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我怕,我要你抱着


    姜钰雪眨眨眼。


    ……她说过这话吗?


    她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 心虚地将这句话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这才想起来原由。


    原来是……哄他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他听进去了……?


    “嗯、嗯……”姜钰雪硬着头皮应了声。


    汤水咕噜咕噜的沸腾声盖过了她心虚的语气, 只留下了肯定的答复传入裴敛的耳中。


    裴敛抱在她腰上的手不觉再度收紧,在自己强烈的心跳声中追问道:“那我们是什么最好……?”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姜钰雪闻言一愣,脑子忽然有些卡壳。


    什么关系……?


    他们两人吗?


    姜钰雪呆呆地看着他认真看向自己的眼睛,双唇微张着没有说话。


    她还当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起初,她也只是嫁了进来。在外人看来,她是他的侧妃,两人也可以算是未来的一对夫妻。但她自己最清楚, 两人并不会是。


    既不是夫妻, 此前也并不认识对方, 那他们现在……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姜钰雪蹙着眉, 自己很困惑,“我没想过……”


    见她思索不出答案,裴敛抱着她的手又再收紧,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着, 紧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紧到能觉察到对方心跳的速度。


    他将脸靠在她头顶,沉声说道:“我们都这样了, 还能是什么关系……?”


    重重的心跳声隔着衣服,传到姜钰雪的耳边。


    好奇怪。


    姜钰雪被他紧紧抱着,侧脸贴在他的锁骨处听着他异常的心跳声。她只觉得他好奇怪,此前分明不会这样的,不会主动这样抱她, 不会莫名其妙生气,不会同她说这么多话。


    他莫不是……


    一个荒谬的念头陡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原本平静的心忽的被高高悬起,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你是不是……”


    “饭还没好吗——”门外传来了刘易的声音。


    他在另一头等得肚子都叫了, 也不知自己那个白眼狼徒弟到底做什么这么慢吞吞的,遂走出来催了一番。


    听见脚步声逐渐走近,两人倏地各自松开手,与对方拉开距离。


    待到刘易走到门口时,只见他们两人一人整盛着汤,一人在煮素面。


    裴敛见到来人,开口道:“老师,快好了,待我将面放进汤里就行。”


    “哦。”刘易停在门口,扫了两人一眼,视线落在小姑娘那张有些尴尬的脸上,顿时反应了过来,假作随意地朝周围望了望,说道,“没事,晚点也行,我不饿,你们继续。”说完,转身回到了原本的房里。


    素面熟得很快,刘易前脚方进屋坐下,后脚裴敛便将三碗鲜汤面端了进来。


    椿?日?


    汤面的香气萦绕在屋中,诱得人不禁咽了咽口水。


    三人围坐在小桌边吃着,刘易已经习惯了裴敛做的饭,唯独姜钰雪乐得直晃脚。


    此前,刘易还嫌裴敛闷,养他这么大跟养了个哑巴一样,话少,表情也少。


    未想过,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竟是带回了这么一个大活宝,整顿饭吃得叽里呱啦的。


    刘易看着这活宝小姑娘,宽慰一笑,转头对裴敛说道:“你之前住的那个屋,我还留着。你收拾收拾,还能照常睡。你们两个,今晚就睡那吧。”


    “唔?”姜钰雪嘴里叼着根面条还是吃完,含糊不清道,“我们两个一起睡吗?”


    “不然呢?”刘易装作狐疑的模样看着她,说道,“不是两情相悦吗?”


    “哦!”姜钰雪忙咬断嘴里长长的面条 ,囫囵咽下,应道,“是,是是是。”随即埋头老老实实继续吃了起来,不敢再多说别的。


    刘易好笑地摇了摇头,颇是有趣地朝裴敛递了个眼神,无声说道:不用谢-


    吃完饭后,刘易借着明日要下山的由头,催促着两人早点沐浴入寝,自己关起门来看那册子去了。


    两人各自沐浴完,进到睡觉的小屋内。一间小小的房间,放了一张榻,一张桌椅,还有一个衣柜,便是全部了。


    姜钰雪新奇地看着这土墙土瓦,着实没想到尊贵的亲王世子,竟然是住着这样的屋子长大的。


    “这次你要怎么睡?”就在她好奇地参观时,裴敛已经脱下鞋上了榻,看着在屋内晃荡的小人儿问道,“这里没有什么矮床,就只有这张榻。”


    “那……”姜钰雪迟疑了片刻,扫了四周的地板。她本想着大不了自己睡地上,但见着这地上的一片沙尘,还有硬邦邦的水泥,只觉得腰板疼,遂妥协道,“那就跟上次一样,我们一人睡一边,中间隔开。”


    “但这里只有一张被子。”裴敛回道。


    闻言,姜钰雪一愣,眨着眼思忖了片刻,说道:“那……那你盖着吧,我拿件衣衫盖着就好了。”


    裴敛微不可察地叹出一口气,说道:“你盖着吧,别着凉了,我拿件外袍盖着便行。”


    “……嗯。”确实也没别的办法了,姜钰雪点了点,乖乖爬上榻睡觉了-


    风雨夜来,皎洁的白月被浓稠的云所遮挡,黑夜骤然携着狂风袭来。


    一滴雨砸在窗台上,随即暴雨倾盆而下。天地间只剩雨幕翻涌的 “哗哗” 声,紧接着,惊雷划破黑幕,如巨兽嘶吼的雷鸣声随即震响。


    裴敛从这惊雷中醒来,睁开眼,耳边充斥着窗台的滴水声。


    “姜钰雪。”他睡意未褪,沉着嗓子唤了她一声。


    雷声轰鸣,白光在屋内闪烁,身边的位置空荡荡一片。


    人不在。


    是去解手了吗?


    裴敛摸了摸空出来的地方,垫着的薄毯是凉的,看来已经离开了有一会儿。


    他起身下榻,打开房门环顾了一圈,并未见有点灯的地方。


    回身看向屋内,却又没有其他人。


    莫不是去了老师那?


    他正欲拿伞出去,余光瞥见角落的衣柜处,有一片裙摆夹在那柜门的缝隙间。


    裴敛双眸微眯,朝着那衣柜走去,试探道:“姜钰雪?”


    无人应答。


    他停在衣柜前,俯身将耳朵贴近柜门处,隐隐能听见里头传出来的啜泣声,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人在里头,就是吓哭了。


    “姜钰雪。”裴敛抬高了音量,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屋外的轰鸣,确保能传进那柜门内。


    柜门内传来了对方吓得一颤的响声,啜泣的声音随即僵硬地压低了不少。


    “姜钰雪,我知道你在里头。”裴敛劝道,“别怕,只是雷声而已。你且出来,我陪着你。”


    里头的人沉寂了片刻,尔后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怕!我才不怕!”


    “那你出来。”裴敛道。


    里头的人没有回复他,只是自顾自地将柜门往回拉得更紧了些。


    裴敛轻叹一声,想起今早李兰惜交代的那些话。他本以为她不想被人知道,也只是不被人知道就行,没料到就是被知道了也要逞强。


    但总不能让她在这衣柜里呆一晚。


    屋外的雷鸣愈来愈响,裴敛听着衣柜里头忍不住漏出来的啜泣声,僵持了片刻,随即顿了顿,斟酌几息后温声道:“可是……我害怕……”


    他不习惯地示弱,回忆着对方平日里那耍无赖的架势,一字一句道:“我害怕打雷,怕得睡不着,得你抱着才行。”


    话落,衣柜中的啜泣声忽然止住,随即传来对方低低的哽咽声:“你、你也怕?”


    “也”……


    裴敛在柜门外偷偷勾了勾嘴角,无奈地摇摇头。


    怕得都露馅了还要逞强。


    他压了压话语中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回道:“我怕,都吓醒了,见你不在,睡也睡不下。你若不出来陪我,我今夜就要失眠了。”


    “嗯?”闻言,里头藏着的人关切道,“不能失眠的,明天要早起下山呢。”


    “对啊。”裴敛抬步走近,双手放在柜门的把手上,说道,“但是我睡不着,你得出来陪我,不然我害怕。你陪陪我,好不好?”


    “唔……”姜钰雪吸了吸鼻子,听着外头的雷声,内心挣扎了几番,说道,“好吧……我勉为其难。”


    话落,柜门忽的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姜钰雪的视线中。


    顷刻间,倾盆的大雨在窗台砸出剧烈的声响,随着一阵白光闪烁,一声骇人的雷鸣随之响起。


    姜钰雪吓得扑到那道身影身上,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仓惶地将自己藏进了对方的怀中。


    裴敛单臂抱起她,另一手环过她的后背,捂在她的右耳上,将她与雷声隔开,随后贴着她的左耳温声道:“刚才那道雷好大声,把我吓坏了。”


    怀里的小人儿颤抖着身子,嘴上逞强道:“这、这么大还怕打雷,你羞羞……!”


    “嗯。”裴敛一边抱着她,一边往榻边走去,顺着她的意继续道,“所以你今晚得贴着我睡,好不好?”


    小人儿在怀里抽了抽鼻子,重重地点头应道:“嗯。”


    裴敛嘴角勾起,怜爱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将她放到了榻上,低头看着她。


    榻上的小人儿泪眼汪汪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身上的人,两手半挂不挂地搭在对方的脖子上,生怕对方离开。


    裴敛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侧身躺在她旁边。


    小人儿的视线一直追着他的跑,直到见着对方盖上被子,拉起一边,对着她说道:“进来?我抱着你。”


    她才赶忙挪了挪身子,钻进了他的怀中。


    窗外,轰鸣的雷声逐渐变得模糊,屋内渐渐传出平稳的呼吸声。榻上的两人偎依在一起,没有界限,没有阻挡,在一个被窝中沉沉地睡着了。


    第62章 第62章 好朋友


    清晨, 天将将亮,薄薄的日光透过窗台落到地上, 给空中轻飘的浮尘镀了层白光。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传入姜钰雪的耳中,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受到身子正贴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鼻尖飘来一阵清冽的雪松香气,姜钰雪挤了挤沉重的眼皮,嘟囔道:“好热……”


    她扭了扭身子,想要挣开些,然而身上贴着的大暖炉反倒贴得更厉害了, 环在背后的手也随之收紧。


    姜钰雪不满地睁开眼, 逐渐清晰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冷俊的脸。


    白肤如玉, 鸦睫纤长, 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对好看的薄唇,在他平缓的呼吸声下显得那般柔和。


    随着一声沉闷的吐气声,只见对方原本舒展的眉目倏地稍稍蹙起,尔后懒懒地低下脑袋, 将脸埋进她颈窝里,轻轻地蹭了几下。


    姜钰雪的腰陡然被抱得更紧,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对方捂在自己身上的体温比方才更加明显了。


    她双手抵在他身前,用力推了推他,说道:“你松开些……好热!”


    她说着,身下床板吱呀一声,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到了她身上。


    “雪儿……”颈窝里的人皱了皱眉头, 不满地将想要挣脱的小人儿再抱紧了些,低低地唤着她。


    姜钰雪被他抱得都快喘不上气了,身上还被硌得难受, 小脸憋得皱巴巴的。


    这人是不是把她当抱枕了,抱这么紧!


    而且怎么睡觉也要带着匕首啊?!这地儿有那么危险吗!


    她愤愤腹诽着


    ??????


    ,将身子扭了扭想退开些,可还是抵着。


    不行……难受……给他拔下来!


    姜钰雪抵在对方身前的小手挣了挣,在他腰间摸索着找了起来。


    被窝下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姜钰雪小手在他腰上绕了大半圈,怎么也找不到那挂匕首的袋子,气呼呼地努努嘴,锤了他一下,凶道:“你松开我!热死我啦!”


    颈窝间的人被她这么一闹,倏地从睡梦中醒来,迷茫地对上对方不满的眼神,墨色的双眸中陡然翻江倒海。


    “你醒了?”姜钰雪并未觉察到他的异常,顾自抱怨道,“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老是抵着我,硌得难受。快松开我!好热!”


    闻言,裴敛眸中的神色一僵,猛的往后退开,背过身去,没有回话。


    身上贴着的暖炉忽的离开,被子也被对方卷走了,姜钰雪陡然感觉凉嗖嗖的。


    当真是忽冷忽热。


    她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干嘛跟见鬼似的。”


    话落,她又回忆起昨晚对方在雷雨声中紧紧粘着她的模样,戏谑道:“哦——丢人的小秘密被我知道啦,不好意思见人了。”


    沉默的背影偏了偏肩膀,躲过了她的手,依旧没有回话。


    见状,姜钰雪往他后背凑了凑,靠近他耳边大发慈悲道:“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我帮你保守秘密!下次打雷你若害怕,我还、”


    “你若醒了,便出去吧。”一直沉默的背影忽然开口。


    姜钰雪被他这么一打断,还未说完的话堵在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昨晚还一口一句要她陪着,早上醒来就过河拆桥。


    太坏了!


    亏她还想说下次可以再陪陪他的。


    哼,不陪了!


    “出去就出去。”她努努嘴,爬下床穿好鞋,理了理裙摆说道,“那我先去洗漱,你可别赖床赖太久,一会儿要下山的。”


    “嗯……”裴敛低声应道。


    被人“过河拆桥”的姜钰雪只当他是还未睡醒,盯着他沉默的背影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房门开启又关闭,屋内只剩下裴敛一人。


    他肩膀一垂,一直屏住的呼吸骤然放松下来,墨色的双眸中满是波澜。


    又做梦了……


    分明之前一开始只是梦到牵手,后来是拥抱,再后来是亲吻,现在竟然……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身体,沉沉地叹出一声气。


    这叫他怎么装……?-


    姜钰雪在小溪边洗漱干净,见裴敛还未出来,便去了刘易那边等。


    见小姑娘来,刘易拿了个刚蒸好的包子递给她当早膳,问道:“那小子呢?”


    “赖床呢!”姜钰雪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蛐蛐道,“我都醒了他还没醒,果然平日在府里起那么早,都是装的。”


    刘易惊讶地瞪了瞪眼,他养裴敛养了那么久,可从没见过他赖床。这两人独处了一晚,隔天一早起不来,原因不言而喻:“这一晚上就起不来了啊?”


    “昂!”姜钰雪应道。


    “哎哟……”刘易摇摇头,“回头给他把把脉,开点药算了。我也该准备准备了,指不定要有新徒弟了。”


    姜钰雪眨眨眼,没明白他赖床跟他收新徒弟有什么关系。


    两人正说着,被说闲话的当事人走进了屋。


    “二位久等。”裴敛说着,转身到灶台边倒了杯水,再回身时,见两人纷纷静悄悄地盯着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背后蛐蛐人的姜钰雪虚心地移开视线,看向刘易。


    “你……”刘易仗着自己辈分比他高,挥挥手,使唤道:“你吃完那个馒头,把锅洗了,我们一会儿下山!”


    裴敛早也习惯这两人稀奇古怪的行为,未多在意,应下后转身便干活去了。


    几人收整好行李,带着药材等大大小小的东西下了山。


    轮班候在山脚下等人的侍从见人回来了,上前报道:“殿下,洛大人来信,说是陛下召殿下回宫一趟。”


    “什么时候来的信?”裴敛问道。


    “一日前。”


    闻言,裴敛顿了顿。


    一日前……有些时候了……


    见裴敛犹豫,刘易冲着他摆摆手,说道:“你且去吧。我山都下了,该办的事会帮你办的。”


    听见刘易这般说,裴敛点了点头,朝姜钰雪看了一眼,尔后说道:“近日府内也不大安定,你们路上当心些。”


    刘易点点头,摆手让他安心走。


    几人告别,分两路走了-


    宫中,裴敛听完老皇帝交代了他离开时发生的种种,从主殿离开,迎面碰上了同样来找老皇帝的李珣。


    见他来,李珣朝他打了声招呼:“裴兄。”


    裴敛停下脚步,颔首应道:“三殿下。”


    他垂首一息,余光瞥见李珣露出的手腕处缠了一圈厚厚的裹巾,问道:“三殿下的手可是受伤了?”


    李珣顺着他的视线抬起手来,挥挥道:“小伤,前几日骑马刮着了而已。”


    只是顺口问的话,裴敛并未对他的回答太过在意,说道:“这几日我不在京城,回来时听闻陛下将御史台先交由三殿下来管理了,三殿下劳神了。”


    “嗐,没什么。”李珣知道他不过是在客套,同样摆摆手说了点场面话,转而闲聊道,“好在前阵子看中了个小文官,试着提拔了一下,果真好用。”


    “小文官?”


    “嗯。人叫杨玉舟,不知裴兄识不识得?”


    杨玉舟……?


    “不识。”裴敛摇了摇头。


    李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我改日带来给裴兄过过眼,看看裴兄觉得此人能不能重用。”


    他说着,忽的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哦,对了。我母妃前几日还喊着,说要请你的侧妃入宫陪陪她。”


    “我帮你推脱了好几回,但你晓得的,我母妃执拗,硬是送了个请帖去王府,拦都拦不住。届时,还烦请裴兄转告姜姑娘了,让她赏个脸,就当给我个面子。”


    闻言,裴敛也没有直接答应,只是回道:“待回府,我再同她看看。”


    李珣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背,往里头去了。


    裴敛走出正殿,踱步来到宫中的牢房。


    依照洛十一报上来的情况,自那日他离开后,葛氏父女两人只有葛承还活着。但葛承因着受到了刺激,整个人已经疯疯癫癫的了,甚至时不时口出狂言,最后直接是被灌了哑药,不让他再说出一个字。


    如今葛承被关在牢中,只等他最后再来看一眼,便要拉去行刑了。


    阴暗的地牢潮湿发臭,裴敛走到关押着葛承的牢门前停下。


    他示意守门的侍卫将牢门打开,自己走了进去。


    “葛大人。”裴敛看着地上趴着的葛承,说道。


    如今的葛承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光,头发凌乱地黏在一起,脸上满是肮脏的泥土。


    只是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在听见裴敛声音的那一刻,陡然闪烁了一下,然后抬手抓住了他的脚。


    侍卫见他动手,忙上前要去将他打开,却被裴敛给抬手劝住。


    抓在脚上的手指与衣摆下悄悄画着字,写道:有话。


    裴敛偏头看向身后的几名侍卫,命道:“你们回避。”


    几名侍卫知晓他的身份,不敢多说多问,纷纷退了下去。


    地牢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时有时无的滴水声。火把在黑暗中摇晃着,照得人身形扭曲。


    裴敛低头看着地上的葛承,再次说道:“葛大


    𝑪𝑹


    人。”


    方才还空洞的眼神,此时已经变回了无比清醒的状态,只是那眼中没有了风光时的傲气,只余下最后苟延残喘时的不甘和愤慨。


    葛承抬手将手指伸进自己的吼中,深深地往里扭了几下,尔后呕出了一大片胃液。“哐当”一声,一把钥匙掉在了地上。


    他抬手将钥匙捡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往上递去。


    裴敛蹲下身,接过那把钥匙,见到他开始在那滩发臭的浑水中开始写着什么。


    他……不……是……皇……子……他……是……


    裴敛看着对方书写出来的文字,眉头紧蹙。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


    然而,对方还未将接下来的半句写完,忽的浑身一颤,从嘴里呕出了一滩浑浊的黑血,倒头砸进了这片血水中。


    裴敛一滞,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人已经没了。


    他沉沉叹了声气,抬手替他阖上双眼,将钥匙悄悄收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地牢-


    裴敛又在宫中连着处理了好几日事情,总算是将此案给结了。他将剩余收尾的工作交代给了洛十一,自己骑着马往姜府赶去。


    这几日,他均是派人传话,告知姜钰雪自己还未处理完公事,暂不能回姜府看望。好在刘易给李兰惜开的药确实有效,让他能专心做完手头的事再回去。


    他甫一踏进姜府,便见到自己的老师站在门口,对着他说道:“臭小子,回来啦。”


    “老师。”裴敛颔首应了句,问道,“李夫人如何了?”


    刘易转身走在他前面,回道:“给她开了药,喝了几日,已经精神多了,小姑娘别提多高兴了。我估摸着再喝两三个月,就能好了。”


    闻言,裴敛松了口气,回道:“多谢老师。”


    刘易随意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那老家伙又叫你进宫?以前王府出事的时候也没见他出面,现在倒是老不死的让你忙前忙后,真是给他脸了。”


    裴敛轻叹一声,也没再劝他慎言,只是解释道:“是我离京前有些事还未收尾,与陛下无关。”


    刘易懒得再听他说这些,晦气地摆摆手,说道:“改日带我去王府诊诊吧,算下来,亲王怕也时日不多了。当初给他开的药,大抵已经不管用了。”


    “是。”裴敛应道。


    刘易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问道:“你当时说想在亲王死前把你生母的死因查清楚,现在查得如何了?”


    “查了一部分,”裴敛回道,“但……还有线索串不起来。”


    刘易沉闷地吐出一口气,本想说什么,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朝着这边跑来,遂直了直腰板,说道:“再说吧。小姑娘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径直离开了。


    姜钰雪在屋内听到裴敛回来了,急匆匆地便往门口跑。


    这几日,李兰惜已经能自己走路,还能跑上那么几步,病情肉眼可见的好转。她高兴得哭了好几天,有好多好多话想跟裴敛说。


    “殿下——”姜钰雪见到不远处站着的人,挥手唤道。


    几日的疲累在见到对方笑容的那一刻烟消云散,裴敛微微勾了勾嘴角,抬步朝对方走去。


    姜钰雪往前一跳,一把扑进了对方怀中,大声喊道:“殿下!你回来了!”


    裴敛没料到她会抱他,浑身一滞,环在她身后的手还没扶住,就见对方从自己怀里抬起头,急切地说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娘亲好多了!这几天能走能跑,吃得也好睡得也好,气色也好了……我……呜呜呜……我……”


    她说着说着,突然开始哭了起来:“谢谢殿下……”


    裴敛一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没事了就好。”


    姜钰雪抽了抽鼻子,两手忽的抓住他的手,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认真道:“殿下,我想好了。”


    “想好了?”裴敛疑惑道。


    姜钰雪点了点,回道:“就是,殿下前几日问我的……那个问题。”


    他问过的……问题?


    裴敛思忖着,在想起的那一刻,心头陡然一跳。


    他问过的……他们的关系。


    原本平和的心情即刻变得紧张起来,裴敛强压着心头的慌乱,将心头骤生的害怕和期望交织在一起,听着她说道。


    “我之前觉得殿下……脾气好怪,脸好臭,嘴好毒。”


    裴敛:“……”


    “但是……”姜钰雪捧着他的手,抿了抿唇,认真道,“其实殿下对我挺好的,有很多跟别人不敢说的事,我可以和殿下说。”


    她说着,两手捏了捏他温热的掌心,抬起清澈的双眸紧紧地看着他,说道:“我还……挺喜欢殿下这个人的。”


    话落,被两手握住的掌陡然一颤,滚烫的血液猛地从心脏奔涌到全身。


    裴敛听着她嘴里的那两个字,忽的觉得喘不过气来,浑身翻涌的血液让他的大脑颤动不止,喜悦和不可思议的情绪交织着吞噬他的意识。


    他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纤长的眼睫颤动不止,深深地看着她,说道:“姜钰雪,我……我……”


    姜钰雪看着他的眼神,想起自己过去对他做的种种不好的事,惭愧又高兴地抽了抽鼻子,猛地搂住他的脖子抱紧他,大喊道:“我要跟殿下……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第63章 第63章 和他是最好的就行


    “朋、朋友……?”裴敛扶在对方后背上的手一滞, 眸中涌动的潮水骤然落底。


    姜钰雪将头从他肩膀上退下,抬头看着他, 诚恳道:“嗯!一辈子哦!”


    裴敛迟疑地蹙起眉,不解道:“可你不是说……喜、喜欢……”


    “就是最喜欢的好朋友呀!”姜钰雪兴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他,笑道,“所以我们最最好啦~”


    闻言,裴敛原本悬起的心忽的落下。


    原来最好……是在朋友范围内吗?


    那她跟他做的那些事情又是什么?


    也是朋友可以做的吗?


    他正欲追问,抬眸却见她笑得灿烂的脸, 说道:“其他臭男人脑子里都只有那些脏东西, 还是殿下好, 殿下果然是好人!”


    话落, 裴敛将要脱出口的话一下卡在喉中,一时间不知道该安放到何处。他扑朔着眼睫 ,硬生生地将那些话统统咽了下去,勉强地低声回应道:“嗯……”


    温软的香气从怀中离开, 他收了收原本激动的气息,没有再多说什么。


    罢了,左右……也是最好的那个了。


    他可以慢慢等-


    从宫中赶去姜府的那日, 裴敛见李兰惜病情有明显改善,自己对此也没有需要额外料理的事,便又匆匆赶回了王府。刘易给人开好了药,将事情都嘱咐好后,也跟着回去了。


    姜钰雪就这么独自在娘家又留了两三日, 在她第三日陪着李兰惜散步的间隙里,被李兰惜劝了一番。


    “雪儿,你来这也有好几日了, 现在娘亲已经没事了,你还是早些回王府的好。”李兰惜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手,语重心长道。


    闻言,本还兴兴在娘亲身边撒着娇的姜钰雪一愣,扁扁嘴委屈道:“娘亲赶我。”


    “哎哟哟……”李兰惜见她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好笑道,“娘亲哪里舍得?”


    她拍了拍姜钰雪的背,温和地解释道:“你在姜府一呆便是这么久,即便是小世子不介意,但也要想想外人会怎么看?王府待你好,你也应当多为王府考虑,这样对双方都好。”


    “况且,又不是回了王府就再也出不来了。你下次若还想回来,便同小世子说说,他待你那么好,定是愿意听你的。”


    姜钰雪低垂着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默不作声。


    李兰惜说的也不错,姜府是随意了些,但王府可不同。王府有王府的规矩,虽然两人是假夫妻,但在外人面前该做做样子的还是得做的,免得落了王府的脸。


    他待她好,帮她忙,她即便没法报答他,也要不添麻烦的才是。


    这样想着,虽然心里还是不舍得离开,但姜钰雪还是乖乖地点头道:“我知道了,娘亲。”-


    王府中,裴敛正守在榻边,看着刘易给端亲王诊脉。


    自打上次王府内着火后,裴敛便将人移到了府内另一处隐蔽的院落中。只是那日纵火


    ??????


    的人至今都没有查出是谁,唯一的线索也只有当时留在地上的那摊血迹,但这也被那场大火给烧尽了。


    “唉……”刘易诊完脉,坐在榻边摇着头,“约莫至多还有几个月时间而已了。现在还能在他半睡半醒时让人灌点吃的下去,等再晚些,怕是吃不下什么了。”


    裴敛默了默,开口道:“前不久,有人闯进父王的居所令他受了惊吓。当时情况危急,我便给父王扎了穴。可是……与此有关?”


    “不是。”刘易知晓他的意思,断然否认道,“与你无关。他十几年前中了毒,我劝他好好歇息,莫要动了气。结果他不听,非要查王妃的死因,最后毒随着气火蔓延到全身,才会是现在这样。”


    “你那日若不扎他的穴,恐怕都撑不到今日我来了。”


    刘易说完,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一会儿开个新方子出来,你且派人熬去。”


    裴敛偏过身给他让道,垂首谢道:“多谢老师。”


    刘易点了点头,行至门口时忽的停下,疑惑道:“你那个猫,怎么养着老叫啊?”


    此时夜深,王府内安安静静的,除了虫鸣外,只有小猫啪嗒啪嗒跑着叫着的声音。


    裴敛听着院外传来的猫叫声,轻叹一声。


    前几日,他从姜府回到王府,前脚刚走进自己的院子,小猫后脚跟便跑了过来,绕着他嗷嗷嗷地嘶声吼着,听着像是在哭,又像是在骂。


    两人离开王府近十日,留下这只猫独自守在府中。本是担心它怕生,专门留了新月在府里喂养它,没想到竟还是气成这样。


    如今尽管两人中回来了一个,夜里也陪着它睡了,但依旧不大安定。


    裴敛走在刘易身后,回道:“大抵是她还未回府,又在找人了。”


    他说着,刚走出院子,便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初初!”


    “喵嗷嗷嗷!”


    闻声,裴敛一怔,循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远处娇小的身影正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声嘶力竭道:“呜呜呜初初!初初!!!”


    “喵嗷嗷嗷嗷嗷嗷!”


    一人一猫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王府里已经入睡的鸟儿都惊飞了。


    “回来了。”裴敛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对着吵吵闹闹的小人儿说道。


    “嗯。”姜钰雪点点头,“离开王府也有些时日了,该回来了。”


    裴敛双眸微睁,本以为她会说是被她母亲劝回来的,没想到竟是自己回来的。


    他敛起眸中的波澜,若无其事道:“天色不早,也不必这么晚赶回来,白日再回也行的。”


    “路上辛苦了,你且先去歇息吧。我唤下人送点夜食到你屋中,给你填填肚子。”


    姜钰雪惊叹。


    她来王府那么久,还是头一回有夜食吃。


    机不可失,趁着他还没反悔,姜钰雪赶忙领情道:“谢谢殿下!我肚子正饿着呢!”


    见她三两下就被吃的哄好了,裴敛轻哼一笑,嘴角不觉间勾起,嘱咐道:“吃完了早点歇息,晚安。”


    “晚安,殿下!”


    姜钰雪说着,高高兴兴地带着小猫回屋去了。


    新月为了照顾猫初初,在王府守了好几日,见姜钰雪回来了,又听闻姜府里的好消息,也是激动不已。


    主仆两人聊了点府外的事,姜钰雪在新月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准备上榻睡了。


    等在寝屋内的小猫见人出来,懒懒地伸了伸前爪爬起身来,用头顶着她不让她上来。


    “诶诶诶。”姜钰雪被它顶得上不了榻,疑惑道,“你怎么不让我上去呀?”


    小猫咪“喵呜”了一声,轻盈地落到地上,跳着步子往门口走去。


    姜钰雪疑惑地跟在它身后,跟着跟着,竟是来到了裴敛的寝屋前。


    “喵呜——”猫初初一边叫着,一边抬起爪子抓门。


    见状,姜钰雪忙将它抱了起来,阻止道:“你怎么把我带到这来呀,他睡啦,不能来打扰他。我们明天再找他玩,好不好?”


    小猫咪似是不大满意女主人的答复,用力地蹬着腿叫唤道:“喵呜嗷嗷嗷——”


    屋内,裴敛静静地躺在榻上,耳边模模糊糊的声响逐渐变得清晰。


    他睁开眼,听着外头的动静,狐疑地从榻上支起身来:“她来做什么……?”


    一人一猫正在门外吵着,面前的房门忽的打开。


    “这么晚了,又在我院子里吵闹。”裴敛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头发披散着,眼中还有一点点的倦意,一看便是被吵醒的模样。


    见状,姜钰雪尴尬地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殿、殿下……”


    小猫咪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它四脚用力一挣,从姜钰雪的手中逃开,踩着小步子便跑进了屋内。


    “诶诶诶……”姜钰雪看着小猫远去的尾巴,小声唤道,“初初……!你快出来……!他要睡觉啦!”


    她说着,跟着小猫一起跑了进去,却见到猫已经躺到了对方榻上。


    “你……”姜钰雪看着小猫优哉悠哉的舒适样,失落道,“我离开那么多日,今天好不容易回来的,你还要和他睡啊……”


    小猫甩着尾巴,眨着对大大的琥珀眼看着她,没有回答。


    姜钰雪扁扁嘴,转身道:“好吧……那我回去了。”


    “喵呜?”


    她话刚说完,榻上的小猫又落回地上,小跑到她脚边用脑袋将她往回顶。


    姜钰雪怕踩着它,一路往后退,膝盖后撞到榻沿被迫坐了上去。


    她奇怪地看着再度跳上榻的小猫,一头雾水:“你这小猫儿,你怎么回事呀?”


    一直站在门口的裴敛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连门都关好了,停在她面前说道:“它是想粘着我们两个睡。”


    说罢,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极其自然地接道:“你往里头躺些,我要睡外面。”


    姜钰雪稀里糊涂地被他赶上了榻,又稀里糊涂地看着他将床帘放了下来,躺了下去。


    不对劲……这人怎么没说她……?


    小猫咪躺在两人之间,早就呼噜噜地睡着了。


    姜钰雪看着头顶一片黑,眨巴眨巴眼,一头雾水。


    但很快,她就将这些复杂的事情抛之脑后,转而开口道:“殿下,你下次若得照顾亲王,便带我一起去吧?”


    本闭着眼的裴敛两眼一睁,问道:“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姜钰雪自认为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这阵子裴敛为她娘家的事忙前忙后那么多日,她也牢牢记在了心里头。


    微凉的小手倏地一伸,一把抓住对方温热的大掌,摇了摇:“殿下帮了我这么多,我们互帮互助!好朋友!”


    她本做好了被对方甩开的打算,然而那温热的掌陡然张大,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后按在了榻上,令她动弹不得。


    黑暗中,一对墨色的瞳孔悄悄看向身旁的人,沉声道:“你是不是……只与我同榻过?”


    姜钰雪被他的手捂得发热,疑惑地眨着眼。


    不是……话题怎么突然变到这儿了?


    她一手挠了挠脑袋,老实回道:“……嗯。”


    床板吱丫一声,身旁的人侧身靠近,追问道:“那你讨厌吗……?”


    姜钰雪摇了摇头:“不讨厌。”


    话落,握紧的手又再度收了收,低沉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有些颤动。


    “明日还来吗?”裴敛问着,但也未给她回答的时间,又说道,“明日来吧,不然……猫又要吵了。”


    此时的姜钰雪眼皮已经开


    𝑪𝑹


    始打起架来,听着他说得头头是道的,没多想,便应了下来:“哦……好……”


    他是好人,肯定不会对她做什么,就当今后睡觉有个人可以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只猫,牵着手,在一张榻上又睡了一夜-


    翌日一早,姜钰雪在一阵淡淡的雪松香中醒来。


    她睁开眼,身旁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新月——”姜钰雪打着哈欠,像往常一样唤侍女进来给她洗漱。


    早早便候在门外的新月听见声音,紧张地往屋内跑:“小姐……”


    她迟疑地看了看姜钰雪身上的衣服,说道:“昨夜要去看小姐睡得如何,发现小姐不在屋内,吓坏我了。之后我问了侍卫,他们说你往殿下屋内去了……”


    她说着,往前凑了凑,高兴地小声道:“恭喜小姐……!你们出去一趟,进展这么快呀?”


    “你说什么呢……”姜钰雪本以为她是在打趣她,但反应过来新月并不知两人今后会和离的事,便也没多说什么,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锁骨处,惊道,“哎呀……!娘亲给我的玉佩落家里了!”-


    书房内,洛十一站在裴敛身后,看着他坐在座上办事。


    这回自家主子同侧妃离府好几日,丢了一窝的活让他善后。他忙前忙后的,总归是盼到主子回来了。


    然而,此前总看着闷闷不乐的主子,今日竟然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甚至还给他涨了工钱。真是感谢上苍,一年涨两次工钱,他要发大财了。


    “洛十一。”坐在座上的人忽然开口道,“你查一下这个。”


    裴敛说着,将一把钥匙推了出来,说道:“葛承临终前交予我的,你去看看之前从葛府中搜上来的证物里可有适配的锁。”


    “是。”洛十一上前接过,低头时瞥见门框边探出的半个脑袋,说道,“殿下,姜侧妃来了。”


    闻言,一直低头书写的裴敛倏地一停,抬头看向门口。


    探出的半个脑袋顶翘出几根短短的碎发,在她的动作下一晃一晃的。


    主动来找他,必是有事要求。裴敛见怪不怪,没什么情绪地唤了一声:“进来。”


    在门外犹豫了半晌的姜钰雪被抓了个正着,小手捏着裙子走了进去,心虚地觑了他一眼。


    见对方一直不说话,裴敛也沉默着看了她几息,尔后还是主动递了个话头:“说吧,什么事?”


    “我……”姜钰雪咽了咽喉,斟酌道,“殿下,我想回趟姜府。”


    “昨日不是刚回来?”裴敛蹙眉道。


    姜钰雪也知道自己昨日还说着该为王府着想之类的话,结果今日就又要回娘家,这样多少显得有些自相矛盾了,但……


    她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我娘亲给我的玉佩落那了,我想去取。那是我一直贴身带着的,现在不在,我有些不习惯。”


    裴敛看着她态度坚决,扫了眼她捏着裙子的手,问道:“就只是回姜府取玉佩?”


    “嗯……!”姜钰雪点点头。


    裴敛轻叹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牌子,推到了桌上,说道:“那约好,只去姜府,莫要去其他处,也莫要接触其他人,并且今日傍晚时分就要回到王府。”


    “我今日有事务在身,无法陪你,但会派人暗中护着你,你自己也当心些。”


    姜钰雪惊奇地瞪了瞪眼。


    啊……?这就让她出去啦……?


    他最近对她也太好了些。


    裴敛看着她怔在原地,问道:“怎么?不愿意让人跟着?要做亏心事?”


    “没有没有!”姜钰雪赶忙摆手否认,小跑着绕过桌案,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谢谢殿下!殿下最好了!”


    说完,未等座上的人反应过来,便转身拿起牌子跑了。


    裴敛看着跑出去的小人儿,无奈地笑了笑。


    那是自然。


    和他是最好的就行-


    市井街道上,姜钰雪带着新月坐在马车里前往姜府。


    白天的街道上人格外的多,大大小小的摊子摆在街道两侧,加上来来往往的商客,将这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姜钰雪在车上堵得闷了,见到路边那卖西瓜的小摊,干脆开门下了车,往那小摊走去。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人群的拥挤程度。


    姜钰雪刚走没两步,前面的人忽的往后一退,吓得她也往后退了几步。只是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摔了去。


    就在此时,一只手扣在了她肩膀上,将她扶了起来。


    只是这么一撞,姜钰雪的后脑勺忽的冲进别人怀中,吓得她赶忙回头就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窝囊地说着,耳边传来对方温和的轻笑。


    “雪儿,好久不见。”


    姜钰雪抬眸看去,只见自己面前正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眉眼温和地看向自己。


    她一愣,看了看对方那张脸,骤然惊道:“杨哥哥?!”


    第64章 第64章 耍脾气会打人还拈花惹草……


    “杨哥哥!真的是杨哥哥!”姜钰雪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名温润如玉的男子, 眉眼笑得弯弯的。


    杨玉舟也惊奇不已,本只是上街买个东西, 未想到这么巧,竟是能碰见她。


    “我前阵子才来的京城,本想着准备准备,去拜访一下姜叔叔和李阿姨,未想竟先见着你了。”杨玉舟说着,双眸中温柔满溢。


    姜钰雪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人,回想起以前两个人一起玩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八岁, 小男孩儿长得晚, 那时她个头还能到杨玉舟的鼻子处, 如今对方竟是抽长了许多, 都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杨哥哥长得好高啊。”姜钰雪夸赞道,“脸倒还是像以前一样,像个好哥哥。”


    杨玉舟无奈地笑了笑,作势反驳道:“什么叫像呀?我现在不是好哥哥?”


    闻言, 姜钰雪被他逗得嘿嘿直笑,傻乐着点头应道:“是是是,是好好的杨哥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笑得不亦乐乎。


    躲在暗处守着的洛十一远远看着,起先看到那名陌生男子接近姜钰雪时,还以为只是路人,注意力都放在姜钰雪的安全上。直到那名男子忽然开始与姜钰雪交谈起来,看上去甚至关系很好的样子, 他心下一慌,骤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然而,还未他探明情况, 只见那名陌生男子突然牵起姜钰雪的手,深深地看向了她。


    “雪儿……”杨玉舟将那双白玉般的小手捧起,紧紧盯着面前这双清澈的眼眸,温声道,“我现在在宫中当差,已经与此前不同了……我想……”


    “姜侧妃。”两人说话间,洛十一忽然插了进来。


    姜钰雪闻言回过身去,手也顺势从对方的掌中抽离,问道:“竟然是你跟着的呀?突然跑出来,发生什么事情啦?”


    洛十一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看着方才对面两人碰在一起的手,垂首汗颜。


    姜侧妃……你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在方才,他见势不对,赶忙让身旁跟着的其他暗卫回府传了话,自己出面去打断可能发生的事。


    只是可怜了那个回府的暗卫……不知会发生什么……


    洛十一拱了拱手,说道:“姜侧妃,马车要继续行驶了,请姜侧妃上车。若是有什么要买的,让小的帮您就是,还恳请侧妃莫要下车。”


    一旁的杨玉舟听着这个侍卫对着姜钰雪的称呼,双眸微睁:“姜……侧妃?”


    见对方这个反应,洛十一便知自己方才的猜测没错,假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是……?”


    “啊。”姜钰雪见两人对话,忙主持道,“这位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哥哥,叫杨玉舟。”


    哥哥……


    洛十一听见这个称呼,早上吃的饭都要紧张得吐出来了。


    她唤自家主子都叫殿下,唤这名男子叫哥哥。


    这要是被主子知道了……他刚涨的工钱,还有吗……?!


    “咳咳……”洛十一轻咳了一声,脸上即刻挂上和善的笑容,说道,“原来是姜侧妃的旧识。我们侧妃今日刚从端王府出来,世子殿下关心她的安危,便派了小的前来护着,希望没打扰到公子同我们侧妃说话。 ”


    打扰到了也是故意的!


    杨玉舟自然是听出了对方的意思,敛了敛面上的惊讶,看着姜钰雪回道:“原来雪儿成亲了。”


    站在一旁的姜钰雪压


    ??????


    根没看出这其中的种种,老实地应道:“嗯,今年春时赐的婚。”


    闻言,杨玉舟的双眸闪过一丝期许,确认道:“是……赐婚?那雪儿你、”


    未等他将话说完,周围的人群忽然开始流动了起来。


    姜钰雪看着王府的马车杵在路边挡着道,也知晓这样不好,遂赶忙说道:“该上车了,再不走,马车挡道了就不好了。”


    她说着,回头看了看杨玉舟,说道:“杨哥哥,要不要一起上车?我刚好要回一趟姜府。”


    杨玉舟朝她指着的方向看去,见到那辆带有王府标识的马车,摇了摇头:“这是王府的车,我上去不大合适。”


    “没事的。”姜钰雪眨了眨眼,说道,“只是捎你一程而已,他不会介意的。”


    他……


    杨玉舟的眸色暗了暗,依旧是摆摆手,婉拒道:“不了,我今日什么也没准备,这样空着手去也不好。本也是巧遇,待哪日我准备好了再上门去,你且先走吧。”


    见他这样坚持,姜钰雪也不再劝什么,对着他挥挥手,说道:“那我先走啦,杨哥哥再见!”


    “嗯,下次见。”杨玉舟挥手同她告别 ,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眸光颤动-


    “你回来做什么?”


    王府内,裴敛正处理着公务,见到本该守在姜钰雪身边的侍卫忽然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来的侍卫额间冒出一层冷汗,垂首报道:“……洛大人派小的回来说一声,姜侧妃……”


    他左右想了想,发现洛十一只是将两人的对话转述给了他,并未告诉两人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但按照他所收到的对话内容,大抵是……


    “姜侧妃,去会见了一名男子。”-


    姜府内,姜钰雪回来拿了那枚玉佩后,便在正厅陪着李兰惜吃点心。


    “你昨日刚回王府,今日又走了,府中的管事可是说道你了?”李兰惜问道。


    姜钰雪摇摇头,否认道:“没事儿,殿下给了我牌子让我出来的。”


    “姐夫没问你出来干嘛?”一旁正在给两人剥着荔枝的姜子逸插进来。


    “问了呀,我同他说了,我就是回姜府拿个玉佩,然后他就说可以,但是要傍晚时回去。”姜钰雪一一交代道。


    李兰惜看着她这般,温声笑了笑:“我就说了,他待你很好的,你不用特地留在姜府。你们两人多待在一块儿,好好相处,培养培养感情,两人的关系好了,娘亲看了也高兴。”


    几人正聊得其乐融融,门外的小厮突然来了报:“世子殿下来了。”


    未待那小厮退出去,一道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殿下?”


    “小世子?”


    “姐夫?!”


    屋内的几人一人一个称呼地唤着从门外进来的人。


    “你怎么来了?”姜钰雪疑惑道,“不是说今日有事务要忙,抽不开身吗?”


    裴敛在下人的指引下走进几人之间,颔首对着李兰惜打了个招呼,沉稳入座:“现在抽得开了,过来看看情况。”


    姜钰雪疑惑地眯着眼,不明白。


    哪有什么情况呀?估计是刚好有公事要找爹爹,顺道来的呗。


    此时,姜甫刚忙完手头的事,听闻姜钰雪回来了,正陪着李兰惜在正厅,便也麻溜地来正厅看看。


    怎知,一进屋,突现一尊大佛。


    “嗯?殿下也来了,那我命人拿壶好酒上来。”姜甫说道。


    他让侍女备好下酒菜,转身对着裴敛客气道:“小女闹腾,让殿下费心了,每日在王府中,恐怕不老实得很。”


    好端端坐着的姜钰雪忽然被说了一句,不满地努努嘴。


    爹爹又说客套话,反正一会儿他也是说句什么“并未”、“挺好的”之类的话。


    客套来客套去的,多没意思。


    她诽腹着,刚要接过姜子逸递过来的荔枝,就听到对方开口道。


    “是,不老实得很。”


    “耍脾气,会打人,甚至还溜出去拈花惹草。”


    话落,晶莹的荔枝掉落到地上,在地上弹了几下,滚远了。


    屋内陡然静悄悄一片,几个人纷纷看向了当事人姜钰雪。


    姜钰雪诧异地瞪了瞪眼,小嘴张合着说不出话。


    不是……他怎么不演了啊?!


    突然罢工了是什么意思?!


    见情况不妙,姜钰雪忙辩驳道:“我、我哪有!”


    死到临头还嘴硬,原本端坐着的裴敛将后背往后一靠,双手环臂直视着她,质问道:“你敢说你没有耍过脾气没有打过我?”


    一旁的姜甫面色一惊,手忍不住拍在了脑门上。


    苍天啊……谁敢打亲王世子啊……还是家暴……


    “我……!”姜钰雪一下被说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再度辩驳道,“我没有拈花惹草!”


    裴敛见她竟然还继续嘴硬,干脆说破道:“哦,没有拈花惹草。那刚才你见的那个男人是谁?”


    姜子逸的手抖了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这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姐姐。


    不是吧……姜府要出捉奸案了……犯人是他姐姐……


    姜钰雪被他说得一愣,脑仁飞快地在脑壳子里甩了甩,想起来道:“那个不是什么花什么草!那个是杨哥哥!”


    “啊?”姜甫一惊,“小杨回来了?”


    “对啊!”见自家爹爹开了口,姜钰雪赶忙借此澄清道,“那个就是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个教我游水,待我很好的哥哥。”


    “哦……哥哥……”岂料,听见此话的裴敛当即脸色更黑了,振振重复道,“待你很好的,哥、哥。”


    姜钰雪被他这一词一句给说得一头雾水,委屈又疑惑地扁扁嘴看着他。


    这人怎么说话……突然阴阳怪气的。


    早上心情还好好的呢,怎么下午就突然暴风雨了?


    真的是忽冷忽热,莫名其妙!


    “你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了吗?”裴敛见她还愣在那,干脆起身说道,“没有就算了,我走了,你爱呆多久呆多久。”


    话落,转身便离开了。


    姜钰雪看着对方怒气冲冲的背影,疑惑地嘟囔道:“气什么嘛……”


    怎料,一旁的姜子逸用力地撞了她一下,说道:“阿姐,你快去追呀!”


    “追什么呀?”姜钰雪奇怪道,“他不是让我爱呆多就呆多久嘛?”


    “哎呀你!”姜子逸急得直跺脚,“说的都是气话!你快去!爹娘看着呢!”


    说到这,姜钰雪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过去,还不忘回头打声招呼:“爹爹娘亲,我下次再来!再见!”转身便往廊道跑去。


    廊道上,一个高大的身影飞快地走着,后头追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你别走——”姜钰雪一路追赶着,原以为只是一两步的事,没想到对方竟然走得越来越快,追得她气喘吁吁。


    “殿、殿下……!”姜钰雪总算追近了他,大声唤着。


    然而,走在前面的人不仅不领情,反而反抗道:“不要叫我。”


    姜钰雪追在他屁股


    春鈤


    后面,累了个半死不活。


    这人到底……到底在气什么……


    刚才就揪着那什么哥哥哥哥不放的,总不能是自己也想要吧?


    她抿了抿唇,试着唤道:“裴……裴哥哥。”


    话落,前面的身影忽的一怔。


    姜钰雪抬了抬眉梢,本以为紧接着对方会停下来。


    岂料,裴敛只是顿了顿,尔后更加不满地说道:“我不要和他一样,不稀罕。”


    什么?!?!


    这下姜钰雪当真是束手无策了,她本来就不知道他突然气什么,哄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哄。


    就在她愁苦之余,脑海中忽的想起之前刘易交给她的办法。


    要、要试吗……


    姜钰雪犹豫了几息,咬咬牙,心里一横,一下扑到对方的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腰,可怜道:“砚初哥哥……”


    第65章 第65章 大不大


    裴敛步下一顿, 心头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唤自己的字。


    身后的姜钰雪埋头在他的背上,隔着衣服听见他重重的心跳声, 继续道:“砚初……这样叫行了吗?你别生气了……”


    裴敛垂眸看着抓在自己腰上的小手,默了默,这才搭理她:“回府。”


    看上去应该是稍稍哄好了些,姜钰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刘叔教过……竟然用上了……


    她快步跟上裴敛,生怕他再揪着她不知道哪里来的事情跟她怄气,于是像块狗皮药膏一样黏了上去,同他一块儿上了车。


    “殿、砚初……”姜钰雪这会儿还装着呢, 不习惯地扁扁嘴, 手臂贴着手臂地坐在他旁边。


    裴敛顾自看向窗外, 只是静静地让她贴着, 并未理会她。


    小人儿可怜兮兮地巴望着他,晃了晃他的手臂,祈求道:“你理理我嘛……我错了……”


    话落,裴敛维持着姿势不动, 沉声问道:“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姜钰雪一愣,委屈的小嘴尴尬地张合了几下, 支支吾吾道:“我……我……”


    “哼。”裴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手臂从她手里抽了出来,说道,“骗人的嘴。”


    见还是攻克不下对方,姜钰雪干脆耍起无赖, 厚着脸皮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怀里,撒娇道:“你不要生气了……我、我以后不打你了, 也不去拈什么花惹什么草的,你就别生气了嘛……”


    温软的小人儿窝进怀中,带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裴敛看着她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口一个不敢了不敢了,哄着让他不要生气,本来闷闷的心竟就这么软了下来。


    他抬手将怀里的人环抱收紧,指责道:“你就没一句实话,净会哄人,连之前回答我的那些话都是哄我的。”


    终于是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姜钰雪暗暗松了口气,尔后靠在他怀里解释道:“我没哄人,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呀。”


    “而、而且,什么拈花惹草的,我只是路上恰好碰着了而已,又没骗你。”


    “恰好碰着了?”裴敛蹙眉问道。


    姜钰雪狠狠点点头,应道:“真的,真的,我没骗你!就是去姜府路上,恰好,凑巧,非常巧地碰上了!”


    裴敛看着她嘟囔的小嘴,沉默几息,这才命道:“那好,今晚我要问你,你可不准骗我。”


    姜钰雪努努嘴,回道:“不骗就不骗,我也没什么好骗你的。”


    马车行过市井街道,恰好在傍晚时分回到了王府。


    裴敛返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公务,留了姜钰雪独自在屋中用膳。


    新月见姜钰雪灰头土脸地从另一辆车回来,赶忙上去关切道:“小姐,你怎么了?方才在姜府我都还没来得及去正厅呢,你便同陛下走了。莫不是……和殿下吵架了?”


    “呜呜呜……”姜钰雪哭丧着脸,说道,“今日碰着杨哥哥了。”


    “杨……哥哥?”新月思索了一番,惊道,“小姐说的是,以前经常陪小姐的一起玩的那个杨公子?”


    “嗯。”姜钰雪点点头,继续哭道,“我同杨哥哥聊了几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生气了,甚至当着我爹娘的面说我拈花惹草,回来一路上都没给我好脸色看!冤死我了呜呜呜……”


    闻言,新月尴尬地眨了眨眼,她当时在后头看着两人说话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现在遇上这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家小姐是不是不知道,这个叫做吃醋?


    她同殿下如今关系进展了那么多,殿下对她早就不是之前那副无所谓的态度了。


    今日知道她同其他男人一块儿,定是不高兴的。


    更何况……她还唤人家叫“哥哥”……


    新月抿抿唇,试探道:“那……小姐怎么和殿下说的?可是认错和好了?”


    说到这里,姜钰雪更委屈了,苦巴巴地说道:“我和他认错了……但他还是不消气,还说我哄骗他……我才没有!”


    新月蹙眉看着自家小姐这幅不开窍的模样,心中暗暗叹息,说道:“那……小姐试着今夜睡觉时,再撒撒娇?男人最吃这口的了。”


    “对了,你提醒我了。”姜钰雪忽的直起身,说道,“他说今晚要问我话,让我老实回答。这我要怎么办?老实是多老实啊?”


    闻言,新月不禁咽了咽喉。


    这是要审讯了吗……


    新月坐到她旁边,小声道:“小姐届时问什么答什么便是……最好是答得详细些,莫要有隐瞒。我猜,殿下应当是因为小姐没有提前和他说过会见个男人,而且……你和杨公子的关系,也未曾和他说过吧?估计殿下觉得你是故意瞒他的,这才生气。”


    姜钰雪听着她说的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好像确实是的……她同他解释了她只是碰巧遇上,并非有意去见的,他就搭理她了。


    那她今晚实话实说便是!


    俗话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姜钰雪重重地点点头,心里总算有了底-


    夜晚,夏虫躲藏在树丛间鸣叫着。


    姜钰雪沐浴更衣后,来到了裴敛的寝屋睡觉。


    她甫一推开门,暖黄色的烛光照在她薄薄夏衫上,透着白色的布描出了其下的线条。


    姜钰雪阖上门,探头探脑地往里走,越到屏风后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敛正坐在榻前的对椅上,顺滑的青丝披散在身后,身上已经换好了入寝时穿的中衣。


    “殿下……”姜钰雪轻轻唤了声。


    坐在椅子上的人抬眸看向她,昏黄的烛光将他白皙的面庞照得柔和了不少,原本清冷的气质陡然间增加了一丝温润。


    裴敛点了点对面的椅子,说道:“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来了……


    姜钰雪压制着心头紧张的情绪,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是不是叫杨玉舟?”裴敛忽然问道。


    姜钰雪点点头,老实回道:“是……是,是这个名字。”


    裴敛了然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前几日在宫中遇到李珣时,他曾经说过自己提拔了个小文官,现在看来,竟恰巧就是姜钰雪认识的这个人。


    此人背景清白,家境不像其他新秀那般富华,不过勤学肯干,这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只是此人在官场上资历尚浅,他也只能查出这些了,今夜恰好可以详细问问她。


    裴敛理了理思路,继续问道:“你们是几时认识,几时的分别的?当时又各自住在哪?”


    姜钰雪愣了愣。


    怎么跟查户籍似的……


    算了,都说都说,省得他生气。


    “他比我大两岁,认识的时候我六岁,分开的时候我十二,当时住在京城外的西区,我们两家中间就隔了亩地,很近的。”姜钰雪回道。


    裴敛眸光暗了暗。


    认识这么久……六年……


    他自己也才与她认识了半年……


    相当于他的十二次……


    见对方一直没有反应,姜钰雪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唤道:“殿下……?”


    裴敛缓了缓神,将自己从这份私情中抽离出来,继续道:“那你觉得


    春鈤


    ,这个人相比之前,可是有什么变化?”


    “唔……”姜钰雪迟疑地努努嘴。


    变化……


    姜钰雪在脑海中将今日对方的模样翻了翻,说道:“他……性格跟之前一样,还是很温柔的。然后……”


    裴敛闻言蹙眉。


    他问的是人际、处事、心性这么一些东西,而不是这些皮相。


    然而,姜钰雪并未觉察到自己偏了题,继续侃侃道:“他比之前高了好多,以前就这样,现在腿也长了,个儿也高了,肩膀宽了,手也好大。”


    她话刚落,忽的被对方抓着手臂站了起来,整个人面向着屏风趴了上去。


    烛光下,白皙的小手被用力地按在屏风上,姜钰雪受困于他和屏风之间,无处可逃。


    身前的可观被紧紧压在了屏风上,挤得变了形。烛光照着屏风珠白色的布料,透出了上面压着的软云。


    姜钰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控制吓得细细呜咽着,后背紧接着贴上了对方滚烫的胸膛。


    宽大的手掌一边按着她的手腕,一边掐在她纤细的腰上,紧接着在她身后的曲线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滚烫的鼻息贴近她的耳侧,淡色的薄唇张合,在她耳边低语道:“那你说我这样……高不高,宽不宽,大不大?”


    第66章 第66章 大


    姜钰雪被他困在其间, 结实的胸膛贴在她的背上,将周身本还算清凉的夜风陡然烧得滚烫。


    她细细地呜咽着, 被那大掌这么一拍,整个人不禁颤了一下,嘴里随之叫唤了一声。


    姜钰雪低声啜泣着,委屈巴巴地指责道:“殿下……你打我……”


    她话还未说完,紧接着又是一声响亮的拍打。


    “呜……!”


    娇弱的呜咽从嘴里溢出,姜钰雪可怜兮兮地嘤嘤叫唤着,感受到身后的威压越发地紧, 耳边传来对方低声的命令:“回答问题。”


    大掌还狠狠地掐在那曲线上, 姜钰雪心知若是答得不对, 肯定又要挨打了, 遂赶忙点头道:“大大大,你最大,你的最大了呜呜呜……”


    她欲哭无泪,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惹着他了, 都问什么答什么了,甚至事无巨细啥都交代给他了,怎么还要打她的……


    呜呜呜呜……那不是打小孩子的吗……


    “哦……我的大……”裴敛沉声地重复了一番, 似是满意这个答复一样。


    听到身后人的语气逐渐变得柔和,姜钰雪心里暗暗松出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逃脱的时候,对方的语气忽的又沉了下来,质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比较过?”


    说着,他温热的大掌从曲线处开始往上攀爬, 滑过她纤细的腰,环到她的身前停在了另一道曲线之下,问道:“你用什么比的 ?说来听听。”


    手指轻轻地在边缘点着, 跟着他的这句质问,宛如威胁一般。


    姜钰雪的双手被他箍在头顶,腿都软得站不稳了,嘤声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哄你了呜呜呜……”


    “不哄我了……?”裴敛将她揽入怀中,宽大的掌心慢慢在她腹上环住,从后面抱住她。他将鼻尖在她红彤彤的耳垂上蹭了蹭,尔后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姜钰雪的手终于解脱了,她吸了吸鼻子,老实道:“喜、喜欢……”


    “你一下子喜欢两个人?!”裴敛一下将环抱收紧,只觉得这个回答简直不可理喻。


    “呜呜呜……!”姜钰雪才觉得他这反应不可理喻,边苦苦地哭着边破罐子破摔,“不喜欢的人怎么当朋友!谁会让讨厌的人当自己朋友啊!再说了,我也没多少朋友!喜欢两个怎么了!”


    “我还想一下子喜欢八个呢!!!”


    闻言,一直沉着脸的裴敛顿了顿,环在她腰上的手不觉间松开了些,埋首靠在她肩膀上低声道:“原来是朋友……”


    他心里说不上是庆幸,只是看着她这副被逼急了的模样,才想起自己在她眼里也只是个朋友。


    未等他继续反应,怀里的小人儿忽的偏过头看他,清澈的双眸湿漉漉的,嘟着张小嘴委屈巴巴地说道:“但是我……最喜欢的人还是你。”


    裴敛浑身一滞,大脑陡然疯狂地回荡起这句话。他在心跳逐渐加速的前一刻猛地抽离出来,移开了视线,说道:“你又哄我。”


    见对方又给自己继续安罪名,姜钰雪不满地努努嘴,反驳道:“我没哄你,刚才都说了不哄你了,哄你是小狗!”


    心跳加速的预兆又再度唤起,裴敛压了压心中的激动,说道:“……那你再说一次。”


    “说什么?”姜钰雪疑惑地问道,“没哄你?哄你是小狗儿?”


    裴敛将脸往她颈窝里埋了埋,不满地摇摇头:“不是……要再前面那句。”


    怎么还挑上了……


    姜钰雪在内心对他的行为指指点点 ,索性转过身面朝着他,捧起他的脸直直看向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最喜欢你了。”


    话落,裴敛呼吸一滞,心口的血液骤然沸腾,不受控制地往全身涌动。


    他深深地看向她,看着说出这句话的地方,想吻她,却又不行,只能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中,把手臂、胸膛与她贴在一起,在这热烈的拥抱中消解心里的躁动。


    他闭目嗅着对方的味道,低声怨道:“你今晚还让不让我睡了……”


    被这么猛地一抱,姜钰雪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她抬手推了推他,一头雾水地回道:“你爱睡睡,不爱睡我就自己睡了呗!你松开些!喘不上气了!”


    她刚说完,身体忽的悬空,还未反应过来,后背已经陷入了柔软的被褥中。


    烛火熄灭,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姜钰雪被按在榻上,感受到身上人灼热的视线。


    黑暗中,裴敛双手按在她两侧垂首看她,视线久久地落在那月色下莹莹的唇瓣上,墨色的双眸中情愫翻涌。


    他微微倾身,未髻的青丝从他肩头垂落,轻轻地堆在她的胸口,随着她呼吸的起伏顺着那曲线滑落至被褥上。


    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刺激着他浑身的血液不断冲进。


    他抓着那白嫩的小手,握在自己掌中一下下地揉着,借此压制着想要贴近她的冲动。


    姜钰雪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本就安静的寝室陡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握着她的手在被褥上抓出窸窣的声响。


    她疑惑地看向他,反手牵住他握着自己的手,试探道:“殿下……你怎么了?”


    话落,身上的人倏地松开她,从榻上下去,床帘随之落下。


    “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做,你先睡吧。”黑暗中,对方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


    姜钰雪还未回他,便听见对方已经匆匆行至门口,房门一开一合,走远了。


    “他什么毛病……”姜钰雪狐疑地蹙起眉,扯过被子盖好,闷头埋进被褥中,“不过他应该消气了,睡觉!”


    月下灯照,裴敛来到另一处房内,唤人备了水。


    他泡进凉水中,连带着头也埋了下去。


    浑身的燥热像虫子在爬一样的痒,他从水里直起身换气,紧接着又埋了进去。


    剧烈的心跳声在水中被遮盖,独独遮盖不了他身上显出的冲动,在这一片清水中格外明显。


    漫长的憋气后,裴敛再度起身换气。水珠从他的发丝低落到水面,泛起的涟漪将水下的一切变得模糊。


    他静静地坐了会,抬手揉了揉眉心,苦恼不已。


    当晚,他在书房工作了一整晚,再没回去-


    翌日一早,姜钰雪在榻上独自醒来。


    王府里的鸟儿每天都很吵,到了这个点,基本已经在成群结队地叽叽喳喳叫唤着,吵得她睡不着。


    姜钰雪睁开眼,偏头发现旁边空无一人,被子枕头摆放的方式也和昨晚一模一样。


    这是昨晚忙了个通宵吗?


    这么辛苦……


    “她醒了吗?”门外传来了裴敛的声音。


    姜钰雪掀开床帘,应道:“醒了——”


    话落,原本紧闭的房门被推开。


    裴敛越过屏风,看着榻上将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小人儿,开口道:“我今日要进宫,先前淑妃娘娘送了请帖,邀你进宫陪她说说话,你可是要去?若不愿,我便帮你回绝了,不必在意。”


    姜钰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道:“淑妃娘娘?好呀好呀,你之前说她是你母妃旧识。那说明她和王府关系好,两边多多亲近是好事儿。”


    裴敛


    椿?日?


    上前帮她理了理头发,说道:“那好,约摸一个时辰后出发,你准备一下。”


    “嗯。”姜钰雪乖巧地点点头,跳下了榻-


    两人一齐进到宫中,夏日的皇宫相比其他地方会稍微凉快些。下人们忙前忙后地搬运着新鲜的水果,送往各个院落。


    姜钰雪随着裴敛去见淑妃,甫一踏进她的殿内,便听到对方豪迈高昂的嗓音。


    “哎呀呀,这是谁来啦?”淑妃笑容灿烂地走到两人面前,打趣道,“可怜的我,可把你们盼来了!”


    “淑妃娘娘。”姜钰雪对着她行了个礼。


    见状,淑妃忙上去扶她,顺势将她往里牵:“来我这客气什么!进来进来,小裴也来。”


    她作着一副长辈的架势,将两人往里头带,忽的学着裴敛平日里诊脉的样子,打趣道:“哎哟……这脉象,让我把把脉。”


    “娘娘还会把脉?!”姜钰雪惊奇道。


    淑妃一脸得意地扬起鼻子,说道:“当然!我是谁?”


    “是淑妃娘娘!”姜钰雪乐呵道。


    看着姜钰雪那副受骗的模样,裴敛轻叹一声,说道:“淑妃娘娘哪会把脉,莫要逗她。”


    “我怎么不会?我说会就会。”淑妃任性地哼了一声,抓起裴敛的手腕,说道,“我看你脉象,昨夜定是阳气泄露,今早亏虚了哦……!哈哈哈哈!”


    她笑得豪迈奔放,连带着姜钰雪也被她感染到,一起笑了起来。


    被笑话的裴敛倒是一愣,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两人跟在淑妃的身后往里走去,裴敛无奈地看着笑得乐呵呵的姜钰雪说道:“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就跟着笑……”


    姜钰雪眨着那对清澈的双眸,摇摇头,乐道:“不知道。”


    裴敛轻叹一声,伸手扯着她的袖子将她拉近了些,小声道:“她说的意思是……昨晚我们两个……”


    他们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母妃,我来看你了。”


    李珣身着黄色的祥云袍,踩着金锈皂靴从正门走进来。


    见到殿内的两人,他嘴角一勾,招呼道:“哟,巧啊,你们来了。”


    两人转过身,正当裴敛迟疑地看向李珣身旁的男子时,那人忽的朝他身侧的小人儿一笑,一脸温和地率先开口道:“雪儿。”


    第67章 第67章 当面亲一口


    “杨哥哥!”姜钰雪看到对面的男子, 面上肉眼可见地添了不少喜色。


    一旁的李珣一脸惊奇,来回看了看两人, 问道:“认识?”


    杨玉舟温和地笑了笑,回道:“我与雪儿二人是幼时的玩伴,后来姜府乔迁,便没了联系。”


    闻言,李珣双手负到身后,打趣道:“那我这还算是办了好事,让你们两人重逢了啊。”


    姜钰雪听着对面两人对话, 这才反应过来, 迟疑道:“原来杨哥哥说的在宫内当差, 是指……”


    “他现在在我手下当差, ”李珣接了她的话,拍了拍杨玉舟的肩膀,说道,“未来御史台顶梁柱呀。”


    “之前就说过要给裴兄介绍的, 恰好今日都在,这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刚提拔的小文官。”


    裴敛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从方才起就一直观察着面前的这名男子。


    根据查来的资料看,此人是商户人家出生,年纪轻轻考出的探花,前阵子又因在那小文职上表现得极好,被李珣给提拔起来, 也可以算是个才子。


    面上的神色倒是如姜钰雪所言,看着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其他的……怪他昨夜冲动了,该多问些其他事情的。


    而杨玉舟也一样在观察对方。


    上次他回去后便打听了一番, 这才知道原来姜钰雪的成亲对象是端王世子。


    只是听说端王世子性情淡薄,且一心就落在事业上,行事风格干脆利落,同时也不怎么有人味。


    他知道后,当真是担心姜钰雪会受欺负。他同她一起长大,最是知道她不擅长跟此类人打交道。


    一旁的姜钰雪看着眼前的两个朋友,清澈的双眸中高兴得都快要冒出星星了。


    两个好朋友!认识一下!


    她想着,两手各自拉起两人的一只手,将它们拉到一起,握起来,大声说道:“好朋友!”


    被迫握在一起的两个人纷纷一滞,眼看着一旁的小人儿松开他们的手,往后退了退,伸开双臂往两人后背上拍了拍,说道:“牵牵手,说说话!”


    裴敛左眼皮突突直跳,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直接僵住。


    打招呼都是作揖拱手便罢,两个大男人哪有跟女子一般牵手拥抱的?


    他正要收回手,未想对方竟然真的握住了他,对着他笑道:“世子殿下,初见。”


    他说着,看了看一旁两眼放光的姜钰雪,小声说道:“雪儿这么高兴,就让让她吧。世子殿下以为如何?”


    裴敛的双眸微不可察地一睁,抬眸对上对方温柔的眉眼,好似他才是不疼人的那个。


    “怎会。”裴敛反手握紧他,死死地直视对方,语气沉稳大方,“倒是请杨公子莫要见外,既是我侧妃的友人,自然也是我的友人。昨日听闻我侧妃想请你上王府的车,捎带你一程,但被你拒绝了。公子下次大可不必如此见外。”


    “嗯?”姜钰雪惊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她扬了扬眉梢,冲着杨玉舟胸有成竹道:“你看,我就说他不在意的吧!下次再遇上,我捎你一程,别客气!”


    杨玉舟捕捉到这话中的信息,嘴角微不可察地抿了抿。


    管得这般紧,雪儿最是不喜人管教的,这样只会闷坏她。


    “没想到世子殿下这般体贴,什么事都记下了。”杨玉舟说道。


    “毕竟她是我侧妃,是王府的人,事事为她着想,本也是我应尽的责任。”裴敛说着,有礼地颔首谢道,“倒是让杨公子过多关切了,让外人操心这么多,实属王府不对,改日定挑份厚礼来补偿给杨公子。”


    一旁的姜钰雪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大冰山跟个陌生人能聊这么多!


    果然好朋友就该互相介绍!这样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好朋友!


    早就到里头的淑妃回头一看,见身后空无一人,奇怪地探了探头往回走。


    见几人还杵在门口一动不动,遂喊道:“还进不进来呀,把本宫晾一边呢!”


    话落,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缓缓松开对方的手。


    裴敛移开视线,拽了拽姜钰雪的衣袖,带着她往里去。


    几人围坐在桌前,淑妃坐在主人位,四人分别坐在两侧。李珣声道自己还有些要安排,往后院找人去了。


    姜钰雪坐在裴敛身旁,看着对面的杨玉舟笑了笑。


    淑妃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眼就看出姜钰雪和杨玉舟的关系不一般,遂好奇地多嘴道:“哎哟,你们俩以前关系不错的吧?有什么糗事说来听听,让本宫乐一乐!”


    杨玉舟撩起袖子,给姜钰雪斟了杯茶,笑道:“雪儿的糗事,那可就太多了。”


    “杨、杨哥哥?!”一来就点她名,姜钰雪大感不妙。


    见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杨玉舟心觉可爱地笑了笑,调侃道:“怎么,心虚了?”


    姜钰雪扁扁嘴,抓了抓手里的裙摆,辩驳道:“才、才没有呢……!”


    杨玉舟笑着,便开始说道:“她打小就贪吃,连喂狗的花生都不放过。”


    “有一回,姜叔叔给了她一把花生米,让她


    春鈤


    帮忙洒进狗的碗里,结果她蹲在地上跟着那狗你一颗我一颗的吃。”


    “后来狗急了 ,直接把她手里的花生抢了去。结果她也急了,跟着那狗打了一架。我和姜叔叔赶去的时候,她还在那掰着那狗的嘴,要逼它把花生还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淑妃捂嘴笑了起来,怜爱地看了看姜钰雪,笑道,“你也太馋了哈哈哈哈!小馋鬼!”


    姜钰雪尴尬得鞋底板都快抠破了,只能苦着张脸求饶道:“呜呜呜……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别、别笑话我了……”


    淑妃应景地往她面前放了碟花生,看着她羞得小脸通红,自己笑得更乐了。


    接着,又转头对着低头喝茶的裴敛说道:“小裴来说一个?”


    姜钰雪欲哭无泪:“怎么又逮着我薅?!”


    她怯怯地往裴敛的脸看去,心求对方千万不要接茬。


    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裴敛突然偏头看向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尔后,转睛看了看这周围,抛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开口道:“她上次在你这喝醉后,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姜钰雪大叫起来,企图用声量盖过他的话。


    紧接着一把抱住他,抬手捂住他的嘴,小声指责他:“上次不是说好了,把这事忘了吗!”


    裴敛将她的手从嘴上掰下来,面无表情道:“我又没有要说这件事。”


    “嗯?”姜钰雪疑惑地眨眨眼,接着就被他顺势揽进怀中坐下,听到他继续说道。


    “她上次喝醉了,强行逼我看她走直线,不看就不让我安寝。结果自己摔得四仰八叉的,把圣上借我的寝殿搞得一团乱,让我好生下脸。”裴敛说着,朝淑妃看了看,说道,“所以,还请淑妃娘娘这次莫要给她碰酒了。”


    淑妃捂嘴笑了笑,甩甩手应道:“好好好,上次是本宫不对,这次就喝茶,就喝茶。”


    她说着,余光朝后院看了看,起身道:“本宫去拿个东西,很快就回来,你们继续聊。”-


    转角处,淑妃进到后院,走进一个房间内。


    她阖上门,转身对着坐在里头的李珣说道:“查到什么了?”


    李珣把手里的东西扔在桌上,说道:“那个女人的尸体确实还在。”


    闻言,淑妃不敢置信地吼道:“还在?!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压了压声量走到李珣身边,继续道:“然后呢?你烧了没有?”


    “没有。”李珣回道。


    “啧!”淑妃急得剁了一脚,焦灼道,“你怎么不烧了啊!”


    李珣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的手臂说道:“端亲王守在里面!你没看到我手上的伤吗!”


    淑妃瞳孔骤缩,自言自语道:“……那个男人竟然还能动?我当年分明也给他下了毒,他怎么没跟那个女人一样昏迷过去?”


    “不知道,看着疯疯癫癫。”李珣坐回椅子上,抄起桌上的酒壶自己斟了一杯。


    淑妃走到桌边,将那堆文书翻得散乱在桌上,问道:“那另一个呢,那个讨债鬼的尸体!你之前派人追杀了,结果尸体呢!”


    “没找到!”李珣烦躁地吼了她,“我找到那个女人已经够折腾的了,怎么还有闲暇去找那个讨债的孬种!”


    淑妃抓着他的衣领,追逼道:“那男人身上可是有跟你一模一样的胎记!一眼就看得出来的东西,被查到了怎么办!”


    “你问我?”李珣一把推开她,骂道,“你当时要是不跟他乱搞,会有现在这档子破事?”


    淑妃摔倒在地上,眼里满是不甘的怒火,吼道:“当时那老家伙都快死了!我若没有个种,不得去陪葬!我才不!”


    “再说了,要不是我,能有你?!你都不知道投胎到哪个贱民家里去了!”


    “你闭嘴!”李珣上前朝着她重重踹了一脚,骂道,“疯女人。”


    他没趣地将手里的酒杯摔碎在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冷眼说道:“反正他还没查出来,等查出来了……就跟你杀了你那好姐妹一样,也杀了他便是。”-


    殿内,三人坐在桌前。姜钰雪跟杨玉舟面对面,两人说着以前的事情。


    一旁裴敛一言不语地坐着,耳边是她与另一个人嬉闹的往事,有很多很新鲜的、他所不知道的她,脑子很想再多听一些,但心里却又闷闷的。


    几人正聊着,李珣从后院进到屋内,说道:“到时间了,该走了玉舟。”


    杨玉舟闻言站起身来,对着姜钰雪挥了挥手,说道:“雪儿,晚些再见。”


    “嗯,再见。”姜钰雪也对着他挥了挥手。


    裴敛看着日照,捋了捋坐得有些压着的袖摆,转头对着姜钰雪嘱咐道:“我也该走了,你在此好好陪着淑妃娘娘,待我回来。”


    “嗯!”姜钰雪转过脸冲着他点点头,嘴里嚼着糕点,吃得脸颊一鼓一鼓的,桃色的小嘴上满是碎屑。


    杨玉舟在一旁看着她那可爱的小脸,不禁怜爱地笑了笑。


    裴敛听着他的笑声,转睛看了他一眼,尔后目光看回那张小脸上的桃唇,上前在那沾了碎屑的嘴角上亲了一口。


    第68章 第68章 那可是别人的妻子


    淡色的薄唇在嘴角轻轻一啄, 蜻蜓点水般,很快便分开了。


    姜钰雪一愣, 嘴角上还残留着那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触感,纤长的睫毛扑朔着疑惑不解:“殿下……?”


    裴敛用手擦了擦她那柔软的唇瓣,说道:“吃得满嘴都是,难怪要跟狗抢吃的。”


    杨玉舟站在两人面前看见这一幕,浑身一滞,大脑一片空白。直至看到他的唇从那张小脸上离开,拇指触碰着那双唇, 愤怒的情绪才陡然唤醒过来:“……你!”


    “你干嘛!”姜钰雪顶着张鼓鼓的小脸, 手上拿着两块糕点, 不满地看向他, “烦人,又说我。我自己擦!”


    裴敛来回看了看她拿着糕点的两只手,蹙眉道:“你两只手都是吃的,哪来的手擦?”


    姜钰雪一把将一只手上的糕点塞进他嘴里, 小手朝着他胸口一锤,反抗道:“我现在有了,还能给你一拳!”


    “哎哟哎哟……”淑妃从后院走回来, 见到此情此景,捂着嘴坏笑道,“瞧瞧我看到什么了?闷葫芦开窍啦?”


    “什么开窍?”姜钰雪闻声望去,见到淑妃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上出现一道扎眼的红,关切道, “娘娘,你的手怎么了?”


    淑妃循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那是方才摔倒后擦伤的痕迹。她忙扯下袖口遮了遮, 说道:“方才路过那花丛时被几根带刺的花枝刮到了,已经上了药,只是现在丑了些,别看别看。”


    裴敛将嘴里的糕点细细嚼完吞下,拿起一杯的茶喝了口。


    实在是太甜了。


    他拿起帕子将嘴擦干净,对着姜钰雪说道:“等我回来接你,莫要乱跑。”


    姜钰雪听这几个字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嫌弃地摆摆手,赶道:“知道啦,你快走快走。”


    被她这样赶,裴敛也未有不悦,只是暗暗抿了抿唇上的甜味,有礼地对着几人颔首行礼,转身离开了。


    人走了,姜钰雪也懒得去看他。逮着机会就说教她,她才不看!


    她回过身来,见面前的杨玉舟愣在原地,疑惑道:“杨哥哥?”


    杨玉舟晃过神来,错愕地对上对方清澈的眼神,视线不自觉地落到方才她被吻过的地方,心里顿时紧得宛如窒息般慌乱。


    一旁的李珣目光暗了暗,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尔后开口打断了那边的两人:“玉舟,走了。”


    李珣的呼唤声传入耳中,将杨玉舟从思绪中拉扯出来。


    他顿了顿,转头应道:“好的,三殿下。”


    接着,又恢复到那温润如玉的模样,对着姜钰雪挥了挥手,说道:“那我先走了雪儿。”


    姜钰雪乖巧地点点头,应道:“嗯,杨哥哥再见。”随即,目送杨玉舟离开-


    李珣和杨玉舟走在大道上。


    杨玉舟双眸失神地看着地面,脑海里还是方才两人亲吻的场景。


    他自幼与这个邻家妹妹相识,看着她跟在自己身边长大,又目送她离开自己。


    他的雪儿。


    单纯的,圣洁的,不允亵渎的雪儿。


    那日听闻她成亲时,还只是恍惚。


    然而,在看到裴敛亲吻她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她已经成亲了。


    可是,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在看到对方那样自然地亲吻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竟然是……


    他亲吻了她,那是不是也碰


    椿?日?


    过她其他地方了,做过更加亲密的、只有夫妻能做的事情……?


    他越是这么想着,心口就越发的疼。


    李珣走在旁边,余光觑见身旁人失落茫然的眼神,心里暗暗好笑。


    “你喜欢她?”李珣忽然开口道。


    杨玉舟晃过神来,反应过来他的话,慌乱地偏过头,没有回答。


    李珣勾了勾嘴角,蹙眉指道:“那可是别人的妻子。”


    他说着,抬手揽住他的肩,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悄声道:“不过嘛……你若在我这好好干,我也不是不能帮帮你。”-


    裴敛来到宫中一座殿门前,见到自己等的人,迎面走了上去:“姜大人。”


    见来人,姜甫一顿,忙作揖道:“殿下。”


    裴敛颔首回礼,直奔主题:“我有事寻姜大人商讨,不知姜大人可方便?”


    姜甫这会刚与其他同僚开完会,之后也无旁的事,遂应道:“自然。”


    “那请姜大人随我来。”裴敛回道。


    两人行至人烟稀少的小殿内,守在门口的洛十一见两人来了,侧身开门,唤道:“殿下。”


    裴敛颔首,先让姜甫进去,尔后自己转头对洛十一道:“她在淑妃娘娘那陪着娘娘喝茶,你派个细心的去守着,莫要让她乱跑。”


    姜甫进到里头,侧耳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一慌。


    上回这两人还是吵着架回去的,现在看裴敛的态度,也不知是不是和好了。


    他心里担忧,斟酌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殿下……小女可是也来了?”


    房门从外头阖上,裴敛走进屋内,回道:“来了,淑妃娘娘召她进宫来陪陪,现在人在娘娘那。我派了人守着,姜大人放心。”


    姜甫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见状,裴敛想起前阵子在姜府的事情,轻咳一声,补充道:“王府中并无大碍,让姜大人劳神了。”


    闻言,姜甫这才松了口气,忙着摇了摇头,笑着应声坐到了位置上,问道:“殿下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裴敛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递到他面前,说道:“姜大人可是识得此物?”


    姜甫看着桌上的钥匙,眉头微蹙。他抬眸看了眼裴敛,得到对方颔首同意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拿了起来,端详着。


    钥匙的形状十分简单,只是看上去明显有些年岁了,握把上刻着的字甚至已经生了锈。


    姜甫眯着眼看着上头的字,脑海里忽的闪过一丝记忆,双眸不禁睁开。


    裴敛看着他的表情,知晓他大抵有了答案,追问道:“姜大人以为如何?”


    姜甫放下钥匙,眸中情绪复杂:“敢问殿下……这东西,是如何有的?”


    裴敛也不催他,回道:“是他死前交给我的。”-


    姜钰雪独自与淑妃待在殿内吃着点心,她好奇地四处探了探,见到屏风上挂着的一件还未做完的刺绣外袍,问道:“娘娘,这个是什么呀?”


    淑妃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那屏风上挂着的半片衣袖,说道:“那个啊,那个是本宫做的刺绣钩花。”


    姜钰雪闻言一惊,“唰”地一下直起身来,叹道:“娘娘自己做的?!好厉害!”


    淑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大方地接受她赞赏的眼神:“那是自然,这可是本宫独创的针法。”


    独、独创的?!


    姜钰雪惊叹地张了张嘴,看着那钩花的衣袖精致别样,心里很是喜欢。


    这个若是做成小衣服给猫初初穿,那该多可爱呀……


    她抿了抿唇,试探问道:“我、我可以学吗……?”


    淑妃挑了挑眉,新奇道:“你要学来作甚?”


    姜钰雪怕被笑幼稚,不敢说是要给小猫穿衣服,只能支支吾吾道:“……以后指不定用得上。”


    见她这幅模样,淑妃当即笑出了声,戳了戳她肉肉软软的脸颊,说道:“这就在为你封正妃做准备啦?小贪猫。”


    什么???


    姜钰雪赶忙摆摆手,否认道:“才、才不是!”


    看她这副慌张的模样,淑妃还嫌不够,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这针法还能一次勾出两层,里头那层可以用来藏一些调情的香料,保准你们晚上彻夜不眠。”


    什么???


    什么彻夜不眠???


    熬夜不好!!!


    姜钰雪捂着耳朵,往旁边躲了躲,可怜兮兮地辩解道:“没有……我没有……”


    淑妃看把她逗成这可怜样,总算满足了,上前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高兴道:“好好好,不逗你了,我教你便是。”


    闻言,姜钰雪松开捂住耳朵的手,睁眼眨巴道:“……真的?”


    “嗯。”淑妃唤人拿来东西,说道,“我先教你钩个香囊吧。”


    姜钰雪点了点,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


    虽说香囊根本也不是她要做的东西,但只要能学会针法就行。


    淑妃看着专心致志的小人儿,忽的问道:“你们两个平常吵不吵架呀?”


    姜钰雪一边盯着手头的动作,一边回道:“吵,动不动就吵,难哄死了。”


    “哦?难哄?”淑妃坏笑道,“你是吵不过吧?”


    被戳中的姜钰雪后背一怔,好面子地努努嘴道:“才、才没有!”


    淑妃看她气红的小脸,一眼便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说道:“我知道怎么吵赢他,你想不想学?”


    吵架吵不赢的姜钰雪对此非常感兴趣,忙好奇道:“什么呀?”


    淑妃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过来些。


    姜钰雪点点头,乖乖地把耳朵凑了过来,听见她小声道:“亲他一口。”


    闻言,姜钰雪惊得往后一仰,诧异道:“什么???”


    亲他一口???


    不行不行!


    回头指不定要瞪她,说她又轻薄他骚扰他,可能还又要打她屁股了!


    “不行不行!使不得使不得!”姜钰雪疯狂地摆摆手,一点都不敢认同。


    两人正聊在兴头上,门外来了人传报:“世子侧妃,世子殿下来接您了。”


    姜钰雪收了收东西,对着淑妃问道:“娘娘,我明日还能来吗?东西还没做好。”


    宫中每日都闷得很,听见她自己要来,淑妃高兴地拍了拍手,应道:“好呀,那我唤人明日烤些别的点心来。你到时候可别说话不算话,我可是特地给你准备的。”


    话落,她又冲着姜钰雪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笑道:“他若不给你来,你就亲他!”-


    王府的夜晚开始有了蝉鸣。


    姜钰雪窝在自己屋中,趴在榻上练着今天学的钩针。


    大大小小的线团被小猫追逐地散落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她正专注着,忽的余光出现一只手压到了她的身侧,耳边响起了一道清冽的声音:“你怎么还不过来入寝?”


    夜色已深,裴敛沐浴更衣后回到自己的寝室,候了足足两刻钟都不见姜钰雪进来,这才找了过来。


    姜钰雪被他吓得一惊,猛的往里爬去,背靠着墙惊呼道:“吓、吓死我了!”


    说罢,她看见那一小块钩得歪七八扭的小东西,羞赧地将它往身后藏了藏。


    这个小举动可逃不过裴敛的眼睛。


    他拧眉朝她藏在身后的位置看了眼,问道:“鬼鬼祟祟的,藏了什么?”


    “没、没藏什么。”姜钰雪心虚道。


    裴敛狐疑地看着她飘忽不定的目光,隐约觉得方才瞥过一瞬的那东西是在做什么,开口道:“在做东西?”


    “没、没有……”姜钰雪别开视线,心虚得声音都发了颤。


    见状,裴敛追问道:“做给谁的?”


    姜钰雪不语。


    裴敛


    春鈤


    心里不由觉得怪异,想起白日她同那个杨玉舟聊得笑容灿烂的模样,心下一紧,开口道:“……做给别人的?”


    想学了以后给小猫做衣服的。


    猫……猫可以算是“别人”吗?


    姜钰雪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只能接着往后藏了藏,不应声。


    此举落在裴敛眼里却属于是“默认”了。他心里陡然生出莫名的怒意,抬腿爬上榻,往她身后抓去。


    姜钰雪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往另一边逃去,叫道:“你、你干嘛……!说不给看就不给看嘛!”


    裴敛抓了个空,看着她逃开的背影,回道:“为什么不给看?那我问你话,你又不回我。”


    说着,他整个人飞快地朝她追了过去,两手一撑,把她困在了双臂之间。


    姜钰雪无处可逃,看着他盛气逼人地靠了过来,眼看就要发现她那蹩脚的钩花了,心里一慌,撅起嘴朝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第69章 第69章 你刚才亲我是什么意思


    脸上猝不及防地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裴敛浑身一滞,抢东西的手也凝固在半空一动不动。


    纤长的眼睫在烛光下镀出一层深褐色的光, 他顿挫着眨了眨眼,视线摇晃着飘向一旁那张雪白的小脸。


    只见对方睁着双清澈的眸子,抵在他身前的手在他心口戳了戳,娇声道:“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那双眼睛像是有什么妖力,将裴敛的心牢牢抓住,俘得他的视线一直追着她跑,鬼使神差地顺着她的话应道:“……好。”


    很快, 他将刚才她藏东西的事情抛之脑后, 抬手挥灭烛火, 说道:“就在你屋里睡吧。”


    姜钰雪看了看自己榻上的东西, 指了指那个粉色的小棉枕,说道:“可是我屋里只有一个枕头。”


    话落,床板吱呀一声,一只大掌按在她的腰上, 将她整个人环抱住,带着她倒在榻。


    “一个就够了。”


    裴敛双手抱住她,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 自己把脸靠在她的额头处,将她困在怀中:“就这样睡。”


    温热的气息包裹在姜钰雪的周身,她抬手推了推他,抱怨道:“可是这样热……!”


    然而,对方并未理会她的反抗, 反而抓住她挣扎的手,将其放到他的腰上,尔后环抱的双手再度收紧, 让两人的上身紧紧贴在一块。


    得,这下更热了。


    姜钰雪又再挣扎了几下,见对方沉默不语,全然没有放开的意思,甚至有抱得更紧的势头,她只好作罢,乖乖地靠在他怀里睡了。


    屋内的窸窣声响消失,陷入一片沉寂。


    片刻后,裴敛忽然开口:“你方才亲我……是什么意思?”


    “嗯?”姜钰雪本来都开始犯困了,忽然被对方贴得这么近说话,猛的又被唤了起来,一头雾水道,“什、什么什么意思?”


    怎知,她都没明白过来情况,对方竟不满地将脑袋往下一埋,朝她颈窝里钻了钻,不让她睡,逼问到:“你别装傻,回答我。”


    谁装傻了?


    她是真……不对,她是困了!


    姜钰雪强撑起沉重的眼皮,随口回道:“没、没有什么意思啊。”


    总不可能告诉他她想趁机逃过他的“追查”吧。


    她刚说完,裴敛又一脸不信地追问道:“那你为何亲我?”


    “我……”姜钰雪实在是困,本来好不容易习惯了他热乎乎的体温,正准备睡呢。结果,这睡也不让她安稳地睡,回话又不让她随便回,干脆怒怒道:“我看你好看亲你还不行吗?”


    她愤愤推了他一把,在他的禁锢中转过身背对着他,吼道:“那我以后不亲了!可以了叭!”


    裴敛怔了怔,看着她滑落的青丝后露出的雪白后颈,喉结滚动。他压低了语气,缓缓凑上前用鼻尖蹭了蹭,说道:“我没有说不行……”


    他按住她的上臂将她转了回来,把脸往她面前一凑,看着她说道:“那你……再看我一次。”


    他话语说得轻柔,方才追问时逼人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姜钰雪听在耳中,一瞬间竟觉得他好像在祈求她,不禁让她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描着。


    白皙的皮肤,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下一对淡色的薄唇,俊美的、清冷的,分明看上去很有距离感,却被锁骨上那颗红色的痣给点缀得美艳。


    姜钰雪不觉间看得入迷,在这一声声温柔的话语中,两对唇瓣悄无声息地靠近,就连姜钰雪自己都没有发现。


    直到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唇珠上,她才晃过神来,抬手对着面前近得占满视野的俊脸一推,转过身去心虚道:“不、不看了……!今天不看了,要睡觉了!睡觉……睡觉!”


    裴敛摸了摸自己被她推开的脸,并未多说什么。他早已习惯被她拒绝,遂拉过被子在她身上盖好,手滑过她的腰肢,从后面抱着她,安稳地睡了。


    另一面,姜钰雪小手按在自己心头,感受着自己扑通扑通跳着的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才是想……想亲他吗?!


    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气息,生怕被身后的人发现自己此时的状态,脑海里还是刚才对方那张美艳动人的脸。


    小脸越想越烫,烫得姜钰雪忍不住捂住了脸。


    今晚……今晚也太热了……!-


    姜钰雪这一觉睡得很是心惊胆战,连很少做梦的她都做了一整夜的梦。


    她梦见王府的晚膳中突然多了好多好吃的,其中有一道肉丸子深得她喜欢。


    她拿起一颗小丸子正要吃呢,那丸子竟然“嘭”地一下变成了小小的裴敛,她吓一跳,想要扔掉,却被对方追着问她为什么亲他。


    可她还是贪吃的很,一颗不行就两颗,结果每拿起一颗就变出一个小裴敛,最后身边围了一大群小裴敛,垒成了一堵又高又厚的大裴敛,齐声逼问道:“你——为——什——么——亲——我——”


    然后她就吓醒了。


    呜呜呜……实在是太可怕了……


    姜钰雪抽了抽鼻子,可怜地从睡梦中惊醒,睁眼发现自己正“大大”地独自睡在榻上,身旁的人已经不在。


    还好还好……人已经走了,现在若是见着他,她就会想起那个奇怪的梦,总觉得有股莫名的尴尬。


    她正想着,没想到对方竟就跟听到了她的心声,从屏风外走了进来:“醒了?”


    姜钰雪吓得一头埋进被子里,下意识捂住了脸。


    裴敛早已习惯她这莫名其妙的一惊一乍,只当她是赖床不愿起来,继续道:“我今日要出府,不一定能在入寝前回来。你在府中自行安排,不必等我。”


    闻言,原本猫在被子里的姜钰雪冒出头来,说道:“我今日也要出去。”


    裴敛走上前来,将她睡乱的头发理好,问道:“又要回姜府吗?”


    姜钰雪摇摇头:“昨日同淑妃娘娘约好了,今日也去的。她还说会特地准备呢,不能食言。”


    裴敛今日出门,也是昨日同姜甫约好了。


    他昨日在小殿内将那把钥匙递给了对方,没想到竟真的借此到了线索。


    两人便约好了今日一并去到现场看看,只是此事牵扯过多,裴敛便暂未告诉姜钰雪。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姜钰雪今日竟也要出门,好在只是去淑妃那,左右也不会出什么事,只需将洛十一留给她便行了。


    想罢,裴敛嘱咐道:“那我将洛十一留给你,你将他带在身边,有什么事便找他处理。”


    “路上当心些。”


    姜钰雪乖巧地点点头,两人就这么分开了-


    京城外的小山上坐落了一个无人的村庄,高高的杂草穿破茅草屋的屋顶,在这艳阳下肆意生长。


    繁茂的草地忽的踩上一只黑色的靴子,窸窣一声,白色的衣摆随着清风飘荡。


    裴敛行至村庄的入口,见到了等候在此的姜甫。


    见来人,姜甫上去


    春鈤


    行了个礼,唤道:“殿下。”


    裴敛摇摇头,示意他无需多礼:“让姜大人久等了,还请姜大人带路吧。”


    姜甫点头应下,一边在带路,一边说道:“此处是我和葛承以前读书的地方,后来葛府的人过来接他,顺带给村里的人发了点钱。整个村的人便也揣着这钱搬了迁,后来就这里这么空着了。”


    裴敛看着四周破破烂烂的房屋,脑海内浮现出往昔这里的主人在此生活的场景,忽的开口道:“姜大人觉得……葛大人是如何一个人呢?”


    闻言,姜甫顿了顿,眸中流出一片伤感,摇头叹道:“我和他不对付,他太心高气傲了,什么都爱争爱抢的。当时,老师提点我上到这个位置时,我曾问过老师为何选我,而不选他。老师是这么说的。”


    “此人虽得天下华贵,却心无大义,加之心高气傲,恐难体恤常人之苦,易为达目标而走上歪路。”


    “欲速则不达,不达则失措,失措则生孽,生孽则自毁。”


    “现在看来……哎……”


    两人说着,不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


    姜甫指着一棵老树,说道:“殿下,正是此处。”


    高耸的老树枝繁叶茂,粗壮的枝干被大片绿叶所点缀着,在这灼人的日光下往地上投下了一片阴凉。


    裴敛看着这棵树,疑惑道:“这里如何用钥匙?”


    “并非此树本身。”姜甫指了指地上,说道,“埋在了下面。”


    接着,姜甫从包裹中掏出一把铲子挖了起来。


    老树盘根错节,深深地扎进土中。姜甫在这粗壮的根系下挖了好一会儿,随着铿锵一声沉沉的声响,终于挖到了想要的东西。


    “没想到竟然埋得有这么深。”他拿起东西,拍了拍上面的土,露出了一个老旧的木匣子,递给了裴敛,“殿下,就是这个。”


    裴敛接过木匣子观察了会,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木匣子,若不是上头有一个锁,还以为是随地扔的一个破烂。


    “这个木匣子是什么来头?”裴敛问道。


    姜甫拍了拍衣袍上的土,回道:“是我同他小时候一起埋在此处的。当时,我们两人每次考堂都要比谁赢,输的那个便要在这个匣子里放进自己的秘密。”


    “后来,我们都搬走了,此事便也忘了。而我的那钥匙……我也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裴敛听着,看着手头的匣子,思忖片刻,从袖中拿出那把钥匙,连带着匣子一并递了回去:“既然如此,便由姜大人打开吧。”


    闻言,姜甫一愣,见裴敛又往他这边推了推,这才接过那匣子。


    钥匙扣进锁内,轻轻转动,“咔哒”一声便解开了。


    姜甫打开匣子,本以为是空空的一片,未料,入眼竟是厚厚的好几册文书。这些文书看上去新旧程度不同,但绝对不会是他们之前离开村庄时放进去的,更像是后来陆陆续续锁进来的东西。


    “殿下……这……”姜甫拿出其中一本文书递给了裴敛,示意道,“请……殿下先过目。”


    裴敛接过那册文书,翻开前几页,上面写满了这几年来世家大族在葛承这做的买卖,有买官的,有买命的,有走.私的……任一件挑出来,都足矣治罪。


    裴敛看着这些东西,不免震惊:“他竟然将这些东西都藏在了这……官府查的那些,竟只是冰山一角。”


    他翻看着,忽的视线落在一行文字上,手指随之指在了那行字上面,怔怔道:“……淑妃娘娘?”-


    姜钰雪在淑妃这钩了好一下午,总算是完工了。虽然还是有些歪七八扭的,但这小香囊袋子竟给她钩得真像那么一回事。


    “娘娘,我做好啦!”姜钰雪两手往头顶一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淑妃拿过她的香囊袋翻看了几下,夸赞道:“做得挺好的呀。”


    “嘿嘿嘿嘿。”姜钰雪被这么一夸,整个人高兴得捂住脸傻笑了起来。


    淑妃面上还是那副豪迈的笑脸,嘴里继续将对方夸出了花,手上则将那内里双层袋的边缘线勾了勾,勾出了道口子,往里头塞了点东西,尔后飞快得把那香囊复原了去。


    她将东西交回姜钰雪手中,冲着她抛了个眼神,说道:“来,回去送给你那个世子殿下,保准他喜欢。”


    闻言,姜钰雪一惊,急忙反驳道:“才不是做给他的!这个就是练手的,回头就扔掉!”


    “哎哟,这可是好东西。”淑妃摆手哄道,“你要是扔了,说不定他还不高兴了,等会冷着脸问你为什么不送给他。”


    姜钰雪听着这话,不禁扁扁嘴,感觉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毕竟他最近总是怪怪的,自己无意间的一举一动都能激怒他,实在是越来越不懂他的脾气了。


    姜钰雪努努嘴:“那……那我就不扔了。”她选择偷偷藏起来!


    两人又再聊了会,淑妃称道有事要离席片刻,让姜钰雪自行在她的花园中逛逛。


    夏日的花多是灿烂鲜艳的,上次她在外头看时便已经觉得那些花很是好看了,没想到进了这花园里头更是被美得眼花缭乱。


    她正看得入迷,身后忽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雪儿?”


    闻言,姜钰雪循声回望,入眼便是杨玉舟那张温润如玉的笑脸。


    “杨哥哥!”姜钰雪看着他温和的笑容,心里一下暖呼呼的。


    “雪儿今日怎的也来了?”杨玉舟款步行至她身侧,朝着四周望了一圈,问道,“你自己来的?”


    “嗯。”姜钰雪点点头,应道,“今日我自己进宫的,殿下没同我一起来。”


    “这样……”杨玉雪点点头,听见她提起那个人,眸光倏地一暗,开口道,“雪儿……在王府过得还好吗?”


    “王府?”姜钰雪眨了眨眼,思索了片刻,说道,“最近挺好的。”


    闻言,杨玉舟顿了顿,试探道:“……那世子殿下待你可好?”


    对方的话语被蝉鸣淹没,姜钰雪听得不大真切,脱口道:“……嗯?”


    见她投来疑惑的目光,杨玉舟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辩驳道:“我的意思是……我见你们两人,看上去好像关系挺好的,便多问你几句。毕竟这么久不见了,你近况如何,我也想知晓一些。”


    姜钰雪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表现得这般拘谨,心里一时有些不大好意思。


    以前两人可是无话不说的玩伴,难道是在重逢后她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大好,让他觉得自己疏远他了?


    不过,她有一件同裴敛相关的事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主要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现在有这个哥哥在,她恰好也可以说出来,提前验验旁人会有的反应。


    她想着,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后,小步往他面前靠近了些,说道:“杨哥哥,其实他……半年后是要与我和离的。”


    “什么?!”杨玉舟震惊地脱口而出。


    和离?!


    他要同雪儿……和离?!


    姜钰雪被他这反应吓得一哆嗦,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眨眨眼,说道:“让杨哥哥吓着了,不好意思……不过,此事是他前阵子亲口同我说的,千真万确。”


    “他说的?!”杨玉舟更震惊了。


    他自己也是个男人,他不可能看错,那个世子分明就喜欢她,怎会要和离呢?


    莫不是……莫不是有了其他想娶的人?


    那雪儿怎么办?!


    雪儿她……!


    他说着,一个阴暗又让他着魔的想法陡然窜进他的脑海中。


    “那雪儿……你会和他和离吗?”杨玉舟静静地问道。


    姜钰雪转睛想了想。


    这门婚事本也是赐婚得来的,若他不想,那便和离了,对两人都好。


    夏风拂过繁茂的枝叶,凑出窸窣的声响。两人在这阵阵风声中说着话,未觉察到此时的转角处忽的停落了一角白色的衣袍。黑色的长靴似是顿住,踩在那鹅卵石铺成的路上,一动不动。


    那人看到那道娇小的身影与对面的男子走得极近,不禁眉心一蹙,随即便听到她说道:“嗯,我会和他和离的。”


    第70章 第70章 报复她,强吻她


    夏风吹得枝叶窸窣。


    听见姜钰雪的话, 杨玉舟的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冲动。


    他一把牵起她的手,急切问道:“那待你和离, 我们能否、”


    他话未说完,随着路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姜钰雪面前。


    裴敛抓住他牵着姜钰雪的手,强硬地将其从上面掰了下来,怒目对视道


    𝑪𝑹


    :“杨公子,你在对别人的妻子做什么?”


    说着话的两人均是一怔。


    姜钰雪整个人被罩在他高大的身影下,抬眸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唤道:“殿下……?”


    裴敛没有回应她, 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一分一毫都不愿让她被对方看见。


    修长的五指紧紧环在她的手腕上,雪白的肌肤一下就被压出了红痕。


    她手不禁往后一挣,这个举动却是无意间刺激到了对方。


    裴敛眉心一蹙,使了更大的力气将她往回拉, 生气着回首警视道:“不准动。”


    姜钰雪对上他的视线,被他瞪得浑身一怔。


    一旁的杨玉舟瞥见那被抓红的手腕,面上温润的表情瞬间消散, 怒斥道:“你不要这样对她!”


    闻言,裴敛回身看向他,眼神冷漠如霜:“我如何对她,与杨公子何干?杨公子不觉得自己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


    “你弄疼她了。”杨玉舟压着怒火,双手在袖下攥拳, 尽可能地保留着风度,反驳道,“雪儿最不喜欢这般粗暴的人, 我只觉得你一点都不珍惜她。”


    裴敛的脑子本就乱得很,心里也难受得发疼发酸,听见“不喜欢”这赤裸裸的几个字,强撑的理智顿时纵起一把火,沉着脸朝他走去。


    姜钰雪见情况不对,忙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拦道:“殿下……!”


    裴敛脚下一顿,回头看向她。


    姜钰雪方才是被他吓到了,他看上去好生气,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却又觉察到了他的难过。


    他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擅自把他要和离的事告诉了别人,所以生气了吗……?


    见他的情绪愈加不稳定,她拉着他的手好声哄道:“殿下,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裴敛对上她害怕又担忧的眼神,心头一紧,强压着情绪下意识想去安抚她。


    只是那双眼眸仅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又离开了他,朝其他人看去。


    “雪儿!”杨玉舟看着姜钰雪面上的惧色,心中焦灼不已,“你不能跟他回去!”


    他最了解她的,她定是吓坏了。


    旁人皆说这世子性情凉薄,没什么人味。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他现在在外头都敢这般粗暴地对待她,等将她带回府后岂不是更叫人不敢想。


    但姜钰雪只是冲着杨玉舟摇了摇头,用眼神劝着他莫要担心。


    裴敛夹在两人中间,看着他们眉目传情的模样,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坏人,是那个破坏他们大好时光的恶人。


    强烈的嫉妒嚼食着他渗血的心,他不想再留在此地,不想看到她与那个人有任何接触,强势地抓起姜钰雪的手腕便拽着她离开。


    “你……!”杨玉舟见他头也不回地将人拽走,抬脚便要追上去,却是被回过头的姜钰雪摆手劝退。


    他读出她眼中近乎请求的眼神,脚下一顿,未敢再追上去。


    两人逐渐走远,消失在了远处。


    杨玉舟独留在原地,心里回想起对方粗暴对待她的模样,恨得攥紧掌心-


    雪白的手腕被大掌拽起,手臂纤细,在地上留下娇小的影子。


    姜钰雪被他拽着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手腕被他攥得通红,肿得比方才还要厉害。


    但她也不敢挣扎,不敢喊疼,只能在这拖拽下小跑着跟上他飞快的步子。


    在这无人的街道上,两人之间只留下她跑得轻喘的动静。


    他们一路上没有说话,直到姜钰雪被他扔上了马车,才得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喘息片刻。


    车门重重地关上,车轮压过路面,驶出了宫门。


    片刻后,车厢内除了车轮滚动的声音外,再无旁的动静。


    姜钰雪偏头看向坐在身旁的裴敛。


    他身上的戾气已经收起了大半,眉头紧紧拧着,双眸没有焦距地看向前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然而,那温热的大掌却依旧紧紧牵着她,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一寸也不分离。


    姜钰雪看着他,空着的手不禁攥住自己的裙摆。


    他这是怎么了……


    真的很介意她把那件事告诉别人吗?


    那她道个歉,能不能让他消气?


    她暗暗深吸了口,鼓起勇气看向他,开口道:“殿下,我、”


    “我不同意!”未待她将话完,裴敛便重重打断了她。


    墨色的双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姜钰雪被他吓得一颤,慌乱地辩解道:“可是,我、”


    “我说了我不同意!”裴敛本来压下去的情绪又被点燃,他将姜钰雪拉到面前,死死攥紧她的手,重重说道,“我不会同意和离的。姜钰雪……你休想!“


    姜钰雪一愣。


    他在说什么啊……


    不同意和离?


    可他之前分明说过打算之后和她和离的。


    姜钰雪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意识到他许是误会了什么,遂开口解释道:“其实,我和杨哥哥他、”


    “你又提他……!”裴敛再度打断她。


    他实在是不愿意听见这几个字。


    只是这短短的几个字,便像是冰锥、像是铁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捅进了他的心口,让他的血流干。


    他痛苦地追问,无措地看着她:“我站在你跟前时,你在看他,我同你说话时,你在提他。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就我们两个人!”


    他实在不明白。


    他跟她呆在一起的时候,满脑子只会有她。眼睛追着她,话语中关心她,连没有呆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也会想她。


    然而为什么,为什么同样都是他同她,却会出现第三个人?


    裴敛两手抓住她的肩膀,颤声着问出了最不想问的,却又最想问的问题:“如果我今天不在那,你是不是连和离后的事都和他想好了?”


    姜钰雪被他逼迫着看向他,看见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微微泛红,瞳孔中映照的自己被淹没在他翻涌的情绪里。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慌乱、恼怒、不甘、无措,这些不可能会出现在他面上的情绪,竟然在此时此刻一齐爆发了出来。


    她的身体被他骇人的气势给吓着,但心里更多的是心疼他。


    要解释清楚……要跟他解释清楚才行……!


    然而,她这般斟酌的举动在裴敛看来却是在回避、在犹豫、在想着如何骗他。


    他刺痛的心宛如被悬挂在那绞刑台上,底下空荡荡的,实则沉得将要坠落。悬挂的线细得肉眼都看不见,绞在他心口生疼,磨在那刀锋上让他发慌。


    “你回答我。”裴敛摇晃着她的肩膀追问着,双眸紧逼着她的视线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


    他看见紧闭了许久的唇终于说了话,随即对他说道,“我和杨哥哥他、”


    悬着的线在脑海中“啪”地断了。


    裴敛没了理智,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了上去。


    车厢内的气息陡然变得混乱。


    姜钰雪一脸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被迫接受他粗暴的亲吻。两片唇瓣被他闯入的舌头撬开,在一片湿润的柔软中猛烈地吮吻着。


    沉重的喘息、受不住的呜咽、衣服拉扯的窸窣声揉在一起,把本就燥热的空气搅得浑浊一片。


    姜钰雪双手撑在座上,整个人被她吻得往后仰去。


    车轮轧过路上的石子,将她悬空震起。


    春鈤


    她找不到重心,双臂一软,一下被他按倒在座上。


    裴敛用力掐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弹,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他报复地掠夺着她,堵住她的嘴,咬住她的唇,让她再也说不出那三个字。


    唇舌交缠发出的水声不断刺激着他,嘴里柔软黏腻的触感在他心上浇灌毒.液,让他疯狂地上瘾。


    想把她吃干抹净,想把她弄得一塌糊涂。


    他想了很久了,他想要这么做想了很久了。


    不想再忍了,不想再装了。


    他不想当那个第三者……不想看见她被人抢走,被人触碰。


    他要告诉她……


    他想要告诉她……!


    沉重的气息紧紧压着身下的人,随着一声急促的喟叹,粗暴的亲吻骤然停下,交缠的双唇拉出了水光的黏丝,溢得嘴角满是津液。


    裴敛喘着粗气,看着身下被他吻得瘫软的人,开口道:“姜钰雪……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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