一开始,有景瞬出演的完整剧情,到后来角色的单人剪辑,迟归这么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些片段,熟悉到很多台词都能背下。


    后来,甚至是娱乐新闻上的采访和报道,但凡能在网上搜到的关于景瞬的所有消息,迟归都看了。


    当然,迟归也发现了——


    景瞬最后一部戏份重的电视剧,停留在了十五岁,而后的两年内,对方分别只客串了两个小角色,出场不到一分钟。


    迟归意识到,景瞬在影视圈的事业规划似乎出现了问题,可惜他人在海外,能了解的东西实在有限。


    他只能压住那点隐隐的担忧,想着回国后,有机会再派人好好查查。


    但有时候的缘分就是来得巧妙,在回国的第二天、迟氏的认亲宴上,他再次和景瞬偶遇了。


    迟归想起那天的画面,无奈笑笑,“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但你完全没认出我。”


    景瞬是有亿点点心虚,哼唧解释,“我那天有过一瞬间觉得你很面熟,但是喝多了酒,脑子晕乎乎的。”


    “加上家里出了事,我心里很烦,才没有继续去想。”


    迟归没有怪他的意思,反而笑了笑,“嗯,我知道,你那天醉得不轻。”


    景瞬跟着笑出声,“不过,我觉得挺好的。”


    “什么?”


    “我们参与了彼此的十八岁,谁也没错过谁。”


    “……”


    迟归整颗心都被这句话撞得发烫,深情应下,“是,我们谁也没错过谁。”


    景瞬接着问,“你认亲宴之后怎么不来找我?把我一个人‘丢’在了休息室,还让迟盛钻了空子、白刷一波好感度。”


    迟归解释,“认亲宴结束后的第二天,爷爷就把我带到了集团的股东会议上。”


    迟老爷子年事已高,只想着尽快将迟归培养起来,更想测测他这两年在国外到底有没有长进。


    于是,老爷子直接给迟归丢了几个商业案子,要求他全权负责拿下!


    无疑是在用最快的速度、最强的压力逼迫着迟归在短时间内风暴成长!只是这样的培养强度落在旁人的眼里,就成了偏心的证明!


    刚回国的迟归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几乎每个项目都会遇到明里暗里的阻碍。


    即便如此,他还是让当时的那任助理去打听景瞬的情况——


    对方考上了海市影视学院,暂停了一些娱乐圈的拍戏活动,正在好好地打磨自己的演技。


    迟归没有打扰景瞬平静的生活,只是一边让助理暗中关注,一边继续奋斗自己的事业。


    直到他听说了景瞬正打算拉投资、自导自演拍摄电影。


    景瞬已经从季天衡那边了解到了一些情况,继续深问,“你当时为什么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能用迟归的身份直接找我?”


    “迟氏没有文娱产业,我不方便用‘迟归’的身份做出投资。”


    迟老爷子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不止是迟婷、林御风夫妇,其他旁支亲戚也对着集团股份和职位蠢蠢欲动。


    迟归不能让他们抓到把柄,但想尽可能地帮上景瞬,他只好舍近求远求季天衡帮忙,套了对方公司的外壳,用“宋予”的这层旧身份和景瞬接触。


    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迟归没想过,自己对景瞬的感情也会在这场合作里变了质——


    在《写给安禾》拍摄期间的聊天中,景瞬有自己对于艺术的热爱、影视的执着、角色的理解的热爱。


    迟归透过这些,看到了对方灵魂的本质,最初的好感悄然冒升,在日常的潜移默化间成了吸引、成了不受控的喜欢。


    “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抽时间和你见面,但总部内的明争暗斗已经到了白日化的阶段,我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没多久,迟老爷子去世,迟氏内部大震。


    而景瞬电影上映、又入围国际电影节,拿奖后的第一时间,迟归就收到了他的见面邀约。


    没有人知道,迟归当下有多激动,他早早将手上的项目处理完,见面当天,他来回试了好几套衣服才出门。


    “你知道吗?那天,额哦离我们约定的咖啡店只剩下不到五分钟的车程,可是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外婆出事了。”


    缘分确实是注定了,却总是让他们错过再错过。


    “外公去世后,我花钱请人照顾外婆,老人家的身子骨一直挺硬朗的,可偏偏那天出现了意外!”


    老人家从二楼坠下,抢救后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宋家外婆是迟归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对他来说,任何事情都不如外婆的养育之恩大!


    迟归足足在医院里守了十天,可是老人家还是没能挺过去。


    这件事给迟归的打击太大了,而他事后才知道——


    外婆的坠楼不是意外!


    是人为惊吓、导致的间接□□故!


    罪魁祸首就是迟氏一旁支,他们看准了宋家外婆是迟归的软肋!


    “迟婷也好,其他人也好,全都恨不得将我拉下台!”


    “在那十天的时间,我前期累计起来的优势被他们蚕食、被瓦解,就连老爷子的遗嘱都被恶意伪造、篡改!”


    在迟氏天大的利益面前,有些人馋红了眼,不惜违反法律。


    迟归想起那段不见硝烟的战争,想起因为意外而死去的外婆,眼底溢出一丝阴霾,“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那些人。”


    从那天起,迟归才真正明白了要掌权的意义——


    不仅是为了压制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更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用尽全力去扭转自己的劣势,将旁支亲戚打得一蹶不振,就连原本呼声最高的大房一家都被他逼得退无可退。


    “我原本以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没什么恐惧害怕的了。”


    迟归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剖析给景瞬听,他的眼底的阴霾越积越浓,还夹杂了化不开的歉意


    “宝宝,但我还是错了。”


    “……”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对视着,但景瞬忽然就懂了,什么都懂了。


    他抱住了眼前的恋人,很用力,“迟归,我的事故不是你造成的,你不要为此觉得愧疚、觉得你在亏欠我!”


    “……”


    不。


    不是的。


    是他的自以为是,让他错过了太多,更让景瞬遭受了太多不该遭受的慢性伤害。


    迟归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愧疚和后悔,只是偏头抵在了恋人的颈窝中,“对不起。”


    景瞬抚摸着对方的后背,“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是你救了我。”


    要是没有迟归的出现,他不可能恢复得这么顺利,时隔多年,也是对方让他有了重新被爱的感觉。


    直到今日,景瞬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迟盛分明不喜欢他,却要假模假样地和他告白?前世临死前,对方暴露本性说的那句“报复”,针对的人正是迟归!


    或许,迟盛早就看穿了迟归对他的感情,又痛恨对方抢走了属于大房的一切,才会利用所谓的“感情”,进行不入流的报复。


    景瞬不敢想象,前世的迟归对自己抱着别样的感情,那当他知道自己和迟盛“在一起”后会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很难过?


    景瞬欲言又止,“迟归……”


    迟归松开他,带着歉意坦白到底,“宝宝,没有把我是‘宋予’的事情告诉你,是我做得不好。”


    “只是这些年的经历,让我习惯了隐藏很多事情。而且,我怕你得知我的感情后,会有负担。”


    从一开始,迟归就给自己的感情上了重重的枷锁,而能带着钥匙、能解开这把锁的人,只有景瞬。


    迟归蹭了一下恋人的鼻尖,“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景瞬感受到他的珍视,认真回应,“所以,是迟归也好,是宋予也罢,我就是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比起已经过去、追不回的时光,景瞬更希望他们把将来的每一步都走好。


    “迟归,我们是恋人,我们就应该相互坦诚、彼此信任,你在我面前,不用是集团董事长、不用是迟氏家主,你就是你自己——”


    “不开心的时候,你完全可以和我说不开心,压力大的时候,你也可以和我分享释压,就连吃醋的时候,你都可以直接和说,你在吃醋。”


    “无论好的、坏的,我都会认真接住你每次的感受。”


    “……”


    迟归没有接话,但景瞬知道他听进去了。


    他喊,“迟归。”


    眼前人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景瞬又换了一个名字,“宋予,我知道你这些年一个人过得很辛苦,但往后我会陪着你的,也请你陪着我,好吗?”


    迟归看着景瞬的眼色越来越深,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内心深处的冲动,偏头吻了上去,“好,我陪你,你也要陪着我。”


    谁都不准反悔!


    “唔。”


    景瞬主动接住了这个吻,回应起来。


    迟归吻得很温柔,落在后脑勺的手没过柔软的发丝,带着薄茧的指腹一点点向下摩挲,揉搓过耳垂,抚摸过颈侧。


    久违的酥麻感卷土重来。


    景瞬只觉得自己刚退下去的烧又升了回来,被恋人抚摸过的地方处处发烫。


    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雨,空气里的潮润透过缝隙浸入房间,水汽漫上了景瞬的眼,他下意识地攥紧迟归的衬衫,纠缠的气息声浓了些。


    也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先乱了一拍,温柔的吻逐渐变得用力。


    窗外逐渐急促的雨声敲打在了窗户上,正好应和着两人越演越烈的心跳。


    “……”


    迟归搂着怀中人躺了下来,却依然保持着控制权。


    床头镶嵌的暖色灯光彻底笼罩了两个人的身影,迟归掠夺着景瞬出口即破碎的呜咽,占据着恋人所有的感知——


    在一切即将失控前,他却停了下来。


    啪嗒。


    床头的唯一光源被掐灭。


    黑暗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在剧烈蔓延。


    景瞬无意识地滚了一下喉结,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肢体去找准恋人的位置,“迟归?宋予?”


    迟归听见景瞬接连喊的两个名字,低笑地咬了一下他的唇。


    景瞬闷哼,“唔?”


    迟归躺了下来,将他搂在怀中,“乖,不闹了,你才退烧,得好好休息。”


    景瞬的气息还没完全平复下来,他往迟归的怀里贴了贴,才发现即便隔着衣料——


    对方的体温都高得可怕,身体肌肉还有紧绷。


    作为男人,景瞬当即猜到了什么,他悄声问,“你不想要吗?”


    “……”


    迟归沉默了两秒。


    要是放在以前,他可能会嘴硬、会沉默略过,但景瞬不久前的要求还在耳边回荡。


    对方想让他做自己、直面所有的喜怒哀乐,于是,迟归学着坦诚,“想,很想。”


    没有人能在面对自己所爱之人,还能做到无动于衷。


    迟归吻了吻景瞬的额头,所有的冲动都被理智束缚,“你白天的运动量超负荷了,而且才刚退烧,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乱来。”


    迟归足够了解自己的脾性和占有欲——


    有些压抑太久的欲/望一旦开闸,他是不可能轻易停下来的。


    到时候,遭罪的只会是景瞬。


    迟归的嗓音哑了些,不忘预告,“等什么时候你的腰损伤和双腿百分百好全了,我会把这几次欠下的好好要回来。”


    景瞬也明白自己的身体情况,有些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他一边享受着恋人的体贴,一边又有些担心。


    “你现在不难受吗?”


    “……”


    黑暗中,那点羞涩不翼而飞。


    景瞬擅作主张地探了过去,“我帮你?”


    迟归呼吸一抖,明知故问,“做什么?”


    景瞬见他没有阻止,壮着胆子开始肆无忌惮。


    说实话,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基本为零,手法青涩笨拙得不像话,但身旁人的呼吸声还是越来越重。


    在某个瞬间,迟归锢在景瞬身上的手猛地收紧,景瞬听着恋人少有的、失速的心跳声,没了动作。


    大概过了几秒,迟归哑透的嗓音里难得透出一缕不自然,“我去拿毛巾。”


    景瞬这才低笑出声,有些得意,“舒服吗?”


    迟归顿住动作,“舒不舒服,你自己不知道?”


    景瞬很诚实,“我真没经验。”


    虽然在青春时期的发育阶段,他是有过几次睡梦中的懵懂,但景瞬根本记不住那些似是而非的梦境,醒来后只觉得尴尬。


    上了大学后,他努力想着提升自己,越发没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再后来,那场意外事故导致的腰损伤,除了影响了双腿的行动,而且让景瞬对那方面的兴趣全无。


    当然,只是心理层面的阻碍。


    景瞬想到这儿,悄咪咪和迟归推测道,“我觉得——我对那种事情根本没兴趣,只适合柏拉图!”


    “什么?”


    “不过没关系,以后你想要我就配合你,你舒服就行。”


    “……”


    迟归差点没跟上恋人的脑回路,他稍稍反应后,似笑非笑,“柏拉图?没兴趣?”


    景瞬自我肯定,“嗯,十有八/九是……唔!”


    话没说完,迟归就准确无误地堵住了他的嘴。


    景瞬被恋人超高的吻技伺候得七荤八素,整个人晕乎乎的,连对方什么时候往被子里面钻都不知道。


    雨夜里的潮湿彻底包裹了景瞬,许久之后,床头灯光才重新亮了起来。


    那双桃花眼泛着可怜巴巴的水汽,景瞬迷离又恍惚地盯着恋人下床。


    迟归进了浴室,简单漱口后拿着毛巾走了回来,温柔地将狼藉的恋人一顿收拾。


    他拿出柜子里的备用被子,这才重新躺下将景瞬卷回自己的怀里。


    景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迟归刚才对他做了什么,整张脸都红透了,“你刚才干嘛啊?我又没要你那样。”


    迟归将问题推还给他,“舒服吗?还没兴趣?还想要柏拉图?”


    “……”


    景瞬不语。


    他将脑袋埋进迟归的胸口,默默回味了好半晌,才撤回之前的大言不惭,“当我没说。”


    第67章 【第067章】 “服了!包恋爱脑的!……


    直到凌晨五点, 两人才相拥着睡去。


    景瞬的体温没再变动,安安稳稳地睡到了下午一点,被才空落落的胃给饿醒。


    刚一睁眼, 他就对上了床边正在处理事务的迟归。


    “嗯。”


    睡醒无意识的气音一经发出, 迟归就立刻看了过来,“宝宝, 醒了?”


    他放下手中的平板,凑近抚摸了一下恋人的脸颊, “还困吗?饿不饿?”


    “不困了。”景瞬爬坐起来,看着窗外阴蒙蒙的天色,“几点了?”


    “一点多一刻。”


    迟归报出准确的时间,“你睡得熟,我本来打算到了两点再不醒, 就强制喊你起床吃饭的。”


    景瞬感受到饿到有些泛疼的肚子, “是好饿,我洗漱一下,我们一块去吃饭吧?”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 他只在车上吃了几块饼干,如今一切尘埃落地,情绪和身体都放松了下来,胃立刻就开始抗议了。


    “好。”


    迟归提议,“就去酒店三层的餐厅?我先打电话去安排,我待会儿下楼直接吃。”


    景瞬点了点头,掀开被子。


    迟归不放心地问,“还要拐杖吗?”


    “不用了,趁这次机会慢慢脱离依赖吧。”


    景瞬熟练地搭上了迟归的手臂,借着恋人的搀扶站了起来, “早晚得靠我自己。”


    在昨天骤然的徒步运动量下,这会儿双腿是酸胀到在发抖,但还算熬得住。


    景瞬尝试松开手,小心翼翼地迈出步子,还好,能稳住重心。


    他笑了笑,忍不住冲着恋人撒娇炫耀,“看吧,我现在已经是能自如行走的正常人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理状态。


    迟归这才放宽心,不吝啬对恋人的夸奖,“很棒,去洗漱吧,用具都给你单独备好了。”


    “嗯。”


    十分钟后,两人一块进入了三楼的酒店餐厅,已经过了饭点,厅内里面没多少客人。


    景瞬和迟归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先喝点汤,暖暖胃。”


    “好。”


    景瞬慢悠悠地喝了几口,瞥见门口熟悉的身影——


    陈易铭接到自家老板的消息,走了进来。


    迟归和他对上眼神,示意,“坐,吃了吗?”


    “先生,我吃过了。”


    陈易铭一来就汇报正事,“先生,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高入夏安排进了川市第一人民医院,重新做过了全套检查,手术难度不大。”


    不过,高入夏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贫血严重,需要好好养一阵子才能进行开颅手术,至于治疗以及后期的花销,迟归会以私人名义捐助到底。


    景瞬松了口气,“能治就好,他们村子的受灾情况怎么样?”


    陈易铭说,“很严重,而且不止是高家所在的存在,易县周边山里的好几个小村都遭到了自然灾害。”


    根据今早的官方通报,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三十人了,而且还有部分人员失踪,至今还在搜救中。


    在自然灾害面前,人类的生死显得无比渺小。


    景瞬眉心紧蹙,一下子连饭菜都不香了。


    陈易铭想起昨天一开始的“失联”,同样觉得心有余悸,“先生,得亏你没出事。”


    要不然一旦传回海市,迟氏恐怕又要翻天了!


    “陈助,你这边有没有官方对接的捐款渠道?”景瞬考虑着说,“我想帮着易县做点事,匿名的那种就可以。”


    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去当抗灾的志愿者还是有点勉强,只能用捐款这样的方式来尽自己的一点儿绵薄之力。


    景瞬考虑到自己的演员身份,只想着低调行事,免得以后会被有心人误以为是花钱作秀。


    迟归抱有同样的想法,“易铭,你打电话给总部行政办公室,就说我是批准的,让迟氏拨出一千万的抗灾救援金,再找人和易县救援专组对接。”


    作为华国的知名企业,迟氏就应该在这种场合出自己的一份力。


    迟归顿了顿,又看向了恋人,“瞬瞬,你找这次公益活动的负责人,把个人款项放进团体里捐出,这样既不会太出风头,又能留个明面上的证据。”


    以后,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抹黑之类的事,不至于口说无凭。


    景瞬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好。”


    …


    两人在川市多留了一天,次日才返回了海市。


    刚下飞机,景瞬就收到了一条意料之外的微信,是谢从矜发来的:


    “有空吗?聊聊?”


    自从在澳市游轮上一别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也没有在微信上聊过天。


    但景瞬从对方少有的朋友圈了解到——


    这小半年的时间里,谢从矜似乎出国拍摄了一部华美合资的动作电影,资源很好,而且这个月初刚刚杀青。


    微信是在十几分前发来的。


    景瞬打字回复:刚下飞机,有空,怎么了?


    消息发出去不到半分钟,谢从矜的语音电话就直接弹了进来。


    “……”


    景瞬愣了两秒,顿住步伐。


    迟归问,“怎么了?”


    景瞬特意给恋人报备展示了一下来电屏幕,接通电话,“喂,谢先生?”


    谢从矜似乎不喜欢这样的客套称呼,要求,“喊我名字就好,不习惯的话就喊谢二。”


    “谢二。”


    景瞬干脆利落地改口,“怎么突然想起联系我了?有什么事?”


    谢从矜先问,“你在海市吗?双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面对这声关心,景瞬照单全收,“还行,现在能慢慢走路了,再休养两三个月估计就差不多了,怎么?”


    他顿了两秒,试探性地问,“谢二少是想要给我介绍工作?”


    谢从矜也不废话,果断承认,“是啊,上次说过的,有合适的电影资源就给你推。”


    “……”


    还真是啊?


    景瞬面露惊讶,忍不住问,“什么电影?”


    谢从矜像是早就料定了他会追问,一改干脆作风,“那什么,电话里说不清楚,这样吧,你找你经纪人,这两天有空和我见面详谈。”


    “……”


    怎么有人才说了三句话就漏了陷啊?


    景瞬突然明白谢从矜的葫芦里卖了是什么药,好笑拆穿,“你自己想找喻哥就直说,还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这下子,沉默的人变成了电话那头的谢从矜。


    景瞬依旧不清楚喻修竹和谢从矜之间的过往纠葛,他不想要随便就当了这中间人,免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到喻修竹。


    “谢二,你如果真的有合适的电影资源想要给我,可以让人直接通过竹林经纪的邮箱去对接联系,喻哥如果不想见你,我也帮不上忙。”


    “景瞬。”


    谢从矜抢在景瞬挂断前透露,“是莫风声、莫导正在筹备的新电影。”


    景瞬的语音电话并没有避着迟归。


    迟归听见这个导演的名字,眸光微变,好歹读过两年编导专业,他对影视圈里的名导有所了解——


    近十几年的华娱电影圈,流行着“四大五小”导演排行的说法。


    在国民认可度最大的这九位导演中,莫风声是曾经一度被誉为是“华国第一名导”,不仅在国内拿奖拿到手软,就连还海外的名声也很大。


    自从华国电影圈的题材渐渐受到限制后,很多导演的拍摄题材都渐渐转型。


    莫风声顺应着时代的变动,也往商业方向去靠,但接连拍摄出来的两部电影,依旧获得了超高的评价。


    可以说,没有一位演员会不渴望和莫风声合作。


    景瞬和迟归对上视线,同样震惊,“你认真的?莫导真的有新电影了?”


    “骗你做什么?”


    谢从矜没有撒谎的必要,但也有些破罐子破摔,“是,我是拐着弯地想要见喻修竹,你就和他如实说,要不要和我见面,决定权在你们。”


    喻修竹是景瞬的经纪人,不可能不盼着后者能拿到好的电影资源。


    谢从矜料定了这点,又给上期限,“我这次在海市就留三天,三天内,我等你们答复。”


    说完,他反将一军先挂了语音电话。


    “……”


    景瞬攥紧电话,看向迟归,“你怎么看?”


    迟归分析,“以我对谢二的那点浅显了解,他想要给你推资源是真的,但想要见喻修竹也是真的。”


    景瞬对“莫导新电影”的这个说辞很心动,“时间还早,要不?我去找喻哥商量一下?”


    迟归支持他的一切想法,“好。”


    …


    竹林经纪。


    喻修竹开完新一轮的月末会议,就看见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待的景瞬。


    两人对上视线,景瞬率先朝他走了过来,虽然迈开的步伐并不大,但喻修竹还是露出抑制不住的惊喜。


    “喻哥。”


    景瞬冲着喻修竹摊开手,像是对兄长的炫耀,“你看,我不用拐杖也能走稳了。”


    “好事!”


    喻修竹给了他一个暖心的拥抱,“等很久了吗?来,进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没有,我也刚到,听前台说你在开会就没打扰。”


    景瞬跟着他走进办公室,有意提及,“不过,我一下飞机就来公司了。”


    “易县那边的灾情我也听说了,得亏你一大早就给我报了平安。”


    喻修竹给景瞬倒了一杯柠檬温水,这才回过刚才的话题,“所以,你为什么一下飞机就来公司?”


    景瞬端起柠檬水,润了润嗓子。


    他看向对面的喻修竹,带着点小心和谨慎,“喻哥,我一下飞机就接到了谢从矜的语音电话。”


    喻修竹眸光微变,没有接话。


    景瞬继续坦诚,“他说想要给我推电影资源,是莫风声导演正在筹备的新电影。”


    喻修竹眼眸微抬,无声示意景瞬继续说。


    “不过,电影其他方面的内容,谢从矜都还没透露。”景瞬抬出谢从矜在电话的条件,“他说想要和你、和我们当面去聊这事。”


    “……”


    喻修竹看穿了谢从矜这些小孩子的把戏,神色微妙。


    景瞬一时分辨不出喻修竹的意愿,只是先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喻哥,莫导的电影对我确实很有吸引力,但我会尊重你的感受。”


    “如果你不愿意再和谢从矜有任何交集,我们双方就没必要见面。”


    毕竟,他们也可以从别的渠道获取莫风声新电影的消息,再不济,未来也会有其他电影等着他去参与。


    喻修竹终于开了口,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润平静,“小景,我没问题,我是你的经纪人,一切以你的电影事业为重。”


    既然有好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为什么不去争取?


    喻修竹主动提问,“谢从矜有说什么时候见面吗?”


    景瞬一看有戏,“他说三天之内给他答复就可以,应该是在等我们主动约时间。”


    “那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尽快约时间。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捂着什么好饼?”


    最后一句话的字里行间,喻修竹似乎藏着点无可奈何的笑。


    景瞬察觉了什么,瞳孔深处晃过一丝狡黠,“好啊,我今晚就有空。”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谢从矜的微信界面,“喻哥,你是我经纪人,你打吧,谢二他刚才脾气大得很,还挂我电话呢。”


    喻修竹明知道眼前人是故意的,却还是接过了手机,拨通了谢从矜的语音电话、点了扩音。


    等待的时间并不久。


    电话那头传来谢从矜的声音,是很随意的口吻,“喂?景瞬?你找喻……”


    “是我。”


    “……”


    喻修竹并未自报家门,但谢从矜还是一秒听出了他的声音。


    在短暂停滞了好几秒后,电话那头突然脱口而出一声,“卧槽!我、我知道,你说。”


    景瞬也听见这句震惊又慌乱的语气,借着喝水的假动作憋着笑。


    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谢从矜一秒板正身子、严阵以待的模样。


    喻修竹再三确认,“莫风声导演的新电影?”


    谢从矜很认真,“对,就是莫导的新电影,我有内推试镜面额。”


    “好。”


    喻修竹眯了眯眼,报出时间地点,“今晚六点半,黄越区Star餐厅,过时不候。”


    说完,他也不等谢从矜的回复,一秒挂断了电话,仿佛需要这个机会的人不是他和景瞬,而是手机那头的谢从矜。


    “……”


    景瞬目睹了喻修竹难得一见的女王行为,由衷地鼓了鼓掌,“喻哥,厉害了。”


    谢从矜好歹是帝京谢家二少爷,现娱乐圈最有人气的新晋影帝,结果喻修竹居然敢训狗似地招呼他赴约?绝,太绝了。


    滋滋。


    手机又响起了震动。


    喻修竹瞄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将手机递回给了景瞬,“我还有事去运营部一趟,你先坐,我们提前十分钟过去就行。”


    景瞬点头,“好,你忙。”


    直到喻修竹离开办公室,他才低头看着微信上的最新消息,是谢从矜发来的:


    “六点半是吧?我去!我现在就出发!”


    “……”


    景瞬失笑:


    得了,这小狗还挺听话。


    …


    Star餐厅就在公司附近,景瞬和喻修竹慢悠悠地卡点抵达目的地。


    正常的饭点,这家餐厅却显得很冷清,只有服务员第一时间迎接了上来,“喻先生和景先生是吗?请跟我来。”


    景瞬和喻修竹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一楼大厅空空荡荡的,只有靠窗边的位置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双方对上视线。


    谢从矜强忍着自己想要起身迎接的冲动,假装悠哉地坐在位置上。


    实际上,他住的地方离黄越区很远,光是开车就要一个小时。


    从电话挂断的那一刻,谢从矜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了自己,紧赶慢赶才卡在六点半之前抵达了餐厅。


    “谢二,好久不见。”


    景瞬率先打招呼,环视一圈,“不过这餐厅怎么没有其他人,你包了?”


    谢从矜很大牌地点头,装得高傲,“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在公众场合谈事?”


    喻修竹淡定接话,“那看来,是我选的地址不合谢先生的心意了?”


    “我……”


    谢从矜卡壳,清了清嗓子,“我没这意思,清净点方便谈事,你们坐吧。”


    景瞬特意选了靠外的位置,方便让谢从矜和喻修竹面对面。


    谢从矜时不时地就要瞥向对面,“要喝点什么?我刚问过了,他们家的酒还……”


    “喝什么酒?先聊正事。”


    喻修竹诞生打断,指关节轻敲了一下桌面,“莫风声导演的新电影是什么题材的?你说的内推名额又是怎么一回事?”


    “……”


    谢从矜被堵了话,不由看向景瞬。


    景瞬假装无辜地耸了耸肩,“不是你说的,让我经纪人来和你详谈?”


    谢从矜磨了磨后槽牙,认栽,“电影名叫《裂隙》,已经取景筹备得差不多了,预计明年三月开拍。”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支由国家高级人才组织的科考队伍,深入高山禁区考察的途中,全体成员都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


    由于这支科考队伍的重要程度,官方立刻派出了专业的救援队伍进行。


    电影分成双线叙述的形式,一视角是救援团队,二视角是科考队伍,当然,前者的戏份会更重一些。


    “这部电影是联合官方拍摄的,投资超过十亿,莫导有意做成系列电影,第二部雪山救援《归零》剧本也已经在打磨了。”


    “我听说,朱明秀、叶慧萦、杨茜、宋双江、王昕……”谢从矜像是报菜名一样报出了许多电影大咖的名字,“全部受邀参演,或客串或是重要配角。”


    景瞬暗暗心惊,喻修竹同样变了眸色——


    这样的电影配置,完全是冲着大资源、拿奖去的!


    但普通网友不知道的是,电影圈比电视剧圈有着更明确的等级制度,很多电影剧本光凭演员争取是没用的,有些甚至在剧本阶段就已经定好了角色。


    或是量身打造,或是外人口中的“资源咖”才能拿到。


    以景瞬现在的人气和地位,根本还没机会收到这种级别的电影邀约,哪怕能从中饰演一个小配角,那都是赚的!


    喻修竹稳住心神,问,“你说的内推试镜名额,是哪个小角色?”


    莫风声导演的新电影,还是这种咖位配置,即便电影有试镜环节,那名额也需要靠人脉推荐,绝对不是想试就能试的。


    “小角色?”


    谢从矜眉梢微挑,“可不是小角色,是电影实打实的主角之一,也是是救援队的核心角色,不出意外的话,后续的系列电影里还得继续出现。”


    “……”


    景瞬震惊再加一层,反问,“这么重要的角色,你自己不去试?”


    “我当然会出演这部电影。”


    自从换了团队之后,加上家世助力,谢从矜的资源水涨船高,这会儿已经能算得上外人口中的“资源咖”一枚了。


    当然,他并不排斥这种说法。


    对谢从矜来说,能出演优秀的电影大过一切言论。


    他看出了景瞬和喻修竹的疑惑,解释,“莫导的意思是,近些年电影大银幕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老面孔,他需要新鲜血液的加入,所以才单拎出了一个角色试镜。”


    离电影正式开拍还有将四个多月,一切都来得及。


    谢从矜说,“试镜定在十一月底,只有五个内推名额,我想办法占了一个,你们要不要?对了,哪怕试镜不成功,只要演技过得去,还能安排电影内的其他小配角。”


    说白了,只要点头,景瞬十有八/九能出演这电影。


    当然,想要试镜上重要角色,还是得靠他自己能力过关。


    “……”


    景瞬自然是心动的。


    喻修竹反问,“条件呢?”


    谢从矜接话,“什么?”


    喻修竹直视着对面的眼,看得透透的,“平白无故送这么大一个好处和人情给我们?就没有条件?”


    景瞬默默端起水杯,等着喻修竹替他商议。


    “有。”


    谢从矜倒也没否认,“有条件。”


    他深呼一口气,对这喻修竹将积攒了两年多的郁闷道出,“你把微信好友给我加回来!不许再拉黑我!”


    ——噗!


    景瞬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努力憋了又憋,一张脸都快呛红了。


    他吃瓜的视线在两人的脸上来回转移,最后落向了一贯拽儿郎当、矜傲做派的谢从矜,默默点评:


    服了。


    这家伙包恋爱脑的。


    第68章 【第068章】 “宝宝,你也是小狗吗……


    景瞬提早给迟归发了餐厅地址。


    不到八点, 他就从餐厅里面走了出来,在停车场里一眼找准了恋人的车牌号,带着笑意坐了进去。


    迟归对上他嘴角的笑容, 主动俯身替他系安全带, “怎么那么快就结束了?”


    “嗯?”


    景瞬看在近在咫尺的俊颜,趁机偷亲了一下恋人的嘴角, 没等后撤,反被迟归扣住后脑勺, 进一步加深了这个亲吻。


    一吻完毕。


    景瞬热得脸颊发红,虽然他没有和其他人交往的经验,但就是觉得迟归的吻技很好——


    两人间的每次舌吻都能让他神驰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


    迟归用指腹蹭了一下恋人唇上的水光,没急着开车, 而是重新问起刚才的话, “聊得怎么样?晚餐有吃饱吗?”


    景瞬摇了摇头,想起餐厅里的画面就想笑,“没吃呢, 喻哥一坐下就问电影相关的事,谢二当着他的面也都如实说了。”


    景瞬信赖迟归,于是将得知的电影配置、内推试镜名额等说了一遍。


    迟归听完这番详细情况,给予肯定,“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机会。”


    其实,只要恋人愿意——


    他随时都可以借着迟氏的名义拨款,无论是电影剧本、还是电影配置都可以做到最佳,并且对方会是唯一仅有的男主!


    可迟归知道景瞬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在电影圈拥有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作为配角, 都好过花钱走后门的形式。


    景瞬颔首,“是啊,如果有机会出演这部电影,哪怕只是小小配角,对我也是一个很好的新起点。”


    迟归又问,“谢二怎么会想到把内推试镜名额给你?没有附加条件?”


    仅凭邮轮上的那几面之缘,还不至于送上这么大的人情吧?


    景瞬想起自己刚才吃到的瓜,笑开,“他是有条件,他要加回喻哥的微信,还要求喻哥不准拉黑他。”


    “……”


    迟归忍俊不禁,“谢二和喻修竹?”


    景瞬本来还想着替喻修竹保密,但一看他和谢从矜的关系都快在明面上了,于是点头。


    “估计他们以前交往过?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分手了。”


    “我现在看上去,应该是谢二余情未了,正在想办法死缠烂打。”


    为了不让喻修竹有反悔的机会,谢从矜甚至给他们三人拉了个群,美其名曰:让景瞬当个见证,省得喻修竹出尔反尔。


    景瞬在恋人面前笑得肆无忌惮,津津乐道,“没办法了,我亲爱的经纪人喻哥为了我,只能答应下来了。”


    迟归听着恋人的吃瓜分享,跟着笑。


    他向来不在意其他人的感情经历,自然不会把这些事情往外说。


    景瞬端起车中提前备好的花茶,喝了一口,“谢二说,过段时间会找人和公司对接试镜通知,让我稍安勿躁。”


    “我看得出,他只是拿我当‘工具人’,目的想要修复和喻哥之间的关系~”


    景瞬自觉得了谢从矜的“好处”收买,又感知到喻修竹对谢从矜并不是抗拒——


    于是,很有眼色的他借着“迟归在外等我”的理由,抢先一步从餐厅开溜,将独处的空间留给对方两人。


    景瞬说完,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家里有做晚餐吗?我们回家随便吃点吧,累了,我不想在外面折腾了。”


    “好。”


    …


    四十分钟后,两人返回了迟宅北馆。


    景瞬刚踏入一楼客厅,就迫不及待地呼唤自家乖狗的名字,“宝宝~”


    “汪汪!”


    宝来啦!


    听见动静的狗宝迅速从二楼跑了下来,因为太激动,它甚至还在阶梯上打滑了好几步,“嗷嗷汪!”


    宝,想死宝了!


    狗宝冲到了景瞬的面前,却又当场表演了一个急刹。


    面对够正常站立、手里没有了拐杖的景瞬,狗宝睁着亮晶晶的狗狗眼,围着转圈打量了好几遍,还凑到他的腿边嗅了嗅。


    景瞬被它的行为惹笑,揉了揉小狗脑袋,“不认识我啦?我好了~以后可以牵着你出门一起玩了~”


    “呜呜!”


    狗宝扒拉着景瞬立了起来,兴奋地直摇尾巴,像是知道自家主人已经康复好全了。


    迟归看见这一幕,嘴角也跟着弯了弯。


    恰时,林叔从厨房端着一锅粉丝煲走了出来,“两位先生回来啦?赶紧趁热吃。”


    景瞬一下子就被香味引得饥肠辘辘,拍了拍狗宝后,拉着迟归一块走进,“辛苦林叔了。”


    “不辛苦。”


    林叔又忙去给他们拿碗筷。


    迟归给景瞬递了清洁湿巾,两人擦干净了手才一块入座吃饭,狗宝才啃完一根肉骨头,这会儿乖乖地蹲在景瞬的身边。


    边上又响起了动静,韦迪从一楼办公房走了出来。


    趁着两人吃饭的空档时间,他主动提及,“先生,你之前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说着,还看向了景瞬。


    景瞬嚼着新鲜虾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上回见完阿姨后,不是让我调查她第二任丈夫?”迟归简单提醒,示意韦迪,“你直接说说吧。”


    韦迪应话,“好。”


    景瞬反应过来,分出一部分的心神认真倾听背调。


    徐佳的第二任丈夫姓姜,名叫姜客山,是影视圈内的制片人。


    “姜客山最早是在帝京的环宇影视工作,主要负责剧本项目的筛选和开发,在原先公司部门做到了元老级别,手上光挂名‘制片’的爆剧就有三四部。”


    景瞬眉梢微挑。


    帝京环宇影视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影视大公司,早些年主要做影视方面的项目投资开发。


    近几年,这家公司才开始了艺人培训和经纪方面的业务,但他记得,徐佳和姜客山在一起时,对方是独立制片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韦迪继续说,“九年前,姜客山和前妻、环宇影视运营总监付梦离婚,拿到了儿子的抚养权,同时他从老东家离职。”


    那天开始,姜客山从帝京搬回到了海市,建立了私人工作室,并且频繁往返于海市和横城。


    “他的新工作室成立后,第一个影视项目就是《夜长安》。”


    说到这儿,韦迪特意停顿了一下。


    迟归听见这个电视剧名,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在恋人成年之前,出演的最后一部电视剧,就是《夜长安》里,里面的萧恩小侯爷算是很精彩的重要角色。


    景瞬比他们更清楚内情,无可奈何地笑了声,“嗯,我知道。”


    他是后来才知道的——


    在《夜长安》正式开拍之前,徐佳就已经经人介绍认识了姜客山,甚至两人之间已经有了暧昧迹象!


    所以,景瞬才能不用试镜就拿下了那个小侯爷的角色,当然,他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剧组没有选错人。


    时至今日,萧恩小侯爷都算得上景瞬的代表角色之一。


    在景瞬得知父母离婚真相的同一年,已经怀孕的徐佳和姜客山补办了婚礼,并且定居在了海市。


    年末,徐佳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姜瓷,是景瞬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开始的前五年,姜客山的工作室发展势头确实不错,还扩大成了远山影视公司,三年前,他的事业野心逐渐壮大——”


    姜客山开始不满足于电视剧行业,而是目标转向了利润空间更大的电影行业。


    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姜客山接受了和老东家合作,先后入资了三部电影。


    “根据目前能查到的公开财务报表,保守估计他的影视公司投资超过五亿,如果没推断错的话,基本已经是公司现有的全部资金盘了。”


    迟归更懂商业方面,听见这话后,眼里掠过明显的不赞同。


    这点资金对于商界巨轮的迟氏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一个正在发展中的中小型影视公司来说,无异于一场豪赌。


    但凡投资的电影出了问题,那资金链就很容易崩盘,有野心是好事,但野心太过盲目就不见得是好事。


    景瞬想起徐佳说过的话,眉心微蹙,“所以,是没有投资成功?”


    “一部标着‘军事重磅制作’的主旋律电影在去年的国庆档上映,但因为同期竞争太激励,最后血扑只收获了不到一亿的票房。”


    “还有两部商业片是同一个主演,李闫,对方在去年八月份爆出偷税漏税的新闻,已经被总部下令软封杀了。”


    这对于已经拍完的电影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打击。


    景瞬对这号明星事迹有点印象,而且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线,和他剧组的高坠事故发生隔得很近。


    “姜客山的公司年底遣退了很多员工,也确实卖掉了海市的两套房子,现在徐佳女士住着的小区房子还是租的。”


    “不仅如此,我还查到了她二手交易网站的账号,根据主页记录是可以看出变卖了不少名牌包包和服饰。”


    “……”


    景瞬默默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迟归见恋人沉默,看向餐桌边上的林叔和助理,“不早了,你们先回房休息吧。”


    “是。”


    韦迪和林叔退下。


    景瞬已经吃个了半饱,没了继续撑肚子的心思,他喝了一口水,才对着边上的迟归说,“我们也回房间吧。”


    “好。”


    是夜。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没多久,洗漱完的景瞬就走了出来。


    迟归已经在外浴洗完澡,就等着恋人。


    两人对上视线,他第一时间将景瞬拥入了怀中,带到了床上。


    “呜~”


    狗宝不挣扎了,自顾自地趴在了床尾。


    它已经认清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仅次于这归,至于宠爱什么的,等到这归不在家的时候,它再好好争。


    景瞬窝在迟归的怀中,松下心弦,深深地叹了口气。


    迟归的指尖没过他的发丝,正在温柔按压、替他放松,“很累?”


    景瞬说,“有点。”


    迟归知道他心情不佳,但没有刻意提及姜客山和徐佳的事,“那早点睡?”


    景瞬睡不着,没忍住说出心里话,“我原本以为她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骗我,没想到会是真的。”


    在得知姜家近两年的处境,还需要徐佳去变卖包包饰品后,他的心底就涌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或许,人性就是复杂多面的。


    景瞬曾经怨徐佳狠心“放弃”了自己,哪怕他成了残疾都不愿多照拂一点儿。


    可当他站在徐佳的角度,设身处地再去看待以往的一切,却发现对方是真的遇上了困难,或许实在是没能力顾及他了?


    景瞬抱紧迟归,继续说,“上回见面,我对她其实挺冷淡的,我看得出她在不断地对我示好,可我害怕又一次受到伤害,不是装没看见忽略,就是敷衍着应过去了。”


    那次见面之后,徐佳不止一次发消息问候过他——


    小瞬,你住在哪里?妈妈能不能去看看你?


    小瞬,不方便直接去找你的话,能不能出来和妈妈见个面、吃个饭?


    小瞬,妈妈昨天又梦见你了,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啊?


    诸如此类的问候,加上日常的早晚安问候,景瞬却总是看得多、回得少。


    景瞬轻吸一口气,自我点评,“我骨子里也是个挺坏的小孩。”


    迟归轻笑,吻了吻他的鼻尖,“宝宝,不要这么想。”


    “嗯?”


    “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所产生的感受就不会同。”


    迟归温柔着摸索着景瞬的后颈,分析给他听。


    “无论今天听到的内容对你产生了多大的触动,但这都不能改变你以前所遭遇的难过和伤心。”


    毕竟景观海和徐佳离婚后,受伤最深的人是景瞬!


    十八岁成年之后,就被迫一个人生活的人是景瞬!


    遭遇剧组事故后,没有亲人陪同的人也是景瞬!


    “宝宝,在我这儿,你才是受到伤害最多的人,是景观海和徐佳或多或少造成了一切,我希望,你不要抱有任何不必要的亏欠感。”


    “……”


    “如果你想,我们可以维持和她的关系、回应她对于的关心,除此之外,你不需要有任何情绪回馈不对等上的负担和压力。”


    说得再残酷现实一点儿——


    徐佳已经有了全新的家庭,而景瞬也有自己的人生,两者之间早就没了强融的可能。


    当然,如果徐佳真的愿意对景瞬持续输出母爱,那日久见人心,更是什么都不必多说了。


    景瞬听着迟归的开导,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他的心情由阴转晴,笑了声,“迟归,我明白了,但是你知道吗?”


    迟归吻了一下他的鼻尖,“什么?”


    景瞬说,“每次你引导开解我的时候,我才会有你比我大了五岁的实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你只要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安心。”


    迟归跟着笑,承诺,“有我牵着你、陪着你,你只管安心,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嗯?”


    “嗯。”


    景瞬突然很心动,主动贴上了迟归的唇。


    摩挲间,他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了前晚奇妙的滋味,意外地有了点冲动,他连忙撤出恋人的怀抱,脸颊发烫。


    迟归还想追上去吻,“怎么了?”


    景瞬不好意思直说,那双眼里却带着羞涩的渴望,“我……”


    是恋人之间独有的默契,迟归一下子就看懂了他的意图,失笑,“嗯?不是说想柏拉图吗?”


    景瞬更害羞了,“你还逗我?”


    迟归低头轻啄着恋人的锁骨,那里透着沐浴后的香气。


    景瞬浑身紧绷,忍不住贴了上去,才发现恋人这会儿也冲动得不像话。


    迟归明知故问,“要不要我帮你?”


    景瞬哼唧,“……要。”


    “好,你乖。”


    吻意覆盖了一切感官。


    直到某一瞬间降临,景瞬才不自觉地叫闷哼出声,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云上飘荡,飘飘然的。


    迟归呼吸急促发烫,“宝宝,帮帮我。”


    景瞬还有些失神,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没力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直到迟归将他调转了方向,从背面圈住他,两人贴得密不可分。


    景瞬一哆嗦,迟归立刻安抚,“宝宝,你别怕,我不会乱来的,你就这样别动。”


    景瞬觉得被子里都是热气,却还是任由对方肆意妄为。


    “嗯。”


    “……”


    狗宝原本已经睡着了。


    睡梦中,有人将它身下的被子用力掀开,压在被上睡觉的狗宝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被子里传来一阵不可言说的浓郁气息,狗宝探起脑袋嗅了嗅,“呜呜!”


    他冲着床上的罪魁祸首委屈叫唤两声,然后叼着小玩具,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的狗窝里睡觉。


    ……


    虽然景瞬已经能够正常行走了,但双腿的肌肉力量还要加强,他让专家定制了一套适合的训练计划,每天都在按部就班地训练着。


    又是一天的训练结束,景瞬喝了两口能量补充剂,边上的手机就响起了震动。


    他打开一看,是徐佳发来的消息:


    “小瞬,你好吗?后天周五是妈妈的生日,能不能麻烦你抽时间和我还有妹妹聚个餐?妈妈真的想你了。”


    “……”


    景瞬盯着这行消息,又确认了一下日期。


    今天已经十一月十五号了,十七号是徐佳的生日,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年还是对方五十岁整的生日?


    脚步声响起,打断了景瞬的思绪。


    迟归走了进来,“训练结束了?”


    “嗯。”


    景瞬站了起来,也不隐瞒,“我刚收到了我妈发来的消息,问我后天能不能抽时间见个面,她过生日了,希望我去。”


    迟归颔首,并不代替景瞬做决定,“你想去吗?”


    景瞬深思熟虑了一会儿,点头,“我想去看看。”


    有了迟归的爱意温暖,身体又恢复如常,母爱已经不是景瞬所追求的、所渴望的,他对徐佳慢慢变回了平常心态。


    “就像你那晚说的,如果她真心想要和我修复关系,我愿意试着去接受,但如果……她抱有别的目的,我也不会再中计受伤了。”


    日久见人心,总得从相处的点滴中看出端倪。


    迟归知道恋人已经想开了,很放心,“那就去,和上次一样我在外面等你,你但凡感到不舒服,那就直接离场,我带你回家。”


    景瞬笑开,“好,那我回复她了?”


    “嗯。”


    迟归不会阻止景瞬去收获更多爱意的可能,“既然是阿姨的生日,要不要给她带个礼物?”


    景瞬想了想,“也行?好久没出去逛逛了,要不我们今晚出去吃?我请客,顺带你再陪我挑挑礼物?”


    迟归全依着他的意思,“听你的。”


    …


    迟氏旗下有自己的商圈,高层的餐厅和品牌店还是会员制度。


    景瞬厚实外套一裹、口罩一戴,没那么容易被路人认出来,两人吃了晚饭,又给徐佳挑了项链,才一块返回迟宅。


    到了大宅门口,景瞬心血来潮要下车走走、消消食,迟归干脆将车子交给了车门口的门卫,自己牵着恋人的手慢悠悠地步行回北馆。


    灯光照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其长。


    上辈子,景瞬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轮椅走在路灯下,但现在时过境迁,他看着和迟归十指紧扣的手,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洋溢着心间。


    不过走着走着,景瞬的右脚就突然一软,差点往下栽。


    迟归眼疾手快地将他护住,满脸紧张,“怎么了?”


    景瞬笑开,“没事,就是抽筋了一下。”


    “别逞强。”


    迟归往他的前面走了半步,微微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回去。”


    景瞬愣了愣,“不用,就几步路了。”


    “快上来。”迟归坚持,侧头问他,“还是你想要抱的?”


    景瞬没再扭捏,勾住恋人的臂膀,轻轻往背上一蹦。


    迟归稳稳接住他,还掂了掂,“抱紧了。”


    “嗯。”


    景瞬偏头抵在迟归的肩膀上,嗅着对方身上熟悉的茶香,越闻越喜欢。


    以前他就在杂志上看到过科普,说是恋人之间存在着生理性的吸引,细节到对方身上的气息都能令彼此着迷。


    原本景瞬还不信,但和迟归在一起后,他却切身体会到了这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迟归身上的气息,那种茶香混合着清爽沐浴露的味道,胜过了一切外在的香水品牌。


    景瞬没忍住,使劲往迟归颈窝里面嗅了嗅。


    “……”


    迟归察觉到恋人喷洒出的微热气息,偏头用余光瞧见了他的小动作,忍不住笑,“宝宝,你也是小狗吗?”


    景瞬在迟归面前完全暴露出孩子气的那一面,偷笑着吻了吻他的耳朵,“汪!”


    第69章 【第069章】 “我们在横城之前,居……


    海市, 金源区。


    黑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景瞬望着全然陌生的小区环境,深吸一口气,“到了, 那我先下车了。”


    “嗯, 去吧,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迟归点了点恋人的腕表, 又将车后座的礼物袋子提了上来,“我就在这儿等你, 哪里都不去。”


    景瞬吻了吻他,不确定道,“估计得两个多小时呢,你会不会无聊?”


    迟归接话,“没事, 等你回来。”


    车内空间够大, 坐着不会累,何况趁着这点功夫,他能把剩余的工作批文都看完。


    景瞬提着礼品袋下了车, 又冲迟归眨了眨眼,这才朝着小区正门走去。


    迟归目送恋人的身影远离。


    他慢半拍地收回视线,拿起平板继续审阅未处理完的工作文件。


    金源区是海市的镶边区域,房价对比起市中心那是便宜了一大半。


    即便如此,姜客山和徐佳还是只能租房子租,大概是投资失败、资金上还没完全缓冲过来。


    景瞬暗暗猜测,却没露出半点不满。


    他按照徐佳提前发来的地址,爬上四楼,确认门牌号后按下门铃——


    “叮咚!”


    屋门响起欢快的小跑声,很快有人开了门。


    景瞬没在门缝里瞧见任何身影, 愣了愣,忽然听见底下传来一道甜甜的叫唤,“是哥哥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景瞬挪下目光——


    一张漂亮又甜美的小脸蛋映入他的眼帘。


    对方扎着一个高高的丸子头,穿了一身黑白色拼接的连衣裙,小小年纪,气质却很出挑。


    景瞬迟疑了两秒,“姜瓷?”


    他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是我呀!”


    姜瓷热情响应,一下子蹦跶着抱住了景瞬的双腿,她仰头时,那双水润润的桃花眼里充斥着雀跃。


    “哥哥,你好!我终于见到你啦!”


    “……”


    景瞬感受到眼前人发自真心的欢迎,很意外。


    他忽地想起自己当初去找景观海时,同父异母的景洋对自己的恶劣态度,与眼前这人相比天差地别。


    短暂对视间,景瞬的内心深处涌出一丝不可思议的亲昵,像是血缘之间独有的羁绊。


    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打招呼回应,屋内的徐佳就赶了过来,“小瞬,你来啦?欢迎欢迎。”


    明明是过生日,徐佳却穿了一件再居家不过的常服,她没了以往在外光鲜亮丽的打扮,而是完全的素颜朝天。


    眼前人扬着欢喜的笑容,仿佛只是一位期盼着儿子归家的母亲。


    景瞬几乎没接触这一面的徐佳,陌生得让他有些踌躇。


    徐佳像是没发现这点,只是催促小女儿,“小瓷,快,别用力抱着哥哥的腿了,快让他进来。”


    “哦!”


    姜瓷松开景瞬,然后主动去牵他的手,“哥哥,快进来。”


    景瞬垂眸望着妹妹软乎乎的小手,没有挣扎,任由对方把自己带进了屋内。


    房子的面积不大,只有两个卧室,剩下的空间就是正常的厨、卫、厅,不过有个小阳台,上面种满了花。


    姜瓷拉着景瞬的手不放,介绍,“哥哥,这个卧室我和妈妈睡,爸爸很忙,偶然才回来,这个卧室是哥哥的。”


    景瞬思绪凝了两秒,转瞬才反应过来——


    姜瓷最后的这声哥哥,并不是在指他,而是姜客山和前妻生下的那个儿子。


    “小瓷,咱们家这么小,有什么好参观的?快让哥哥过来。”


    徐佳从厨房里端出了茶托,上面放了好几样茶水饮料,她看着姜瓷牵着景瞬的手不放,笑着对景瞬解释:


    “你妹妹和你小时候一样,是个自来熟,她早就盼着你来了。”


    景瞬微微勾唇,带着姜瓷走到餐桌前。


    他将右手提着的礼品袋递给了徐佳,温声说,“给您买了个小蛋糕,还有一个生日礼物,也给姜瓷买了一个见面礼。”


    “哇塞!哥哥,我也有礼物拿吗?”


    姜瓷惊喜地瞪大眼睛,这才松开景瞬,眼巴巴地看着徐佳手中的礼品袋。


    徐佳看见袋上的奢侈品logo,眸泛微波,“你来,妈妈就已经很高兴了,还花这些钱破费做什么?”


    景瞬表现如常,“应该的。”


    姜瓷很期待,“妈妈,哥哥,我现在可以看看吗?”


    徐佳没接话,只是将询问的眼神递给了景瞬。


    景瞬微微额头,“可以。”


    他给徐佳买了一条钻石项链,给姜瓷买了一条红金丝编织的手链,手绳上面串着花芯是纯金的。


    小小年纪的姜瓷很喜欢,迫不及待地将手绳带上,甜甜道谢。


    徐佳没动项链,似乎是舍不得戴。


    她小心翼翼地将放回在了袋子里,看着一双儿女,“好了好了,吃饭吧。”


    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五菜一汤。


    景瞬不确定,“……不用等其他人了?”


    他还以为今天这种场合,姜家父子也会在场。


    徐佳神色有了一丝落寞,解释,“你姜伯伯这大半年都在外面忙,很少回来,不过小凡打过电话说迟点回家。”


    “待会儿见了面,我再介绍你们俩认识?”


    “……”


    也好。


    景瞬微微点头,内心暗松一口气。


    其实徐佳再婚后,景瞬就没有和姜家父子接触过。


    对他来说,那两人和陌生人无异。


    至于连异父同母的姜瓷,景瞬只在对方很小、还不认人的时候见过两三面,只是他低估了这位亲妹妹自来熟的外向劲。


    “哥哥!给!”


    姜瓷将自己最爱的旺仔牛奶让了出来,“很好喝的。”


    景瞬看见这一打小四瓶的盒装牛奶,熟悉感油然而生。


    徐佳察言观色,“你们兄妹俩啊,这小时候的性格和爱好简直一个样,小瞬,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也很爱喝这牛奶。”


    因为牛奶喝多了长身体,徐佳就没阻止,还让景观海一箱一箱给他买。


    景瞬对任何人都很大方,但在“给牛奶”这件事上意外小气,除非对方是他很喜欢的人,否则别说是一整打了,就连一小瓶都舍不得。


    景瞬望着手中的牛奶,颔首。


    不过他忘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一打装的旺仔牛奶?


    徐佳不介意景瞬的沉默寡言,继续很主动地找话题,“小瞬,你不知道吧?有一年妈妈过生日,你差点走丢了。”


    景瞬完全没印象,有些意外地看了过去。


    徐佳给兄妹两人各自舀了一碗汤,追忆起来,“你那会儿才四岁吧?五岁不到,第一次去杭市接触童模广告拍摄。”


    “拍摄工作结束后,我们一家在杭市多留了两天。”


    一是撞上了徐佳三十岁的生日,她想要和之前拍戏时认识的朋友好好聚聚。


    二是作为摄影发烧友的景观海,也想要见见住在杭市的同行朋友。


    于是,那会儿感情还好的夫妻两人一合计——景观海带着年仅四岁的儿子,让徐佳放轻松出去玩,一家人等晚上再见面庆生。


    “结果,我和我朋友们刚结束了下午聚会,就接到了景观海急匆匆打来的电话,说你不见了!”


    景观海为了和朋友在湿地公园拍摄鸟类,居然独自将睡着的景瞬留在了车内,偏偏车门还没上锁。


    他朋友还美其名曰:“我们半小时就回来,孩子睡着呢,出不了事。”


    景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无语。


    原来景观海不靠谱的本性从那会儿就稍有暴露了?


    睡醒后的景瞬找不到爸爸,又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独自打开车门、下了车,不知所踪。


    这下子,可让景观海和徐佳一通好找!


    姜瓷觉得在听故事,入了迷,“妈妈,然后呢?你们怎么找到哥哥的?”


    他们先是调了湿地辖区的监控,搜寻半天,但效率很低。


    “幸好,我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心急如焚的徐佳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我一进派出所就看见公共大厅的长椅上,你正窝在一个男孩子的膝盖上睡觉,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小书包,把我心疼坏了。”


    景瞬下意识地追问,“男孩子?”


    “是啊,警察说,你是被他‘捡’到、带进派出所的,就只信赖他,一开始其他警察怎么问话你都害怕得直摇头。”


    时隔多年,徐佳也只能记个大概,“那男孩子应该是杭市本地人吧,只说自己叫小宋,我把睡熟中的你一抱起来,他就开溜了,说什么太迟了,外公外婆在家里等他。”


    “……”


    景瞬越听越觉得耳熟,心里涌上一丝近乎不可能的猜想:


    等等,不至于巧合成这样吧?


    徐佳看见景瞬的出神,“怎么了?”


    景瞬反问,“你们没有再找他?”


    “没找到。”


    徐佳摇头,略微有点心虚。


    不是没找到,而是压根没深入去找,他们夫妻两人因为这事闹了矛盾,事后根本没想着要找到男孩子好好感谢一下。


    徐佳瞥见桌上一打的旺仔牛奶,不着痕迹地挪开话题,“你当时书包里就揣着一打旺仔牛奶,还有两小瓶没喝完,睡醒后就说要找哥哥,还说牛奶是哥哥给你的。”


    就是这次意外经历,年纪还小的景瞬对“哥哥”就存了执念,他还无数次追问徐佳:


    “妈妈,你能不能再给我生个哥哥?”


    后来再长大了一点,景瞬明白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有亲哥哥后,就更改了目标。


    徐佳想起来还觉得有意思,“你啊,从小进组就那样,一有年纪比你稍长的小演员或者小朋友,你就爱追着人家屁股后面喊哥哥,想着交朋友。”


    景瞬舀了一口汤,脸颊隐隐生热,“有吗?”


    “怎么没有?”


    徐佳随手给他举两个例子,“你现在的经纪人是喻修竹吧?前段时间和傅长汀合作过吧?之前在剧组认识的时候,是不是逮着他们俩喊哥哥?”


    徐佳提起这两人,但景瞬脑子里浮现得是十八岁的宋予——


    两人初见时,景瞬对他也是一口一个“哥哥”,还把对方整得不好意思了


    想到这事,景瞬忍不住轻笑出声,“嗯,好像是。”


    徐佳听见他毫无芥蒂的、称得上轻松的笑声,还以为是自己找的回忆话题起了作用。


    她跟着笑,“妈妈现在想到你小时候啊,就觉得可有意思了。”


    景瞬笑容收了点,但情绪还很不错。


    他主动给边上的姜瓷挖了一块蛋糕,随口转移话题,“姜伯伯现在在做什么?之前听你说,是出了点问题?”


    徐佳脸色微变,很快又调整回来,“哦,没事,家里能撑得住。”


    现在短剧市场不是正热,姜客山正试图在这一新生的下沉市场捞金,只是新的短剧市场再怎么有赚头,他们家里还是欠了一屁股的债。


    徐佳瞥见礼品盒子上的奢侈品logo,想起那串五位数报价的项链,有些克制已久的想法再度冒到了嗓子眼,“小瞬……”


    紧闭的屋门就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景瞬下意识地朝门口开去,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入——


    两人的目光隔空对视。


    来人的长相算得上英俊,眼型细长,透着一股痞坏的张扬劲头,他的身材比例很好,是个上镜吃香的好苗子。


    原本还坐在位置上姜瓷再次蹦跶下来,朝着对方跑去,“哥~”


    “……”


    景瞬沉默地看着,已经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对方抱起姜瓷,慢悠悠地往餐桌里面,“徐姨,家里有客人啊?”


    “小凡回来啦?”


    徐佳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起身,缓了两秒才介绍,“这位是我儿子,景瞬,小瞬,这位就是你姜伯伯的儿子,姜不凡。”


    不凡?


    景瞬对上眼前人张扬的眼色,觉得这名字取得还挺恰当。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主动打招呼的时候,姜不凡率先伸出了一只手,“你好,初次见面,经常听徐姨提起你。”


    人家主动释放好意,再迟疑就显得没礼貌。


    景瞬起身,点头回握,“你好。”


    徐佳瞧见两人轻松打了招呼,那点紧张才消散干净,“你们俩就称呼对方名字吧,同岁呢,小瞬大了一个月。”


    “是吗?”


    姜不凡的个头比景瞬高了一两厘米,带着点故意的打趣,“我喊哥哥也可以。”


    景瞬婉拒,“不用了。”


    “开个玩笑。”


    姜不凡见景瞬坐了自己的位置,瞳孔深处略过一丝暗芒。


    他放下姜瓷,改道坐在另外一边,“徐姨,飞机晚点,我才回来晚了。”


    “没事没事,你回来就好。”徐佳对姜不凡的态度很热络,甚至有点隐隐的讨好,“先坐,阿姨去给你拿碗筷。”


    “好。”


    景瞬将这一幕瞧进眼里,心绪晃荡了一寸。


    他看向姜不凡,主动问,“你从哪里回来?”


    徐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代替回答,“帝京,小凡这段时间去帝京培训去了。”


    姜瓷很聪明,一下子就分清了景瞬和姜不凡的年龄排序,她天真地透露,“二哥要当演员了呢!和大哥一样!”


    景瞬有些意外,“你也是演员?”


    虽然有些不礼貌,但他确实没有听说过娱乐圈里有“姜不凡”这号人物。


    “演员也分很多种。”姜不凡像是自嘲,看向景瞬,“那我和你是没什么可比性的。”


    和景瞬相反的是——


    姜不凡从小热爱影视表演,父母手中有的是人脉资源,但他们不允许姜不凡提早涉足娱乐圈,而是悉心栽培他。


    父母离婚后,姜不凡跟着父亲姜客山生活。


    后者曾经承诺过他,在他考上影视专业的大学后,一定会给他配置足够好的影视资源。


    可惜姜不凡艺考失利,和三大影视学院失之交臂,只上了次等的陵市表演艺术学院。


    大学期间,心高气傲的他自暴自弃,任谁劝都没有用。


    直到大四,姜客山终于说动了自家儿子、出演自己投资的电视剧的男二,自家“后门”可谓是打开特开,但这部电视剧播出后毫无水花,扑得很厉害。


    姜客山后来大投资的三部电影,姜不凡都有参演,可事实就是,公司在电影投资上大亏特亏,同时白白耽误了姜不凡将近三年!


    如今,姜不凡不愿再降身价去演无脑的短剧,而是在亲生母亲付梦的说服下,签约了环宇影视的演员训练营。


    现在为期半年的训练结束了,公司该给他们物色合适的角色和剧本了。


    姜不凡想起自己这些年浑浑噩噩的倒霉经历,看向景瞬的眸光深了些,“对了,你前段时间出演的《痕迹》我看过,很厉害。”


    景瞬听见他的夸奖,“谢谢。”


    徐佳坐回在自己的位置上,试图拉近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你们俩以后也有机会合作。”


    姜不凡揶揄,“徐姨,小景老师的咖位,我可够不上。”


    徐佳捧着他,“怎么会呢?你也很优秀。”


    她分别给他们兄妹三人夹了一块肉,看向景瞬 ,“你们俩现在都在娱乐圈里奋斗,要是未来能有好的、适合彼此的机会,可以相互推推,是吧?”


    姜不凡很爱开玩笑,“那当然,那我先就等着景瞬了。”


    景瞬只表面地笑了笑,没拒绝,也没答应。


    又过了半小时,景瞬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告辞,任凭徐佳和姜瓷再三挽留,他都没再停留。


    屋门关上。


    姜不凡唇侧的弧度才尽数收敛起来,他将筷子丢回在桌面上,“徐姨,你让我爸别回家,又让我回家,敢情就是在景瞬面前刷脸?有必要吗?”


    不就是比他早出道了几年?运气好了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小瞬心软、念感情,只要我们对他足够友善关爱,他心里一定会念着我们的。”


    “别的不说,就凭他和迟归的关系,我们家里的欠债就有着落了。”


    是的。


    两个多月前,姜客山在一场酒局上意外得知了景瞬和迟氏董事长关系匪浅,只是碍于后者的身份,没有人敢随便往外说。


    得知真相的他才会让徐佳出面、修复所谓的“母子”关系,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攀上高枝。


    徐佳向来过惯了优渥日子,也巴不得借着迟氏一口气填上家里的窟窿,但她太了解景瞬的脾性,更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这段时间,她假意掺着真心,想要修复母子关系,但对她来说,现在的家庭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徐佳劝着姜不凡,“小瞬一回归就能演上傅长汀的电视剧,还找了喻修竹当经纪人,至少证明他手上有圈内人脉,你多和他交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姜不凡不屑嗤笑,“屁,他们看重的是景瞬,不是我。”


    当初景瞬高坠受伤,傅长汀的问候电话都打到了徐佳这里。


    徐佳没聊两句亲生儿子,就试图向傅长汀推荐姜不凡这位新人演员,希望后者有合适小角色的话,可以稍微提点提点。


    可傅长汀只是客套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之后《痕迹》剧组还是找上了景瞬,让对方出演了重要的反派,狠狠吸了一波曝光!


    谁知道景瞬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居然能让迟归、喻修竹和傅长汀通通给他搭桥?


    说不定就是一个借着姿色、卖屁股的!


    姜不凡自诩高人一等,习惯以最坏的恶意去猜想其他人。


    在他看来,景瞬就是比他幸运了一点儿,如果换成是他童星出道,身边又有那么多助力,他一定能做得比对方更好、走得更远!


    “……”


    姜不凡本来就不饿,他不爱听徐佳的苦口婆心,起身进了房间,将房门用力一甩。


    徐佳习惯了继子的冷脸色,无奈叹了口气。


    姜瓷听见了妈妈和哥哥之间的全部对话,一知半解地蹙着眉,她低头把弄着新收到的手绳,在心里默默想着——


    景瞬哥哥很好啊!他还是妈妈亲生的!和她一样!但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偏心不凡哥哥?


    …


    景瞬自然不知道后续的对话,他走出小区,重新坐回在了恋人的车内。


    “等很久了吗?”


    “没。”


    迟归习惯性地替恋人系上安全带,很关心,“晚餐吃得开心吗?”


    “还好。”


    景瞬如实报备,“不过遇上姜不凡了,就是姜客山的儿子,他居然和我同岁,我之前都不知道。”


    迟归对陌生人的兴趣不大,只关心他,“那吃饱了吗?”


    景瞬见恋人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更乐了,“嗯。”


    他想起徐佳提起的那段关于他小时候的走丢小插曲,脑海中又浮动出那个猜测。


    景瞬故意叫,“小宋?”


    迟归正准备发动车子,又停了下来,有些诧异地看向一脸探究的恋人,“怎么突然这么喊?”


    景瞬没有拐弯抹角,带着真真切切的好奇,“我今天在饭桌上才知道,我小时候在杭市走丢过,是被一个叫‘小宋’的男孩子捡到、带到派出所的。”


    “……”


    迟归闻言,眸光顿时微妙了几分。


    相处的时间久了,景瞬一下子就看透了恋人的眼色,倒吸一口气,“不会吧?”


    他不可思议地凑近,细细追问,“我们在横城之前,居然还见过啊?”


    第70章 【第070章】 “哥哥,予哥。”(捉……-


    二十年前-


    杭市, 宁溪湿地公园。


    每年冬初,湿地的冬候鸟就会陆续抵达,品种繁多, 成了许多摄影爱好者们的天堂。


    和其他景点一样, 公园门口的北门有着许多小摊小贩,从茶叶蛋、关东煮等小吃, 到各式各样的儿童玩具,应有尽有。


    每逢周六日, 湿地公园的游客量就会增多些。


    不用上学的宋予起个大早,提着斜书包里装着的十袋散茶就打算出门,“外婆,我出发了!”


    宋家外婆连忙走出来,递给他一块热好的红糖馒头, 叮嘱, “这给你路上吃,中午就去你郑家嬢嬢的摊位上买点吃的,别饿着自己。”


    “好。”


    “你还小, 这散茶能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算了,别待得太晚回来,晓得没?”


    宋予点头,“晓得。”


    宋家老两口当了大半辈子的茶农,哪怕已经年近六十,他们还是得提早贪黑去附近的茶园采茶、制茶挣钱。


    前段时间,茶园老板送了老两口一大袋制剩的散茶,留在家里实在喝不完。


    不过十岁的宋予灵机一动,打算去离家很近的宁溪湿地门口试试叫卖, 说不定还能赚些钱填补家用呢!


    这同村的郑家嬢嬢就在景区门口开了小摊位,每天早起晚归挣得也不少!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宋家外婆虽然担心外孙独自出门,但拗不过宋予执意要去,只好再三交代,目送着对方在晨色中离家。


    村子到宁溪湿地有一点点距离,公交车得开五站,宋予为了省这两块车费,步行走了过去。


    等他抵达湿地公园门口时,小摊小贩都已经陆陆续续摆起来了,离得近的好位置早就没了。


    “宋家小子,这边!”


    郑嬢嬢瞧见寻觅中的宋予,喊他过去,“来这儿,我这儿有个空档给你摆。”


    宋予谢过,这才蹲在地上将一袋袋称重包好的散茶摆了出来,一袋二十块,不贵。


    郑嬢嬢知道宋家过得不容易,给宋予拿了一张小板凳,让他坐着。


    宋予没什么叫卖经验,偶尔游客路过时才喊上两句,其余时间,他都窝在小板凳上写作业、复习功课。


    临到中午,他也舍不得买吃的,将那块已经冷掉红糖馒头拿来垫肚子。


    周六的人流量确实多。


    宋予贴着郑嬢嬢琳琅满目的零售小车,还真好运气地卖出了五袋,赚了一百整。


    直到下午四点,他估算了一下回去的路上时间,打算收摊回去。


    “郑嬢嬢,谢谢,我先回去了!”


    “欸,你等等。”


    郑嬢嬢是个心热的,连忙追出来,随手将车架上的一打旺仔牛奶递了回去,“拿着回家喝!”


    “……”


    宋予之前没喝过这款旺仔牛奶,他不确定这饮料价格,踌躇着不敢接。


    “哎呀拿着!嬢嬢请你的!”郑嬢嬢将东西塞在宋予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回去,省得你外公外婆担心!”


    “谢谢嬢嬢。”


    宋予收下这份好意,转身朝着北门外走去。


    他不想绕一个大圈子再回到马路上,而是从停车场这块抄了近路,结果走上大路没几步,一阵呜咽抽泣声就传了过来。


    “……”


    哪里来的小孩哭声?


    宋予仔细辨别着四周,朝着声源跑去——


    公交站台的巨型广告牌边上,一个长相白净漂亮的小孩正害怕地蜷缩着,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卡通小狗的小书包。


    宋予愣住了。


    他不确定地看了看四周,压根没有任何成年人的身影,谁家小孩跑丢了?这家长是不是也太粗心了一点?


    就在宋予思考的间隙,眼前的小男孩像是突然找到了救星,哭着跑上来、抱住了他的大腿,“呜呜哥哥。”


    “……”


    宋予这辈子还没见过哭得这么漂亮的小孩。


    皮肤白里透红,脸颊感觉是肉乎乎的,头发卷着像是洋娃娃,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往下掉着眼泪,和珍珠一样。


    要不是听见声音,真以为是个小姑娘。


    宋予将他拉开,尝试询问,“你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重新黏上来,抱着他的大腿抽泣着不说话。


    宋予无奈,“你别哭了。”


    下一秒,哭得更大声了。


    “……”


    宋予当场表演一个手忙脚乱,只好蹲下哄着这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好了好了,我没凶你,你乖一点,不哭了,好吗?”


    说着,他还将郑嬢嬢送的那打牛奶拿了出来,拆出吸管插在了第一瓶里,递给他,“来,喝点牛奶,好不好?”


    小男孩没忍住,吸了一口。


    香甜的牛奶稍稍止住了他的哭声,改成了小声啜泣。


    宋予暗松一口气,尝试和他交流,“你几岁了?”


    小男孩捧着牛奶,奶呼呼回答,“四岁三个月。”


    “……”


    怎么还能精确到月龄?


    宋予觉得有些可爱,又问,“叫什么名字?”


    “景瞬——”景瞬意外打了个哭嗝,说话声抖了抖,“瞬。”


    “景顺顺?”


    宋予以为是叠字,下意识地追问,“顺顺利利的顺顺?”


    景瞬年纪虽然还小,但很聪明,他不知道“顺顺利利”是哪个“顺”,只好说,“景色的景,一瞬间的瞬。”


    平日里,徐佳教他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对着镜头自我介绍。


    “……”


    景瞬?


    还挺难写的。


    估计上了幼儿园学写名字还得哭。


    宋予暗暗作响,喊他,“瞬瞬,你爸爸妈妈呢?”


    一问起这事,景瞬又开始可怜兮兮地哭上了,“哥哥,我不知道,我找不到爸爸。”


    他睡醒就发现一个人在车上,妈妈今天是出去玩了,是爸爸陪他的,但爸爸不见了,他实在太害怕了,才想要下车找。


    结果找着找着,把自己找丢了。


    景瞬知道公交站牌一定会有车子经过,才乖乖窝在这里等。


    宋予不知道前因后果,也做不到把景瞬丢在这里,但他自己都是个孩子,又没手机,替景瞬找家里人这件事还是有点难。


    宋予再三考虑过后,主动牵起景瞬的手,“走吧。”


    景瞬一手抓着牛奶,一手抓住宋予热乎乎的手,很乖,“哥哥,去哪里?找妈妈吗?”


    宋予说,“我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好吗?”


    他早上步行过来时,看到了一处派出所,应该能找警察帮忙。


    景瞬很信任眼前的小哥哥,点头。


    两人就这么大手牵小手,走了快二十分钟,终于是趁着冬日的天色彻底暗下前,走到了辖区派出所。


    “警察叔叔。”


    宋予的身高比值班柜台高处小半个头,“你好,我想要报案。”


    值班警察诧异,“报案?”


    宋予一本正经,“我捡到一个走丢的小弟弟,你能替他找到家长吗?”


    值班警察从椅子上站起身,才发现宋予边上还有一个小矮个,他重视起来,问,“叫什么?”


    “……”


    景瞬小小年纪,体力有限,他本来就已经走得很累了,一见到天生有些“凶脸”的值班警察,当即吓得大哭,抱着宋予的双腿往后躲。


    这下子,把年轻警察也给吓到了。


    宋予已经有了哄小狗经验了,他将吸管插入第二瓶牛奶,又蹲下来递给他。


    “瞬瞬乖,警察叔叔是来帮你找妈妈的,不要害怕。”


    “……”


    景瞬喝着新一瓶的牛奶,还是不敢吱声。


    宋予只好对警察说,“叔叔,他叫景瞬瞬,景色的景,一瞬间的瞬,四岁。”


    “稍等,我查查。”


    派出所不但有全国联网的查询系统,他们几个辖区之间有工作群。


    很快地,警方就联系上了正在找景瞬的家长。


    宋予得知这事后,原本想要将景瞬留下、自个儿走人。


    景瞬小小年纪,但很敏感。


    他察觉出宋予想要离开,立马用力拽着他的衣角,吓得牛奶都不敢喝了,就连警方安排的休息室都不去。


    宋予无可奈何,只好说,“叔叔,我带他去长椅上坐着等,可以吗?”


    “当然可以。”


    大厅有监控,又在他们的视线保护范围,两个孩子不会出事。


    宋予抱着景瞬坐上连排长椅,问他,“牛奶怎么不喝了?”


    景瞬和他贴得很紧,咕噜噜两口喝完,乖乖说,“现在喝完了。”


    “……”


    还剩下两瓶。


    宋予犹豫了一会儿,将景瞬的小狗书包拉链打开,把剩余的牛奶给他塞进了书包里。


    “喜欢喝就都送你了,你妈妈马上就要过来接你了,你不要害怕。”


    景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但不敢说,“谢谢哥哥。”


    宋予很细心,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瞬瞬,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嗯。”


    景瞬捧着自己的小书包,枕在宋予的大腿上。


    大概是离得近了,景瞬无意识地嗅了嗅宋予的衣服,哼哼唧唧,“哥哥,你香香的。”


    宋予一头雾水,“啊?什么?”


    景瞬合上眼,迷迷糊糊地重复,“香香的。”


    小孩的精力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紧张许久的情绪放松下来,景瞬哼唧了没两句,就彻底睡了过去,呼吸绵延。


    宋予盯着景瞬肉乎乎的脸颊,觉得很可爱。他轻轻拍了一下大腿上毛茸茸的脑袋,没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迟归盯着派出所墙上的钟表,又望着窗外黑透的天色,隐隐有些焦急——


    已经这个点了,他再不回去,外公外婆又该着急了!


    好在没过多久,一位打扮靓丽但行色匆匆的女人就小跑着进了派出所。


    对方没来得及和值班警察对上眼神,就先看见了大厅长椅上睡着的宝贝儿子,以及一位陌生的小男孩。


    她连忙走去,一把将熟睡中的景瞬抱回自己的怀中,“吓死我了。”


    大腿上的重量突然失去,宋予有些不习惯地愣了愣,他站起来,不放心地追问,“阿姨,他叫什么?”


    徐佳怔了两三秒,猜出他的用意,“他是我儿子,叫景瞬,是你带他来派出所的吧?谢谢你啊。”


    “不客气。”


    宋予松了口气,“以后别把他弄丢了,他还小呢。”


    值班警察走来,按照条例办事,“女士,麻烦你配合我们登记一下。”


    徐佳点头,“应该的。”


    宋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确认景瞬这边没问题后,拿起书包就往外走。


    徐佳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连忙问,“欸,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阿姨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不用谢,叫我小宋就行了!”


    宋予随口报出自己的姓氏,往外溜的步伐更快了,生怕被徐佳还有值班警察拦住。


    “我外公外婆还在家里等我,阿姨再见!”


    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景瞬被一阵激烈的吵架声弄醒,他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哥哥?”


    原本还在因为“孩子走丢”这事争执的徐佳和景观海,双双停了下来。


    徐佳率先走到床边,温柔安抚他,“小瞬,醒了吗?妈妈在这儿呢。”


    景瞬睡得脸颊通红,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在熟悉的酒店里了。


    他看了看徐佳,又看了看景观海,第一反应却在问,“哥哥呢?”


    景观海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哥哥?”


    徐佳才到景瞬在问睡,哄道,“那个哥哥已经回家了,以后有机会,妈妈再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景观海说,“小景,今天是爸爸做得不好,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以后再也不会了。”


    景瞬心里惦记着已经离开的宋予,有些委屈地憋了憋嘴,他想起宋予送给自己的牛奶,连忙环顾四周寻找,“我的小狗书包呢?”


    “要、要牛奶,哥哥给的牛奶。”


    景观海自觉理亏,连忙将牛奶拿出来。


    景瞬一手捧着小书包,一手攥着小盒牛奶,既不哭也不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很乖也很漂亮。


    徐佳这会儿对他还不严厉,宠着,“这么喜欢喝啊?让爸爸多给你买点,好吗?”


    景瞬点点头,又问,“我们明天能去找哥哥吗?”


    等见了面,他也有牛奶可以送给哥哥了。


    一家三口已经定了明天回海市的火车票,徐佳只得又搪塞了两句。


    景瞬毕竟还小,记不住事。


    随着日子一点一点过去,他对于宋予的印象逐渐模糊,但脑海深处逐渐烙上了一丝渴望——


    他想要个哥哥,就像宋予那样的。


    后来,景瞬只要在剧组里遇见稍微年长的小朋友,就喜欢跟着对方的屁股后面喊哥哥,但内心深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直到十三岁那年生日,他在剧组外的回廊长椅上遇见了宋予。


    三言两语间,融在灵魂深处的渴望再次荡漾,使得他忍不住想要亲近。


    哪怕因为拍戏,景瞬实在没能抽出时间好好告别,但他让助理小姐姐转交给宋予的三样东西——


    一封带着少年赤诚的祝福信,一块属于对方十八岁的生日蛋糕,以及那一打四盒的旺仔牛奶,是他来自幼年时期的回礼。


    ……


    车子驶入了北馆车库。


    景瞬沉浸在这份意料之外的童年缘分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迟归俯身解开他的安全带,“在想什么?”


    景瞬笑了声,反问,“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也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那年在横城暑假重遇的时候,你还认得我吗?”


    迟归听见他一连串脱口而出的好奇,“想听实话?”


    “当然。”


    “我当年也才十岁吧?说实话,起初回忆起来觉得自己做了‘好人好事’,好像挺厉害的,是记了一阵子。”


    不过,岁月终究会模糊覆盖很多记忆,直到八九年后,两人重新偶遇。


    一开始,迟归是没想起来,可听见景瞬再度说出那句自我介绍——


    景色的景,一瞬间的瞬。


    景瞬忍俊不禁,“以前跑剧组,习惯对外这么介绍自己,这句话都快成我的口头禅了。”


    因为这句熟悉的自我介绍,迟归当下挖出了一点儿记忆深处的画面,但他猜到景瞬肯定不记得了,干脆没提,免得对方以为他在编故事、攀关系。


    上回在川市,迟归是故意没提这事的。


    因为当初景瞬的走丢十有八/九是父母失责,他怕对方会再次受到不必要的情绪伤害。


    没想到,景瞬今晚反而从徐佳那边得知了这段幼年经历。


    景瞬想起迟归对自己的称呼,后知后觉地回过味,“那你喊我‘瞬瞬’,也是因为最开始的自我介绍?”


    旁人亲近喊他,无非是“小景”“阿景”“小瞬”,只有眼前人会喊他“瞬瞬”。


    “是。”


    迟归不否认,像是在逗他,“景,瞬瞬。”


    景瞬笑倒在恋人的怀里,反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哪怕我不记得。”


    “我小时候肯定是受了你的影响——在剧组遇到年长一些的小朋友就喊‘哥哥’!”


    “后来长大了,我觉得喊‘哥哥’太亲密也太肉麻了,才改了口。”


    “喻哥也好,汀哥也罢,其实我内心深处最想要找的、最想要喊‘哥哥’的人是你。”


    迟归被他的这句话取悦,眼角眉梢都是温柔,越发坦诚,“你之前综艺拍摄第一天,就叫傅长汀‘汀哥’,我很吃味。”


    景瞬笑问,“那我也这么喊你?”


    迟归眉梢微挑,“什么?”


    景瞬蹭了一下他的鼻尖,“哥哥。”


    “……”


    迟归眼色微暗。


    景瞬又吻了他的唇,继续,“予哥。”


    “以后当着外人的面,我就喊你迟归,私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喊你以前的名字,好不好?”


    景瞬感觉得出来,迟归更喜欢以前的名字,那才是原原本本真正的他。


    “哥哥。”


    “予哥。”


    “宋予。”


    每喊一次,景瞬就要轻轻地吻一下迟归的唇,心头的感情越发翻涌,他才彻底领悟到,有些命运和缘分是注定的。


    兜兜转转,错不了。


    景瞬说,“我觉得,你妈妈给你取了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名字。”


    宋予,送予。


    他望着迟归的双眸,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你是老天爷送予她的礼物,也是送予我的礼物。”


    气息似有若无地缠绕在一起。


    迟归没再隐忍,反手扣住了恋人的后脑勺,强势地吻了上去。


    轻易撬开牙关,攻占城池。


    景瞬任由他掠夺自己的呼吸,为所欲为。


    两人纠缠的气息浓烈起来,逐渐升高的热度渐渐消耗了车内的空气。


    因为缺氧,景瞬的大脑再度晕眩起来。


    迟归的吻看似猛烈疯狂,但他始终在关注恋人的状态,眼见着景瞬就快要呼吸不过来,他连忙松开了禁锢,微微后撤。


    双唇连带着舌尖发麻。


    那种令人食髓知味的滋味令景瞬着迷。


    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还想要追上去再继续。


    迟归腾出手揉了揉恋人的耳垂,低声安抚,“乖,等一下。”


    说着,迟归迅速打开车载的循环空气,又将两排的车椅往后仰撤,腾出了更大的车内空间。


    他轻轻一抱,将神驰目眩的景瞬拉到了自己的腿上。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感受着彼此的冲动。


    景瞬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绯红的耳根又加深了颜色。


    他有些蠢蠢欲动,又夹杂着一丝不安,“被人看见怎么办?”


    “不会。”


    每个车库都是独立停放的,而且车上都贴了防窥的隐私膜。


    迟归将他锢在自己的怀中,似哄似求,“宝宝,你再喊喊。”


    “嗯?”


    景瞬顺了他的意,带着爱意喊,“哥哥,予哥……你想听什么都行……”


    充斥着爱意的亲吻再度覆盖了上来,难舍难分。


    景瞬被迟归伺候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跟着对方去了,忽然间,他一个控制不住地仰头后撤,后背猛地递上了方向盘上的喇叭——


    “滴!”


    景瞬被喇叭声吓得一激灵,连忙缩回到了迟归的怀中。


    迟归轻笑着安抚他,“没事。”


    景瞬还在余温里出不来,艰难地喘了两口气,“现在怎么办?怎么下车?”


    万一回家遇到林叔他们,岂不是解释不清楚了!


    “怕什么,我们本来就是情侣。”


    相互纾解一下是很正常的行为,何况,又没做到最后一步。


    迟归抽出纸巾主动收拾,又拿出后排车椅下的备用毯子,将恋人裹了个严严实实,“走吧,这个点,林叔他们都已经回屋休息了。”


    “真的?”


    做了坏事的景瞬很心虚。


    他牵着迟归的手,几乎是借着恋人的身影一路“藏匿”自己,直到电梯上了三楼。


    守在主卧门口的狗宝一下子冲了过来,高兴地围着自家主人转圈圈,但很快地,嗅觉灵敏的它就察觉了不对劲!


    狗宝闻了闻景瞬,又勉为其难地嗅了嗅迟归,发觉两人身上的气味有些斑驳融合后,用狗狗眼看向景瞬。


    景瞬看谁都心虚,“狗宝宝干嘛呢?”


    狗宝跺脚脚,小声叫唤,“呜呜~”


    你们干坏事!


    而且还在外面干坏事!


    宝懂!宝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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