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051章】 “能不能别再受伤了?……


    “郑导!”


    远处突然响起了副导演的喊声, “麻烦你来确认一下这条拍摄构图!”


    郑淳安听见这话,注意力当下转移,“来了!”


    他看了一眼已经要回来的迟归, 拍了拍景瞬的轮椅把手, “我先过去了,你们自己聊吧。”


    景瞬知道拍摄正事要紧, 点头。


    迟归和郑淳安擦身而过,重新走回到了监视器棚下, 坐下和景瞬交谈,“刚和郑导聊什么呢?”


    “聊你上大学那会儿的事。”


    景瞬眼里带着还没完全散去的震惊和好奇,开门见山,“迟归,我今天才知道, 原来我们算得上同校的师兄弟?你上大学那会儿叫什么?”


    迟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垂眸掩去那点经久的遗憾,“已经过去很久了,郑哥应该跟你说了?我没读两年就转学了。”


    “……”


    景瞬察觉到迟归语气里的那点苦涩情绪。


    如果时间线对得上的话, 迟归大概是在那个时候被迟氏认回去的。


    他只当对方的过往里藏着不能和外人道的痛苦伤疤,没有追问。


    反正海市电影学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景瞬坚信靠自己的人脉,也能探听出点什么。


    想到这儿,他转移话题,“我没想到,你会赶在杀青这天来了。”


    迟归说,“上回你在车里讲解剧情,就留了结局没说?我今天来正好补上。”


    景瞬勾唇,看向远处还在忙碌中的郑淳安, “话说回来,我还是很震惊,你和郑导居然认识?”


    难怪那天在车上,迟归能够这么娴熟地报出对方的全名。


    “以导演朋友的名义来探班,应该不会给你惹麻烦了。”


    迟归看着全露天的陵园环境,如同鹰眼捕捉到了几十米开外的长枪大炮,“来了不少粉丝和代拍。”


    景瞬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瞥,真在一排树上找到了蹲守的代拍和粉丝。


    “好危险!”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汀哥和于霖的粉丝也太强悍了。”


    “什么太强悍了?”


    斜后方突然传来询问,说曹操曹操就到,完成妆造的傅长汀和金于霖一块走了过来。


    迟归偏去视线,正巧对上了傅长汀投来的目光。


    “……”


    “……”


    傅长汀感受到迟归不同寻常的气场,心底钻上一丝同类人的警惕,但面上功夫做得很到位。


    他将目光投向轮椅上的景瞬,笑问,“小景,这是你朋友?”


    “汀哥。”景瞬欲言又止,下意识地望向迟归没了声,“我……”


    他还没有忘记呢,上回迟归误会了他和傅长汀的关系!


    即便虞臻和他分析过,迟归很有可能是因为吃醋了,但景瞬还是希望不要造成任何误解。


    好在郑淳安忙完走了回来,“长汀,这位是我的朋友兼同校师弟,迟归。”


    “迟归,这两位是我们剧组的主演,傅长汀和金于霖,就不用多介绍了吧?”


    迟归迎上傅长汀的注视,起身,“傅老师,久闻大名。”


    傅长汀伸手接住眼前人的客套,微微一笑,“迟先生这个姓,在海市可不多见。”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景瞬,像是随口提问,“小景,你说是吧?”


    景瞬总觉得傅长汀像是看穿了什么,闷咳,“嗯,是挺少见的。”


    虞臻一直躲在后面棚里偷闲。


    他瞧见这暗流涌动的一幕,吃瓜八卦的心速速上线,悄咪咪拿起手机偷拍了一张:


    哦吼。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


    郑淳安压根没发觉两人间的微妙气氛。


    他想起即将要开拍的重头戏,不忘提醒,“小景,待会儿还得人工降雨,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景瞬点头,“郑导,我有数的。”


    傅长汀知道剧本内容,隐隐有些担心,“地上爬行那段要不要改?小景的腿吃得消吗?”


    迟归没看过完整剧情,但他听见剧情涉及到了景瞬的双腿,眸光微变。


    景瞬攥着剧本的手微微用力,想也不想就接了话,“我能演,不要改!”


    “郑导,剧本里的那种行为做法才是最符合燕子经的!”


    是他要去塑造角色,而不是角色来迁就他。


    那是属于燕子经人生里的最后一场戏,景瞬想要凭自己的实力演到最好。


    郑淳安明白景瞬的考虑,只说,“先踩点试戏吧,要是双腿实在吃不消,我们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景瞬暗松一口气,“好。”


    “迟归,你先坐着休息。”


    “嗯,你们忙。”


    郑淳安示意了迟归一句,才带着景瞬等人走向拍摄机位点。


    迟归不好向剧组人员直接讨要剧本,但没过多久,他就从一众演员的试戏中窥出了端倪——


    景瞬饰演的角色需要从轮椅上摔下,在“失去行动能力”的情况下,在墓园的水泥小道上爬行。


    要是换成其他演员,演就演了。


    可景瞬的情况不一样,他是真的行动不便。


    虞臻一看就傻眼了,趁着四下无人,他连忙凑回到迟归身边,“迟归!这不行吧?景瞬现在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万一真的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虞臻一心记挂着好友的实际情况,“你要不找郑导说说,还是换个拍法?”


    迟归瞧见试戏的那一幕,同样担心起身,他刚准备迈出监视器棚——


    下一秒,景瞬已经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回到了轮椅上,对方弯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脸上还带着试戏成功的满足笑容。


    刹那间,迟归顿住了脚步,逼迫自己坐了回去。


    虞臻看出他主意的改变,“怎么了?”


    迟归反问,“景瞬要拍这场戏,是不是连剧本都没给你和喻修竹看过?”


    虞臻点头,“嗯,他那天不是在车里说了嘛?要把最精彩的剧情留在最后揭秘。”


    “那只是一部分的原因。”


    恐怕另外一部分的原因,是景瞬怕他们知道要拍摄这幕戏份,觉得不够安全,提前找剧组协商、更改拍摄模式。


    迟归看着远处认真对戏的景瞬,猜到对方所想,“演员要去塑造角色,而不是为了方便自己拍戏,随意更改角色的行为模式。”


    一个好的影视作品,里面所出现的每一个角色都有自己的核心逻辑,由此延伸对应的言行举止。


    迟归努力压住心底的担心不忘外露,选择了尊重,“他肯定想得很清楚了,才会执意拍摄。”


    虞臻没了话,好半晌才真情实感地露出一句,“你还真是懂他。”


    半小时后,漫长的试戏踩点终于结束。


    郑淳安走了回来,看了一眼迟归,“等久了吧?”


    迟归接话,“还好。”


    郑淳安坐在了自己的导演位上,拿起了地上的扩音器,“安静,各部门准备!”


    剧组全体准备就绪。


    郑淳安一声令下,“Action!”——


    阴云密布。


    江都市西郊陵园,人迹罕至。


    地面的枯叶被风吹得原地打转。


    突然间,一道极速的轮椅碾压而过,将这片落叶压成了枯渣。


    景瞬饰演的燕子经出现在了主机镜头中,而镜片之下的那双眼冷得可怕。


    他正操控着电动轮椅,以最快的速度往陵园上方开去。


    不仅如此,燕子经的怀中还揽着一个小女孩,对方稚嫩的脸上留着一道涨红的巴掌印,看得出下手者的残暴力道。


    B组的移动机位推入。


    傅长汀饰演的岳侨安身手矫健,他跃身攀上了好几道陵园墓碑阶级,径直拦在了燕子经的面前,“燕子经!”


    他额头上冒着青筋,努力控制着剧烈运动后的呼吸,“停下!”


    在不到半米的地方,轮椅急刹!


    燕子经连带着小女孩差点因为惯性栽出去,但他迅速稳住重心,想要操控着轮椅后撤。


    千钧一发之际。


    金于霖饰演的凌酌带着其他刑警及时赶到、层层包围,切断了燕子经的退路。


    “燕子经!你已经被包围了!”


    “马上放了人质投降!你还能有条生路!”


    “……”


    燕子经扫视着周围一圈黑黢黢的枪口,彻底撕碎了初见时的温柔面具。


    他眼中只剩下一片化不开的阴郁,“生路?你们以为我稀罕?”


    这些年,燕子经一共策划了六起凶杀案,自从暴露后,等待他的只有唯一的结局——


    死亡。


    燕子经一点儿都不害怕这个字眼。


    他只是后悔,后悔自己这些年杀的人太少了!


    燕子经垂眸望着怀里乖巧安静的小女孩,眸光微闪,从怀里摸出一把锋利的美工刀。


    凌酌看见他的小动作,警惕,“燕子经!你别冲动!孩子是无辜的!”


    “燕子经,你听我讲,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岳侨安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说服,“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有什么可谈的?”


    “那些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燕子经持刀的手冒起青筋,眼里冒着嗜血的红,“你们知道,那些人的血有多脏、多臭吗?!”


    “我每次回去都要反复洗手、消毒——”


    “洗到整双手泛白、起皱,甚至破皮,我都觉得那个味道还留在我的皮肤里,我恨不得、恨不得把我自己的手也剁掉!”


    “但不行,我的腿没用了,但我的手还得留着杀人!”


    主机镜头实时记录着景瞬的神色变化。


    他眼中的恨意和嫌恶疯狂交织在一块,尾音里带着不可遏制的颤抖,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又透着隐隐的兴奋劲。


    癫狂的姿态展露在众人眼前,看得围观群众毛骨悚然。


    郑淳安很满意景瞬目前的演绎状态。


    燕子经的心态本来是扭曲的、阴暗的,他一方面恨这些人渣的血弄脏了自己作画的手,但另外一方面——


    他从来没有对自己“杀人”表现出丝毫的忏悔和恐惧,反而每一次的作案都会加重他的施虐欲望。


    对燕子经来说,任何家暴的人都应该在这个世界上死绝!


    他不是在做坏事,他是在做好事!在拯救那些无辜的妻子、孩子,也是在拯救童年无能为力的自己!


    拍摄还在继续。


    景瞬饰演的燕子经越说越疯狂,握着美术刀的手忽地扬了起来。


    有刑警误以为他要刺伤怀中的小女孩,紧绷着神经,当机立断地开了枪。


    ——砰!


    几乎是同一时间,凌酌迅速上前将小女孩扯离了燕子经的怀中。


    岳侨安看着边上刑警还在冒烟的枪口,神色一变,“谁准你开枪的!”


    “……”


    腹部早已经绑定的血包实时炸开。


    景瞬只觉得腹部的皮肤被灼得一烫,但他无暇顾忌这点痛感,而是按照剧本内容,操控着电动轮椅狠狠撞向了傅长汀。


    哐当!


    早有防备的傅长汀及时闪躲,而景瞬则是连人带着轮椅狠狠失控、摔翻在了地上。


    有工作人员看呆了,“卧槽!小景老师真摔啊!”


    “我怎么觉得这一下是轮椅是真失控了?倒得比试戏那一下还狠呢?”


    “……”


    监视器前的迟归看得呼吸骤停,连命都跟着去了半条,他死死攥住了椅子把手,才避免自己当场失控起身冲出去。


    不仅是监视器前的众人看傻了,就连离景瞬最近的傅长汀也有一瞬间慌了神!


    但景瞬依旧沉浸在戏中——


    他捂着腹部正在不断往外溢出的血包,在短时间内靠着憋气涨红了一张脸。


    那双充满死志的眼里晃出一丝快要解脱的光。


    一秒,两秒,三秒——


    身为导演的郑淳安确认了景瞬的状态,狠狠心没有喊停,而当机立断地拿起对讲机:


    “继续!A机推近!D机跟上!洒水车启动!”


    啪嗒。


    豆大的雨落了下来。


    燕子经没办法再回到轮椅上,他无视了周围还在对准自己的枪口,咬牙惨笑一声,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挪爬起来。


    隔着衣料,粗劣的水泥地还是磨得皮肤生疼,可他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没有人知道燕子经究竟在做什么,只看见他腹部流出的鲜血延长了一路,又在雨势的冲刷下一点点散开,宛如一道用生命谱写的水墨画。


    凌酌蹲下身子护住小女孩,仔细查看着她的脸颊,“没事吧?疼不疼?”


    小女孩摇了摇头,“不疼,大哥哥给我上过药了。”


    “什么?”


    小女孩透过刑警队员们护成的空隙,看向地上的燕子经。


    她想要跑过去搀扶,却被凌酌拉住,“危险!别过去!”


    小女孩不懂为什么危险,只是说,“阿姨不喜欢我,爸爸就打我骂我,是大哥哥带我逃出来的,他带我来这里见妈妈。”


    “还说,他妈妈也住在这里。”


    “……”


    最天真的论调讲明了事实。


    原来小女孩根本不是人质,而是燕子经救下的被家暴的受害者。


    与此同时,岳侨安接到了警局打来的电话,“岳哥,燕子经的母亲在六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但事实不是记录在册的心脏病死亡!”


    “是燕向男出狱后两次三番恐吓,导致她的精神分裂严重复发,在惊恐之下拿刀直戳心脏自杀了,现在就葬在江都西郊陵园!”


    “……”


    岳侨安心情复杂,示意刑警队员们收起枪支。


    这条路尽头的角落里,一方墓碑孤零零地伫立着,不到十米的距离,燕子经却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妈。”


    燕子经倒在墓前,视线一点点模糊。


    他伸出发颤的指尖,上面沾着早已经洗不干净的血迹,一点点地探上了墓碑。


    “妈,这是我最后一次来陪你了,我、我要下地狱了。”


    “也好,下辈子,别再让我来这个世界上了,我这辈子真的好苦、好痛。”


    “噩梦,终于……可以结束了。”


    暴雨冲刷了一切。


    徒留墓碑上的一只模糊血燕,如同燕子经被斩断双翼、困住自由的潦草一生。


    …


    虽然这场大戏是长段拍摄,但在首轮结束后,还是补拍了好几处细节镜头。


    等到郑淳安正式确认收工,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小时。


    虞臻当起助理还是很尽责的,他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将好友推回到了单独的休息室里。


    “哎哟,我说郑导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好说话,拍戏却较真成了这样?”


    “得亏是大夏天,你这么在水泥地上又爬又淋的,两个小时!我看着都心抽抽!”


    虞臻将冲泡好的姜茶包递给了景瞬,心有余悸,“你赶紧喝两口驱驱寒!”


    景瞬闻着姜茶包的冲人味道,假装抿了一口,“我先去把湿衣服换掉!迟点喝!”


    “对对!”虞臻连忙接话,“干净衣服已经放在更衣间里了,盆里的热水是刚才倒的,温度应该正合适,需要我帮忙吗?”


    景瞬推动轮椅走了进去,“没事,我自己来。”


    帘子一拉。


    景瞬抓紧时间将身上湿掉的衣服换下,拿起温毛巾擦干了腹部。


    果不其然,安装“血包”的位置多了一点灼烧红痕,不严重。


    反倒是双腿膝盖上的擦伤比较明显,原本破皮渗血的地方遭到了长时间的水浸,这会儿都有些发白了。


    “……”


    景瞬轻碰了一下,疼得蹙眉。


    刚才沉浸在角色情绪里,他没有感觉,现在出了戏,又注意到了伤口后,还真觉得疼上了。


    “明明穿着裤子呢,怎么还会变成这样?”


    “景瞬,你在嘟囔什么?”


    “没。”


    景瞬不想让好友担心,只说,“虞臻,你去帮我弄点吃的吧,我有点饿了。”


    “好!”


    迟归刚找到景瞬所在的休息室,就看见虞臻从另外一个方向跑了出去,着急慌忙的,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


    他没有多想,刚准备去敲休息室的门,身后就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迟先生?”


    “……”


    迟归侧过身,看着同样出现在休息室门口的傅长汀。


    两人的目光交汇,彼此都注意到了对方手上的药膏,很显然都是拿给景瞬的。


    傅长汀站在离迟归半米远的地方,“迟先生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郑导的朋友,难道和小景也很熟?”


    迟归不打暗语,“这段时间,多谢傅老师对瞬瞬的照顾。”


    一句点到为止的话,直接在傅长汀面前将主权宣示。


    无论他和景瞬有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但在协议合约期内,两个人对外就是“恋人”关系。


    “……”


    傅长汀捏着药膏的手一紧,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当初,景瞬和董其皓的那场舆论战里,后者一下子就溃不成军、销声匿迹,傅长汀暗中让经纪人调查过——


    在背地里,是迟氏对着董其皓的金主施了压。


    要知道,资本圈和娱乐圈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


    哪怕迟归对外的消息封锁做得再好,有些事情不传开,不代表就没有人知道。


    傅长汀的视线越过迟归,看向那扇紧闭的休息室门。


    早在景瞬坦白告知有恋人的那一刻,傅长汀心里那条隐秘的线就已经扯断了,但他一直很好奇,对方的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如今,猜测中的人就站在他的跟前。


    “我一直把小景当成弟弟看待,不会做出让他为难的事。”傅长汀先解释,“希望迟先生不要误会。”


    迟归不提前阵子吃的醋,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却是真心说,“还得谢谢傅老师,能进《痕迹》这个组,他很开心。”


    傅长汀直言,“小景是天生的演员,要不是……”


    要不是因为家庭和双腿,他早该在娱乐圈发光发热了。


    傅长汀没说完,但迟归能懂。


    “他的腿能好,只要他想,未来就能一直站在镜头前。”


    “……”


    傅长汀不怀疑迟归的资本和能力,更知道自己没资格站在这里多说什么,“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看着迟归手里大差不差的药品袋子,只落下一句,“迟先生,照顾好他。”


    最好,最好永远不要让他有机可乘。


    聪明人的对话,点到为止即可。


    迟归读懂对方没说出口的暗示,眸光一凛,危机感卷土重来。


    直到确认傅长汀离开后,他才敲了敲休息室的门。


    景瞬刚从更衣室里出来,“请进。”


    他对上迟归的身影,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迟归看着桌面上还冒着热气的姜包茶,就猜到景瞬不爱喝,于是将随身带来的保温杯递了过去。


    “今天没带茉莉花茶,只有温水,先喝点。”


    说着,他就蹲在了景瞬的跟前,“把裤腿卷起来我看看。”


    “……”


    景瞬一懵,“嗯?”


    迟归想起不久前自己心脏都快要爆炸的那一幕,眉心重新蹙起,“给我看看,摔伤了没有?”


    景瞬还想要掩饰,有些心虚,“没事,我都检查过了,没问题。”


    迟归抬眼,瞳孔里带着一丝快要藏不住的掌控欲,“你是要自己掀开裤腿,还是我亲自上手?”


    景瞬乖乖认命,“那你看吧。”


    下一秒,迟归就有了动作。


    轻薄的裤腿被温柔卷起,两侧膝盖上的擦伤无从遮掩,景瞬的皮肤很白,任何伤口都会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迟归眸光沉了下来,凝住呼吸一言不发。


    景瞬垂眸观察着他的神色,“怎么不说话了?我没事,就是一点儿皮外伤……”


    “景瞬。”


    迟归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再也没了克制遮掩,“能不能别再受伤了?我会心疼。”


    第52章 【第052章】 “因为想要更了解你。……


    景瞬猝不及防地跌进了迟归的瞳孔深处, 任由情绪将自己淹没。


    因为紧张,他的指尖反复摩挲着,试图确认刚才那一秒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你说什么?”


    “……”


    迟归叹了口气, 只是沉默地从袋子里拿出了消毒棉签。


    景瞬弯腰凑得近了些,“迟归。”


    “嗯?”


    “你刚刚那句话, 不是在逗我的,对吧?”


    心疼?


    为什么会心疼?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迟归不语, 只是将消毒棉签往景瞬的膝盖上轻轻一压。


    霎时间,刺激的痛感惊得景瞬神色一变,“啊!”


    迟归手一抖,不敢再有动作了,“很疼?”


    景瞬捕捉到眼前人眉心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懊恼, 破天荒地笑开, “疼点好,疼点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迟归见他还有心情笑, 无奈叹了口气,“膝盖上的皮都破成这样了,还乐呢?”


    “嗯!”


    景瞬唇侧的笑容还没停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是好事,能感觉到疼,就是好事。”


    “……”


    比起以前那种麻木的、日渐萎靡的颓势,现在的状态才是他想要的。


    迟归明白他话里的深意,“那我继续了,忍着点?”


    景瞬点点头。


    迟归继续往伤口上消毒, 只是动作幅度又轻了许多,仿佛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品。


    有了之前那一下刺痛的心理准备,景瞬这会儿接受良好,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忽然就想明白了很多——


    迟归对他,就是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不止是协议关系,也不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要不然,堂堂迟氏集团董事长,为什么非要待在这里给他上药?总不可能是太闲了没事情做吧?


    喻哥说得对,喻臻说得也没错——


    只要在不触及道德底线的情况下,只要在不迷失自我的情况下,他就应该顾着自己的心意而活,而不是对自己定下太多的条条框框、瞻前顾后。


    景瞬深呼一口气,“迟归,下周二十四号,你有时间吗?”


    “……”


    迟归动作微顿。


    景瞬知道他在听,继续说,“我才知道,我们两人的生日在同一天,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一起过生日?”


    其实前世在受伤之后,景瞬对待生日的态度越来越消极,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好好庆祝过了,可今年不一样——


    这是他重生后的第一个生日,而他的身体情况也在渐渐好转,最重要的是,他有了想要一起过生日的人。


    景瞬望着近在眼前的迟归,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等着。


    迟归将最后一点蹭破处涂完,没拒绝,而是完全掌控了他的行程,“你二十四号上午、下午都有复健任务,吃得消?”


    戏份拍摄结束,景瞬就要进入全面化的复健了,那是体力和心力的双重消耗。


    “那就约晚上?”景瞬只想着把这事情敲定下来,“这样不耽误你白天工作。”


    迟归低头拆着药膏,嘴角弧度勾了勾。


    景瞬没能看见他一闪而过的表情,嘟囔,“你倒是说句话啊,行不行?”


    “行。”


    迟归应下,打消景瞬不外露的不安和交际,“二十四号我晚上有空,听你的安排。”


    景瞬得到他的应答,笑了笑,“嗯。”


    迟归将消肿药膏塞到他的手里,交代,“待会儿等消毒液干了再涂,别忘了将防菌创可贴贴上。”


    景瞬摩挲了一下掌心里微凉的药膏,“你要走了?”


    “我刚和郑哥说,找个安静地方接个工作电话,要是被人发现长时间和你待在一个休息室里,那不就露馅了?”


    迟归解释,眉梢不可查地挑了一下,“小景老师被养娇气了?连给自己上药都做不好了?”


    “……”


    谁娇气了?


    景瞬脸热,“我自己可以。”


    迟归藏笑起身,将药袋子一并交给他,“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


    下一秒,迟归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拽住,再低头时,他就对上了景瞬眼里并不常见的期待。


    “迟归,我今天演得好吗?”


    亮晶晶的,还有一丝小小的骄傲藏匿其中,像极了平日里等待夸奖的狗宝,却比宝宝还要可爱。


    “……”


    迟归心空了一拍。


    忽地想起景瞬邀请他来探班的理由:


    ——我这辈子迄今为止最有自信的一件事,就是站在镜头前演戏。


    ——我想邀请你去看看那样的我。


    迟归看着自己还被拽着的衣角,拍了一下他的右手手腕,不重,却很暧昧。


    “还不松开?”


    景瞬骤然松手,只觉得手腕上荡起一片酥麻,还没等他回过神,头顶就传来迟归的认可。


    “你今天演得很好,特别好。”


    敲门声响起。


    虞臻揣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景瞬,我——”


    他看见休息室内的迟归,步伐顿住,识趣想要后撤,“迟归也在啊?那、打扰了?”


    “没,你留下。”


    迟归拦住虞臻,说明情况,“景瞬膝盖上有点擦伤,你再帮他一块上个药,我在这里待久了不好,先出去了。”


    虞臻听见这话,立刻应下,“哦。”


    迟归和景瞬又对了一道眼神,转身出门。


    休息室的门轻轻合上。


    虞臻将拿来的食物放在小桌板上,抢过好友手中的药膏,“真的是,我就知道你今天那几下摔得不轻!”


    景瞬还沉浸在刚才的暧昧心动中,笑了笑,自顾自地拿起小桌板上的奶茶,压根就忘了膝盖上的疼。


    “我没事,消了毒,碘伏颜色一染一大片,看着严重了点。”


    虞臻一猜一个准,“心情这么好?这是迟归给你消毒处理的吧?”


    景瞬没否认。


    他吸溜了一口热奶茶,感觉不够甜,不过比姜茶包好喝太多了。


    虞臻好奇,“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景瞬如实告知自己的“恋爱军师”,“我问他二十四号有没有空,约他一块过生日?他没拒绝。”


    “他能拒绝才怪,指不定心里爽成什么样呢!”


    虞臻一针见血,试图上大招,“要我说,你就算直接强吻他,他都不见得会拒绝。”


    “……”


    景瞬吸溜了一颗珍珠,差点被呛到,“你别瞎说。”


    虞臻一边上药,一边教学,“这你就不懂了吧?接吻会产生多巴胺,只要是和自己喜欢的人,有时候甚至会上瘾。”


    反正他和秦烨就这样。


    有时候他偷偷摸摸做坏事,遇到爱人沉着脸教训,二话不说上去就吻,可比口头道歉好使多了。


    景瞬没经验,愣愣听着没接话。


    上辈子和迟盛“交往”期间,两人就没有过什么亲密行为。


    前者是因为根本不喜欢男人、耍着他玩,至于景瞬,他一直就没什么感觉,甚至一度认定自己只适合柏拉图式。


    接吻?


    想象不出来迟归会对这种事情上头。


    景瞬觉得自己和迟归八字没一撇,短期内应该没有这种亲密体验,他觉得这类知识可以暂且搁置、以后再补。


    于是,转移话题,“对了,哪里来的奶茶?”


    这西郊陵园,附近根本没有商圈,剧组怎么会准备这些东西呢?


    “这是喻哥以你的名义准备的!”


    虞臻坐在他的对面,拿起一块小蛋糕,“我刚才听剧组场务说,喻哥提早两天就联系好了餐车供应,为了庆祝你杀青。”


    景瞬捧着奶茶感动,“喻哥费心了。”


    喻臻挖着小蛋糕,将自己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却不忘提醒,“景瞬,我们垫吧两口就先出去吧,剧组等着给你杀青呢。”


    “好。”


    …


    十分钟后。


    收拾完的景瞬刚回到片场,立刻被剧组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景老师,杀青快乐!”


    “小景杀青快乐!辛苦了!”


    景瞬望着怀中收到的两束杀青鲜花,目光定格在右侧更简单的白色茉莉上。


    本该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束,此刻小小的一簇簇,开得正盛。


    哪怕卡片上没有署名,但景瞬还是顷刻猜到了这束花的出处,他远眺的目光透过人群的间隙,看向监视棚下的那道熟悉身影。


    一切尽在不言中。


    景瞬的心里装着沉甸甸的满足,环视众人,“谢谢导演,谢谢大家。”


    哪怕只是配角杀青,但他总算迈出了回归的那一步!


    在经过剧组的同意后,景瞬将自己的杀青合照发到了微博,除此之外,他还单发了一张白色茉莉的照片,是明晃晃的偏爱。


    景瞬已经有段时间没发原创了,苦心期盼的粉丝们以最快的速度涌了进来——


    “啊啊啊啊宝宝!杀青快乐!”


    “已经看了好几张路透照了,超级期待!”


    “景宝,身体好点了没有?”


    景瞬感受到粉丝们涌来的爱意,选择性地回复了其中一条:“谢谢,身体有好转,期待未来见。”


    茉莉花香充斥着整个车厢。


    边上的虞臻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我天!现在不是茉莉的季节吧?能弄到这么一大束,剧组还真是费心了。”


    因为要避人口舌,景瞬和迟归是分开走的。


    景瞬的指尖轻挑着茉莉花瓣,任由花香缠着浓烈情愫渗入自己的心脾。


    “嗯,是费心了。”


    ……


    剧组工作正式结束后,景瞬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复健,这个过程并不轻松,反而枯燥而冗长。


    景瞬咬着牙在坚持,任凭失败次数再多,他都没再出现任何消极情绪。


    转眼就到了八月二十四号。


    迟归雷厉风行地从集团会议室出来,进了电梯,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早刚过五点。


    “韦迪,今晚的跨国会议确认改时间。”


    “先生,放心,一早就改了。”


    “好。”


    电梯在最高层停下。


    这层楼除了面积最大的董事长办公室,剩下的办公区域属于下级秘书以及部门高管。


    人数不到二十,是迟归一手组织起来的精英团队。


    平常绝对安静的办公楼层里,此刻泛着一点少见的议论喧闹。


    迟归刚出电梯,众人齐刷刷地安静了下来,但无一例外地向他投来了视线,里面是藏不住的八卦。


    “……”


    迟归察觉到了不对劲,顿住步伐。


    陈易铭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明显,“先生,你开完会回来了?”


    迟归眉心微蹙,“怎么了?”


    陈易铭低声开口,“小景先生刚才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这会儿就搁在你的办公桌上,你要不,自己去看看吧?”


    关键名字一被触发,迟归当即就加快了脚步。


    还没等进办公室,浓郁的香气就已经透过玻璃门缝传了过来——


    迟归一向整洁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束巨型的茉莉花束,黑金色的花纸包着上百朵的白色茉莉,唯有中心位上嵌着一朵红玫瑰。


    大面积无暇的白,撞着唯一的红。


    带给人最直观的视觉冲击。


    陈易铭想起刚才送花上门的画面,如实禀告,“小景先生提前联系上了我,所以楼下前台放了同行权限,结果闪送小哥一出电梯就喊——”


    迟归好奇,“喊了什么?”


    陈易铭闷咳一声,一字一句复述:


    “迟归先生是哪位?你恋人让我给你送的花。”


    “……”


    迟归盯着那支唯一的红玫瑰,眸里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他抽出花纸边上的贺卡,上面的字体很清秀,一眼就能认出是景瞬的字迹。


    一个餐厅名称,以及晚上六点半的赴约时间。


    迟归摩挲着纸片边缘,明明还早,但他一刻都按耐不住了,直接拿起抽屉里的私人车钥匙往外走。


    陈易铭和韦迪同时喊,“先生?”


    迟归头也不回,“有事明天再说,桌上的花束谁都别动!”


    办公室的门大开大合。


    陈易铭和韦迪对视一眼,带着共事已久的默契——


    看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有好日子可以过了。


    …


    海市金安区。


    景瞬环视着餐厅内的布局,还没等满意冒头,身后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老板娘引着迟归走了进来,“先生,这边请。”


    景瞬诧异地盯着眼前人,“你怎么现在就到了?”


    不是很忙吗?他特意写了六点半赴约,现在还不到六点呢,怎么这人就已经到跟前了?


    迟归看着景瞬对面的空位,明知故问,“你还约了其他人过生日?我是第二波?”


    “没有的事,就约了你。”


    景瞬连忙看向老板娘,“玲姐,麻烦按照之前说好的菜单,尽快上菜吧。”


    老板娘笑着应下,又问,“先生,要喝酒吗?”


    迟归摇头,“不了,开车来的。”


    景瞬听见这话,心中隐隐多了点猜想。


    直到老板娘离开后,他才故意追问,“你今天不忙啊?怎么还有空自己开车?”


    “嗯,忙完了。”迟归环视着周围的布局,改话题,“你从哪里找到的私家餐厅?”


    景瞬并不隐瞒,“喻哥推荐的,我今晚包场了,他说老板夫妇的厨艺很不错,我们待会儿试试?”


    迟归应下,“好,听你安排。”


    趁着等餐时间,景瞬问,“你收到我送的花了吧?我提前问了好几家花店,才找到一家提供新鲜茉莉,就当是杀青花束的回礼。”


    迟归想起那束引起了整个办公厅议论的鲜花,脑海中却渐渐被那一抹红占据,“嗯,怎么还插了一朵玫瑰?”


    景瞬躲开眼前人的视线追问,“就、就觉得纯白色太单调了,随便加的。”


    这年头,谁还会不知道玫瑰花的含义?


    景瞬不敢表现得太明目张胆,怕给迟归带来不便,只能偷偷点缀上一支,将自己的隐秘小心思藏了藏。


    很快地,前菜和汤羹就先上了。


    景瞬舀起一口汤,还是觉得两个人同天生日很奇妙,“迟归,你知道吗?你是我从小到大遇到第一个同天过生日的人。”


    “从我记事起,好多生日都是在剧组度过的。”


    因为八月正值暑假,更是进组拍戏赚钱的好时候。


    景观海和徐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总是会给景瞬安排满满当当的拍摄工作。


    最夸张的时候,景瞬一个夏天进了三个组。


    景瞬陷入回忆,“夏天的横城特别热,有时候戏服很厚,我体质差,总是很容易中暑,但我每年还是很期盼过生日。”


    “因为能吃到蛋糕,而且能在生日这天放肆去吃,当着剧组众人的面,我妈没有理由阻止我。”


    甜食容易长胖。


    徐佳一向不让他多吃,只有那天可以破例。


    大概是童年里为数不多可以抓住的快乐记忆,长大后的景瞬哪怕被父母忘记了生日,也会选择给自己买一块小蛋糕庆生。


    当然,这件事只持续到了剧组事故之前。


    景瞬从记忆里挣脱出来,看向对面被烛光映衬着的俊脸,问得小心翼翼,“迟归,你在回迟氏之前,会过生日吗?”


    他偷偷问过管家,林叔说,迟归回到迟氏后,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要庆生。


    那在回到迟氏之前呢?


    他知道,迟归的诞生伴随着亲生母亲的隔日去世,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一命运玩笑的。


    迟归对上景瞬好奇的眼神,坦诚,“会过。”


    景瞬追问,“怎么过?”


    迟归沉默了几秒,说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我外公会给我煮两个鸡蛋。”


    “……”


    过生日,就煮两个鸡蛋?


    景瞬慢了几秒才窥探出这句话里的一丝沉重,心绪顿时晦涩起来,“你能多和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吗?我真的很想知道。”


    迟归读懂他的眼神,无奈,“你对我的过往很好奇?”


    景瞬直言,“因为想要更了解你。”


    “……”


    迟归眸光微晃,终究提起了自己的曾经,“我外公外婆是茶农,本来就挣不了几个钱,我妈死后,家里的支柱就塌了一半。”


    迟归名义上的小舅舅,也就是老两口年轻时捡来的弃婴,对方只读完高中就被迫外出打工。


    可一年到头,也没寄几个钱回来。


    “为了抚养我长大,我外公外婆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工作。”


    “他们要给当地的茶商采茶打工,还得熬夜做各式各样的手工活。”


    迟归从小就知道,家里没什么多余的钱。


    他只能在读书上拼命去挣未来,靠着公费考初中、考高中。到了寒暑假,他会想尽办法去打工,来维持自己的日常开销、填补家用。


    好在迟归的学习天赋随了母亲。


    他的文化课成绩一直不错,以全市前三的成绩免学费进入了杭市最好的高中。


    按理既定的轨道,迟归就应该靠着高考上重点大学,可命运总会在不同时间段带来意外礼物。


    “高二那年,在学校免费组织的社团课上,我人生中第一次对电影编导有了兴趣。”


    那会儿学校外聘教课的老师,是海市电影学院的主任。


    对方看出迟归在电影艺术上的天赋和喜欢,也觉得他是一个待培养的好苗子,特意告诉他——


    “海市电影学院,每年每个专业都有一个实验名额。”


    说得简单些,学校专门破格招收迟归这种文化成绩高、有艺术天赋的学生,甚至这个名额还是内推的。


    景瞬作为海市电影学院的毕业生,有听说过这事儿。


    “我一开始就没考虑这条路,穷人家的孩子,不配谈及喜好和理想。”


    因为即便能拿到了内推名额,电影学院每年的学费也不低,与其读这花钱专业,还不如好好考个名牌大学!


    运气好的话,还能全额减免学费。


    “但我外公知道这事后,老人家执意劝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加上那个时候,我那小舅舅做生意有了起色,难得给老两口带回了一笔钱。”


    就这样在亲人的托举下,迟归上了海市电影学院。


    从入学开始,他就铆足了劲——


    不仅在课内疯狂吸取理论知识,而且还会在课外将实操课程拉满,甚至会参加校外各种短片拍摄比赛。


    一是因为迟归确实热爱这个专业,二是因为他需要奖金作为后续的学费支撑。


    景瞬总算明白了,“郑导说,你上大学那会儿就拿了很多奖项,原来是因为这样。”


    迟归淡笑一声,没有否认。


    大学的那两年,于他而言已经是很遥远的光阴了。


    “后来呢?”


    “大二下学期结束的暑假,外公突然被查出了骨癌,我积攒的奖学金根本不够治疗费用,周围亲戚能借的钱都已经借遍了。”


    那是迟归这辈子第一次意识到:


    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迟归的小舅舅做生意又失败,不但亏得一塌糊涂,还借了民间高/利/贷,直接躲得不见人影!


    凶神恶煞的债主找上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打打砸砸,迟归外婆年过七十,哪里遭得住下?


    老人家当场被吓晕了过去,醒来后更是以泪洗面。


    于是,所有的压力全都落在了迟归身上。


    “……”


    那个时候,迟归也才二十岁吧?


    景瞬听见这些糟糕情况,愈发心疼,脑海中也忽地有了猜测,“迟家是那时候找上你的?”


    “嗯。”


    迟归眸光微闪,隐去了一些实情。


    其实,迟老爷子早就确认了迟归的DNA血缘,还调查了迟归这些年的成长经历。


    他猜测到以迟归的脾性,很大概率会厌恶迟仁聘的所作所为,并且不会愿意被迟氏认回。


    精明了一世的迟老爷子,从不做无把握的事。


    他没有第一时间就找上门,而是借着迟归小舅舅做生意亏本的契机,引诱着对方签下高/利/贷,欠下宋家根本无力偿还的巨额欠款。


    因为只有彻底切断了迟归的退路,他才会认命回到迟氏,对外承认自己的这层身份。


    迟归饮了一口水,忍下许久未提及的那些荒唐算计。


    “我从电影学院辍学后,不是直接就被接回了迟家,而是被老爷子送出国,日以继夜、系统化地学习了两年。”


    当然,外公的治疗费用、宋家的天价欠款,自然有了着落。


    迟归是迟老爷子孤注一掷认定的集团继承人,因此,他什么都要学,也必须什么都要学会!


    旁人用了二三十年的时间去培育,而在迟归这里,要被浓缩成两年。


    没有人知道,在海外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迟归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直到两年后,他终于通过了迟老爷子的测试和认可。


    迟归回到海市的第二天,迎来的是那场早早就定下的、轰动了整个海市的迟氏认亲宴。


    偏巧,又一个八月二十四号。


    第53章 【第053章】 “生日快乐!”……


    五年前。


    海市云岚私人山庄。


    最外侧的露天停车场内, 数以百计的豪车有序停放,跟着导航误入的出租车司机瞧见这一排的车牌,看傻了眼。


    “哦豁, 这么大排场?”


    他透过后视镜, 顺势观察起后排的乘客——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小男生,尤其那双桃花眼生得格外动人, 对方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手里还摸索着一张请柬, 看上去也是来赴宴的。


    司机提醒,“您好,到了。”


    景瞬拿出手机支付,“嗯,谢谢。”


    趁着间隙, 司机忍不住好奇追问, “今天这里面是什么大人物啊?好热闹。”


    景瞬笑着付了钱,没有多透露,“师傅, 我也是朋友邀请来的,不太清楚。”


    一分钟后,出租车扬长而去。


    景瞬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叹了口气——


    给迟盛发短信没接、打电话没回,明明是对方约他来玩的,结果现在反倒不见了踪影。


    要不还是算了?迟氏这宴会排场,看着怎么有点慑人呢。


    “先生你好,请问是来参加宴会的吗?”迎宾侍者看见景瞬,连忙跑上来问候,“烦请出示一下请柬。”


    “……”


    来都来了。


    景瞬压下那点打退堂鼓的想法, 将手中的邀请函递了过去,“我是迟盛的朋友,是他邀请我来的。”


    侍者一听见自家小少爷的名字,又确认了邀请函上暗码的真实性,毕恭毕敬,“您好,请随我来。”


    庄园的面积很大。


    从山庄门口到主宴会厅还要乘坐接驳车。


    一路的风光景致很美,但景瞬没有欣赏的心情,堆在内心深处的苦闷怎么都消散不开——


    这两天,他才得知了父母婚姻早早走向了失败,双方甚至背着他、各自重组了家庭。


    景瞬深受打击,觉得遭遇了父母的双重背叛,他不愿意窝在家中,所以才会来这儿散心。


    “小先生,到了。”


    “谢谢。”


    景瞬下了车,走进了宴会厅。


    悠扬的古典乐飘荡,这场宴会远比他想象得还要盛大、华丽和隆重,几乎整个海市的豪门名流都汇聚于此。


    一时间,“纸醉金迷”四个大字成具象化展露在眼前。


    “……”


    景瞬觉得自己见惯了娱乐圈里的俊男靓女、奢靡豪华,但和眼前的豪门新世界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突然间,有人用力勾住了景瞬,“小景!”


    “……”


    景瞬侧眸对上迟盛那张脸,霎时松了口气,“打你电话也不接,发你消息也不回的,我差点就要回家了。”


    迟盛勾着他的肩膀没松开,目光由上到下将景瞬的穿着打量了一遍,像是很满意他今天的打扮。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今天家里太多事,没时间看手机,别生气了?嗯?”


    景瞬很好哄,“我没怪你。”


    说着,他耸了耸鼻子,像是嗅到了什么,“迟盛,你喷香水了吗?今天这味道好甜腻。”


    “……”


    迟盛一怔,有些心虚地松开了景瞬,“有吗?”


    他之所以会来迟,根本不是忙着操持自家宴会,而是昨晚偷跑出去放荡,一不小心纵欲睡过了头。


    迟盛是着急忙慌赶来的,只来得及简单洗漱,他没想到,好友的鼻子居然会这么灵,连这点残留的香水味都能闻到!


    迟盛微微拉开距离,转眼找到恰当理由,“我刚才遇到了两位贵夫人,是我妈的朋友,应该是和她们挨近打招呼的时候,沾上了吧。”


    他玩笑转移话题,“你狗鼻子啊?”


    “是有点明显。”


    景瞬没怀疑他,看向一眼见不到头的宴会大厅,“我们现在去哪里?”


    “别站在外围了,跟我来。”


    迟盛仗着迟家少爷的身份,带着景瞬在宴厅里顺利穿行。


    没一会儿,两人在酒塔前停了下来。


    迟盛随手给景瞬拿了一杯香槟,同他耳语示意,“喏,往你十点钟的方向看。”


    宴厅最前方的位置,里里外外围了两三圈的宾客,上了年纪的迟老爷子站在最中心,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或许是对方的身高太过吸睛,景瞬不自觉多瞥了两眼——


    男人冷着一张俊脸,只是沉默地陪同在迟老爷子身边,偶尔才会点个头。


    迟盛饮了一口香槟,将自己的不悦隐藏在言语介绍中,“看见了吧?那就是我妈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今天这场认亲宴,是特意为这个私生子准备的。”


    登不上台面的东西,居然也好意思回迟家和他们争?配吗?


    “……”


    景瞬听见好友难得外露的敌意,有些意外。


    他一直没弄懂迟氏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但也听说迟老爷子找回了流落在外的亲孙子,原来就是那个高个子。


    “他叫什么?”


    长得其实挺好看的,好像还有点眼熟?


    因为从小在剧组拍戏长大,景瞬对于陌生人总会有第一眼的批判标准,当然,他不会去刻意议论一个人的颜值。


    “迟归。”


    迟盛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小舅舅充满厌恶,告诫好友,“小景,你少和他接触,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哦。”


    景瞬乖乖点头,暗忖:


    迟归?


    很陌生的名字,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


    两人没聊两句,迟盛的父亲林御风就走了过来,“小盛。”


    迟盛介绍,“爸!这位就是我和你常说的景瞬,是个明星!”


    林御风想起夜不归宿的儿子,还以为是景瞬带坏了他。


    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做足了面子,“小盛,我带你和叔叔伯伯们打声招呼。”


    迟归这一回家,明显成了老爷子的重点培养对象,他们大房得抓紧时间拉拢人心!


    迟盛自知躲不过去这场交际,只好拍了拍景瞬的肩膀,“小景,你先玩着,我待会儿来找你。”


    说完,他就快步跟着林御风离开。


    “……”


    景瞬再次落了单,没滋没味地晃了一下手中的香槟。


    这种豪门宴会场所,几乎一大半的人都带着利益目的,没有人会愿意在景瞬这样的年轻小孩身上浪费时间。


    景瞬百无聊赖,觉得自己和眼前的一切格格不入,他随手招来一名推着酒车的侍者,问路,“你好,我想出去透透气。”


    侍者指路,“先生,那边侧门出去是小花园。”


    “谢谢。”


    景瞬道了声感谢,临走前还从车上揣了一瓶刚刚开封的洋酒。


    …


    远离了宴会厅内的喧闹,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为了降低地面暑气,每隔几米,花堆草丛里就有制冷水雾喷洒而出,乍一看仙气飘飘的。


    有钱人家的排场就是厉害。


    花园的面积很大,景瞬就近找到了喷泉边上的一处凉亭,他举起自己顺手拿走的洋酒,坐下研究着上面的标签贴。


    景瞬蹙眉嘟囔,“这度数是高还是低啊?怎么看不明白?”


    他今天才满十八岁,在此之前,他连啤酒都没喝过一瓶,但今时不同往日——


    眼下已经没有人会管他了!既然心里不痛快,那就试着借酒消愁!


    景瞬打定主意,小心翼翼地尝试了一口,旋即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是桃子味的,不难喝。


    景瞬确认了这酒的滋味,一时间也不关注度数高低了,就这么一口就一口地喝着。


    花园里始终静悄悄的,夜风带着水雾,偶尔铺在脸上,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瞬迷迷糊糊中听见边上传来动静。


    有人在压低声音打电话:


    “嗯,我在迟家很好,你别担心。”


    “外婆,你照顾自己,过段时间我有空就去看你。”


    “是,有的,我今天也吃鸡蛋了。”


    “……”


    景瞬努力辨别着声音的方向,整个人倚在凉亭的石柱上往外偷看。


    夜色中,年轻男人在石子路上来回渡步,对方低着头打电话,唇角泛着一抹温柔的弧度。


    迟归?


    醉意隐隐上头。


    景瞬慢了半拍地眨了眨眼,刚准备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人,下一秒,对方的余光捕捉到了他的存在。


    “谁?!”


    “……”


    四目相对。


    景瞬一激灵,吓得往亭柱后面缩了缩。


    迟归攥着手机的右手隐隐用力,警惕心骤起。


    他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跑出来、背着迟家众人打个电话,结果还是被外人察觉了?


    迟归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稳步朝着喷泉凉亭走近,绕过石柱,他就看见了“躲”在后面的那团身影。


    “……”


    景瞬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双皮鞋,认命抬眼,“我、我没有要故意偷听。”


    “……”


    眼前人穿着纯白色的西装,那张漂亮的脸蛋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


    或许是为了藏得更隐蔽些,他努力在石椅上缩成了小小一团,手里捧着剩了一小半的洋酒,露出的那双桃花眼显得很无辜。


    迟归盯着这张脸,眸中的警惕顷刻褪去。


    景瞬见他没吭声,思绪被酒意浸染昏沉,他甩了甩脑袋,轻吸了一口气重复解释:


    “喂,我没有故意要偷听!真的!是我先待在这里喝酒的!”


    “我知道。”


    迟归抓住他手里的酒瓶,盯着上面的法文标签看了两眼。


    景瞬抓了抓空落落的掌心,挺身从迟归的手里抢回了这瓶酒,很霸道,“我的!你要你自己去拿!不许抢!”


    “没和你抢,这酒后劲大,最好少喝点。”


    迟归看出他眼底泛起的醉意,好声提醒,“你是和家里人一起来的?我让侍者去找他们过来。”


    景瞬听见“家人”这个字眼,心理防线猛地被拉扯,他抿唇忍住那点酸涩,语气软了下来,“没有。”


    “我没有家人,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


    迟归眉心微蹙,换了种方式问,“需不需要让侍者带你去休息室?”


    这场宴会是以迟氏的名义举办的。


    作为东道主之一,哪怕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宾客,迟归都要确保他们在宴会上的绝对安全。


    何况,对他来说,眼前这张脸并不陌生。


    景瞬不理他的好意,哼唧赶客,“你别管我了,我出来透透气。”


    迟归一时没急着走,坐在了他的对面。


    “?”


    景瞬向他投出一个疑问的小眼神,没忍住打了一个浅浅的酒嗝。


    迟归看懂了,很淡定,“我也出来透透气。”


    今天这场认亲宴,本来就不是他的意愿。


    那些虚与委蛇的脸对着他是一套吹捧迎合,背地里不知道会怎么诋毁、轻视他这位私生子。


    迟归明知故问,“这里是不是私人地盘,你没权利赶我走。”


    景瞬慢半拍地点了点头,“好吧,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


    迟归眸光微亮,“你……”


    景瞬报出他的名字,“迟归?是吧!”


    “……”


    迟归的眸光淡了下去,“嗯。”


    景瞬没看见他这转瞬即逝的眼神变化,也全然将好友的交代抛之脑后。


    他的视线凝在迟归这张俊脸上,又一点点地往下,扫视得很认真。


    迟归问他,“看什么?”


    “唔。”景瞬被酒意差使着伸出手,圆润的指尖隔空点了点迟归领带的位置,“你领带散了。”


    迟归低头查看,才发现自己的西装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动,松垮散乱。


    “是。”


    迟归应下,却没急着有动作。


    说实话,他巴不得扯下这根名为“束缚”的领带、脱下这身并就不属于他的西装,然后逃离这场恶心透顶的宴会。


    可当下的这些冲动,他统统不能有。


    景瞬见迟归大半天没有动作,莫名心痒痒,“你怎么不系啊?需要我帮忙吗?”


    “不……”


    迟归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会?”


    景瞬自信点头,一脸期待地往前挪了挪,“会!”


    迟归知道眼前人是处在刚醉酒的亢奋状态,却有闲心配合他玩,“那你来?”


    景瞬的指尖卷了卷领带,偏头认真研究了一下后,才上了手。


    他不管迟归听没听,自顾自地嘟囔,“我之前听别人说,领带是西装的精气神,要是你系不好,其他宾客可能会偷偷笑你。”


    “……”


    即便没有这根领带,恐怕他的尴尬身份就已经被笑话无数次。


    景瞬认真系好了领带结,摆正,忽然冲着他安慰,“好了!你看看——”


    “迟归,不要担心,现在没人会笑你了!”


    “……”


    迟归对上这近在咫尺的温软笑颜,有些恍惚。


    原本因为这场虚伪宴会所带来的厌恶和烦闷,突然随着这一句醉酒后的安慰,烟消云散。


    “谢谢。”


    “不客气。”景瞬重新捧起宝贝酒瓶子往后挪了挪,前言不搭后语,“但我饿了。”


    迟归被他这迷糊样逗笑,“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取,就当谢谢你帮我系领带。”


    “蛋糕!”


    景瞬脱口而出,一脸期待,“可以吗?”


    迟归起身,“可以,那你在这儿等着。”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景瞬像小朋友一样乖乖坐好,点头,“好。”


    花园离宴会厅不远,来回只需要三四分钟的功夫,无奈的是,迟归一进厅就被迟老爷子喊住了。


    等到他再想办法脱身、拿着小蛋糕返回花园时,景瞬已经趴在凉亭上睡着了。


    迟归走近,轻声喊他,“景瞬?醒醒?”


    景瞬晕晕乎乎地睁眼,过了好几秒才露出委屈的神色,“你去了好久,我还以为你在骗我,不回来了。”


    “没有。”迟归不擅长哄人,只将小蛋糕递了过去,“来。”


    景瞬孩子气地挖了一勺小蛋糕。


    只是甜味刚在舌尖上蔓延,酸涩就同步钻上了他的眼眶。


    景瞬忍了忍,放下勺子,“不想吃了。”


    迟归看出他情绪上的失落,“不合胃口?那我让人给你换一种?”


    景瞬摇了摇头,彻底上头的酒意搅得理智全无、情绪混乱,他看向眼前算得上陌生的迟归,积攒了许久的委屈骤然爆发。


    “我爸妈离婚了,都不要我了,他们连我今天过生日都忘记了。”


    十八岁。


    本该属于正式成年的日子,他最亲近的人却都不在身边。


    景瞬对于成年以后的未来恐惧又迷茫,他逃避办地合上眼,也不知是在问迟归,还是在问自己:


    “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


    迟归沉默着。


    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被迫回到这个没有亲情可言的迟氏,身不由己地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许久之后,迟归才起身将昏昏欲睡的景瞬抱了起来,给出了最轻也最重的两句:


    “生日快乐。”


    “不要害怕。”


    新一岁了,哪怕看不见前方的路,至少不要害怕。


    ……


    趁着生日的契机,景瞬将尘封已久的往事说出,没想到,反而从迟归口中得知了一些已经模糊的细节。


    车子缓慢行驶进了迟宅大门,他看着还在开车的迟归,倍感意外。


    “原来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装不认识我?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喝酒喝多、记混了。”


    迟归听着边上一连串的追问,藏笑狡辩,“我没装不认识你,是你一直没问,我以为是你忘记了。”


    “……”


    景瞬被他堵得无言以对,好半晌才笑开,“好吧,我是记不太清了。”


    他只想得起那天在花园里见过迟归、大吐苦水,至于前前后后的其他事情,也确实都没了印象。


    迟归补充,“那会儿宴会还没结束,我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只好把你送进了单独的休息室,叮嘱侍者照看你。”


    景瞬听见这一后续细节,追问,“是你送我回的休息室?那第二天的蛋糕也是你送的?”


    景瞬记得第二天醒来后,庄园里的侍者特意还给他送来了一块蛋糕,上面的卡片是最简单的四个字——


    生日快乐。


    迟归将车停进北馆的车库,“嗯,怎么了?”


    景瞬听见迟归的承认,恍然大悟,“迟盛当年和我说,是他把喝醉的我送进了休息室,第二天的那块蛋糕也是他托人给我准备的。”


    迟盛还说,成年以后的每个生日都会陪着他过,当下的景瞬是很感动,但日久见人心——


    这句不走心的承诺,终究是成了空头支票。


    “……”


    迟归脸色一沉,踩下刹车。


    他实在小看了迟盛的厚脸皮程度,居然还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顶替这种事情。


    “迟归。”


    景瞬察觉到身边人沉下去的气场,及时开口,“谢谢你。”


    迟归一怔,“什么?”


    景瞬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向迟归,“谢谢你陪我过了十八岁的生日,而且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


    迟归琢磨了一下这个说辞,笑了声,“不客气,生日快乐。”


    景瞬接下这声生日祝福,却没有及时还回去,“下车吧!”


    “好。”


    迟归率先下了车,从后排拿出景瞬的轮椅。


    景瞬已经能借力起身站着了,他靠自己坐上轮椅,笑盈盈地看向迟归,“医助说我这两天复健进步很大,再坚持下去,应该就能用拐杖走路了。”


    迟归鼓励他,“好。”


    电梯从车库直升二楼


    狗宝迅速从卧室里冲了出来,使劲地冲着景瞬摇着尾巴,“汪!呜呜呜~”


    “嘘!安静!”


    这会儿已经十点了,不能吵了,家里的其他人睡觉。


    “呜~”


    狗宝很聪明,但还是围着景瞬的轮椅转圈圈。


    迟归还是站在电梯内,心里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被他狠狠压制,“景瞬。”


    景瞬抬眼看他,“嗯?”


    迟归又重复了一句,“生日快乐。”


    景瞬笑道,“嗯,收到了。”


    “早点休息。”


    “好。”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男人的身影。


    景瞬没急着进房间,而是竖起耳朵注意着楼上的动静,直到确认三楼房门关上,他才揉了揉狗宝脑袋,“宝宝。”


    “呜~”


    “景爸今晚要做大事了!你得祝我成功!好不好?”


    狗宝竖起耳朵,超认真,超小声,“嗷!”


    …


    时间晃到了十一点。


    洗漱完的迟归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却毫无睡意。


    他想起送进办公室里的那束鲜花,想起时隔多年的生日邀约,想起逐渐对他袒露心扉的景瞬,心中沉寂已久的火山逐渐有了不可控的爆发趋势。


    迟归以为自己很能忍、很克制,但内心深处有个疯狂念头在滋生——


    但凡景瞬感主动踏过那条分界线,哪怕对方只是一时好感、一时兴起、一时冲动,他都会不管不顾地直接咬紧,永远地将对方绑在自己的身边!


    叩叩。


    敲门声响起。


    迟归眼底的邪念一瞬没入瞳孔深处,“谁?”


    “是我。”


    “……”


    身体本能的反应快于一切,迟归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景瞬换上了长袖睡衣。


    大概是刚淋浴完的缘故,他白皙的脸颊上荡出绯红,一路延伸没入锁骨,简直勾得人想要犯/罪。


    迟归呼吸和嗓音一并发紧,“怎么还不睡?”


    “才十一点啊,这不是生日还没过完嘛。”


    景瞬神秘兮兮地冲着他招手,“你先摊开手,我有东西要给你。”


    迟归照做,“什么?”


    忽然间,他的掌心一沉。


    两枚椭圆的熟鸡蛋挨个落入他的手心,烫意一路蔓延到了心脏深处,直击灵魂。


    “迟归,外公外婆没能给你的生日鸡蛋,我替他们补上了。”


    直到这时,景瞬才补上了那句回应,“生日快乐。”


    第54章 【第054章】 “我服了,那还是你们……


    迟归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鸡蛋, 整颗心都变得沉甸甸的。


    被迟家送出国的八个月后,迟归的外公还是没抵过骨癌的折磨,不幸离世了。


    从那之后, 迟归再没有收到过这份简单却特别的礼物。


    迟归试图调整自己翻涌的情绪, “我晚餐那会儿随口一说,你怎么还记心里了?”


    “当然要记着。”


    景瞬察觉出眼前人藏在平静语气下的那点情感波动, 从睡衣口袋里又摸出了两枚鸡蛋,笑着说, “我也有呢。”


    迟归看着他一手拢着一枚鸡蛋,指尖隐隐透着点粉,很漂亮也很可爱。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


    景瞬这会儿的心思在别处,他的视线越过迟归, 悄咪咪往男人的身后看了两眼——


    迟归的卧室面积很大, 几乎占了整层楼的二分之一,但这会儿室内只开了两盏墙灯,能见度有限, 看不清里面的布局。


    景瞬住进北馆已经有半年了,但从未踏足过迟归的私人领域。


    “在看什么?”


    迟归察觉到他的小眼神,明知故问,却不主动给出任何邀请。


    他的卧室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只是眼前的猎物好像没有意识到这点,甚至单纯到想要自投罗网。


    景瞬本来就没打算直接走,但他不好意思在这个时间点、毫无理由地登门入室,否则显得太别有用心了。


    “迟归,你拿一下。”


    景瞬将自己的两枚鸡蛋也塞在了迟归的手里,然后才侧身往轮椅侧边袋里摸索。


    没两秒, 他就捧了一瓶洋酒,“你要喝酒吗?我这儿有。”


    迟归无奈发笑,“你的轮椅是百宝袋吗?怎么什么都有?”


    景瞬解释,“这瓶酒本来是准备在晚餐时喝的,但临时才知道你是自己开车来的,所以老板娘玲姐那边就搁下了。”


    后来用餐结束,景瞬背着迟归将这瓶酒揣进了轮椅袋里。


    好在,没有颠碎。


    迟归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关心景瞬的身体情况,“你现在能喝?”


    “问过宋教授和复健医护了,少量喝点没问题。”景瞬不着痕迹地深呼一口气,“迟归,我们……”


    试探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待在二楼的狗宝就跑了上来。


    “嗷呜~”


    它看着傻站在卧室门口的两位主人,观察了一下情况,利用毛茸茸的脑袋直接往房内一挤,迅速溜进了迟归的卧室。


    宝不懂人在拉扯什么。


    宝只知道要大胆出击!


    景瞬一惊,“欸!宝宝!回来!”


    迟归早就装不下去了,侧身给景瞬让出通道,“没事,进来吧,我去找杯子,今晚少喝点。”


    景瞬勾唇,“好。”


    迟归的大卧室一分为三。


    进门左边是大衣帽间和卫生间,中厅是影音室和茶水间,进门右侧就是内卧,三个厅用折叠的磨砂玻璃门隔断。


    第一眼看上去,特别整洁舒适。


    景瞬没有往两侧乱走,而是就待在中厅环视。


    落地窗上装了暗灰色的纱帘,靠近衣帽间的这侧墙壁有两排柜子,上面有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电影正版蓝光碟。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柜面专门用来摆放各式相机。


    景瞬的目光流连在电影碟柜上,眸中是真实的羡慕。


    直到这一刻,他才对迟归曾经就读于“电影编导”专业有了实质的认同感。


    景瞬忍不住发出感叹,“这也太酷了。”


    要不是进了主卧,他真的想象不到迟归在冷峻的外表和作风下,居然隐藏着这样一面。


    迟归拿着洗净的杯子走了回来,“其实基本没怎么看过,都要成摆设了。”


    回到迟家后,他能留给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根本无暇去享受自己的兴趣爱好后。


    迟归之所以会搜集这类光碟、相机布置,无非是为了弥补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实现的专业遗憾。


    迟归坐在沙发上,“把酒给我。”


    景瞬将手里的洋酒递了过去,他看着已经趴在地毯上打滚的狗宝,隐隐有些担心,“狗宝它……”


    迟归三下五除二地打开了酒瓶,倒酒,“没事,它都已经赖上了。”


    自从景瞬养了狗宝后,迟归对犬类的接受度回升了很多。


    景瞬努力将自己挪到沙发上,伸手去够已经放得温热的鸡蛋,“迟归,你要吃吗?”


    迟归将杯子给他递了过去,难得有闲心分享,“以前我外公给我鸡蛋的时候,会陪我玩小游戏。”


    景瞬饮了一口酒,好奇,“什么?”


    迟归拿起另外的鸡蛋,“碰鸡蛋,谁的鸡蛋碎了谁就输,赢的人可以对输的人提要求。”


    “真的吗?”


    景瞬笑开,很难想象当年的迟归会玩这么天真的小游戏。


    迟归把玩着手里的鸡蛋,就是不急着磕破蛋壳,“骗你做什么?”


    “那来吧!”


    景瞬来了一丝兴致,忽地举起自己挑选好的鸡蛋,“我和你碰,输赢条件和你外公说得一样。”


    迟归眉梢微挑,“想赢?”


    景瞬反问,“谁会想输吗?”


    迟归饮了口酒,默不作声地调整了自己的手势,“来吧。”


    “三、二、一,碰!”


    ——啪!


    鸡蛋的撞击声响了起来。


    景瞬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作战武器,完好无损,反倒是作为游戏老手的迟归惨败,蛋壳顶部都碎凹了进去。


    “嗯哼~”


    “你赢了。”


    迟归泛起一丝笑意,愿赌服输,“提什么要求?”


    “还没想好,暂时先欠着。”


    景瞬饮了一口酒,将自己的鸡蛋砸碎剥开。


    狗宝闻到了鸡蛋的香气,原地打滚爬起,凑近景瞬的身边哼哼唧唧。


    景瞬将蛋黄分了一半给它,“把生日祝福分一个给我们狗宝,祝你也能平安健康长大。”


    迟归见此,也分了一半给狗宝。


    狗宝摇着尾巴,难得愿意趴在迟归的脚底。


    景瞬并不嗜酒,但也确实太长时间没有沾过酒精了,他一时间没收住多喝了些。


    然后,又给自己添了点。


    迟归劝,“别多喝,这酒后劲足。”


    景瞬含糊点头,心里却是别的想法——


    酒壮怂人胆。


    有些话,他还就得靠着酒意才能表达得出来。


    景瞬看向腕表确认时间,十一点一刻,还早。


    “迟归。”


    “嗯?”


    “你再和我分享一些以前的事吧。”


    “你想听什么?”


    “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想听。”景瞬注视着边上的迟归,尝试打开话题,“比如,你在海外那两年是怎么过的?”


    他大概能猜得出来——


    对于迟归来说,远赴海外的两年集训应该过得很不轻松。


    “……”


    迟归喝了一口酒,没想要瞒着景瞬。


    “那个时候,爷爷怀疑迟源的死是人为意外,他怕厄运在我身上重演,所以把我送到了大西洋的一处私人海岛上。”


    一来是为了保护迟归,二来也是为了断绝迟归临阵脱逃的可能性。


    “他从全球各地给我聘请了很多专业老师,每天、每周、每月的课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首先是最基础的各国语言,然后就是豪门该有的社交礼仪。


    再到自由搏击、击马术、保龄球、高尔夫等各类玩乐技术,甚至包含高阶博/彩。


    最后再是金融投资、企业管理等专业化内容。


    那两年,迟归每天都要面对各式各样的考题,哪怕生病受伤都不能停止上课。


    “那些聘请来的老师不会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只是把我当成赚钱任务。”


    “在老爷子的眼中,我就像是一块烂泥巴。”


    “……”


    “他不在意我的过去被蹂躏成了什么模样,只想着把我雕刻成他想要的样子。”


    一个可以接得住他的位置、一个可以抵得过旁支暗算、一个可以护得住迟氏本家的继承人。


    不只是要合格,而是要优秀。


    迟归对迟老爷子的感情称得上复杂——


    他们没有祖孙之间该有的亲近,但要说恨?却也恨不起来。


    迟归早已看透了现实,他知道要没有迟老爷子,可能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接触到金字塔顶端。


    景瞬问,“老爷子去世后,你没想过要一走了之?”


    迟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心沉重,“迟氏这个是非之地,一脚踏入了,哪里能那么轻易离开?”


    现在看起来的和平,那都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


    迟归没有和景瞬倾诉之前遇到了种种危机,只挑尽量简单的、轻松的事情分享。


    景瞬安静地窝在沙发上,听见有关于迟归的过往。


    直到时间跳到了十一点五十,这一天即将结束。


    迟归看向景瞬眸底浮动的醉意,终于收了话题,“很晚了,景瞬,你该休息了。”


    景瞬摇了摇头,其实离他近了些,“还没、没许愿。”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迟归看清景瞬眼中的迷离水光,以及靠近时所携带的沐浴香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绪再次翻涌。


    他没有躲开,却不敢更近一步,“你想许什么愿?”


    景瞬的愿望很简单,“第一,希望小狗好。”


    “第二,希望我自己好。”


    “第三……”他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几乎就要全盘拖出,“最希望你也好。”


    迟归胸口有了一丝起伏,“景瞬,你醉了。”


    “我没醉!”


    景瞬拽住他的睡衣衣角,叹了口气,“迟归,你知道吗?我明明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我说过,让你不要对我那么好的。”


    景瞬习惯了一个人淋雨,习惯了忍受孤独,习惯了不去依赖任何人,可迟归的出现瓦解了他的心理防线。


    以协议为名,给他带来了足够的关心和照顾。


    景瞬贪恋这份好,割舍不掉,所以用尽全力想要抓住,“迟归,赢了小游戏,不是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


    景瞬拽着衣角的手越收越紧,带着从未有过的忐忑和认真,“我知道我现在和你比起来,还差了很多,但我就是想试试。”


    酒意好像一瞬间都冒了头。


    景瞬紧张得浑身发抖,根本不敢去看眼前人的反应,“迟归,我喜欢你,我想追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从未想过能直接和迟归在一起。


    只是认清楚了自己的内心,想要尝试着抓住眼前人。


    哪怕虞臻总是信誓旦旦地分析,迟归对他绝对不是没有感觉,但景瞬不敢自大地去相信这一判断。


    毕竟从小到大,没有人真真正正地爱过他。


    他内心深处比任何人都害怕,怕迟归对自己的特殊照顾都是假的。


    沉默蔓延。


    景瞬一颗心渐渐悬浮,过分的紧张让他有了很明显的躯体反应。


    他颤抖着不敢去看眼前人的脸,生怕听到什么拒绝的话。


    “景瞬,你看着我。”


    忽然间,景瞬慢半拍地抬了眼,这才发现迟归的神色晦涩难辨,特别是那双漆黑的眼,透着他完全看不懂的复杂。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着。


    迟归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爆炸了,但又不得不引导眼前人,“想清楚了,不要把感激当成喜欢。”


    “不,不是的。”景瞬连忙摇头,眼尾缀着急切的红,“我分得清,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迟归又问,“不是喝醉酒了才胡说八道?”


    景瞬维持着还剩下的理智,越发清晰地表态,“不是,就是喜欢你。”


    话音落地的刹那,迟归忽地笑了声,“口说无凭,有多喜欢?”


    景瞬捕捉住他嘴角一闪而过的弧度,愣了愣,“嗯?”


    呼吸间,迟归挨得近了些,像是故意逗他,也像是在确认:


    “你不表示表示,我怎么知道你有多喜欢?”


    “……”


    是这样的吗?


    景瞬紧绷的弦松动了一下。


    醉意浮沉的脑海里钻出了好友虞臻不久前说过的话——


    “吻上去就好了。”


    “接吻会产生多巴胺,只要和自己喜欢的人。”


    “……”


    景瞬不太确定地咬了咬唇,“一定要表示吗?”


    迟归眸光渐深,“是,一定要表示。”


    景瞬破罐子破摔,“好吧。”


    他不着痕迹地憋住一口呼吸,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碰上了迟归的唇。


    陌生的凉感传来,夹带着一丝干涩的柔软。


    景瞬像是触电一般地缩了回来,呼吸跟着抖了抖,“这样可、可以了吗?”


    “……”


    迟归没接话,眼神忽然凶得想要吃人。


    就在景瞬以为自己冲动冒犯了的时候,迟归一把搂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将他直接撞倒在了沙发上。


    后腰触及到了柔软的沙发垫,不疼。


    景瞬根本来不及惊呼,就对上了身上人近乎疯狂的神色。


    迟归浑身紧绷,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凝固在了此刻,他一手扣紧景瞬的腰,一手抚上了他的后颈,掌心的温度烫得仿佛能将人融化。


    “宝宝。”


    “……”


    “这是你自己选的,没得后悔了。”


    积压了多年的情愫在此刻暴露无遗,如藤蔓疯狂生长着将景瞬勒紧、捆绑,再无逃离的可能性。


    “迟归?”


    景瞬才刚喊出一个名字,剩下的音节就破碎了。


    迟归低头攫取那肖想已久的唇,几乎是用咬的,迫使景瞬开了牙关,然后占据了每一处柔软。


    景瞬的大脑瞬间空白,只能本能地迎合着这个拥吻,带着果酒香气的呜咽溢出,又被密不可分的亲吻狠狠收回。


    “……”


    迟归的呼吸很烫,体温更是带着将人焚烧的错觉。


    鼻尖是浓烈的茶香,霸道占据着周遭空气,越来越逼仄的氧气迫使景瞬往后仰头。


    哐当!


    放在茶几上的酒杯不知怎么的被撞倒在地,原本已经快睡着的狗宝骤然惊醒。


    它转头看见沙发上交叠的身影,特别是被压在下方闷呼的景瞬,猛然警惕。


    “汪!”


    狗宝认定自家景爸正在被欺负,直接扒拉在沙发边缘,冲着迟归威胁大叫,“嗷呜!汪!”


    “……”


    迟归即将崩盘的理智被这叫声拉了回来。


    他微微松开了身下人,被爱/欲灼烧的目光投向了一心护住的狗宝,突然觉得狗子很碍事。


    他干脆将景瞬抱了起来,迅速朝着内卧走去。


    砰!


    磨砂玻璃门一关。


    狗宝被他无情隔绝在外。


    它看着内卧两道模糊的身影,急得扒门,“呜呜呜~”


    “……”


    景瞬的意识慢了好几拍才苏醒,呼吸颤抖。


    他眼尾的绯色被酒意勾荡了出来,本就温软的眉眼越发成了一弯春水。


    “不怕。”


    迟归扯来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睡吧。”


    景瞬的身体还没恢复彻底,特别是腰椎和双腿,有些事情现在不适合做。


    周遭被熟悉的气息包裹。


    景瞬那颗飘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晕眩还得厉害,体力已经到了临界点。


    即便如此,他还是沙哑着开口,“迟归,你还没回答我呢。”


    迟归的指尖蹭过他下唇的水光,“什么?”


    景瞬迷迷糊糊,夹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执着,“我、我现在可以追你了吗?”


    迟归摩挲的动作一顿,没想到怀中人还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直接明说,反而故意引着对方。


    “可以,我每天都会看你表现。”


    “……”


    景瞬被酒意侵占的大脑信以为真,眨了眨,“那我刚才表现好吗?”


    迟归的指腹蹭过他眼尾的水光,反问,“你自己觉得呢?”


    景瞬回答不上来。


    他忘了刚才自己是怎么表现的,只是一味地追逐着那种刺激的感觉,食髓知味。


    “迟归。”


    “嗯?”


    景瞬努力往他眼前凑了凑,哼唧,“我再表现一次?”


    就像拍戏,一次不成,那就再来一次,总会有合格的片段。


    “你喝醉了,醉得不轻。”迟归很确认这事,拍了拍他的后背,“不困吗?”


    “嗯~”


    景瞬的尾音像是带了钩子,仰头就吻了吻他的唇,用一种近乎懵懂又虔诚的眼神盯着看,“好吗?”


    迟归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再度瓦解。


    他的指尖没过怀中人的发丝,吻了回去,“知道了,那就再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


    ……


    一夜昏沉。


    景瞬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才发现是迟归站在床边收拾。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迟归顿住动作,观察景瞬的状态,“醒了?”


    景瞬沉默着眨了眨眼,混沌的大脑还在确认处境,大约半分钟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迟归的内卧,热意迅速攀升。


    迟归戴上自己的腕表,才坐在了床边,“我现在得去集团了,要是累的话,你就多睡一会儿,我让林叔准备了蛋糕。”


    “昨晚没吃成,新岁第一天给你补上?”


    景瞬看着眼前人,临睡前的记忆还有点碎片化,只能先点了点头。


    迟归知道他这会儿还在发懵,需要时间整理思绪,也不多说,“轮椅已经给你推进来了,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嗯。”


    迟归推开玻璃门。


    在中厅郁闷了整个晚上的狗宝迅速冲了进来。


    他根本不拿正眼看迟归,而是很急切地扑到了床边,一心只有景瞬这位主人。


    迟归没阻止,只是将玻璃门重新合上。


    狗宝急得蹦跶上床,扑在被子上就对景瞬一阵哼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要倾诉。


    景瞬还迷糊着呢,眯着眼睛揉了揉他,“好了好了!早上好,宝宝快下去,迟归知道了要生气的!”


    “汪!嗷呜~”


    谁管那归生不生气,宝还生气呢!


    狗宝对着景瞬左闻闻、右嗅嗅,确认自家景爸的身上都是那归的味道后,顿时气得一屁股坐下,叫唤得更大声了。


    “汪!嗷!呜呜~”


    宝就知道!


    那归就不是好人!


    …


    迟归走后,景瞬又狠狠睡了过去,等到收拾妥帖下楼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他没吃午饭,直接带着迟归准备的蛋糕、带着狗宝一块去找了隔壁栋的好友。


    午后的空调房内,凉气正合适。


    虞臻接过景瞬递来的生日蛋糕,道了声谢。


    他没急着享用,按捺了一晚上的好奇心终于爆发,连声催促,“快快快!我等了你一上午了!”


    “你昨晚和迟归进展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告白?他答应了没?”


    “……”


    景瞬挖了一口蛋糕,早已将昨晚的事情记起了七七八八。


    他想到凌晨到了最后,自己好像是被吻得睡了过去,心底顿时升起一阵燥热。


    虞臻眼尖,“喂,你脸红什么啊?成啦?”


    “算、算成功了吧?”


    景瞬拿叉子刮了刮奶油,如实说,“我和他告白了。”


    虞臻亮了眼眸,“嗯!然后呢!”


    景瞬继续说,“也、也接吻了。”


    虞臻挺起身板,“嗯嗯!再然后呢!”


    景瞬觉得自己昨晚的表现应该还行,于是总结了一个很满意的答案,“他答应让我追他了。”


    “……”


    什么?


    谁追谁?


    虞臻确认自己不是幻听后,竖起大拇指,“我服了,那还是你们俩会玩。”


    第55章 【第055章】 “你的回礼,我也很喜……


    今天没有复健训练, 景瞬和好友慢悠悠地度过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


    “汪!”


    “嗷呜汪!”


    待在屋外撒欢玩闹的两只狗狗突然接连叫了起来,向来安静的Eone反倒叫得更欢。


    虞臻分辨出自家狗狗的声音, 不放心地起身, “景瞬,你先坐着, 我去看看情况。”


    景瞬颔首,顺带看了一眼时间——


    刚过五点。


    离迟归下班还有一小会儿, 要不提前回北馆等他?


    景瞬冒出这个想法,抢先一步出门的虞臻忽地发出一声短促尖叫,居然也夺门飞奔。


    “……”


    景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事,连忙操控着轮椅往门口滑动,等到出了别墅大门, 他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原本应该待在澳市的秦烨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这会儿, 虞臻已经飞扑到了爱人的怀里,像树袋熊一样,双手双脚缠住了秦烨。


    大概是太着急了, 虞臻的拖鞋还甩掉了一只,丢在半路。


    Eone聪明得不像话,跑上来叼着鞋子,然后才围在自家两位主人身边,摇着尾巴转圈圈。


    “呜~”


    狗宝跑回到景瞬的身边,似乎很不理解自家大哥为什么突然兴奋。


    景瞬看着久别重逢、抱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揉了揉狗宝的脑袋,“我们走吧,别打扰他们。”


    别墅侧边还有栅栏小道,可以绕过秦烨和虞臻走到外路上。


    一人一狗慢悠悠地回到了北馆, 恰巧碰见了在门口的迟归。


    “……”


    “……”


    四目相对,景瞬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了昨晚亲吻时的零碎画面。


    残留在心底的热度瞬间升腾,连同着那点酥麻感卷土重来。


    景瞬抿唇,缓慢靠近,“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迟归解释,“下午没什么要紧会议,又临时接到秦烨的电话,就去机场接他一块过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景瞬的状态,“今天会难受吗?昨晚那酒后劲挺强的。”


    景瞬摇了摇头,“还好。”


    迟归眉梢微挑,明知故问,“看你脸色有点泛红。”


    景瞬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起了那些暧昧画面,找借口,“热的。”


    迟归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俯身凑近,“景瞬,你没有喝断片吧?还记不记得昨晚和我说过什么?”


    景瞬视线挪到迟归的薄唇上,差点想入非非后又赶紧移开,“记得。”


    迟归又问,“那你说过的那些话都作数?”


    景瞬就没打算要后悔,认真点头,“作数,我会追你,我会想办法追到你。”


    “……”


    迟归强忍住想要拥他入怀的冲动,努力压了压上扬的嘴角,“不后悔?不会追到一半就中途放弃?”


    “不会。”


    景瞬捻了捻指尖,嘟囔,“我很专一的。”


    迟归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


    这是眼前人每次缓解紧张的小习惯,于是伸手拢住他的指尖。


    “别掐了,都红了。”


    什么追求不追求的?


    早在景瞬主动踏出那一步后,迟归就再不可能会放手了,就算对方后悔了也没用。


    “……”


    景瞬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没舍得抽回,“进屋吗?”


    迟归说起正事,“不了,我们俩今晚得出门请客,招待一下那两位。”


    作为东道主的他们,总得尽地主之谊。


    景瞬这才想起另外一边的两人,笑了声,“好。”


    …


    十分钟后,双方重新碰面。


    迟归和秦烨进了车库,留下景瞬和虞臻在外面等待。


    趁着这点空隙,景瞬频频朝着好友投去视线,好奇悬在嘴边呼之欲出。


    虞臻对上他的目光,心情很好,“看什么呀~想问就问~”


    景瞬笑他,“平日教起我来一套一套的,落到你自己身上,还不是只会尖叫。”


    虞臻也不脸红,“谁让他瞒着我突然出现的?我那是人之常情。”


    景瞬问,“你们刚才干嘛了?”


    “这么短的时间能干嘛?什么都没做,就一直抱着呗。”


    “抱了那么久?”


    “嗯,又不犯法。”


    虞臻眼角的笑意如同渗了蜜,大咧咧地蹲在景瞬的轮椅边,“听着,小虞老师继续上课——”


    “恋人之间,有时候拥抱比亲吻、做/爱,还要更让人欲罢不能。”


    景瞬没接话,悄悄学习并且思考。


    虞臻揶揄,“不信你就找迟归试试?”


    景瞬闷哼一声,算是记下了这事。


    …


    包厢内,四人久违地坐在一起吃饭。


    景瞬随口问,“虞臻,你们接下来是有什么打算?”


    他记得好友说过,因为秦家在澳市的根系太乱了,他不想成为秦烨袒露的软肋,宁可分开两地,所以才跑回内地。


    虞臻没接话,只是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爱人。


    秦烨递给虞臻一道安定的眼神,才看向了对面两人,“多亏了有你们在海市照应小臻,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处理澳市那边的刺头。”


    现在秦氏内部的暗斗已经被秦烨悉数压下,就底下牌场的持有权同样重新架构。


    换句话说,现在秦氏名义上的持有人已经不是秦烨了,只是这消息还没彻底传开。


    在场三人同步知道这事。


    虞臻立刻就急了,“秦烨,你……”


    秦烨按住他的不安,“别急,你听我说完。”


    “那个位置我现在不想要了,也不会让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现任持有人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


    秦烨够聪明、够有魄力,他将自己摘出来之后,同样保留了绝大部分的权益。


    “我在秦氏家主这个位置上稳坐了十多年,钱、名、利都拿够了,即便现在放手,下半辈子也不愁吃喝。”


    既然如此,何必拘在那一个虚位上,还要让爱人整日提心吊胆?


    秦烨轻而易举牵住虞臻的手,看向了对面的迟归,“我前阵子托迟先生帮我物色房车,下周就能办下来了?”


    迟归颔首,“嗯。”


    “小臻,你不是一直想要旅游吗?接下来我带着你、还有Eone好好玩玩,等玩累了,我们就在海市或者苏市定居。”


    “你那么喜欢做甜点蛋糕,我们就开一家小店,到时候我给你打下手。”


    秦烨顿了顿,哄着虞臻,“到时候,得麻烦虞老板给我发工资,最好是能赚得盆满钵满、反过来赚钱养我。”


    虞臻眼眶微红,却很高兴,“你想得美,反正赚不赚钱,我都不给你发工资~”


    景瞬心生羡慕,认可,“虞臻做的东西是很好吃,肯定受欢迎。”


    “那是当然。”虞臻透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还不忘预约,“你以后可得免费给我打广告,我好不容易认识你这么一个明星朋友。”


    景瞬笑开,“虞老板承诺我甜品无限畅吃,我就给你打广告。”


    虞臻二话不说,“那肯定的!”


    眼见着两人一来一回,直接把未来合作都给敲定了。


    迟归和秦烨暗笑,对视着拿起酒杯碰了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


    回到北馆时刚过九点,电梯在二楼停下,景瞬却舍不得就这么走。


    他正想着要找什么话题和迟归多待一会儿,结果就听见身边的人说,“你先去洗漱吧,待会儿上楼找我?”


    景瞬没想到会被对方突然邀请,“嗯?”


    迟归按住开门键,似笑非笑地反问他,“不是说要追我吗?连这点主动都不行?”


    “我又没说不行。”景瞬弯了弯嘴角,“那待会儿上楼找你?”


    迟归点头,“嗯,待会儿见。”


    景瞬回了房间,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洗漱了一番,坐着轮椅上了楼。


    陪同前来的狗宝一回生二回熟,今天进屋的速度也很快,仿佛已经将迟归的主卧当成了自己的领地。


    迟归任由狗子为所欲为,示意景瞬进屋,“时间还早,要不要看部片子?”


    一部电影,少说得有一小时。


    景瞬应下,“好,想看什么?”


    迟归像是早就有了主意,“看你的电影处女作吧。”


    景瞬诧异,“看我的?”


    迄今为止,他唯一一部电影作品,就是自编自导自演的文艺片《写给安禾》。


    不过,这部电影基调过于文艺写实,在国内的票房很惨淡,后续也没有印制发行蓝光碟。


    如今要看,就只能从网站的会员影库里面寻找。


    上辈子和这辈子的记忆串杂在一起,时隔太久,景瞬一时想不起这部片子入了哪家视频网站。


    迟归坐在他的边上,轻车熟路地从网站的历史搜索里打开这部片子,点击播放。


    景瞬目睹了这个操作,心尖凝上一丝意料之外的雀跃,“你看过不止一次吗?”


    要不然,这片子怎么会出现在历史播放里?


    迟归默认。


    电影开头的龙头标出现。


    景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看过这部电影,一时间也凝神看了起来。


    电影《写给安禾》是典型的文艺片,主角就是片名里的“安禾”。


    毕业大学生安禾的父母离婚、各自重组家庭,最后得知这事的安和深受打击,想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独自生活。


    就在他无处可去的时候,意外看见了一座偏远海岛的招聘信息——


    守岛人,月薪一万,要求吃住都在海岛上,至少要满一年。


    安禾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去了面试电话,没想到就这么水灵灵地应聘上了。


    原本他还担心这份工作是诈骗,直到飞机转大船,再到小船登上了岛,他才发现居然真有这么一份职业。


    凭安岛,离最近的陆地都要四个多小时的海程。


    早在上世纪,岛上的人口就已经大幅度流失了,如今常住人口数不过百,还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岛上有一座百米高的瞭望灯塔,是整座岛的最核心。


    所谓的守岛人,其实就是守着灯塔日复一日地亮起、暗下,因为这是方圆百里唯一可以给过往船只辨别方位的灯塔。


    凑巧的是,岛上的现任守塔人也叫安禾,但他是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伯。


    年轻安禾登了岛,一番了解后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


    说好的月薪一万,根本就是假的!当地政府给出的薪资只有三千!


    包吃包住,只有最普通的粗粮,住的是灯塔狭小内部!


    因为地处偏远,这里的信号极差,整个岛上就只有一部电话!就连往返船,都得等上半个月才有一趟!


    这不就相当于“变相”的与世隔绝?哪个年轻人能待得下去!


    所以,好几年了,年老安禾的位置一直没有人代替。


    无奈之下,年老安禾只能拜托自己的孙子帮忙写一则招聘广告,但后者不靠谱,也没见过爷爷的嘱托放在心上。


    招聘上的月薪是乱填的,应聘电话中的面试也是他瞎扯的。


    年轻安禾当即就表示要回家,可惜船只已经离开,只能等半个月后。


    为了留住这来之不易的年轻人,老安禾承诺:只要年轻安禾能在岛上留满一个月、跟着他做事,他愿意自掏腰包补上这一万月薪。


    就这样,年轻安禾在无奈现实和现金诱惑下,选择留了下来。


    哪怕明知道年轻安禾最后大概率会选择离开,但年老安禾还是将“守岛事宜”都交代给了他——


    比如岛上通讯信号弱,要手写记录每日的来往船只数量以及航线。


    再比如要时刻主意辨别海上气候,要预判到暴雨暴风暴浪的情况,就得手动控制灯塔开关,给出海上的危急信号,无论过往船只能否看见。


    当然,每天必须重复做的一件事,就是爬上百米灯塔。


    故事的基调不算复杂,甚至剧情都算得上好猜——


    年轻安禾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海面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恶劣天气,年老安禾从灯塔下坠伤,命在旦夕,偏偏海上有渔船在大浪里迷失了方向!


    年轻安禾被迫担起了这个责任,也从中明白了这座岛和这座灯塔坚守的意义。


    多年后,岛上有了更现代化的设备。


    这座老灯塔和它的相关手写记录被编成珍贵的档案,被收录在陆地的岛屿博物馆中,以便世人了解那段孤岛历史。


    影片最后,有男孩的声音响起,“妈妈,这份档案的扉页内容怎么是封信?”


    黑幕后,天真稚嫩的童音响起,与身后那道老去的声音一并念出那封信的开头:


    “写给安禾。”


    这部电影总共只有六十九分钟,转眼就看完了。


    景瞬再次陷在这个早已经打磨并且熟悉的故事里,缓了许久才和身边人分享,“迟归,你知道吗?这个故事并不是虚构的。”


    “大二那年暑假,我一个人到了沿海游玩,在博物馆里看到了那个厚重的档案和那份扉页信。”


    在了解完事情的起因经过后,景瞬就萌生出了要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的念头。


    “我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打磨了这个剧本,但接连被很多投资公司无情拒绝。”


    剧本决定市场,市场决定票房,票房决定利益。


    景瞬明白自己被拒绝的理由,但失败的次数多了,他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


    明明本身就只是一名年轻小演员,努努力就能外出接到戏、赚到钱,却非要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简直是没苦硬吃!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宋予的出现解决了他的资金难题,认可了他的剧本,更是在拍摄途中给足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


    景瞬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突然注意到了投影屏幕上的内容。


    电影已经结束,循环键的边上注明了这部片子的时长:


    六十九分,四十七秒。


    景瞬盯着这行数字,忍不住对身边人出难题,“迟归,你能猜出来这个电影时长的含义吗?”


    这是电影剪辑到了后期,景瞬特意留下的小彩蛋。


    不过直到电影上映、播出甚至是在国际上获奖,能看出这个彩蛋的人,有且只有曾经的宋予。


    景瞬原本以为迟归会被这无厘头的问题难住,但没想到,对方开口就道破了答案,“年老安禾去世时的年龄,和他生日。”


    景瞬难掩惊讶,“你也能看出来啊?”


    “也?”


    迟归抓住关键,反问,“除了我,还有谁?”


    景瞬没瞒他,“就是上次和你提起过的宋予,宋先生,你记得吗?他当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甚至不用等我开口问。”


    “……”


    迟归卡壳。


    景瞬想起未曾谋面的宋予,心底晃过一丝遗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觉得对方是自己在电影创作上的知己。


    可惜,两人一直缺少见面的缘分和机会。


    迟归察觉到景瞬一闪而过的失落,眉梢微妙一挑,“你好像很在意他?”


    “啊?”


    景瞬怔然。


    好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解释,“不是的,你别误会,我和宋先生都没见过面呢,我对他没那种想法!”


    “……”


    “迟归,我只喜欢你!真的!”


    “……”


    迟归压住心底那丝哭笑不得的复杂,假意咳了一声。


    景瞬试图将话题掰回到电影上,“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电影剧本想写、想拍。”


    那是他上辈子未能完成的遗憾。


    哪怕到了最后,他和宋予都没能讨论出一个合适的、属于那个故事的结局。


    “既然想写、想拍,那就去做。”


    迟归迎上他的目光,给予支持,“将来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当你电影项目的投资人。”


    景瞬心思忽起,玩笑道,“要不,你来帮我拍吧?郑导都说了,你上大学那会儿就很厉害了。”


    迟归不急着应下,却也没拒绝,“那得等你的剧本出来再说。”


    景瞬见这事好像有苗头,本就蠢蠢欲动的心越发按捺不住,“写就写,反正这段时间要复健,没有外出通告,我有空就可以写点~”


    “嗯。”


    迟归想起另外一件事,起身,“对了,你等我一下。”


    景瞬不明所以,只能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


    迟归进了主卧,不到一分钟,他就拿着东西走了出来,“打开看看,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昨天……昨天来不及给你。”


    “给我的?”


    景瞬接过他手里扁方形的黑色锦盒,打开一看,是一枚浅蓝色的袖口别针,上面的珠宝特意点缀拼接成了鲸鱼的形状。


    景瞬当即明白了过来,紧接着,他听见迟归说,“上回在游轮拍卖会上,你想要的那两枚袖口别针没能拿下。”


    “这枚和那两枚是同一个设计师,我专门找她定制的。”


    至于鲸鱼图样,是为了纪念他们在游轮上成功追鲸。


    景瞬看着这枚精致小巧的礼物,明知故问,“只有这枚吗?我记得上回拍卖的可是一对?”


    迟归顺着他的话说,“嗯,上回那是情侣款。”


    景瞬抬头反问,“那你没给你自己也定制一枚?”


    迟归故意逗他,“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我定制给自己做什么?”


    其实,迟归要求对方设计师做的就是情侣款,只是他的那枚放在另外一个盒子里,这会儿没拿出来。


    “……”


    景瞬想想也是,试图补救,“那我下次给你补上?我现在有点闲钱了。”


    迟归听见他后半句嘟囔,才说实话,“不用,我也有。”


    是深蓝色宝石镶嵌的海洋浪花。


    海洋对于鲸鱼来说,是归处,是托底,是不可分割。


    “好吧。”


    景瞬的指尖抚过这枚鲸鱼袖针,突然觉得自己大意了,“比起来,我昨天的礼物是不是太不上档次了?”


    追人,就要舍得花钱才是。


    迟归却说,“礼物贵在心意。”


    景瞬昨晚送他的一切,才是他渴求已久的千金不换。


    滋滋。


    茶几上的电子钟整点振动。


    迟归对景瞬的复健计划了然于心,“你明天复健任务重,得早点养精蓄锐,该回去睡了。”


    景瞬没有困意,而是轻拽住他的手腕,“迟归,我回赠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迟归低头注视着他,没有挣开他的拉扯,“什么?”


    景瞬没说话,只是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积蓄勇气和力量,很快地,他攥紧迟归的手腕、借力站了起来,以最柔软的姿态抱住了眼前人。


    “迟归,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


    发丝轻触颈侧,牵引着心头的涟漪。


    迟归舍不得推开,伸手虚环在怀中人的腰上,“这就是你说的回礼?”


    景瞬心虚不语,总觉得自己是在占便宜。


    隔着衣料能感受到的是迟归的体温,周围萦绕的是迟归身上的气味,这一切的一切,让他贪恋且着迷。


    怪不得虞臻会说,有时候一个拥抱就足够了。


    景瞬的双腿还坚持不了太久,隐隐发软,他只能用双手将眼前人抱得更紧,闷声开口,“迟归。”


    “嗯?”


    “我喜欢你。”


    一遍又一遍的告白复数,是景瞬的真心和诚意,也是迟归久候且无法拒绝的心动。


    “……”


    迟归浑身紧绷,在景瞬卸力的刹那,他骤然将对方抱进、揽入怀中。


    迟归不着痕迹地偏过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发丝,“宝宝。”


    景瞬耳朵顷刻发烫,含糊应下,“嗯?”


    “你的回礼,我也很喜欢。”


    第56章 【第056章】 “我刚刚表现好吗?有……


    砰!


    景瞬一时没能把握住重心, 无奈摔在地上,就连手上支撑的拐杖也被甩飞。


    边上的医护人员第一时间赶了上去,将他扶了起来, “景先生, 你怎么样?没事吧?”


    “……”


    景瞬身上覆了一层薄汗,他坐回到轮椅上, 摆了摆手,“没事。”


    地面铺上了防滑防摔的隔离毯, 即便摔倒,也不至于对他造成太大的损伤影响。


    医护人员拿来喷雾,一边放松他的腿部肌肉,一边劝道,“景先生, 我们今天的复健就先到这里吧?你已经超额完成了。”


    景瞬的复健进度远比计划得要快, 而他双腿恢复的程度也比预计得要好。


    如今,他已经开始尝试拐杖辅助行走了,只是还不太习惯。


    景瞬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点头,“嗯。”


    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快四点了。


    他想起今晚要办的正事,示意医护人员下班,“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们不用替我揉腿放松了,我洗漱一下待会儿要出门。”


    “好的,景先生。”


    医护人员将定制的拐杖放在轮椅边上,示意后告退。


    景瞬没有在复健室多待,而是独自回屋洗了澡、换了衣服,等到再下楼时, 正好管家林叔正好带着狗宝回来。


    狗宝跑了上来,刚刚洗过的毛发蓬松柔软,还带着专属的沐浴香气。


    景瞬上手揉了揉自家狗宝柔软的大脑袋,贴近它的颈部深吸了两口,感觉自己瞬间被治愈了。


    “宝宝真乖~”


    狗宝摇着大尾巴,也要舔他,“呜呜!”


    景瞬连忙笑着制止,“好了好了!知道你喜欢我啦~”


    林叔见怪不怪,是长辈才有的慈爱眼神,“小景先生,这是要出去?不在家里休息?”


    “嗯。”


    景瞬压住体力上的疲惫,对林叔说,“我去找迟归,今晚就不回来吃了。”


    说好的追求,那就少不了约会。


    这半个月,景瞬因为复健耗费了太多精气神,他还没正儿八经向对方发出过约会请求。


    好不容易到了周五,他特意确认了迟归的工作安排,提前在餐厅预约了今晚的烛光晚餐。


    司机走了进来,“小景先生,车子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好。”


    景瞬又揉了揉狗宝的脑袋,才往外走,一上车,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了震动。


    他接通,“喂,喻哥。”


    喻修竹上周已经从帝京回来了,还特意给景瞬补了杀青礼物和生日礼物。


    不过,景瞬没什么外出的拍摄通告,喻修竹还要管理竹林经纪的其他艺人事务,所以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小景,你现在不忙吧?在复健吗?”


    “没呢,已经结束了。”


    景瞬靠在车座上,看着车子驶出庄园,“喻哥,有事?”


    喻修竹在电话那头说,“《痕迹》运营团队联系上公司,说剧组安排了团综拍摄,想让你去当两期飞行嘉宾。”


    景瞬抓住了里面的关键词,“团综?飞行嘉宾?”


    因为是采用边拍边播的模式,电视剧《痕迹》这会儿已经播出了十几集,网络点击率节节高升,相关的影视话题每周都是微博热搜的常客。


    听说,剧方广告位已经被买爆了,参与投资的海视还二贩了网播版权,早早就赚回本了。


    “近两年,有热度的电视剧都会有售后团综,就是把剧里的演员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录上一些日常或者游戏,再播放出去。”


    一来是为了稳固剧集热度、近一步扩大宣传,二来团综能收获广告插片、开通会员赚钱。


    作为剧内演员,景瞬愿意配合剧组宣传,“喻哥,我没意见,但我的角色还没出现吧?能去录制吗?”


    喻修竹说明情况,“团综播出会跟在剧集全部结束后,估计等到十月下旬才播出。”


    景瞬应下,“好的,我没问题。”


    喻修竹说,“行,你愿意参加的话,那我就找人和剧方详谈了。”


    “嗯。”


    …


    庄园和迟氏总部隔了四十多分钟的车程。


    景瞬到达总部楼下时,提前等待的陈易铭就迎了上来,“小景先生。”


    两人直接进了专属的直升电梯。


    景瞬看着上升的楼梯层数,确认了一下时间,快到下班时间点了。


    他问,“陈助,迟归应该忙得差不多了吧?”


    工作进程一向是由韦迪安排,陈易铭只知道个大概,“好像还有一个视频会议?”


    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在最顶层打开了。


    景瞬一个抬眼,正好对上了等在电梯外的迟归以及韦迪等随行的工作人员。


    “……”


    “……”


    迟归望着突然出现在总部的身影,淡漠的眼色透出一丝意料之外的悦意。


    但景瞬意识到自己来得似乎不是时候,神色反倒有些拘束。


    韦迪是个有眼力劲的,他和陈易铭对了一道眼神,立刻带着其他工作人员走去了隔壁的电梯间。


    乌泱泱的人群“压迫”消失,景瞬才出了电梯。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迟归,主动说明情况,“我是不是来太早,影响你工作了?想着等你下班,然后约你去吃饭的。”


    就连晚上约会的餐厅,他都已经提前预定好了。


    “没有影响。”


    迟归俯身和他确认,“我就开半个小时的会,你先进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嗯?”


    景瞬放松下来,“好,那我等你。”


    “嗯。”


    迟归坐着电梯下了楼。


    在陈易铭带领下,景瞬进了迟归的专属办公室。


    办公室的面积很大,但布局简单甚至有些单调,清一色的黑白灰摆件配色,似乎像极了迟归在外人面前的冷硬模样。


    但很快地,景瞬就发现了整间办公室里唯一的亮点——


    白色的茉莉花束夹杂着一朵暗红色的玫瑰,这会儿就摆放在办公桌一角的不规则形的黑色花瓶里,成了这极简世界里的唯一点缀。


    景瞬知道这是自己在生日时送出的那一束,吃惊: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花怎么还在?


    陈易铭察觉到了景瞬的视线停留,解释,“先生知道鲜花保存不了太久,特意让人制成了干花。”


    “……”


    自己送出的花,能被对方如此珍视。


    景瞬忽地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陈易铭将温水递了上去,“先生的办公室有权限,一般不会有人随意入内,小景先生,你先待一会儿?”


    “好。”


    陈易铭迅速退出,将偌大的空间留给了景瞬一人。


    景瞬喝了口水,小心翼翼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不敢在没有外力的辅助下乱走动,只是挪坐在了沙发上。


    可惜,这套皮质沙发硬邦邦的,完全不如家里的沙发坐着舒服。


    即便如此,景瞬还是闭眼靠了下来,抓紧时间小憩。


    复健是体力和心力的双重消耗。


    景瞬这周的复健强度是有些超负荷了,说实话,他刚才在车上就昏昏欲睡。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


    迟归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办公室,轮椅上空无一人,他走近一看——


    景瞬就安安静静地侧躺在了沙发上,睡颜很乖,不知道是因为冷气太足,还是睡梦里不安稳,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护在了身前。


    迟归心头一软,快步走上前去,“景瞬?”


    “……”


    迟归指腹蹭了一下景瞬的脸颊,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爱意,“瞬瞬?”


    睡梦中的景瞬似乎是听见了,略微动了动眉头,但他依旧没有要转醒的迹象。


    看起来,是真困得厉害。


    迟归不忍心再喊醒他,轻松将他抱了起来。


    陡然的失重感让景瞬不安地哼了一声,但即便在睡梦里,他还是潜意识就贴紧了迟归的臂膀,无意识地嘟囔,“迟归。”


    迟归温声回应,“我在呢。”


    “沙、沙发好硬。”


    “……”


    迟归轻笑。


    他极其珍视地吻了吻怀中人的发丝,也不管对方听没听到,就承诺下来,“好,我明天就找人换了。”


    …


    景瞬这一觉睡得尤其沉。


    再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了。


    他有些迷茫地环视着自己周围的环境,还没等反应过来,墙面就打开了一道“隐形”的门,迟归从外面提着医药箱走了回来。


    景瞬睡得嗓音都有些发紧了,“迟归?”


    迟归走近,“醒了?”


    景瞬问,“几点了?我们这是在哪里?”


    “我办公桌后的柜门打开,就是休息间的入口。”迟归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温水,“快九点了,看你睡得深就没忍心叫醒你。”


    景瞬听见这时间,差点呛住,“啊?我还定了餐厅……”


    “是,你刚才手机响了,就是餐厅打来的,我帮你取消了。”迟归说明情况,“饿不饿?我点了餐,应该快到了。”


    景瞬有些郁闷,摇了摇头,“不饿。”


    原本他还计划得挺好的,提早等着迟归下班,然后两人再一块出去吃晚餐。


    现在倒好了,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


    景瞬看着近在咫尺的迟归,含糊道出一声丧气话,“我好像真的不太懂怎么追求一个人。”


    “……”


    迟归暗笑。


    他拿出桌上临时外送来的药袋,坐在了床边,“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


    景瞬问,“什么?”


    迟归示意,“把裤腿往上卷几下,我给你上药。”


    景瞬怔然,却见对方已经拿出了袋子里的祛瘀药膏。


    “复健那边的医护上传了每周报告,我刚仔细看了。”迟归说,“你最近腿上有很多摔倒后留下的淤青,你觉得没关系,一直没好好上药。”


    迟归原本想着第一时间就查看情况,但景瞬睡着,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趁人之危”,所以只是提早买好了药膏,等到现在。


    景瞬一时间没动作,狡辩,“我没事。”


    迟归故意拿话来逗他配合,“景瞬,你要追我的话,不就应该顺着我的心意?还是你不打算好好表现了?”


    “……”


    歪理。


    这算哪门子表现?


    景瞬觉得迟归在诓他,但还是认命地卷起了宽松的裤腿。


    那双藏在衣料下的双腿已经不似原先那样孱弱无力了,原本拍戏时的破皮也已经结痂,但此刻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


    迟归看得一阵心疼,拧起眉心。


    景瞬却说,“复健嘛,有点磕磕碰碰很正常的,过段时间就消下去了。”


    迟归不接话,伸手拢住了他纤细的脚腕,干脆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带着点不由分说的强制味道。


    “欸。”


    景瞬呼吸一紧,整个人差点都要坐不住。


    迟归加在脚腕上的力道重了些,饶有深意地看向他,“躲什么?”


    景瞬喉结微滚,“没躲。”


    迟归不再说话,挤出一团药膏涂抹在淤青上,然后用指腹一点一点地抹开、按揉,积久的淤青处传来轻微痛感。


    但按得时间久了,痛感之外就夹带了一丝陌生的酥麻。


    “……”


    景瞬盯着迟归的动作,只觉得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他的指尖。


    说不上是药效刺激,还是摩挲导致的热度升温——


    在某一秒之后,淤青外的白皙皮肤开始泛红,一路蔓延,没入深处,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涩/情。


    “景瞬。”迟归的手往上膝盖上方一划,停在了危险边缘,“你很烫。”


    景瞬撑在两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子,本能地惊起了一阵颤栗。


    “我……”


    他说不出话,却也没躲开。


    迟归将最后一处淤青抹上药膏,紧接着松开了对景瞬的禁锢,他抽起一旁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指间残留的药膏。


    从始至终,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


    那点陌生的热度,随着指尖的抽离而渐渐消散。


    景瞬慢半拍地松开掌心,放过了早已经褶皱的被子,他一时间有些说不上来的迷茫,本能地盯着正在擦手的迟归。


    嵌在墙体的光线投下了冷白色的光,却被男人身上的黑色衬衫尽数吸收。


    休息室内的冷气开得很足,仿佛能沁入每一个毛孔,景瞬有种奇异的直觉——


    迟归的怀抱一定带着他想要的温度,甚至连衣服上都会是他熟悉的、带着暖调的茶香。


    景瞬没忍住,喊了声,“迟归。”


    “……”


    迟归借着擦手的动作,努力冷却自己快要烧尽的理智,他听见景瞬的呼喊,没忍住,偏过头。


    景瞬的眼里独映着他的模样,“我刚刚表现好吗?能有奖励吗?”


    是天真,是引诱,是刻意,是冲动。


    迟归几乎顷刻撕碎了自己冷静的面具,一把扣住眼前人的下颚,狠狠地追吻了上去。


    “唔。”


    那股想象中的茶香涌了上来,如同生日那晚一样强烈,景瞬睫毛轻颤了一下,伸手抱紧了这片渴求的温暖。


    他主动放弃齿关的抵抗,任由迟归近乎野蛮的、疯狂地纠缠和掠夺。


    越演越烈的呼吸声开始碰撞、重叠,盖过一切。


    体内才褪去的热意卷土重来,似乎和休息室内的空调开始了冷热争夺,就在战况胶着之时——


    突然间,手机的震动响了起来。


    “……”


    迟归被迫停了下来,咬牙克制了许久才接通了这恼人的电话,他克制着呼吸,不像对着电话那头露出端倪。


    “喂。”


    “知道了。”


    “稍等。”


    “……”


    景瞬眸光有些涣散,慢了好几秒才看清了起身的迟归,“嗯?”


    迟归伸手蹭了一下他唇上的水光,哑声解释,“点的外卖餐到了,大楼有门禁上不了,我下去取一下。”


    这个点,迟氏总部的所有人都已经下班了,除了迟归本人。


    景瞬乖乖点头,透着点浅而已见的依赖,“那你快点回来。”


    “嗯。”


    迟归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景瞬感受着唇上的麻意,不自觉地回味着刚才的那番奖励,后知后觉地笑了声:


    迟归应该挺喜欢他的吧?


    要不然,也不会在清醒状态下做出这种亲密行为?


    …


    不过几分钟,迟归就提着东西走了回来,他询问景瞬的意见,“休息室里不方便,在外面茶几上吃?”


    “好。”


    景瞬瞥见被自己揉皱的床单,连忙拉过被子遮住,这才起身扶墙往外走。


    迟归见此,没想着抱起他代步,而是伸手鼓励,“来,陪你慢慢走。”


    景瞬没有拒绝这份简单的帮助,单手搭握在迟归的胳膊上。


    哪怕走得再慢,他还是靠自己的努力移动到了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迟归看出他飞速的复健进步,笑了声,“累吗?现在总饿了吧?”


    “不累,刚才睡得很好。”


    景瞬也在笑,“但确实是饿了。”


    迟归打开外送的餐盒,是做工很精致的各式日料,景瞬挑自己喜欢的去吃。


    他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主动提起话题,“对了,我过两天可能得外出一趟,录节目。”


    迟归问,“什么节目?”


    “《痕迹》的团综,我去当飞行嘉宾。”


    景瞬一如既往地和迟归报备,将下午电话里得知的内容说出,“去横城录制,来回就三天时间,下周三过去。”


    横城在浙省,和海市离得不算太远。


    迟归不会阻止他的正常工作,只是担心,“录制内容知道了吗?你外出还是得坐轮椅,还不能剧烈运动。”


    景瞬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说,“具体录什么内容还不清楚,不过,剧组知道我的双腿情况,肯定不会太为难我,而且……”


    景瞬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迟归追问,“而且什么?”


    景瞬嘴角微弯,带着点故意,“而且汀哥是主演,肯定也要录制节目,有他在,能照应我。”


    “……”


    迟归不说话了,也不吃东西了。


    景瞬瞧见他这显而易见的转变,带着点小小试探,“迟归,你是不是在吃醋?上回你就问过我,是不是喜欢汀哥。”


    之前景瞬还不敢确定,如今再回想起来,答案很明确。


    迟归不反驳,转移话题得有些刻意,“我下周二要飞一趟澳市,之前的码头项目要签一轮新的协议,没时间陪你去横城,让陈易铭跟着?”


    “不用了吧?”


    在其他主演面前,景瞬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大牌。


    “虽然虞臻不陪着我了,但公司应该会安排新的助理跟着,横竖就两三天时间。”


    迟归没有强求,“好,快吃吧,要凉了。”


    “嗯。”


    …


    转眼就到了周三。


    景瞬坐在前往横城的保姆车里,看着身边新跟来的助理小莫,思绪微偏——


    本来这次团综录制,身为经纪人的喻修竹会跟着一同前往的。


    可好巧不巧,公司内一位正在上升期的新人演员,昨晚突然在网络上多出了一大堆造谣性质的黑料。


    作为公司老板,喻修竹只好临时留下来处理。


    “景哥。”


    小莫递上平板,一脸认真,“这是团综对接方发来的节目流程,以及后续剧本,这次是录制角色剧本杀,你的团综角色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景瞬查看起平板上的剧本人设,有些兴趣。


    刑侦类电视剧的团综,全员一块玩情景类剧本杀到也合适,怪不得这次的录制地点会选在横城。


    小莫继续说,“待会儿进入横城地界,我们就要戴麦了,节目组在车里安排的摄像会同步录制。”


    今天下午是正常的真人秀录制,明天才是角色扮演的剧本杀。


    “好的。”


    “景哥,你在录制过程中有任何需要,都要及时和我讲。”


    小莫才进入竹林经纪不久,但工作态度很积极,“喻总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必须要照顾好你,这可关系到我能不能转正!”


    景瞬笑着点了点头,“好,知道了。”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景瞬总算抵达了这次录制的初地点。


    在小莫的帮助下,他顺利从车上移动到了座位上。


    有随行PD跟了上来,录制已经悄然开始。


    景瞬打起精神,主动冲着镜头打了声招呼,“hello,下午好,我是演员景瞬。”


    有工作人员站在摄影机后面,给他指了指方向。


    “要进去吗?”


    景瞬假装不知情,操控着轮椅进入。


    在穿过一阵长长的小道后,就抵达了用于全员集合的录制场地,比起嘉宾,节目组的幕后团队显然是要更早到位的。


    这会儿,在景瞬的正对面,乌泱泱地站满了一大片幕后工作人员。


    景瞬看着空空荡荡的六张椅子,“我是第一个到的?”


    说完,他含笑扫了一圈对面的工作人员。


    不到三秒,景瞬的笑容就随之凝固,视野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却始终令他有些抵触的面容。


    “……”


    孟志德?


    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57章 【第057章】 “漂亮,太漂亮了。”……


    思绪陷入短暂的停滞。


    人群边上的孟志德对上景瞬的目光, 一如往常地冲着他笑了笑。


    时隔四个多月没见,孟志德在身材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但那双眼中透露的精明和打量更浓了些。


    景瞬迅速避开和他的目光交际, 紧接着, 入口又响起了两道声音,“大家好!”


    “哈喽, 就我们啊?”


    景瞬偏头看去,傅长汀和金于霖是一块来的。


    大概是为了配合宣传, 两位主演的穿衣打扮都偏向了剧中角色的打扮,但在服装色调上很融洽,是黑白撞色。


    傅长汀一进门,注意力迅速落在景瞬的脸上,“小景来这么早啊?”


    “汀哥, 于霖。”


    景瞬侧身和他们打招呼, 可总觉得身后那双视线一直紧跟着他不放。


    只是节目还在录制,他只能尽量忽视这种别扭的感觉。


    还有三位主创人员没到,傅长汀是这里绝对的中心咖, 当即示意,“我们先坐吧,坐着等等其他人。”


    景瞬觉得自己的轮椅不方便,特意和往常那样绕到了最边上,打算默默当个镶边的小陪衬。


    傅长汀猜到他会有这种做法,直接将自己右边多余的椅子一撤,示意,“小景,过来。”


    景瞬抿了抿唇,怕越界, “还是留给其他老师吧?”


    “你是后期重要角色,你不坐这里谁坐这里?”傅长汀特意给足了景瞬铺垫,又递给他一道“放宽心”的眼神。


    “快过来。”


    “好。”


    在镜头前,景瞬不好来回推拒傅长汀,只能操控着轮椅靠近。


    “……”


    金于霖站在左侧,目睹了两人之间的互动。


    他压住心底那丝微妙的不悦,笑着坐在了傅长汀的左侧。


    没多久,另外三名演员相继到场。


    虽然电视剧拍摄邀请了很多老戏骨参演,但团综的固定嘉宾是剧内“刑侦小队”的五人组。


    除了两位主演,另外三名演员在剧播前都是不温不火的状态。


    相比较起来,作为童星出道、又在剧中饰演重要反派的景瞬,确实比他们的咖位要“重”一些,往中间坐坐也没事。


    景瞬确认了这一情况,略微松了口气。


    下午的团综录制很简单,是小游戏比拼换取优先选房的资格,以及第二天的剧本杀角色抽签环节。


    当然,抽签流程只是走个过程,每个人的剧本杀角色都是早早就定好了的。


    录制结束,刚过七点。


    金于霖还有新的定妆照拍摄通告,录制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被经纪人带走了,在片场就玩得要好的小演员三人组结伴,趁空去横城的景区街逛逛夜景。


    傅长汀倒是哪里都不去,邀请,“小景,饿吗?和我一块去吃个晚餐?”


    景瞬就和傅长汀熟悉一点儿,没拒绝,“好。”


    节目组在酒店八楼包下了整个餐厅的自助,傅长汀的助理提前占好了一个隔断包厢,方便他们吃饭聊天。


    小莫很尽责,“景哥,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好。”


    傅长汀看见小莫这一陌生面孔,反问,“喻先生怎么没跟你一块来?之前跟在你身边的那位助理呢?”


    景瞬说,“喻哥在公司有点事,虞臻是我的朋友,我之前一时招不到助理,他才跟着帮忙的。”


    说着,景瞬就透过包厢的隔断门缝,看见了孟志德的身影——对方坐在外面靠窗的位置上,对面坐着这次团综的总导演。


    景瞬眉心微蹙,内心的直觉告诉他要多提防一些,“汀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傅长汀颔首,“你说。”


    景瞬低声询问,“孟制片,就是之前《真职》那档综艺的制片人孟志德,你有印象嘛?”


    “我听别人说,他已经跳槽去了凤凰TV,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档团综里?”


    “……”


    傅长汀对孟志德其实没什么印象,“你稍等,我问问我经纪人。”


    景瞬欲言又止,“欸……”


    傅长汀看出他的不放心,“信我的,陈江这人靠得住,不会到处说。”


    景瞬点了点头。


    傅长汀快速给陈江编辑完了询问信息,又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海视将《痕迹》的二轮转播权卖给了凤凰TV。”


    “我们这档团综也是凤凰TV出资策划的。”


    “如果孟志德跳槽去了凤凰平台,可能是被台里领导派来监制这档团综的,会遇上也不奇怪。”


    傅长汀心思还算细腻,反问,“怎么了?你们不对付?”


    景瞬摇头,“没。”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敢乱说什么,“就是录制时看见熟人了,随口问问。”


    滋滋。


    傅长汀很快收到了经纪人陈江的回复。


    当着景瞬的面,他直接调整了手机的音量,公放了出来,“哦,你问他啊——”


    “凤凰TV接下来要搞一档演员演技综艺,是孟志德一手策划的,他带队最近来横城提前选景搭建。”


    “听说了团综这两期也在这里录,今天闲着没事来看看热闹,和团综没什么直接关系。”


    毕竟是凤凰TV投资出品的团综番外,孟志德现在大小算个领导,又和团综总导演认识。


    今天会出现在录制现场,是凑巧,却不奇怪


    “估计明天就不在了。”傅长汀收起手机,但还是多交代了一句,“小景,万一有事要及时和我说。”


    “……”


    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景瞬暂时压下心头那点疑虑,笑着点了点头。


    简单解决晚餐后,两人带着各自的助理回到了酒店房间,景瞬在十五层先出电梯,小莫推着小件行李箱跟在他的身边。


    没走两步路,小莫就找到了对应的房间号,“景哥,1508,这间给你,我就住在你隔壁。”


    “好。”


    电子门卡刚刚解锁。


    几步之遥的电梯同步打开了门。


    景瞬无意识地偏头看去,发现孟志德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方手里揣着一张房卡,似乎是同样住在这家酒店的这层楼。


    双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交接。


    景瞬再想逃离时已经来不及了,孟志德稳步走了上来。


    “哟,小景啊,好久不见。”


    “……”


    小莫观察着孟志德这张陌生面容,他见景瞬没接话,很有眼力劲地保持了沉默。


    孟志德盯着景瞬的这双腿,推了推眼镜,“才四五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景瞬偏过身子,挂起佯装的礼貌,“孟老师好。”


    孟志德的视线落回在了他的脸上,藏在镜片下的目光越发透露出欣赏,“感觉你状态好了不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还要一直坐轮椅吗?”


    比起刚录制《真职》那会儿,眼前的景瞬多添了一点儿脸颊肉,但不影响上镜。


    原本堆积在眉眼间的郁色已然消散,脸色带着鲜活的光彩,反而更吸引人了。


    景瞬不想和外人透露太多自己的身体情况,只打着马虎眼,“多谢孟老师关心,我还是得靠轮椅代步。”


    孟志德垂眸,瞳孔隐隐发紧。


    景瞬当机立断地结束了对话,“孟老师,我明天还得早起化妆录制,先进屋休息了。”


    孟志德没有拦他,趁机抛出邀请,“好,我这手头正好有几档综艺,改日有时间,再约你和你经纪人好好谈谈。”


    景瞬微微一笑,进了房间。


    小莫跟着进屋,迅速关门将孟志德挡在门外。


    他压低声音,“景哥,要不要我和节目组导演商量一下,你换个房间住?”


    景瞬听见新助理的提议,有些诧异,“嗯?”


    小莫挠了挠后脑勺,怕自己想太多了,“我看你好像挺排斥这位孟老师的?刚才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房间号,我担心你不自在。”


    景瞬惊讶于小莫的机灵劲,但他环视了一圈房间的布局,婉拒了对方的提议,“不用了,你看这房间里的摄像机,都是节目组提前布好的。”


    真人秀环节,少不了这样的录制,这会儿机子还没启动,要明天上午才开始。


    “我临时换房间,又拿不出个正当理由,容易遭别人诟病。”


    谁家打工人会愿意在“下班时间”再加班?


    景瞬对自己的咖位有数,不想因为自己所谓的“直觉”就麻烦到其他人。


    再说了,孟志德和总导演认识,他执意要换房间的事情,万一传到了前者的耳朵里,指不定要徒增多少麻烦。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吧。”


    小莫自然是听景瞬的,“景哥,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景瞬颔首。


    等到助理离开后,景瞬才给喻修竹打了电话,顺势说明了今天遇到孟志德的事。


    喻修竹很惊讶,“怎么会凑巧成这样?”


    他之前确认过节目组的幕后名单,在上面没看见这号人物的名字,要不然,肯定会提前给自家艺人提醒。


    景瞬放平心态,“谁知道呢?希望是我想多了。”


    喻修竹交代,“我明天处理完公司的事,尽可能赶过去。”


    “喻哥,先处理公司舆论要紧。”景瞬反劝,“也就明天一天,我能行。”


    “那你早点休息,有事随时联系。”


    “嗯。”


    景瞬挂断电话,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完,躺回在了床上。


    他给远在澳市的迟归发了一条短信,可是架不住困意来袭,没等到对方的回复就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景瞬才看见了迟归的回复:


    “我刚在洗澡,没看见。”


    “你今天怎么样?在横城的录制还顺利吗?”


    隔了十分钟,迟归又发来消息:


    “看你不回,监测中心显示你已经睡着了。”


    “晚安,好梦。”


    景瞬在看见这四条消息,早起的困意彻底被幸福覆盖,他瞥见角落里已经启动的摄像机,缩回被子里。


    趁着还没戴麦,悄悄给迟归回了语音消息:


    “迟归,早安。”


    “我昨晚睡得很好。”


    “今天录制应该会持续一整天,会很忙。”


    “等晚上结束了,你有空的话,我再给你发消息~”


    景瞬乖乖结束了报备,才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开启了新一天面对镜头的工作。


    …


    第二天才是这期团综的主要拍摄内容,一场大型实景剧本杀的推理游戏,只有中场一次休息时间。


    下午两点,节目组临时安排的休息间里。


    小莫揣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问他,“景哥,你喝咖啡吗?”


    景瞬不爱喝咖啡,问,“哪来的?”


    小莫说,“刚才导演助理顺手递给我的,好像是傅老师让团队给节目组送下午茶。”


    在娱乐圈里咖位越大,越少不了明面上的人情支出。


    景瞬看见助理正在牛饮咖啡,笑了笑,“我不爱喝,你不怕晚上失眠的话,把这杯也拿去喝了吧。”


    “好咧。”小莫在他的身边坐下,趁着没人才说,“景哥,今天那孟老师没出现欸。”


    他刚才出门特意认真扫了一圈,没瞧见这号人物。


    “……”


    景瞬确实也没看见孟志德再出现,他想起昨天傅长汀和陈江说过的话,只觉得自己是虚惊一场,松了心弦。


    没多久,有工作人员进来催,“景老师,拍摄马上要继续了。”


    “好,这就过去。”


    …


    拍摄持续到了晚上八点才结束,景瞬跟着其他演员一块收工。


    一进休息室,他看见助理小莫趴在桌子上萎靡不振,神色有些异常的苍白。


    小莫看见景瞬的身影,强行打起精神,“景哥,你收工啦?”


    景瞬蹙眉,“你怎么了?”


    小莫有气无力,“闹了一下午的肚子,好像是急性肠胃炎了。”


    景瞬问,“是不是咖啡喝多了?赶紧去医院挂个急诊。”


    小莫摇头,“不行,我得跟着你。”


    再说了,他向来爱咖啡如命,品尝一天两杯那是家常便饭,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整个节目组就他中招了?


    “行了,身体要紧。”景瞬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还早,你赶紧去医院挂急诊,我待会儿坐车直接回酒店就行。”


    司机是老张,景瞬信得过。


    景瞬催促,“快去吧,医药费到时候我这边报销。”


    小莫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听见这话感动得眼泪汪汪,“景哥,我快去快回,开点药就回来!”


    景瞬颔首,叮嘱,“医生说要打针就打针,别强撑着。”


    “谢谢景哥。”


    小莫弯着腰往外走。


    景瞬无奈摇了摇头,刚准备对镜卸妆,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小景老师!”


    工作人员跑了进来,看见景瞬的身影后松了口气,“幸、幸好您还没走!”


    “老师,我是导演助理。”


    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胸前的工作证,名字那栏写着“李川”,职务是“编导助理”。


    景瞬对他有些印象,“怎么了?”


    李川似乎是跑得太急了,说话有些不自然的紧张喘气,“导演那边说要再补点备采,方便后期剪辑,傅老师他们都录完了,还得再麻烦您一下。”


    李川环视了一下四周,“您助理呢?”


    景瞬一听是正事,出于职业素养配合,“他身体不舒服,你带我去备采室吧。”


    李川应下,“好的。”


    两人出了休息室,途径走廊拐角时,恰巧遇上了收工的金于霖。


    金于霖的助理礼貌招呼,“小景老师。”


    他看见景瞬身上未摘的麦,又看见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你们还没收工啊?”


    李川回答,“我带小景老师去补录一点备采。”


    金于霖冲着景瞬微微点头,给景瞬的轮椅让出了更大的空间,直到看着两人上了电梯,身边的助理才嘟囔:


    “霖哥,所有的补采不都在一楼嘛?他们怎么要上楼?”


    “……”


    金于霖眸光微晃,看着电梯停在了五楼。


    他收回视线,看向助理,带着人后才有的冷漠语调,“不该你管的事情就少管,汀哥和剧宣愿意捧着他,多给他镜头,谁也拦不住。”


    助理听出金于霖的不悦,缩了缩脑袋,“哦。”


    景瞬跟着李川抵达了五楼。


    挺大的一间套房被改成了备采间,左中右各架着一台专业的拍摄仪器,只是这会儿,屋内没有人影。


    李川诧异,“人呢?”


    景瞬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李川拿出自己的手机,带着打工人才有的无奈和着急,“小景老师,你等一下,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景瞬没有为难他,“不急。”


    李川对他鞠了一躬,马不停蹄跑到门口去打电话。


    恰时,景瞬的腕表亮了起来。


    意料之外,是迟归打来的语音电话。


    景瞬看着还在外头走廊的李川,按掉了身上的录制麦,垂眸接通,“喂?”


    迟归问,“收工了吧?”


    景瞬笑问,“你怎么知道?我这次录节目没有紧张,心跳频率应该没什么变化吧?”


    迟归说,“微博给我推送了傅长汀的收工视频,他有粉丝蹲守在酒店门口。”


    “……”


    景瞬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电话那头的迟归无奈,“笑什么?”


    景瞬旧事重提,还掌握了确切证据,“你还说没吃醋呢?平时在微博上偷偷搜了汀哥的不少消息吧?否则大数据怎么会给你推送。”


    迟归沉默几秒,一本正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呢,回酒店房间了?”


    “没,我还没结束呢~”


    景瞬不由自主地带着撒娇波浪号,“导演说要补一点儿备采内容,这会儿在等人。”


    迟归语气微变,不放心,“这个点了还要备采?”


    话音刚落,“砰”的关门声传来。


    景瞬蹙眉抬头,神色骤变。


    孟志德居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备采间内,还当着他的面关门、上锁,至于门口打电话的李川,居然根本没有反应!


    “……”


    景瞬不着痕迹地按下了腕表的熄屏,却没挂断电话,他盯着一天没见人影的孟志德,尽量稳住自己的神色。


    “孟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孟志德走近他,藏在镜片下的目光里暴露出过分的打量,却还能脸不红、心不跳,“我替宁秋导演来给你录备采。”


    内心的直觉成了真。


    景瞬强忍住那点反感,不想刺激他更进一步,“不好意思孟老师,我这会儿累了,明天再抽空备采吧。”


    他操控着自己的轮椅,试图绕过孟志德。


    下一秒,孟志德用力拽住了他轮椅的后把手,再出口的话里充满了暗示。


    “景瞬,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你这会儿助理不在身边,除了李川,应该没有人知道你在五楼了吧?”


    “……”


    景瞬眼色冷了下来,今日份的蛛丝马迹骤然串联在一块——


    他突然想起来小莫说过,那两杯咖啡是导演助理给他的,现在想来,对方很可能是借着傅长汀情况的幌子。


    他沉声,“你收买了李川?那两杯咖啡是下了料的?”


    孟志德弯腰靠近他,“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当初在海视第一次见面,孟志德就发现景瞬不爱喝咖啡,所以他笃定对方不会碰那两杯加了药的咖啡。


    那么遭殃的人,就只有景瞬身旁的助理。


    哪怕不能用这招引开助理,孟志德还会有其他方式。


    “……”


    景瞬不再多话,而是趁机将轮椅一转,借力甩开了孟志德的禁锢,“你离我远点!”


    哪知对方根本不死心!


    孟志德再度快速绕到轮椅跟前,猝不及防地跪在了景瞬脚边。


    “不准走!今晚你哪、哪里都不能去!”


    孟志德不管景瞬是什么看法,激动到发颤的双手一下子就拽住了他的脚腕,“景瞬,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你这双残缺的腿,我就喜欢得不得了!”


    这是孟志德隐藏至深的性/癖。


    他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久,之所以没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风评,只是因为没能遇上这么合适的对象!


    裤子往上掀开,露出那双白皙的双腿,没有想象中的孱弱骨感,但也足够了。


    “漂亮,太漂亮了。”


    “……”


    景瞬低头对上孟志德癫狂的姿态,被恶心得一震,脚踝上油腻的触感传来,导致他的胃里瞬间翻涌。


    景瞬想要挣脱,但孟志德攥得很紧、很疼。


    他强忍着恶心观察着四周,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反击工具。


    一时间的沉默,让孟志德迅速变本加厉。


    他几乎俯跪在了地上,近乎痴狂地凑到景瞬的腿边,口干舌燥,“景瞬,你就让我摸两下,舔、舔两下——”


    “我保证,我什么综艺资源都给你!”


    “你个变/态!做梦!”


    景瞬猛然将重心往后一压,伸手去够斜后方立着的摄像器材。


    哐!


    轮椅整个后翻倒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重达十几斤的摄像机骤然在孟志德的脑袋上开出血花!


    第58章 【第058章】 “对不起。”(捉虫)……


    “啊!”


    孟志德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声, 栽在一旁。


    然而景瞬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整个人随着轮椅的倾斜后摔,后脑勺猛地撞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


    “唔。”


    景瞬咬牙吞下这点痛苦, 努力从已经倒地的轮椅上滚下来。


    可是后脑勺泛起的眩晕越来越重, 就连视野也变得晃动模糊,将晕未晕之际, 一道焦急的声音破入他的耳膜。


    “景瞬!”


    “瞬瞬?你怎么样了!”


    “……”


    迟、迟归?


    景瞬这才想起一直保持着语音通话的腕表,他哽住一口痛苦的气息, “我、我没事,你别——”


    别担心。


    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景瞬的脚踝却再次被人死死拽住。


    他撑起上半身,双眼慢慢找回焦点——


    孟志德的脑袋似乎被砸出了一道伤口,黏稠的血液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以为靠运气砸到了我, 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我告诉你景瞬,你、你这是自断后路!”


    “没了轮椅,你这双腿又动不了,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孟志德的手再次掀起了景瞬的裤腿,在触及那白皙的皮肤后,他的那双眼似乎重新冒起了光 。


    眸底的痴迷和疯狂,在疼痛的刺激下不降反升,掌心里灼烧的油腻感再度涌了上来。


    景瞬恨不得直接剁了孟志德的手,“你滚!”


    孟志德料定了景瞬无法逃离自己的掌控,暂时松开了他,“你乖点,你乖点让我痛快痛快!今晚,就一个晚上!”


    “……”


    “我不会碰你后面的, 就用腿,用你的腿就行!”


    孟志德一边说着颠三倒四的下作话,一边急不可待地去解自己的裤子。


    景瞬瞄准时机,用尽全力抬脚、对准他的要害部位一踹,“滚!”


    “——啊!”


    猝不及防的痛意爆裂开来。


    孟志德脸色惨白,直直倒地。


    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剧痛的下/身,怎么都没想到景瞬看着残疾、无用的双腿居然还有这种力道!


    “……”


    景瞬趁着对方失去行动力的间隙,连忙朝着墙边爬去,他强忍着浑身上下的不适,借着墙面的支撑咬牙站了起来,一步步地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


    孟志德冷汗混杂着血液直流,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可能!


    景瞬怎么还能走路?他不是已经残了?不是再也没了站起来的可能了吗!


    咔哒。


    上锁的房门打开。


    听见这声的孟志德如遭电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行!


    不能让景瞬出去!


    要是今晚不能制服对方、拍下对方的把柄,那情况绝对对他不利!


    想到这儿,孟志德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张本就肥胖的脸在此刻显得阴森恐怖,如同地狱索命的修罗,猛地朝景瞬扑去。


    景瞬侧身躲开,可本来就没有痊愈的双腿软了力气,再度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孟志德扑了个空,却没打算善罢甘休,“我说了!你别想逃!”


    景瞬扶着墙面又一次爬起来,哪怕移动得再慢,他都不肯就此落入孟志德的魔爪,“有、有人吗!”


    就在孟志德伸手拽住景瞬手腕的刹那,前后两道声线响了起来——


    “小景!”


    “小景!”


    喻修竹和傅长汀突然出现在了五层的拐角处,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前者第一时间护住景瞬,将自家艺人拉出了孟志德的控制范围。


    “……”


    孟志德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警铃大作,他后撤两步,却意外跌在地上。


    傅长汀看见了孟志德已经解了一半的裤腰带,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紧张的神色当即一沉,也不管走廊里的监控会不会拍到,直接揪着孟志德的衣领,将这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傅长汀扣着孟志德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往墙上狠狠一撞!


    哐!


    “——啊!”


    孟志德的额头本来就受了伤,如今又遭到了二次撞击,剧烈的疼痛使他如同软脚虾一般,顺着墙壁滑倒在地面,晕死过去。


    “……”


    喻修竹没时间去管孟志德这变/态的死活,焦急地盯着景瞬的状态,“小景,是我,你感觉怎么样?”


    “喻哥,你、你们怎么在这?”


    “我昨晚接到你的电话后就不放心,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就赶过来了。”


    喻修竹原本怕自己这么来一趟是多此一举,哪里知道车子刚开到酒店附近,他就接到了迟归助理打来的电话。


    景瞬出事了!他被孟志德强行留在了所谓的“备采间”里!


    喻修竹赶到酒店楼下,又飞速联系上了傅长汀,两人这才一并寻找了过来。


    “……”


    景瞬已经听不清喻修竹在说什么了,他绷了许久的神经骤然断裂,强撑的意识渐渐模糊。


    傅长汀立刻拿出手机,“小景状态不对,先喊救护车,马上去医院!”


    喻修竹也紧着心,连忙颔首,又施舍给了孟志德一个眼神,“这畜/生怎么处理?”


    他不是担心孟志德流了这么多血、会有性命危险,而是怕以这人的无赖油滑脾性,醒过来以后倒打一耙!


    “我来处理。”


    傅长汀又狠踹了孟志德一脚,当机立断,“你先带小景去医院,我让我助理过来帮你们。”


    “好!”


    ……


    澳市,私人机场。


    迟归提前处理完了原定六天的工作量,定了今晚的私人航班返回海市。


    前往机场的高架道路平坦而通畅,黑车疾驰,车窗外的模糊画面一帧帧掠过,和记忆中的某个深夜有着莫名的相似性。


    积压在内心深处的阴霾翻涌了一瞬——


    迟归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向来克制的他在确认节目组已经收工后,特意给远在横城的景瞬打去了电话。


    电话顺利接通。


    景瞬的声音像是一道安定药剂,轻易抚平了迟归那点没有道理的恐慌。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拨通这则电话,只是和景瞬闲散聊着天,可两人间的对话没持续多久,意外就出现了——


    电话那头的景瞬突然没了声响,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道陌生声线。


    令人作呕的暗示,带着病态痴狂的索取,期间还夹杂着重物落地,以及那熟悉的、独属于景瞬隐忍的痛闷声。


    “……”


    迟归意识到了正发生在景瞬身上的伤害,控制不住地喊了两声。


    对方的应答声响起,又骤然停下,反倒是另外一人更加恶心的胁迫。


    迟归死死压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让陈易铭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上了喻修竹,又让韦迪迅速报警,将景瞬腕表上的定位实时发送。


    啪嗒。


    原本还通着的电话,在某个时刻骤然挂断。


    迟归的神经紧跟着崩断,死神再度扼住了他的喉咙,拽着他不停向地狱坠去,直到起飞前的那一刻,他才收到了喻修竹的消息。


    景瞬已经被他们找到,并且及时送到医院,人暂时没有大碍。


    “……”


    飞机上很快升至万米高空,迟归的心又跟着升到了高处,悬而未落。


    申请改道落在最近的杭市后,他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横城。


    凌晨三点,医院住院部的走廊比想象中得更空荡,迟归顺利找到了景瞬所在的病房号。


    啪嗒!


    紧闭的病房门打开。


    房间里只留了一张床头灯。迟归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床上正昏睡着的景瞬,直到这一刻,他麻木了许久的心脏才有了重新跳动的实感。


    喻修竹一直熬夜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


    他看清出现在门口的迟归,暗中惊讶对方赶过来的速度,小心拉开椅子起身招呼,“来了?”


    声音被控得很轻,应该是怕吵醒病床上的人。


    迟归放慢脚步往里走,视线一直凝在景瞬的身上没离开,“情况怎么样了?”


    “做过全面的身体检查了,后脑勺应该遭受到了撞击,有肿包,初步判定有中度脑震荡,腰和腿的情况倒是还好。”


    喻修竹只挑关键来说,“不过小景还在复健,后续得请宋教授他们再做个检查。”


    迟归颔首,“已经让陈易铭去请了。”


    喻修竹继续说,“孟志德那畜/生藏得太深了,小景今晚肯定遭到了惊吓,他中途迷迷糊糊醒了一次,但一直在梦呓。”


    “医生往他的注射药剂里加了一点点镇定剂,这会儿已经睡熟了。”


    “对了,还有点小烧,但不严重。”


    “……”


    迟归紧着呼吸,没有说话。


    喻修竹大概能猜到他此刻的情绪,主动说明其他情况——


    孟志德伤得比景瞬更重,脑袋上缝了针,也在昏迷不醒,不过警方已经赶到将他彻底看住了,傅长汀团队那边帮忙盯着后续情况。


    “现在什么都不如小景重要,一切等他醒来后再说。”


    “嗯。”


    迟归应了一声,视线总算往喻修竹的脸上偏了偏,“辛苦了,我来守着他吧,你先回去休息。”


    喻修竹知道景瞬和迟归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应声,“行,小景这边有情况的话,随时和我说,我等白天再来。”


    发生了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酒店周围又少不了蹲点的粉丝,万一被拍到了或者走漏了风声,指不定会在网络上闹出什么舆论。


    喻修竹必须要防范于未然。


    病房门再度被合上,迟归才坐在了喻修竹原先的位置。


    他注视着床上正昏睡着的景瞬,小心翼翼地牵起了对方并未插针的右手,拢在了自己的掌心。


    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不是记忆中的冰冷,也不像噩梦里的僵硬。


    迟归眼眶莫名泛酸,忍住那点情绪上延迟的崩溃。


    他吻了吻景瞬的手背,将其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脸颊,合眼许久,才愧疚万分地道出一句——


    “宝宝。”


    “对不起。”


    对不起,他差点被这段时间的“幸运”和“幸福”冲昏了头脑,根本没能做到好好守护。


    好在,命运这次对他没有那么残忍。


    …


    景瞬觉得自己陷入了很长、很深的梦里,他又回到了五楼的备采室,眼前依旧是孟志德那张恶心的脸。


    景瞬趁着空隙扶墙逃了出去,可这双腿就是死活跑不起来。


    他只能一点点地往前挪动,可酒店的走廊这么笔直的一条无限延伸,根本找不到电梯和其他藏匿的房间,更看不到所谓的尽头——


    孟志德就这么“追”在他的身后,永远隔着一步之遥,让他时刻悬着心。


    景瞬最终耗尽了力气,摔倒在地上。


    他惊恐万分地转过头,只看孟志德面色扭曲地扑了过来。


    “景瞬!你逃不掉的!”


    “滚开!”


    景瞬急得浑身热汗,就在对方即将接触到自己的那一瞬间——


    周围空间突然跟着旋转、扭曲,头顶的光线开始忽明忽暗,酒店的地毯消失,成了冷冰冰的大理石地板。


    景瞬再回神,发现自己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冬日牢笼,身上压着的轮椅很重很沉,任凭他用尽力气还是无法挣脱。


    “……”


    景瞬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又捡起近在咫尺的手机,试图求助。


    只是这一回,置顶的联系人那栏的“宋予”两字渐渐模糊,变成了“迟归”。


    没等电话拨通,虚掩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替他挣开身上的枷锁,将他拥入怀中,还温柔地擦拭着他额头上的虚汗。


    “不怕。”


    “没事了。”


    “宝宝乖。”


    “瞬瞬,我在这儿。”


    景瞬费力地抬起眼皮,视线像是糊了一层水汽的玻璃窗。过了许久,他才依稀辨认出眼前人的面容。


    “迟归?”


    声音含糊在了嗓子里,发不出来。


    迟归轻柔抚摸上他的颈侧,“醒了吗?要不要喝点温水?”


    景瞬慢了好几拍,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是现实,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点了点头。


    迟归倒来温水,插上吸管,递到了景瞬的嘴边,“来,慢点喝。”


    温水及时缓冲喉咙里的干渴,也让景瞬眩晕的大脑里多上一丝清明。


    迟归对上他疑问的眼神,解释,“没事了,你现在在医院,很安全,后脑勺有点肿了,觉得头晕是正常的。”


    “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都是假的,不要怕,我陪着你。”


    “……”


    景瞬慢慢回忆起了昏迷前的一切,贪恋的目光黏着眼前人不放。


    “迟归,你怎么在这里?”


    他分明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还是喻修竹在陪着自己。


    迟归擦拭着景瞬额头上的细汗,“本来就打算坐飞机回海市了,知道你出了事,就赶了过来。”


    景瞬有气无力,“本来没想让你担心的,对不起。”


    迟归心疼蹙眉,越发自责,“你和我道什么歉?是我没能照顾好你。”


    “不怪你。”景瞬从不认为这事是迟归的过错,“明明是孟、孟志德的问题。”


    迟归听见这个人渣的名字,眼色微沉,“是,我不会放过他的。”


    景瞬想起不久前那些膈应人的画面,总觉得自己出了汗的身上黏糊糊得不舒服,“迟归,几点了?我想洗个澡。”


    “凌晨五点半。”


    迟归说了一下时间,却不允许,“你才退了烧,忍忍,好不好?”


    景瞬纠结蹙眉,小声吐露,“孟志德攥了我的脚踝好几次,我真的很膈应,求求你了。”


    “……”


    迟归退了一步,“那我去打点温水,先用热毛巾给你简单擦擦,好吗?”


    景瞬点头,觉得总比不清洁要好。


    迟归安抚他,“那你等我。”


    “好。”


    虽然这会儿来不及请护工,但是迟归巴不得事事亲力亲为。


    他端来热水和干净毛巾,先给景瞬擦了擦额头、脖颈和手臂,然后才在景瞬的同意下,细致擦拭起了脚踝和小腿。


    那种附在心理层面的油腻被带走,景瞬总算觉得浑身舒爽了。


    迟归靠近,“现在好点了吗?”


    景瞬嘴角微弯,“嗯。”


    迟归将他的被子往上扯了扯,说,“头还晕吗?再睡一会儿?还早呢。”


    “……”


    景瞬小幅度地往左侧挪了挪,给迟归腾出半个床位,“你也睡一会儿吧?”


    迟归拒绝,“不了,我不困,在这儿守着你。”


    景瞬抓住他的指尖,是依赖,也是撒娇,“我怕我又会噩梦,你上来陪我睡,好吗?”


    迟归躺上了床,侧身再三确认,“我身上的衣服没换。”


    “我也没换,我们谁也别嫌弃谁。”


    景瞬往他怀里钻了钻,在熟悉气息的包围下总算放松下来,“迟归,你抱抱我。”


    迟归将他圈在怀里,将迟来的道歉说出口,“对不起。”


    “不怪你。”景瞬在他的臂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重新闭上眼,“你不要自责,我真的没事。”


    迟归吻了吻他的发丝,低声承诺,“睡吧,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


    “嗯。”


    天光大亮。


    景瞬这一觉恢复了不少体力和元气。


    直到午饭过后,喻修竹和傅长汀才一块赶到了医院,除此之外,陪同前来的人还有助理小莫、经纪人陈江。


    双方人马汇合。


    小莫最先哭丧着一张脸,缩在床位道歉,“景哥对不起,昨晚是我失职了。”


    他没想到自己才离开半小时,景瞬就出现了这种危机情况,早知道是这样,他就算是疼死也应该守在对方的身边、寸步不离!


    景瞬已经从孟志德口中得知了真相,不怪无辜被牵连生病的小莫,“不用道歉,孟志德一早就收买了导演助理李川,你那两杯咖啡都是加了药的。”


    小莫大惊,“啊?”


    喻修竹顷刻反应过来,“小莫,你现在赶紧再去做个检测,看看体内还有没有药物残留!费用公司报销!”


    如果体内还有致泻之类的药物残留,说不定后续能成为证据之一。


    小莫赶紧应下,“好的,喻总,我马上就去!”


    傅长汀抽空询问,“小景,你赶紧怎么样了?”


    景瞬知道昨晚傅长汀帮了不少忙,“汀哥,喻哥,你们都别担心了,我没什么大事,睡了一觉好很多了。”


    就连最开始的晕眩,也在药剂的作用下消停了。


    迟归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景瞬,“得去做个后脑勺的伤情鉴定,之后能用上。”


    景瞬咬了一口苹果,含糊点头。


    喻修竹和傅长汀看见两人的相处模式,一人习以为常,一人思绪微凝。


    直到迟归问,“孟志德那边什么情况?”


    站得离病床最远的陈江听见这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警方说,他早上七八点那会儿短暂地醒了一下。”


    面对警方的审问,孟志德完美展示了什么叫做“倒打一耙”——


    “他说,景瞬知道他手里面有大投资的综艺资源,所以才会托人约他进入备采室,对他进行、进行圈内潜规则的暗示。”


    “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但是景瞬临时反悔,砸了他的脑袋,还想利用这事反过来威胁他拿资源、空手套白狼。”


    “……”


    景瞬无语,连手上的苹果都没了味道。


    迟归和喻修竹神色各异,都不算好看。


    “孟志德声称,自己脑袋和下/身的伤是人为的故意伤害,要反过来起诉我们。”


    陈江看向傅长汀,心里又气又无奈——


    他知道,自家艺人昨晚赶到救人时,确实拽着孟志德撞墙、导致他二次受伤昏迷!


    傅长汀出道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和这些破事扯上关联!


    要这事传出去,势必会被黑粉逮着攻击、影响声誉,简直是沾上了垃圾,摘也摘不干净!


    景瞬说,“是李川带我进的备采室,他一定和孟志德提前串通了,不是有监控可以证明?”


    “你说巧不巧?五楼最靠近你们那一间的监控坏了。”


    “离得较远的两个监控录不到声音,只能录到你们前后两批进入了备采时,电梯间的监控也只录到你和李川一块上楼。”


    “而且就像你说的——”


    “李川早就被孟志德收买了,那他对警方怎么可能说实话?他说根本没有备采这回事,是你要求他带你上楼的。”


    “……”


    真话假话掺在一块,还隐去了自己不利的关键,还真是有点小聪明。


    喻修竹接话,“孟志德就是老油条,他料定了你手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又觉得自己伤势更重,才敢睁眼说瞎话。”


    “如果没有足够的人证和物证,这事恐怕有得牵扯。”


    陈江眉头紧锁,一个头两个大,“别的不说,就说你们俩是公众人物,这事处理起来都会比一般事件更棘手。”


    话音刚落,景瞬就想起了一件事,“昨晚,我和李川上电梯前,偶遇了金于霖和他的助理,李川当着他们的面,说要带我去备采。”


    “他们能够出面的话,至少能证明李川在撒谎?”


    傅长汀才知道这事,“我去联系于霖。”


    喻修竹还是不放心,“光凭这点应该不够?”


    迟归将水果刀丢在了果盘里,沉声接话,“我录到了。”


    “什么?”


    “昨晚孟志德进入房间时,景瞬正在和我打电话,后来一直没有挂断。”


    自从澳市绑架案发生后,迟归带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理,默默更改了通话设置——


    和景瞬的每通电话,他的手机都会自动开启录音功能。


    迟归垂眸从自己的手机里翻找,瞳孔深处酝酿着近乎能吞噬人的风暴。


    几秒后,他如同宣判孟志德的死刑,“找到了。”


    第59章 【第059章】 “你哪只手碰了他的脚……


    横城, 隆川别墅区。


    经纪人谢春风一边喝着酒,一边面不改色地对着电话那头说,“陈哥, 我们于霖最近忙着组训呢, 是啊,这事业上升期, 忙点好。”


    “哦,我有过问过助理, 他说那晚是看见李川和景瞬走在一块了,但两人要去做什么,他们不清楚。”


    “陈哥,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可能帮不上忙, 于霖接下来这部新剧很重要, 我也不敢打扰他、让他分心。”


    “……”


    金于霖听着身边传来的虚假客套,翻着剧本却无心去看,直到虚与委蛇的通话结束, 他紧着的呼吸声才略微放开。


    金于霖的眉眼露出纠结,“谢哥,这样搪塞他们,不好吧?”


    如果景瞬真遭遇了那些破事,而他的作证能够帮到对方的话,就不该坐视不理、假装不知。


    谢春风将手机甩到一旁,“有什么不好的?我们这叫明哲保身。”


    “景瞬现在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反倒是孟志德伤得比较狠,谁知道这事后面会怎么发展?”


    他早已经打听到了昨晚在酒店发生的事情,分析给自家艺人听, “你贸然出面作证,不一定会捞到好处。”


    金于霖欲言又止,“可是《痕迹》还在播出呢,万一这事闹大牵扯了汀哥……”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


    谢春风当即打断,“傅长汀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他和他的团队会想办法解决,而且,你还没看明白?景瞬出事,他倒是挺着急?”


    “……”


    金于霖眼神微变,想起傅长汀对于景瞬在剧组、在节目录制中的照顾。


    谢春风暗示,“我没告诉你,有一部分的网友看着剧透图就嗑起了景瞬和傅长汀的邪/教cp。”


    “我看过景瞬在片场的那几场戏,于霖,说句不中听的——”


    “他的演技实力不在你之下,如果不是双腿受限,你们俩年纪相仿,那就得是对家。”


    金于霖捏着剧本的手微微发紧,“谁和他是对家?”


    谢春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你目前的发展是比他好很多,但娱乐圈是个什么地方?指不定谁就起来把你挤下去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明白吗?我巴不得景瞬在孟志德这场事件里吃点苦头、损点声誉,这样才彻底威胁不到你。”


    他们不去造谣害人,但也没必要好心去助人为乐,虽然“明哲保身”听起来冷漠,但怎么不算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呢?


    “孟志德现在好歹是凤凰TV的综艺部领导,手里资源多,咱犯不着为了帮景瞬就去得罪他。”


    谢春风是最滑头的那类经纪人,在他的眼里,没有是非对错、善恶黑白,只有将自家艺人的利益最大化。


    “反过来,我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找孟志德存上一点儿人情,以后有好的资源饼,说不定就能给你分上一口,懂了吗?”


    金于霖沉默许久,终究为了自身利益压下了那点良知,“你看着办吧。”


    …


    电话挂断。


    陈江原封不动地转述着谢春风电话里的说辞,环视病房里的各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摆着是不想让自家艺人趟这趟浑水呢。”


    傅长汀蹙眉,“是他的意思,还是于霖的意思?”


    陈江反问,“你发给金于霖的微信消息,他回你了吗?”


    “……”


    答案显而易见。


    傅长汀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瞬和迟归对视了一眼,并不意外有这样的回复,“汀哥,没事的。”


    “金于霖正在上升期,和我关系又不是很熟,他不想要出面作证是人之常情。”


    娱乐圈里,冷漠才是常态。


    没必要以道德层面去压制任何人、做任何事。


    喻修竹也很明白这点,换个角度说,“我们有通话录音,到时候提交给警方,至少能证明孟志德是在撒谎,是加害方。”


    话音刚落,陈易铭就走进了病房。


    他看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径直走到了迟归的面前,将加急查到的资料递了过去,“先生,查到了。”


    景瞬好奇地探去视线,“查?你们查到什么了?”


    迟归将过手的资料递给了床上的景瞬,反问,“你们就不奇怪,孟志德这么不靠谱的人,凭什么在跳槽后就能当上凤凰TV的综艺部领导?”


    “嗯?”


    景瞬迅速翻看起了到手的资料,眸光一震。


    喻修竹忍不住问,“怎么了?”


    陈易铭接收到迟归的眼神示意,明说,“凤凰TV的高层在年前有了一波大换血,现在内部分成两派,谁也不服谁。”


    “孟志德和高层之一的郑威来往密切,他在对方的邀请和担保下,才会一跃空降到了综艺部。”


    昨晚下了飞机,迟归得知孟志德这号人物后,立刻就让陈易铭动用迟氏的一切关系去查了,他坚信——


    孟志德这种私德败坏的人,私底下会没干过什么肮脏勾当。


    陈易铭说,“凤凰台近期出品的好几档节目,其中中插广告的品牌方都和迟氏有过合作,所以我就从这点切入调查。”


    作为迟归的助理,陈易铭的人脉不少算,旁人看在迟归的面子上,也愿意搭理他。


    于是,有嘴巴不严实的品牌商负责人,随随便便就被他套出了话——


    近半年,孟志德靠着数十年如一日的吹捧奉承,油嘴滑舌地组了不少酒局,邀请各路品牌方的负责人参加。


    陈易铭说得很隐晦,“他还挺会‘对症下药’的。”


    利用色/情酒局,拉赞助中插广告、拉赞助商,私下还帮着高层郑威吃了不少回扣。


    一来二去,这不就稳坐江山了?


    迟归抽回了景瞬手中的文字资料,低声说,“别看太久,容易头晕。”


    “哦。”


    景瞬乖乖照做,但心中渐渐有了其他想法。


    他看向病床周围的其他人,说出自己的想法,“昨晚这事,即便有录音证据,警方可能都不会重判孟志德。”


    “反倒是把孟志德惹急了,他有可能破罐子破摔咬住我和汀哥不放,势必会影响到在播的《痕迹》。”


    陈江忙不迭地应,“是!我就是担心这事!”


    傅长汀能走到这个位置不容易,也有背后的资本想要将他拉下马,打人这事儿传出去可不好听,闹大了还容易影响声誉。


    作为傅长汀的经纪人,陈江只希望后者尽可能地不要被牵连到事件当中。


    迟归大概猜到了景瞬的想法,“景瞬,说说,你想怎么做?”


    景瞬对上他信任并且支持的眼眸,不掩饰目的,“我要让孟志德罪加一等。”


    不仅要他在警方那边遭殃,而且还要让他在业内彻底呆不下去!只有公开揭露对方的恶行,才能避免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喻修竹深知景瞬藏在柔软外面下的强硬,赞同,“是,是不能太便宜他。”


    既然想要送孟志德进监狱,那就让他一次性坐够了!


    景瞬饶有深意地看向傅长汀,提出要求,“汀哥,你们先去找孟志德和解吧,无论如何,你们先把自己摘出去。”


    只有足够放松警惕,有些人才会摔得更狠!


    傅长汀跟着反应过来,“好。”


    …


    半个月后,海市沃隆大酒店。


    孟志德提前半小时抵达了顶层包厢,他一进门,就对上了圆桌主位上的郑威,“哟,郑董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看家里那位心烦,不如提早来这儿透透气。”郑威瞧见他脑袋上还缠着的纱布,忍不住笑,“你这脑袋没事吧?”


    “那天接到你助理的电话,差点以为你要进去了,还想着找关系捞你呢。”


    孟志德在斜侧方坐下,抽了根烟,“没事。”


    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志得意满,“娱乐圈有几个明星不怕事?哪里敢把这种事情宣扬着闹大?”


    “房间里的画面实锤,他们拍不到,走廊外的监控又坏了一个,录不到声音。”


    而且,比起孟志德追着景瞬的监控画面,傅长汀揪着他撞墙的那一幕更具有煽动性和误导性。


    “傅长汀的团队担心我把监控视频爆出去、给他带来‘暴力打人’的丑闻标签,第二天晚上就赶来找我私下协商了。”


    协商的内容很简单——


    他们愿意承担孟志德的医药费用,并且会替孟志德说服景瞬、撤销报警、不再追究。


    与此同时,孟志德也要将自己的伤情压下、删除那段酒店监控视频,不许对外公开。


    郑威也知道孟志德那些破事,追问,“那叫景瞬的小演员呢?他也肯不追究?”


    孟志德将烟灰直接弹在地上,全然没有素质,“我让傅长汀团队去威胁他。”


    “景瞬拍了傅长汀投资的电视剧,要是他敢不答应,那他在剧里戏份就要删光了。”


    大流量有大流量的顾虑,小糊咖有小糊咖的担心。


    既然如此,各取所需,各退一步。


    孟志德有自己为人处世的一套标准,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傅长汀在圈里的咖位不算小,与其和他结仇,我还不如多一事少一事。”


    只可惜,那天没能玩上景瞬那双腿。


    不过,想到景瞬已经能起身走路了,孟志德倒变得兴致缺缺,没了欲/望。


    叩叩。


    包厢门打开。


    清一色的俊男靓女走了进来,不是小模特,就是小网红。


    为首的那人娇滴滴地喊,“孟总,人都到了。”


    孟志德推了一下眼镜,示意,“老规矩,今晚表现得好些、放开点,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广告资源,更少不了你们的钱。”


    “干你们这行的,不抛弃羞耻心,那就什么都得不到,懂了吗?”


    “懂了。”


    应和声响了起来。


    孟志德示意郑威,“郑董,你先挑一个?”


    郑威不是头一回参加这种酒局了,随手挑了个顺眼的,“你过来。”


    “是。”


    二十分钟后,参加这场酒局的品牌商负责人统统到位,两三轮加了料的洋酒下肚,众人全都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包厢里面还安排了三个小房间。


    胆大的直接在酒桌上就开始闹了,个别含蓄一些的,则是带着挑中的酒伴进了小房间。


    孟志德的取向本就怪异,对这些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何况,景瞬当初的那一脚踢得有些重,他的某处到现在都还在隐隐作痛。


    开始上头的酒意,使孟志德有些眩晕得喘不上气,他干脆起身,走到包厢外透透气。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亮了起来,却照不透那些角落里的肮脏和恶心。


    孟志德站在顶层天台上,慢悠悠地抽着最后一支烟,还没等他想要往回走,包厢方向就传来了一阵骚乱的动静。


    男女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紧接着,是一道掷地有声的命令,“警察!都不许动!有人举报你们聚众淫/乱!”


    “每个人!穿好衣服靠墙站!赶紧!”


    “……”


    孟志德远远瞥见包厢门口的警方,吓得一激灵,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尽头,无情地灼伤着他的指腹。


    “啊嘶!”


    孟志德连忙将其甩在地上,胡乱地踩了两脚。


    举报?


    怎么会被举报?


    他明明已经花钱收买了这家酒店的经理!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孟志德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意识到逃命要紧!


    趁着几名警方进入包厢的间隙,他迅速钻入了离得最近的安全通道,慌不择路地往下逃窜。


    安全楼道里的照明灯已经坏了,只有“安全通道”的标志牌泛着莹莹的绿光。


    因为突然间激烈的运动,孟志德还未痊愈的脑袋开始泛起一阵的眩晕。


    上方传来重叠的脚步声,很急切。


    就在孟志德以为这是幻听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拽住了他的胳膊,用力逼迫他停下。


    孟志德的重心猛地往后一偏,他回头细看,才发现是两位体格健硕的男人,正一左一右禁锢住了他。


    楼道内的环境太幽暗,这两名陌生男子还戴着口罩,让孟志德根本看不清真容,他挣脱不得,“你、你们是谁?放开我!”


    对方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反倒收紧了力道,“老实点,别动!”


    哒——哒——哒——


    忽然间,顶上的楼梯再度传来动静。


    皮鞋踩地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楼道内,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孟志德呼吸急促,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间,他想要大声呼喊,又害怕引来顶层的警方。


    没多久,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孟志德的跟前。


    高大的身形所带来的压迫感如有实质,将他彻底笼罩在了阴影里,极具震慑力。


    逃生指示牌散发出的绿色荧光打在来人的侧脸,在口罩和鸭舌帽的双重加持下,那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漆黑无比的墨瞳。


    孟志德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从中透出的寒意,汗毛直立,“你是谁?”


    身后的两名彪形大汉同时出声,“先生。”


    “……”


    先生?


    这也没名没姓啊!


    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1号人物?


    孟志德被眼前人发深的眸色盯得腿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听见对方一字一句地问:


    “你哪只手碰了他的脚踝?”


    “……”


    孟志德反应了慢了好几拍,后知后觉,“你和景瞬是什么关系?是他让你……”


    “你也配提他的名字?”迟归厉声打断,冷冷看向他的右手,“右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后方的两位打手就有了动作——


    一人捂住孟志德的嘴巴,而另外一人直接控住他的手腕关节、狠狠扭折。


    “啊!”脱臼的痛感瞬间冒头,但又被用力按死在了喉咙中。


    迟归并没打算就此结束,又问,“还是左手?”


    语音未落,双重痛苦席卷了孟志德的全身,让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迟归命令,“放开。”


    两名打手照做,毫不留情地收手丢开。


    孟志德狼狈地跪倒在地上,脱臼的双手就这么垂在地上,没有移动的可能性。


    迟归垂眸,一言不发地踩了上去。


    孟志德愣是痛到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他怎么都没想到,景瞬身边居然还有这么一号疯子!


    迟归狠狠地踩了许久,这才慢悠悠地后撤半步。


    他望着还在苟延残喘的孟志德,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迟点带下楼移交给警方,就说你们是报案人,蹲点发现了要逃跑的他,扭打中误伤了手。”


    两名打手心中有数,“是。”


    孟志德这会儿没有昏死过去,冒着冷汗喘着出气,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要往楼下跑。


    可他完全高估了自己,大脑的晕眩再次传来。


    孟志德脚下一空,猝不及防地从楼梯上滚落摔下。


    咯嘣!


    腰椎骤然发出清脆的一声!


    前所未有的剧痛席卷了全身,让他顷刻陷入昏迷,再也没了逃跑的可能。


    “……”


    自作孽不可活。


    迟归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着重交代了几句,稳步从楼层安全门离开,乘着电梯下了楼。


    等在大厅里的陈易铭立刻迎了上去,“先生,怎么样了?”


    本来对付孟志德这种人渣,迟归没有亲自出面的必要,可一想到对方对景瞬造成的伤害,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宁愿冒着被警方发现的风险,迟归也一定要亲自料理这个变/态/畜/牲!


    迟归快步走出酒店,要求,“你让律师把之前整理好的证据全部提交上去。”


    多罪并罚,他要好好让孟志德吃够牢狱苦头!


    陈易铭飞速应下,“是。”


    …


    三天后,海市公安局发布了一则蓝底白字的通告——


    “三日前,我市公安局接到聚众举报,在某酒店存在聚众淫/乱的恶劣行为,相关执法人员迅速前往、开展侦查抓捕工作,目前已将十二名违法犯罪人员抓捕。”


    “经调查,孟某德,男,43岁,长期以酒局形式组织淫/乱交易,目前所有相关证据已固定并且移交司法机关,已依法采取形式拘留!”


    “我市将严厉打击违法犯罪行为,维护和谐清风社会秩序!”(*)


    等待已久的傅长汀和喻修竹第一时间出手,利用自己的圈内人脉,直接一传十、十传百扩大了这事,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与此同时,有网友扒出了孟志德的身份,加上营销号的联通传播开来,孟志德顿时遭到千万骂声,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至于,孟志德对景瞬造成的伤害、以及景瞬对于孟志德报警和起诉——


    迟归等人很有默契地将这事压在了暗处进行,尽量避开了网络众人对景瞬的恶意揣测和编排。


    …


    夜里有了初秋的凉意。


    景瞬一边吃着林叔备好的水果块,一边饶有兴致地查看着网上新闻。


    他在横城医院小住了三天,返回海市后又接受了更加专业的腿部检查,好在并无大碍。


    经过这半个月的休养,就连脑震荡也好全了。


    忽然间,景瞬看见了一条最新的爆料,发出一声惊讶,“我天。”


    迟归和韦迪、陈易铭正好从书房忙完下来,前者听见他的嘟囔,“怎么了?”


    景瞬抬眸看向迟归,第一时间分享,“我看有视频号爆料说,孟志德在警方上门后慌乱逃窜,从安全通道的楼梯上摔下来了?”


    “而且他把腰椎摔断了?影响到行动能力了?”


    “……”


    迟归想起那天孟志德摔下来的惨重声响,假装不知情,“是吗?我看看。”


    说着,他借机坐在了景瞬的身边,右手从对方的背后绕了上来,以半包围的保护姿势查看起了手机界面。


    “……”


    景瞬一点儿没觉得被冒犯。


    他感受到迟归萦绕上来的气息,反倒悄咪咪地往对方怀里贴了贴,乖乖递上手机,“喏,你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作为过来人,景瞬知道腰椎受伤一事可大可小,如果伤势严重的话,确实会影响到下/半/身的各项功能。


    陈易铭一直暗中盯着孟志德的情况,“是有这么回事,高坠导致腰椎受伤,一直待在警方定点的医院,大概率是要双腿瘫痪了。”


    除此之外,孟志德醒后就陷入了癫狂状态——


    他一直声称景瞬派了人找他麻烦、故意将他打成了重伤,但由于他拿不出任何证据,并且本身多罪并犯,警方依旧盯着他本身不放。


    景瞬不知道迟归私下去找过孟志德,听到这一情况后只觉得大快人心。


    他心情很好地递给狗宝一块小苹果块,带着点狡黠,“迟归,虽然幸灾乐祸是不好,但我还是想说天道好轮回!”


    孟志德不是有恋/残/癖吗?


    现在好了,他可以好好抱着自己行动不便的大腿度过后半生了。


    第60章 【第060章】 “那我们算在一起了吗……


    初秋的凉意开始在夜里入侵。


    迟归独自在床上睡着, 神色却很不安稳,那挥散不去的梦魇再次席卷而来。


    迟归推开那扇虚掩的门,屋内的寒气迎面扑来, 比下了雪的屋外还要凉。


    接到电话的医护人员提早一步赶到, 正奋力做着急救,景瞬就这么躺在担架上, 裸/露在外的身体骨瘦嶙峋。


    “……”


    迟归从未看过一个人的脸上能够出现如此灰败的颜色,就像是一朵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残花, 再也没了往日盛开时的生机。


    景瞬的手垂了下来,任凭医护人员怎么努力,都无法换回他消散的意识,仿佛眨眼之间,他就会消散在这场冬雪里。


    迟归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 不过三步的距离, 却硬生生无法再往前挪动一步。


    他想起和景瞬的初见,对方穿着小乞丐的戏服,喊他:“哥哥, 生日快乐。”


    他想起和景瞬的重逢,对方醉着酒无助地低喃,问他:“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他想起每次和景瞬在线上讨论剧本,对方那沉浸在剧情里的鲜活语调,甚至带着一丝期待和他说:“宋予,未来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你。”


    一幕幕在迟归的脑海中飞速掠过,却始终无法和眼前人联系在一块。


    直到,急救人员走到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询问:


    “请问是家属吗?”


    “……”


    “抱歉, 我们已经尽力了。”


    “……”


    迟归全身血液倒涌,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刻意屏蔽了这声称得上荒唐的结论,用尽全部的力气跪倒在了担架边上。


    景瞬?


    迟归张了张口,却痛苦地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要伸手触摸,却始终够不到眼前人。


    视线在从未有过的水雾中模糊,再慢慢变得清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动,迟归发现自己站在了陌生的酒店走廊。


    几米开外的地方,景瞬就倒在酒店走廊里,眨眼睛,他又被面目可憎的孟志德拖回到了房间里。


    不!


    不可以!


    “——景瞬!”


    迟归猛地从床上惊醒,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和往常一样,又被这类梦魇惊出了一身虚汗。


    眼下才凌晨三点,迟归睡意全无,他怕自己一躺下,就会坠入周而复始的噩梦。


    迟归进了浴室简单清洗,换上新的睡衣后出了房间,别墅里静悄悄的,家中所有人都沉浸在睡梦里。


    “……”


    迟归放缓脚步走到二楼,停在景瞬的房门前。他心里的恐慌根本无法散去,挟持着理智越了界。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景瞬的卧室并没有上锁。


    迟归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借着微弱的墙灯光亮看向床,原本还在睡觉的狗宝敏锐醒来,第一时间将警告声呜咽在了喉咙里。


    “唔~汪~”


    它从床尾跳了下来,爪子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动静。


    迟归蹙眉,小声示意,“乖,安静!”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景瞬像是有了感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嗯?宝宝?”


    他瞥见房间门口的身影,愣了好几秒才不确定地出声,“……迟归?”


    “是我。”


    迟归见状,干脆走近。


    他俯身靠近床上的人,“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中对视。


    景瞬的嗓音还透着刚睡醒的软,“没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睡着,想着下楼看看。”迟归没有提及自己做的噩梦,口吻里仍是残存着歉意,“对不起,没经过你允许就打开了房间门,还把你吵醒了。”


    景瞬看着窗帘缝外全黑的天色,试图邀请,“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


    迟归沉默了两秒,没舍得拒绝这份邀请,上了床,他不像之前那样环抱着景瞬、将对方搂在自己的怀中。


    而是一反常态地低着头,贴近了景瞬的颈窝和胸口,沉默而用力。


    砰——砰——砰——


    稳健的心跳声闯入耳膜,足以击碎所有的不安,迟归那根断了的神经这才有了重新连接的迹象。


    他深吸了一口气,喊得很轻,“宝宝。”


    景瞬感受到迟归身上散发出来的脆弱,有些诧异,“迟归,你怎么了?”


    迟归不回答,只是又一次喊,“宝宝。”


    “嗯?”


    景瞬不确定地应了一声,“我在呢。”


    他指尖没入怀中人后脑勺的发丝,缓慢地摩挲安抚着,“你是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


    “噩梦”两个字出口的刹那,迟归就联想到了那些往事,呼吸不可控地急促起来。


    噩梦是真的。


    噩梦里发生的一切,也是真的。


    “……”


    景瞬默契捕捉到了他这一闪而过的变动,确定了答案。


    “迟归。”


    他轻声喊,带着点安抚的笑,“你是不是梦见我出事了?才会三更半夜跑下来偷偷看我?”


    迟归不说话,但抱得更紧了,“宝宝。”


    有种意料之外的黏人,比狗宝还要强上一点儿。


    出事后的这半个月,迟归一直没去总部,而是成天待在家里办公。


    景瞬原本还在疑惑对方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清闲,此刻,他有了更出乎意料但明确的答案。


    迟归在担心他。


    甚至在恐惧他还会发生其他意外。


    “我没事呢,都已经过去了。”


    景瞬腾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拍着迟归的后背,笑得更明显了,“迟归?迟归,我们聊聊,好不好?”


    “……”


    迟归调整了一下姿势,微微拉开了距离,“笑什么?”


    景瞬在昏暗中抬眼,问他,“在笑,你是不是也挺喜欢我的?”


    迟归反问,“你觉得呢?”


    景瞬说出自己这段时间的观察,“你会把我送你的鲜花制成干花保存,会担心我脚上的磕碰和淤青,会自责孟志德对我的伤害,会连夜赶到医院照顾我,还会……”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迟归发出一节字音,“嗯?”


    景瞬吻了吻他的薄唇,浅尝辄止,“还会和我接吻,你不反感和我的亲密接触,对吗?”


    迟归又应了一声,承认了。


    “……”


    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景瞬听见眼前人的回答,嘟囔,“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还需要时间去考虑吗?”


    迟归实实在在愣了好几秒,发出一声无奈,“什么?”


    景瞬哼唧,“什么什么?”


    迟归重复着他上面的话,“我会收藏你送的花,会替你的淤青上药,会懊恼出事时不在你身边,会想要抱着你睡觉,控制不住想要——”


    两人的唇又贴在一块,只是这回主动方成了迟归,“吻你。”


    “……”


    “唔。”


    迟归惩罚似地咬了一下景瞬的下唇,“宝宝,我以为我们生日那天就在一起了。”


    景瞬慢了几拍,“那你还让我追求你?”


    迟归狡辩,“谁让你一个劲地求过程,不直接问结果的?但凡你多问一句,迟归,我们算在一起了吗?我都会回答,是。”


    景瞬低哼一声,“你分明在故意逗我。”


    迟归笑了声,没否认。


    景瞬并不纠结这点懵懂所带来的乌龙,只当这是好友虞臻口中的情趣。


    即便如此,但他正儿八经地发问,“迟归,那我们算在一起了吗?”


    “是,我们在一起了。”


    迟归回应着他的提问,还不忘补充,“但你要知道,在我这里,没有后悔和分手的选项。”


    “我也没有。”


    景瞬勾唇,主动环上迟归的臂膀,“我不会后悔。”


    自从十八岁之后,景瞬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不断地朝着黑暗下沉,直到迟归的出现,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他的阴霾。


    “迟归。”


    “嗯?”


    “我喜欢你,真的。”


    两人轻抵着鼻尖,够蹭着彼此的呼吸,“特别喜欢你。”


    迟归吻了上去,“我知道。”


    有别于前两次的强势,这次温柔得如同春水泛滥,让人越发沉溺其中。


    一吻完毕。


    景瞬的大脑变得晕乎乎,气息还有点不稳。


    他看着隐隐吐白的窗帘缝,“迟归,你今天要不要去总部?”


    “不去,在家陪你。”


    迟归圈进怀中人,哄道,“你安心睡,我们一起睡到自然醒。”


    有些错误,迟归不会允许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


    秦烨说得没错,手里的权势和资产再重,也重不过恋人的安危。


    迟归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睡吧,你得有体力去复健。”


    景瞬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合了眼,“嗯。”


    …


    两人的关系正式说开后,迟归干脆不装了。


    他不想要再重复那样的噩梦,当晚就抱着景瞬上了三楼,还要求以后每晚都要睡在一块。


    景瞬也觉得在迟归的身边很安心,就没拒绝。


    是夜。


    景瞬正在浴室里洗漱,迟归端坐在电脑前,结束了最后一则跨国的视频会议。


    他刚摘下耳机,就看见狗宝正拖着自己的大狗窝,一路从二楼拖到了三楼,这会儿正吭哧吭哧地往主卧里面搬。


    “狗宝!”


    迟归起身,快步拦住了狗宝的路,“你不准睡里主卧,你长大了,你要单独睡。”


    狗宝瞪着大眼睛,对着他就喊,“汪!”


    凭什么!宝还小!宝不服!


    迟归看出它的不服气,“说不行就不行,更不能上床和景瞬一块睡觉。”


    狗宝急得前脚原地蹦跶,“汪!汪汪!”


    宝才不听你这归的!


    它丢下自己被拦截的狗窝,绕道打算往主卧里钻。


    迟归眼疾手快揪住了狗宝的后颈肉,毫不留情地往外拽,“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汪!”


    偏要可以!


    “不行。”


    “汪!”


    就行!


    景瞬坐着轮椅出了浴室门,看见一人一狗“对峙”的画面,忍不住笑,“你们在干嘛啊?”


    狗宝一个转身,抢在迟归之前跑到了景瞬的身边,它嗷呜叫唤个不停,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呜呜~”


    “好了好了,我们宝宝怎么了?”


    景瞬一边揉着狗宝的大脑袋,一边看向主卧推拉门外的迟归,“你们刚刚是不是在吵架?”


    迟归收敛神色,否认,“没有,我和狗吵什么架?”


    景瞬不信,“迟归,不许和狗宝吵架。”


    “……”


    迟归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靠近他,“它这委屈的可怜样都是装出来的,就你心软。”


    早知道这狗这么爱表演绿茶,当初就不应该挑来养。


    “唔~”


    狗宝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大脑袋搁在景瞬的膝盖上,顺便很有狗脾气地背对着迟归,尾巴晃了两下,宣告胜利。


    迟归眉梢一挑。


    他靠到轮椅侧面,弯腰将景瞬横抱起来,二话不说就进了主卧。


    狗宝急了,也不想拖狗窝了。


    它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追上,跳到了床尾跟上,急得原地转圈圈。


    “嗷汪!”


    景瞬刚准备探去视线,再看看自己正在撒娇的小狗。


    “景瞬。”


    迟归一下子扣住恋人的下颚,偏不让他转头,“你别理它,让它上主卧的床,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虽然他一开始的底线,是要把狗宝养在院子里、还不许进屋。


    景瞬藏着笑,“好吧。”


    没多久,两人一块儿躺了下来。


    景瞬随口询问,“迟归,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喜欢狗狗?我觉得你挺排斥的。”


    “没有不喜欢。”


    迟归觉得景瞬迟早是要看见那道疤痕的,想了想,干脆敞开自己的睡袍上端,“就是小时候留了一点儿阴影。”


    “……”


    景瞬来不及脸红,目光就触及到了他左肩上的长形伤疤,哪怕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这条旧疤仍然称得上触目惊心。


    不难想象,当时伤口的严重情况。


    景瞬露出心疼的眸光,追问,“是被狗咬的?怎么会这么严重?”


    “嗯,乡下村里的疯狗。”


    迟归将那段尘封依旧的过往阴影,平铺分享在了景瞬的面前,“那会儿七岁吧?我刚上小学,考试拿了年级第一。”


    “外公为了奖励我读书认真,去同村的屠户那边定了一条猪肘,说要给我炖肉吃。”


    宋家二老确实没什么闲钱,对于年纪尚小的迟归来说,能吃上这么一大块的肉是很难得的。


    他得到了两位老人的允许,兴高采烈地自己去提了猪肘,然后一路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为了除尽上面的猪毛,猪肘特意烤过火,表皮带着肉的焦香。


    结果就是这么倒霉,迟归半路遇到两只大体型的土狗。


    “乡下很多土狗都是散养的,不一定有主人投喂,它们经常饱一顿、饿一顿,有时候饿狠了,就会变得很凶。”


    “我一时没防备,那两只疯狗就从后面扑了上来,一只负责压制我,一只负责咬抢我手里的肉。”


    “我骨子里的性子很倔,哪里肯舍得这块来之不易的食物?加上那会儿年纪小,怕弄丢了花钱买来的猪肘会被外公骂。”


    迟归死死拽着不放,试图对着两只恶犬拳打脚踢,要知道动物都是有脾性的,惹狠了,撕咬就是常有的事。


    如果闻见了血,野性就更足了。


    “幸好同村的伯伯路过看见了,拿着铁锹帮我赶走了那两只狗,又喊来了我外公外婆,他们骑着电动小三轮送我去了医院。”


    迟归肩上的伤不是简单的血洞,而是被恶犬硬生生撕咬出来的,流了一路,当时的值班医生都吓了一跳,以为他的右肩膀要废了。


    景瞬眉头越皱越紧,是迟到了二十年的心疼。


    他小心翼翼地触上迟归肩膀上的疤痕,“很疼吧?”


    迟归拢住恋人的手,安慰,“没事,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想不起来那种痛感了。”


    “不过,我现在都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


    “我外公外婆急着送我去县医院,那条猪肘不知道丢在了哪个角落,我后来还是没吃上。”


    景瞬反应了两秒,笑在他的怀里。


    迟归见恋人开心,全盘拖出逗他笑,“养伤那段时间,我梦到最多的不是那两只恶犬,而是那条不翼而飞的猪肘,总是想知道那是什么味。”


    不过,看病养伤花了不少钱,宋家二老甚至还向村里人借了点,迟归一向懂事,再也没在长辈面前提起这事儿。


    景瞬想象中迟归童年时期的模样,“原来你小时候也会嘴馋啊?”


    迟归反问,“你小时候不馋?”


    “馋啊。”


    景瞬脱口而出,脑海中浮现了一道身影——


    小时候,他最馋的是徐佳做的饭菜。


    每次在剧组下了戏,他总是万分期待地打开小小的餐盒,里面是搭配均衡的菜色和水果,又香又好吃。


    迟归看出景瞬的分心,问,“在想什么?”


    “嗯?我在想——”


    景瞬回神,笑盈盈的眸里带着一丝狡黠,“我们明天就吃炖猪肘吧?我也想吃了。”


    迟归失笑,捏了捏他的耳垂,“故意调侃我,是不是?”


    “七岁的小迟归没吃成。”


    景瞬偏头蹭了蹭迟归的掌心,一字一句都裹满了认真,像是在弥补迟归的童年,“我们替他尝尝,好吗?”


    迟归微微低头,就吻住了怀中人,“好。”


    ……


    十月中旬,景瞬在《痕迹》里扮演的燕子经终于迎来了初登场。


    得益于这部剧本身的话题讨论度,景瞬这一角色的热度跟着发酵起来,还小小地上了一波热搜——


    “啊啊啊燕子经的颜,我可以!”


    “这角色也是坐轮椅欸,剧组为景瞬量身打造的吗?各方面的设定都好贴!”


    “真讨论:燕子经救下的那只小猫,四只腿不是全伤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他亲手把小猫折磨成这样子?”


    “卧槽!不会吧!”


    “燕子经是明码的反派了?他自己就是行动不便,说不定心理早就扭曲、变/态了!”


    “……”


    景瞬饶有趣味地翻看着手机,浏览着网友们各种讨论。


    燕子经是反派,却不是纯坏。


    他的身上聚集了很多复杂的矛盾点,还得随着剧情的深入才能揭秘。


    景瞬不会在网上剧透,只是继续翻看着大家的讨论:


    “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景瞬的演技好吧?眼神戏太有内容了!”


    “加一!感觉他从小到大都很会演戏!”


    “景瞬的双腿还能好吗?很想看他站起来,再演更多的戏!”


    “……”


    能好吗?能。


    景瞬的目光在这条微博上停留,耳畔又传来了复健医护人员的提示,“景先生,休息好了吗?我们再走一圈?”


    “好。”


    景瞬收起手机,接过递上来的拐杖,只一下,他就借力轻松站了起来。


    景瞬的恢复情况一直超出预期,哪怕不用医护人员的搀扶帮助,如今的他也能靠着拐杖,行走得很稳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


    迟归结束了工作,推门而入,景瞬正好走完最后一圈。


    两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上视线。


    景瞬立刻说,“迟归,你别动,我走过去!”


    “好。”


    迟归配合地站在原地,等着他。


    景瞬撑着拐杖,一步步地靠近自己的恋人,即便复健的过程再耗费体力,但他的眼眸始终泛着幸福的光亮。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


    景瞬笑问,“迟归,我表现得怎么样?”


    迟归夸他,“很棒。”


    复健人员微笑着上前,“以景先生的恢复速度,很快连拐杖都无用武之地了。”


    迟归心情很好,“借你吉言,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辛苦你们了。”


    “好的。”


    …


    半小时后,景瞬从浴室里出来。


    迟归将轮椅推到了他的跟前,温柔示意,“得劳逸结合。”


    “好。”


    景瞬重新坐在轮椅上,仰头是不自觉的撒娇,“好饿。”


    迟归捏了捏他的耳垂,接话,“这就带你去吃晚餐,等再回来陪你追《痕迹》的最新两集,好吗?”


    景瞬点头,“嗯。”


    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消息震动。


    景瞬将手机拿出来,目光对准了上方的消息弹窗,看清联系人的那一刻,他嘴角的笑容随之凝固,脸上露出了微妙的错愕。


    迟归察觉到恋人的情绪变化,“怎么了?”


    “……”


    景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接将手机屏幕展示在了对方眼前。


    消息联系人的备注上,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字眼:妈妈。


    意料之外的,徐佳竟然主动给景瞬发来了问候短信:


    “小瞬,你最近有空吗?妈妈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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