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穿搭 你俩是不是亲嘴亲多了?
段菲芸把手里的快递随意丢在桌上:“喏, 你俩的快递,我顺带给取回来了。”
“我俩的?”易微放下手里的啾啾无边抱枕,盯着那只长方形的纸盒有些莫名, 她不记得自己近期有在网上买过什么东西。
“驿站老板让我捎回来的,这上面不写着你俩的名字吗?”段菲芸指着收件人的位置笑眯眯道, “应微遇见你,这不你俩的CP名吗?”
徐应初倒了杯热水放在段菲芸面前, 淡定猜测道:“应该是乐利寄的。”
“难道是样书出来了?!”易微有些讶异,距离她交图也就过了十来天而已,速度未免有些太快了。
徐应初抬手捻去她长睫上挂着的毛絮, 轻声解释道:“说是会尽量在年前赶出来, 他们给我做书一向很快。”
大抵是念着旧情,徐应初所有作品的大陆简体版权都交给了乐利所在的出版社负责,哪怕随着身价上涨,外部出版社叫价高涨都没动摇过。
两方基本是处于互相奔赴的状态,出版社那边为了回馈他的真情,从来都是以最好最快的速度给他出书。
几年达成的默契,徐应初将完稿交给出版社,而后开始在网络平台上连载引流, 出版社同时进行审稿、约图、申请书号等基本工作,在两方配合下, 出版速度总是远超市面上其他的出版平台。
况且徐应初这次的新书只有十万字, 很短的篇幅,加上走的是温情向, 几乎不存在不能过审的问题,所以书稿的审核进度尤其快,唯二要等的也就是书号的下发以及画师的出图, 不过也都很幸运的在年前一周完美落地了。
易微摩挲着色彩鲜明的封面红了眼眶,她在绘图时压力特别大,她怕自己技术有限拉胯大家的付出,怕自己毅然辞职后的转业得不到正向反馈,怕请求妈妈给予的信任落空化为乌有。
这本十万字的书她来来回回看了二十多遍,故事解析写了不下十万字,徐应初有时候都感慨她比他更像原作者。
在意识到那些被虚化在角落却修改了无数次叶脉走向的叶片真的汇成了一棵大树,易微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她的付出并不枉然。
易微抽了抽发红的鼻头,颤着眼睫冲徐应初小声说:“还好没连累你。”
“从来没有连累,而是拉一把。”徐应初认真地看着她说,“乐利说,你的存在,让大家刻板印象里的我从一个阴湿宅男变成了阳光宅男,读者从这样的封面翻开阅读才不会觉得突兀。”
徐应初以前的书都是比较暗黑系的,时常有读者调侃猜他私底下是个蓄着长发,半遮眉眼,日常不见光的阴湿宅男,这次的新书确实给了大家完全不一样的体会。
此时乐利适时地往临时组建的出版沟通群里丢了首周杰伦演唱的老歌《阳光宅男》,曲风欢乐轻快,正响应徐应初刚刚那话不是为了哄她开心的胡诌。
乐利笑嘻嘻问:“我这边显示快递半小时前已经签收了,你俩应该已经看到样书了吧?怎么样?是不是绝美!”
“偷偷提一嘴,言情组那边的同事已经盯上咱们易微同志了,她们要我带句话,老师年后记得看看她们!”
段菲芸举着书在光线好的位置转着圈看,她啧啧感慨道:“我家微微就是厉害,徐应初你也是沾上光了。”
徐应初弯着眉眼点头吹嘘附和:“能跟这么厉害的老师合作,确实是我的荣幸。”
看到他这张温温柔柔的笑脸,段菲芸半眯着眼思索了良久,然后突然冒出一句呛死人的话:“你俩是不是亲嘴亲多了?”
没被吹嘘弄得不好意思的易微却被这话逗得涨红了脸,她着急忙慌去拉表姐的衣袖:“表姐,你说什么呢?”
段菲芸打量着两人的脸,若有所思道:“突然发现……你俩长得越来越像了。”
易微看着徐应初那张面目温和的脸,突然有些认同这个说法。
身边的亲戚总是夸她性格好,温温柔柔永远带笑,什么时候印象里的徐应初已经不再是冷漠寡淡不近人情的,看向她时总是弯着那副融雪的温润眉眼。
徐应初似乎对于这个答案很高兴,他想未来丈母娘不喜欢自己外貌的问题好像有了很强势的突破口。
但如果真要让他顶着这张原始面孔去见孙松月,到底还是有些胆怯。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保险起见,他决定改变一下穿衣风格,于是求助了易微的上个相亲对象——简博易。
“你的意思是,你想跟我学习穿搭?”简博易看着对面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瞪大了眼睛,“你确定不是来挑衅我的吗?”
徐应初点点头,一脸真诚道:“孙阿姨说我这张脸不够靠谱,很显然她更偏好你这种类型,我打算向你学习一下。正好听说你在找书,我这边有渠道,以此作为我的学费怎么样?必要的话,你以后的找书需求我都可以承包。”
在他提出的这一瞬间,简博易就心动了。他盯上一本老书很久了,但翻遍整个旧书市场都找不到踪迹,当然这其中不包含徐应初的二手书屋,因为他实在不想看易微跟徐应初两人在他跟前恩恩爱爱,好歹他也是真情实感的喜欢了易微一场。
但既然徐应初自己找到了自己面前,那就另当别论吧……
“咳咳。”简博易坐正身子,理了理自己身上平平无奇的纯黑色羽绒服,一本正经道,“我也不是那种见不得人好的人,既然你真心想学,那我便分享给你好了。”
“对了,你想从哪一方面开始?”他问。
徐应初想了想道:“先来个冬季一周穿搭吧。”
简博易在脑子里将自己的衣柜翻箱倒柜了一遍,才勉勉强强凑齐了七套搭配给他,但徐应初还怕不够,临走时甚至要走了他惯用的发胶品牌,实实在在凑齐了从头到脚的完美一身。
在确定男人脚边那只八嘎狗是自己的亲孙子后,孙松月才敢相信那个抹着发胶,穿着藏青色行政夹克的“中年”男子是自己女儿的亲亲男朋友……
她略微收拾了一下有些复杂的心情,才抬脚往咖啡店里迈。
“找我有什么事?”孙松月尽可能维持着惯常的冷淡态度。
徐应初从携带的手提公文包里拿出乐利寄来的样书递给她,孙松月打量着封面印着的书名,是她前些天在某小说平台上刚刚追完的续昼的新书。
故事讲的是,一个为正义发声的侦探在受同行和社会晦暗运行规则的排挤后彻底失业,伤心至极的侦探躲去了一条荒凉的老街颓废度日。老街民风淳朴,这里的居民从来不过问他的过去,也不质疑他的将来,只是友善而关怀地照料着这位操着外地口音的外乡人。
为了表示感谢,作为老街唯一的青年,侦探自发破解起了老街里的“大案”。
盲人糖画师傅不翼而飞的糖浆,木工师傅引以为傲的手工木梯断裂致人伤残,废品站老板被冤指使用八两秤,裁缝铺、小卖部……
侦探将这些令居民头疼的案子轻松破解,老街居民都欢呼唤他为大侦探,侦探才意识到他不能再这样怯弱地躲藏下去了,也许世界还有许许多多的“小事”需要他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去破解,也许社会正缺他这名愿意推开乌云的人。
于是侦探在最舒心的时刻又走出了老街,他以光脚不怕穿鞋的气势向曾经打压他的人展开反击,终于有一天将那些罪恶不堪的人打倒在地。
侦探在回头时发现,原来老街的居民一直站在自己的背后。
是一个很温馨和积极的故事,与徐应初往常的风格全然相异。
孙松月抬眼看对面的年轻男人:“换风格了?你今天来是想向我证明你其实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阴暗的人?”
徐应初摇摇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请您看看这本书的封面。”他指着封面上炽烈昂扬的色彩,“这是易微画的,我想她有超乎我们意料之外的绝对实力,您不妨更加信任她一些。”
孙松月突然愣了愣,她手触碰到的暖黄色似乎突然就有了温度,将她冬日稍凉的指尖烧得灼热。
“我还以为你是为自己来的,倒是我狭隘了。”她自嘲道。
徐应初笑了笑:“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我想你多信任易微一分,大抵也会多信任她看人的眼光一分。”
孙松月轻声笑了下:“你嘴巴很甜,我好像突然明白微微为什么选你了。你似乎并不像我想象里那样冷清,反而能提供很充足的情绪价值,这在感情里实在难得。”
她说着指了指他脚边的啾啾:“你好像出门总带着它。”
“微微应该给您说过我的家庭情况。”徐应初敛眉解释,“在和她在一起之前,我的家人就只有啾啾了,是我离不开它。”
孙松月皱着眉头轻啧一声:“这种感情用在人身上未必多好,太过占有欲的感情会让人失去自我。”
徐应初点头:“我理解您的顾虑,但我必须为自己正名的是,我比绝大部分的人更早学会接受失去,所以才对来之不易的陪伴格外珍视,我很清楚爱不是占有,我希望易微在是我女朋友之前更是自己,所以我无条件支持她的选择,您大可放心,也请您多给我一些信任。”
孙松月露出了今天最真情实感的满意笑容,她愧疚地说:“好像我今天才真正认识到你,我为之前的莽撞向你道歉。”
徐应初摇摇头:“您也是站在父母的角度为孩子做考量,是我当初没留好初印象,您有顾虑也是很有必要的。”
两人又聊了片刻,临走时孙松月试图要走徐应初手里的样书拿回去做纪念,但惨遭拒绝。
徐应初解释:“这本书目前还没上市,我暂时还不能给您。”
孙松月追问:“那上市了能给我吗?”
样书到底还是带着不一样的珍贵意味,她都想好了到时候该放在书架哪个位置珍存了。
徐应初继续拒绝:“出版社也只给我留了一本,这是我跟她的第一次合作,对我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所以我不会给您的,抱歉。”
抱着一样想法的孙松月怎么可能不理解,只是到底有些丧气,甚至还有一丢丢的恼恨。
她抬眼瞥了一眼徐应初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状似无意地问:“你是近视眼?”
“不是。”徐应初诚实回答,“只是想着这样看起来应该成熟一些,您觉得这样不好吗?”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其实你戴眼镜一点都不好看?”孙松月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你的衣服,很丑。”
徐应初:“……”
第52章 明白 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
简博易在岱林中街外围兜了三十分钟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徐应初。
他今早出门恰巧偶遇了易微的妈妈, 两人闲聊时,对方看着他鼻梁上架的金丝框眼镜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不难猜出那场被精心策划的会面到底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他, 简博易,不出意外是罪魁祸首……
风雪渐大, 简博易被冻得瑟瑟发抖,想着不能心凉身也冷, 到底心一狠,硬着头皮推开了书屋的挡风帘。
帘子背后是充满“惊喜”的,徐应初此刻就站在离他不过小半米的位置,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瞧瞧, 薄唇的人最是刻薄,轻轻擦过的两片唇如开刃的冷刀片,杀伤力极强。
简博易心想还不如冻死在外头算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强打起笑容:“哈哈,你想多了。”
人为了给自己一些慰藉,总喜欢自欺欺人,他硬着头皮试探地问:“应该没有那么……糟糕吧?”
“嗯, 没那么糟糕。”徐应初在对方刚要松口气的时候,幽幽补上一句, “只是人见人笑, 花见花败,车见胎泄气而已。”
简博易:“……”
徐应初打量着对方的今日穿搭, 这叫韩剧男主风,他今早刚在小绿书上习得这种搭配技巧。
他皮笑肉不笑道:“实话告诉我吧,你到底把谁的穿衣风格推荐给我了?”
简博易试图为自己正名:“你也说了, 易微妈妈喜欢体制内男孩,可我这种穿着没少挨局里领导批评不够成熟,我想着自己不具有代表性,所以就稍稍借鉴了一下同事的风格……”
他没敢多说的是,部门除他之外,最年轻的同事是四十的那支花。
对此毫不知情的易微一头雾水,她疑惑地问:“你俩在这打什么哑谜呢?”
简博易怕被加重自己的罪行,抢先以最简洁的言语,掐头去尾解释了来龙去脉。
易微沉默了良久,她想硬着头皮宽慰两句,譬如说最好的时尚单品是脸这样的说辞,可真见到那件超级加辈的衣服,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丢远点。”
徐应初与未来丈母娘本就不缓和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除夕当天,易微在客厅焦灼地踱步,眼神时不时落在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年夜饭的母亲身上,她想要向母亲提出邀请徐应初来家里共同庆祝新年,可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跟徐应初恋爱不到四个月,于情于理都轮不到上门这事,可想着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一人一狗守着旧书屋孤零零的样子,她的心就酸涩的厉害。
更何况前两天两人闹上那么一出,这话更是难开口。
她琢磨了好久,张张口刚叫了声妈,就听孙松月的音量盖住了自己。
“都要吃饭了,你那小老登对象怎么还不来?是要我亲自去请吗?”
像得了特赦令,易微惊喜地抱住母亲夸她天下第一好妈妈,而后抄起挂在玄关的车钥匙就直往岱林中街狂奔。
或许是抱着某种期待,徐应初总喜欢在除夕这天打开《绿皮书》这部电影,他也幻想着有一天他能像主人公唐谢利那样,在所属国度最重要的日子敲响那扇欢迎他加入的门。
而现在,他那扇陈旧苍老的门被敲响了。
易微就那样站在门外,脸上挂着漂亮的笑,寒冷的冬将她的呼吸变得有形,他们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雾气,可徐应初还是清楚触到了她喷薄出来的滚烫热量。
她很高兴地说:“徐应初,跟我回家过年吧。”
徐应初以为自己会像拒绝岱林中街的其他居民一样拒绝易微,毕竟这样举家团圆的日子不该掺和进一个陌生的外来者。
但他的心先于脑子做出了回应,他忘记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说出好这个字眼的,等他反应过来时,易微已经牵着他的手叩响了他向往的家门。
开门的是孙松月,她扫了一眼徐应初身上的深色大衣,又扫了一眼脚边穿着红棉袄的啾啾,幽幽吐槽道:“狗都比你懂过节。”
总之不是说他丑了,徐应初笑了笑:“谢谢您邀请我来做客,我特别高兴。”
孙松月被他这话弄得有些不自在,她偏过头轻咳了两声:“多双筷子的事,倒是你吃顿饭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是打算占领我家吗?”
她粗略扫了一眼他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基本都是送长辈相对稳妥的东西,这倒是令她有些意外,毕竟像他这样早早孤立无援的孩子,该是无人教导这些的。
易微笑眯眯道:“徐应初可是提前两个月准备的这些礼物,还好妈妈你给了他亲自上门送礼的机会,不然这功劳可就得由我代收了。”
孙松月到底还是笑了,她招招手示意两人进屋:“行了,少贫嘴,赶紧进屋吧,这门开着怪冷的。”
易微家里铺了全屋地暖,但制热效果并不很好,她出门接个人的功夫,却发现屋内的温度罕见拔高了好多,仔细一瞧,原来是家里的空调和荒废好久的小太阳都齐齐上阵了。
易微弯着眼在一旁笑,徐应初问她笑什么,她回:“突然发现我妈其实很喜欢你。”
“两个人嘟嘟囔囔说什么呢?”孙松月端上来一盘鲜切的优质水果,“你俩自己找乐子玩会儿吧,估计六点能开饭。”
而现在不过三点出头,离她嘴里的要吃饭了似乎还很远,易微笑妈妈果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易微家的年夜饭通常都是和段菲芸家一块,他们一家三口这会儿还在路上,外婆还在跟老朋友唠嗑,易良平也被发配出去采买小孩爱河喝的饮料了,这会儿厨房只剩孙松月在忙活。
徐应初站起身提出要帮忙。
孙松月问:“你会做饭?”
徐应初谦虚地回答:“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
“复杂的不家常菜他也会!”易微着急抢答,语气里还夹杂着浓烈的骄傲意味。
徐应初有些无奈:“只是照着教程做而已,算不得多复杂。”
孙松月想,他大抵也是易微在身边的时候才做的丰富些,假若只考虑自己,估计大多时候都是做些简餐凑合而已。
她瞥了一眼那个长相漂亮的男孩子,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没拒绝他的帮忙,从口袋里挑了两颗硕大的洋葱递给他:“那帮我备一下菜吧,一颗切丁,一颗切条。”
大抵是洋葱太过火辣催泪,没一会儿,徐应初就眼眶红红,泫然欲泣的样子。
孙松月瞥到有些失笑,骂两人帮倒忙,把刚进厨房没两分钟的家伙又给赶了出去。
易微冲母亲眨巴眨巴眼睛,拉过徐应初的手在水龙头下仔细冲洗擦干,而后顺势把人领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将人按坐在自己的床上,捧着他的脸来回打量,问:“很感动吗?”
徐应初抽了抽微微泛红的鼻子,伸手环住了面前女孩纤细的腰肢,他将脑袋埋进她温热的腰腹,闷着声坦然承认:“嗯,谢谢你爱我。”
他看得出来,叫他过来吃饭并不是事发突然,而是明明白白的早有准备,譬如厨房角落待制的小狗大餐,那可不是无宠家庭的必备物资。
易微弯着眼睛笑:“其实爱你的不止我一个,你有没有注意到家里到处都有你的痕迹?那可都是我妈特意买回来的?”
续昼的书几乎可见于家里各处,各类普本、精装册已经无法满足她,十一月新书上市,她甚至以易微都无法企及的手速抢到了数量极少的签名版。
徐应初将头抬起,但没看她,长长的眼睫轻轻颤着,他嘟囔着小声问:“那比起我,你们是不是更喜欢续昼?”
易微哭笑不得,她捏住对方的下巴强逼着对方同自己对视:“你有没有听过爱屋及乌这个词?如果没有你徐应初,我大概永远也不会主动去了解续昼这位大作家。”
她很认真地告诉他:“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你的一切都让我喜欢,明白吗?”
徐应初很乖巧地点点头:“明白了。”
易微盯着他那张被水雾和淡粉色染上的漂亮脸蛋,忍不住感慨一句:“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网上会传出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行,我去房间找……”段菲芸刚推开房间门就听到这种虎狼之词,她匆匆略过易大灰狼推倒徐小白狼的画面,小脸一红,“砰”的一声带上房门,脚步踉跄退了出去。
段菲芸母亲侧头望过来,问她干嘛这样冒冒失失,段菲芸寻了个手机落车上的借口,风风火火又跑下了楼。
小区里的停车场夏天就很阴冷,冬天更是冻得人失去人样,没有车钥匙的段菲芸硬着头皮在外边徘徊了小十分钟,才忍无可忍给易微发去了消息。
“你俩要是好了,记得通知我一声,你也不想你姐成为世界上第一块人形冰雕吧?”
易微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段菲芸才拖着冰到透凉的脚飞奔回家。
她坐到易微的人体工学椅上,手强硬塞到啾啾滚烫的肚皮下取暖,眼神灼热地打量着并排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对男女。
良久良久,她才若有所思地问出口:“冒昧问一句,你俩私底下是不是在玩四爱?”
徐应初结交的作者朋友不少是写感情向的,但几乎都是比较常见的性向关系,这个词似乎并没出现在过他的世界里。
他疑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段菲芸琢磨了片刻,用了相对委婉的词句去形容:“就是在一段男女感情里,女方成为主导方,而男方更喜欢被女方操纵……”
徐应初精准抓捕到“操纵”这个词,他确实喜欢被易微操纵,于是点点头要承认,却见易微率先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她涨红着脸一字一句否认:“我!们!没!有!”
第53章 新年 那你呢?有没有想我?
易微从初中就开始看小说, 涉猎范围极广,什么ABO、水仙都不在话下,自然不会不懂四爱。
徐应初虽不解, 但看到女朋友急于否定的样子,明白段菲芸这话远不像表面这样单纯, 于是老老实实将承认的话给咽了回去。
段菲芸探究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连,肚皮凉飕飕的啾啾趁其不备得以挣脱, 纵身一跃摁下门把手逃了出去。
段菲芸两手空空,又觉无趣,“切”了声跟着出了房间。
屋内静了, 徐应初有了求证的空间, 他好学地问:“所以四爱什么意思?”
这解释起来有点羞耻,易微索性将责任抛给万能的解答神器,她支支吾吾道:“你自己查一下吧,我说不明白……”
徐应初点点头,掏出手机输下待求证的两个字眼。
假装整理床铺的易微几分钟后忍不住去偷瞄身边的男人,却没从他脸上读出恍然大悟或是羞涩难当的情绪,而只有深深的茫然。
她疑心对方是不是搜错了名字,于是凑上前看, 却发现对方的浏览器过于清奇。
置于顶端的是出于《四爱题咏序》的词条说明,解释为“晋陶潜爱菊、宋周敦颐爱莲、宋林逋爱梅、宋黄庭坚爱兰”。
再往下则是某吧求文的标题——“四爱小狗哭着叫妈妈小说推荐”。
两个完全不相干的解释就这样诡异地出现在了同一个画面里……
易微沉默了片刻, 默默伸手替他点开了正确的科普词条, 在对方眼神略过那句“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互相颠倒的异xing爱情”时,他的耳根终于烧得透红。
房间外也应景地响起林俊杰的来电铃声。
“假如没把一切说破,
那一场小风波,
将一笑带过~”
两人默契地再没提这事。
长辈都已到家,现又没了段菲芸打掩护, 易微不好再和徐应初单独窝在房间里,索性也跟着去了客厅。
先前段菲芸的店开业,徐应初跟对方的父母打过照面,所以目前唯一脸生的只剩外婆一人。
外婆常年混迹于广场舞圈,态度和蔼,好攀谈,所以率先拿下了话语主动权。
她笑眯眯道:“在见到你之前,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就已经很立体了,事实证明我家微微的描述能力其实还是很强的。”
早些日子孙松月还不同意两人的恋情,易微便试图去找更高级别的外婆来做说客,她总是用一种天上有地下无的形容去描述他这位顶顶好的男朋友,尽管这位外孙女的语文成绩总是被作文拖后腿,但外婆在见到真人后,觉得那些用辞藻堆砌起来的描述其实并不浮夸。
没了人为排外,徐应初融入家庭的速度堪比坐了火箭,这让易微重重松了口气。
尽管一大家子打了配合,但这顿出奇丰盛的晚饭到底还是没赶在孙松月承诺的六点完成,倒是巧合地撞上了春节联欢晚会的开播。
孙松月将煮好的狗饭放在还有些畏她的啾啾面前,大手一挥宣布八人一狗开饭。
易良平是单亲家庭,父母离异后跟了父亲生活,早些年父亲去世,逢年过节便不再需要走动。
段菲芸的父亲则是家里不受重视的老大,经济独立后便少了和家庭的往来,所以年夜饭总是跟着女方来。
在这个饭桌上,男性都是外来者,尽管和易微沾了些亲缘关系的啾啾也只在曾经是男孩而已,所以这个以女性基因为纽带组成的家可以视作一个小小的母系社会,带着与生俱来的温和氛围。
段菲芸的爸爸是在场唯一的北方人,但年夜饭总是会在南方人惯爱的主食之外再配少许水饺,其中一只在馅里包了硬币,每年都会随机出现一个好运者领取。
易微顺手挑了最右边的那盘,结果被母亲拍走了手:“今年有客人来,怎么也该人家小徐拿第一份吧。”
看看,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丈母娘就把女婿给看顺眼了。
易微吐了吐舌头,笑嘻嘻把那份端到了徐应初面前:“喏,咱们家男女平等,gentleman也可以first。”
徐应初弯着眼道了谢,在孙松月期待的眼神下夹了盘中最顶上的饺子,结果一举中奖。
段菲芸艳羡道:“好家伙,你今年又打算卖几个版权?”
易微凑到母亲耳边小声嘀咕:“妈,你是故意放徐应初碗里的吧?”
他们家包饺子都习惯褶子朝右,独独徐应初碗里有颗朝左的,一看就是人为做的标记。
孙松月语气淡淡道:“我看他过去那遭遇也不像个幸运的,不给他作弊估计永远都抽不着,给人留个心里慰藉总归有个念想。”
她泰然自若:“放心吧,小徐这枚是额外加的,你要是幸运该中还得中。”
话毕,易微跟段菲芸同时咬到了硬物,其实幸运并没作弊,只是得到了爱的托举。
外头滚落着大雪,屋内热气滚滚,电视依旧咿咿呀呀唱着,徐应初看着屏幕里转着大花手绢的机器人,想春晚其实并不像网友说的那样失了人情味。
这顿饭吃了很久,肚子撑撑,心也满满。
饭后,徐应初跟着易微给几位长辈磕头送了新年祝福,收到了来自三方长辈的红包,个个鼓鼓囊囊。
易微和段菲芸都是家里的独女,每年拿红包的单个数额都不会太低,多在一千到两千。
可徐应初一来,他到手的单个红包竟然比两姐妹六个全叠一起都要厚些。
段菲芸啧啧称奇,迫不及待带着两人溜去了房间清点,发现徐应初领的是三个万里挑一。
她抱起只拿了百里挑一的啾啾,对着两个小情侣感慨:“这下好了,你这男朋友都得长辈认可了,看来你俩的关系又能更近一步了。”
事实证明并没有。
零点过去,外头依旧大雪纷飞,车不便开,段菲芸一家便留宿在了易微家。
易微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厅,段菲芸被安排跟易微睡,其父母则住在剩下的那间客卧里。
至于徐应初,则被安排带着狗跟着外婆去她同小区的房子里留宿。
孙松月递给徐应初一个大袋子:“里头是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都初一了,好歹穿的应景些吧。”
说着她又蹲下身,嘀咕着往啾啾脖子上系红围巾:“也不知道你身长腰围的,给你织了个围巾凑合下吧。”
徐应初看着袋子里红彤彤的合身尺码的外套笑了笑,再次郑重其事向孙松月表示了感谢。
孙松月难得软了态度,她拍拍他的肩膀:“让你来过年,其实就是认可你成为我们的家人了,以后就再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她大概是觉得说这些话太煽情,不符合她的性子,转头咳了两声又挑了其他话题:“不过你这狗掉的毛可得由你打扫。”
徐应初弯着眼道好。
“行了,赶紧走吧,外婆可不能熬夜了。”孙松月催着两人早些离开,“还有,大年初一不要赖床,明天记得早点起来啊。”
易微噘着嘴,可怜巴巴冲徐应初眨眼,她舍不得他,可要是真提出想一起去外婆家住,估计得被打断腿,所以只能将那点念想压在心里。
周围围了一圈家长,徐应初没做什么出格举动,只靠近捏了捏她暖呼呼的脸,柔声道:“新年快乐,明天我会早点来见你。”
段菲芸吐槽两人腻歪,易微没好意思再拉扯,只好狠下心让人离开了。
躺上床,她却总安不下心,徐应初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家里,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安和紧张的。
她想着这些隐隐担忧,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段菲芸隔着睡衣捏了一把她腰上的软肉,强硬制止她的不安分:“亲爱的,你能别模仿蛄蛹者了吗?”
易微老老实实躺得板正,但还是无法入睡,好在手机屏亮起,徐应初给她下了定心丸。
【别担心,我很擅长跟老年人交流。】
【而且,想着你就不会寂寞。】
易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入的眠,脑子里钻进来好多已经淡去的记忆,梦里的徐应初穿着高中的校服,面上并不是印象里的冷眉冷眼,他总是望向她,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色。
自然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不太亮的自然光透过窗帘散落进屋内。
易微漠了一遍床头柜,没找到手机,猜测可能被段菲芸随手丢去了哪里,便没再寻。
她估摸着时间应该还早,毕竟大年初一这样应当早起的日子,都没等到老妈的呼唤。
易微舒爽地伸了伸懒腰,慢悠悠溜进卫生间简单做了洗漱,而后趿拉着拖鞋拉开房门往外间走。
开门正对上高挺的男人,挡住了背后大片视线。
徐应初关掉手里正运转的洗地机,吸污口残留着少许啾啾的毛发。
他摸摸她还有些浮肿的脸,笑眯眯问:“睡得还好吗?”
“不好。”易微嗲着嗓子扑到他怀里,环着对方劲瘦的腰很亲昵地蹭着,“突然意识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已经是比较收敛的想法了,明明我们只分开了几个小时,但我就是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她仰头看他:“那你呢?有没有想我?”
徐应初耳朵红得滴血,身体也有些僵直,但还是老实回抱住她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有的,很想你。”
他顿了一下,又小声补充一句:“那个……家里来人了。”
家里本来就有人,易微并没想通这其中的问题所在,直到视线之外的区域传来几道打趣的人声。
“这俩孩子感情可真好啊!”
“松月,你这女儿黏人哦。”
易微整个人呆住,她缓了片刻才迟钝扭头探向徐应初身后,却见客厅沙发上已经坐了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堆亲戚,他们炽热的目光全聚集在她不安分的小手上……
第54章 精灵 因为爱人是徐应初,所以婚姻不是……
“啊啊啊啊啊……我的名声全毁了!”易微半个身子趴在床上, 一双笔直白皙的小腿在空中疯狂捣腾。
徐应初是被她拽进来的,手上的洗地机都没来得及放下,他微微曲着身子把力气都压在把手上, 瞧着她这可爱的模样没忍住低低笑了声。
“你笑什么!”易微扭过头,皱巴着小脸气恼地问他, 她明明把脸都丢光了!
“笑你像只搁浅的小鱼。”徐应初放下手里的东西,躺在她身边, 侧身支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她,“不过更让我开心的是,你昭告世界说想我, 而你的家人似乎都并不排斥我留在你身边。”
易微被他那双过于炽热的眼盯得脸发烫, 她反手勾了被子将自己埋了下去,声音因为隔了被子的缘故闷闷的,敲得人心痒难耐。
“那当然,我看上的人怎么能差?而且……”她顿了顿,才嘟嘟囔囔继续说,“我对你的人格魅力有绝对的自信,我始终相信,他们只是缺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你是个很好的人,他们会看到。”
徐应初掀开被子一角, 也钻了进去。
狭窄昏暗的空间, 彼此的呼吸喷薄在脸上,将这个寒凉干燥的冬季环境变得温热潮湿, 心跳喧嚣不停。
神经紧绷着,还隐隐期待着,易微紧攥在被角的手被一只稍显粗粝的手包住, 缓而柔地轻抚着。
徐应初将唇轻贴在她的耳缘,含着笑意低喃:“对不起,刚刚没有好好回你,我要诚实告诉你,我也很想很想你。”他声音变得喑哑,“我不得不告诉你,其实我想你到快要疯了。”
在牵引下,易微的手被带到了男人结实的胸口,触觉比听觉来得更真实,那处有比她更剧烈的心跳在发狂。
她微微仰头想去亲他,唇在无光的地方失了方向,偏了一寸,落在男人还勾起明显弧度的唇畔。
易微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调整,却见带着强烈个人气息的吻精准扣了下来。
易微下意识想要索取更多,徐应初却只是在她红润的唇瓣上轻点了几分,他压着嗓音很温柔地说:“确定这样吗?外面好像有很多人等着见你。”
自那以后,易微在亲戚间的风评彻底变了,消息在几轮传播下,事实逐渐偏离正经轨道。
本来只是向男朋友正常撒娇的普通事件,传着传着就演变成了亲友独女家庭的典范,说她极有出息地找了个高富帅给爸妈做上门女婿,识大体、尊长辈,甚至进门第一天就主动承担起了家务,完全是个好好先生。
后续上门拜年的亲戚无一例外带着好奇的、求知的、赞许的眼神看向易微,这让她有口难辩,还有些哭笑不得。
徐应初对此倒是表现的很开心,甚至很积极地响应起亲戚给他的评价,几乎把易微家里的家务全承包了。
在这种程度下,饶是嘴硬心软如孙松月这般的人也避免不了丈母娘见女婿,越看越满意的铁血定律,后续硬是以各种理由想方设法挽留徐应初在家里多呆几天。
后来还是因为出版社那边的工作实在催得紧,孙松月才松口让两人在元宵后回去安心工作。
如乐利提前预兆的那样,初八返工当日,易微就收到出版社两位言情编辑的合作邀约。
书封设计,年前积攒的网上约稿,以及为了维持账号流量定期更新的条漫,易微年后忙得飞起。
乐利抽空来了岱林中街一趟,同行的还有几大箱环衬。
她怒其不争地说:“你看你女朋友都这么忙了,你好意思就那么闲着吗?”
徐应初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的你好像不想闲着一样。”
作为低级牛马人的乐利被狠狠呛了一道,她扯着嘴角很勉强地挂起笑容,意有所指道:“对啊,谁不想轻松一点?可是为了生存有几个人能做到?尤其在自己忙的要死的时候,还有无业游民在跟前晃,只会更烦吧。”
她故意点了一下易微:“对吧,微微同志?”
正为修稿头秃的易微深深认同,她小鸡啄米似的狂点脑袋表示认同。
瞥了一眼自己愁眉苦脸的女朋友,徐应初默默放下怀里尾巴摇得正欢的狗,到底没再反驳。
乐利满意地笑笑,以提前想好的说辞同徐应初商量:“都说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要我说你也忙起来,情侣两个彼此搭配干活才有动力对吧?”
徐应初抬眼睨她,语调平平:“说吧,你要给我加签多少。”
“三万普签。”乐利笑眯眯的比了个数字三,“另外再加三千特签。”
于很多头部作者而言,这并不是多大的数量,但对于徐应初这种常年三千普签的懒人来讲,不亚于把一个常年卧床的病弱者直接送到十公里马拉松的现场参赛。
徐应初当然是会拒绝的,易微放下笔,支着下巴开始看热闹。
想象中的拉扯并没有出现,徐应初只是很淡定地应了句:“可以。”
就这么答应了?易微想着,却发现意外的其实只有她一人而已。
乐利留下那堆早早备好的纸箱美滋滋离开,易微望着她的背影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似乎没理由拒绝。”徐应初笑笑。
他很少在网上关注和自己有关的讯息,多数靠乐利传达,现在他才发现,这世上其实有很多读者在默默关心着他,他理应做些力所能及的回馈。
而且私心来讲,他也很想在他和易微共创的作品下留下更多印记。
两人都忙工作,日子平和,时间倒也过得很快,打破平静是在劳动节的第三天。
负责看店的梵洁突然染了流感,担心耽搁书屋月初去风老头那收书,便临时叫了放假在家的大学生女儿谷云过来顶替。
谷云来的时候抱着几本书,在《中级财务会计》和《管理经济学》的掩盖下,易微一眼就扫到夹层中的《向阳生》。
那抹葱绿的春日色调出自她手,她自然不会认错。
这本书是四月中开售的,特签秒没,纵使易微摇了徐应初这位作者本尊帮抢都无济于事,反倒是在新手保护期的孙松月轻轻松松抢到手,实在令人眼红。
易微没主动提起那书,谷云却迫不及待想要分享,她从夹层里掏出《向阳生》翻开,将正背面的书封都面向易微展示。
她兴致勃勃地问:“微微姐,你觉不觉得这书的封面很眼熟?”
易微眨巴眨巴眼,不太自然地回答:“好像……是挺像的。”
“你要是看过这本书,就会觉得岱林中街简直就是这书的原型地。”谷云絮絮叨叨地分享着原文内容,“街口的迷你裁缝铺、店门外放着很多花的老式小卖铺、盲人师傅开的糖画店、街尾木屑满天飞的木工店、中心区域巨大的梧桐……”
“唯一存在差异的就是……”谷云顿了顿,抬眼看向对面还在假装若无其事的易微,“书里说二手书屋的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
“这家店的老板是我外公。”徐应初清冽的声音突然从头上响起。
他踩着木质楼梯往下走,木材缝隙发出轻微的挤压声,易微对上他微微带笑的眼,心蓦地平静了许多。
是了,在他以岱林中街为原型进行创作的那刻,应该就料到这条大隐于市的小街有被人惊喜探寻的那天。
就像徐应初之前提及的那样,他不想岱林中街只属于他,于是他创作了一本属于全岱林中街居民的作品。
而岱林中街的居民等待这一天其实很久了,他们需要更多鲜活的生命注入这条快要走向衰亡的老街。
易微在小绿书首页刷到谷云的帖子是在下午,她上传的笔记封面是岱林中街和《向阳处》封面各居一半的对比图,标题特别直白——“我找到了现实里的向阳处!”
发表时间不过三小时,点赞和收藏量已破六位数,是非常惊人的数据。
宜宁并不是热门的旅游城市,但托了劳动假期和对面西江路的福,下午愣是从对岸分了一波流量过来。
然而热度远不止于此,假期剩下的两天人流量一天比一天高。
找裁缝铺老板缝破衣服、去小卖部买老式酸奶、求盲人糖画老板画一个点不对睛的龙、找木匠师傅定制木偶小人、在梧桐树下许愿,顺道去树下的gelato店吃个雪糕,这似乎变成了游客的固定打卡模式。
晚上收工的时候,街民们总揉着酸痛的肩膀说累,面上却挂着笑,叹岱林中街又活了。
热度在上,不可避免的各路埋怨也随之而来。
交通不便、店面空置率太高、设施老化等等一些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被提出,将一些还在观望的游客念头打消。
所幸当地文旅及时接下这波热度,当即发布声明称要对岱林中街进行改造。
相关部门很快派人前往岱林中街进行实地考察,不过半天的功夫,便解决了交通这个首要的问题。
当天下午就将终点站在西江路口的公交车延长目的地至岱林中街入口,同时增加摆渡车减少等车时长。为了增加趣味性和与西江路的联合互动,还在两街之间的河流上新增了横向手摇船活动。
此后的几天,施工队也在夜间入场,对岱林中街进行小范围的翻新工作。
在保有岱林中街原风格的基础上,尽量不改动店面基础布局,吸引了一大批店铺最快入驻,以满足游客有更多的可选择性。
文旅局借着这波热量,找易微约了宣传图。
同时易微也借着这份工作被更多合作方看见,每天忙的两脚不着地。
不同于以前在央企的工作,底层的自由职业者为了维持生计往往没有休息日,几乎是全年无休地干,辛苦程度不言而喻,但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易微也并不觉得苦。
早已实现经济自由的徐应初自然悠闲的多,每天腰酸背痛的段菲芸见不惯,便以二十时薪的工价把人拎去了店里做了兼职工。
易微的工位在书屋二层的窗口,正对向gelato店面的位置,她只要将视线落向那处,便总能对上那双裹着笑的眼睛。
男人的皮肤并不像再遇时那般过分白皙,面上的冰霜也化了精光,他站在向阳处,周身都裹着温热和灿烂的光。
徐应初歪歪头,朝她眨眨眼,像一个金色的精灵。
大抵是饱暖思yin欲,在不为生活忧愁后,易微突然幻想起和他更进一步的未来。
她想,因为是爱人徐应初,所以婚姻不是坟墓之地,而是她想和他携手抵达的目的地。
第55章 潮湿 易微,不要怜悯我。
易微没想到她是在这样的场景和心境下向徐应初提出的结婚。
因为外形出众的缘故, 网上突然小范围火了几张徐应初在段菲芸店里兼职点餐的照片。
易微起初还好心情地用网上那些露骨的评论调侃他,可后来就再笑不出来了。
像小时候思政课本里教导的那样,网络确实是把双刃剑, 在带来积极层面的热度外,也吸引了一众牛鬼蛇神给予沉重的负面打击。
地球村的概念在网络时代才被真正落地写实, 只需要透露些微个人信息,大数据便能精准匹配上与你有关的人, 当然这其中不乏不想你好的家伙。
在热度正盛的时候,一个初始头像的匿名账号在个人主页po了一张图片,是苏明桉和付怡禾去年在剧组拍摄时抓拍的照片。
这种明星话题, 本来只会引起女方毒唯、男方毒唯、CP粉三方大战, 但偏偏这位博主带了几个毫不相干的标签。
#续昼#岱林中街#gelato帅哥
因为有明星大咖的流量加持,这篇博文很快冲上热门,在粉丝和读者两方的配合下,很快大家给出了一致的答案——岱林中街兼职的gelato小哥是续昼。
迄今为止,付怡禾和苏明桉只合作过一次,所以不难推断出这张照片是在去年拍摄续昼原著改编电影的现场时流露出来的,所以会带上续昼的词条并不奇怪,再延伸到续昼新书的原型地, 带上岱林中街的词条也勉强还能说得过去。
唯一怪的是,难道还要继续延伸到一个gelato店员身上吗?
大部分人觉得博主带这个词条不过是为了蹭最近的流量热度, 小部分人则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部分人秉持着好奇的心理继续扒,还真被他们发现了些蹊跷。
他们放大照片研究, 发现远处的树干后面站着个男人,因为不聚焦的原因,只能看到一张模糊的侧脸, 在现有人员信息里,他们先入为主带入了gelato小哥的身份,在仔细比对下还真发现两人有几分相像。
加上有人扒出导演在去年十月发的一条博文,对方兴致勃勃地宣布续昼去了拍摄现场指导。
在答案呼之欲出时,始终装死的博主终于出面了,他没做任何解释,只是一味地点赞gelato小哥是续昼这种说辞的评论,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于是热点话题又落到了续昼的身上,在高颜值的加持下,不免又吸引了一大波人前来关注。
热度上来了,一些有过交集但并不相熟的人突然就拥了上来。
网上突然就多了一些自称是续昼同学、朋友、亲戚的人,他们尽力向外传递着自己知晓不多的讯息,以此来拔高自己的身份。
高颜值、高学历、悲惨的身世……
越来越多的信息被扒出,网络让徐应初变成了透明人。
以往被冷待的gelato店和书屋成了新的必备打卡点,为岱林中街重新添了一把炽热的火,只是这里并不再适合徐应初前往。
他被迫窝在刚结束软装的新家里,窗外的树郁郁葱葱,阳光也明媚,但这些光景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是只迫不得已的囚鸟,却仍旧带着一如往常的温和。
易微并不觉得这样是正常的,她放下手上的画笔,扭头去看坐在离自己不过二十公分距离的男人。
他面色平静地滑动着手机微信界面,上面是一大片的红色数字标识,那些躺尸的账号突然活跃起来,争先恐后引他入自己的圈套。
徐应初并不回复,只是息屏将手机放去了更远的区域。
他其实回复过的,但没过多久那些内容就变成了起号的资源。
徐应初抬眼看易微,漂亮的眼弯弯,平静的脸有了些颜色:“怎么这样看我?”
他贴了贴她的鼻头,轻柔地说:“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呢?易微轻蹙着眉想。
今早的舆论往更偏激的方向疾驰了,开始有人说这都是徐应初引流的套路,在颜值和学历这种喷无可喷的事实下,别有用心的眼红者开始从身世出发,造谣其父母的离世都是自身不规范驾驶行为下的咎由自取。
可明明徐应初的父母才是受害者。
毁掉一个人如此简单。
易微今早出门时,孙松月欲言又止,她想把徐应初叫到家里,可又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或许更需要自己静静,于是到底什么话都讲不出,只是在这样炎热的夏季托易微带了一件她新学的针法织的毛衣过去。
易微托起他有些倦色的脸,声音不可抑制地加入了哽咽:“我想你一切都好。”
徐应初愣了愣,抬手抚上她单薄的脊背,笑着轻声回:“我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有了你,有了啾啾,我开始变得很好。”
他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抹走了挂在她眼睫的泪水,然后牵起她走到背后的老式立柜旁,他蹲下身拉开最底部的抽屉,里面放着个小盒子。
他跟她解释:“里面是我的爸妈。”
里面不会有人,易微清楚,里面真正装的其实是他放不下的过去。
徐应初的手太大,总抓不住那只小小的锁,易微蹲到他身边,没看他,只是很认真地用锁孔包住了他手里的钥匙。
并不寻常的解锁方式,徐应初愣愣看着女孩的头顶,听她闷着嗓音鼓舞:“徐应初,拧开。”
她掉眼泪了,徐应初想着,乖乖拧开了那把陈旧的老锁。
盒子里面散落着一些小物件,占大头的是一本厚厚的相册,易微在徐应初的允许下翻开。
里面藏着一家三口的照片,那时候徐应初是爱笑的,他有着妈妈的鼻嘴,有着爸爸的眉耳,有他们一家三口共用的漂亮眼睛。
照片停留在高中以前,并没能装满这本相册,可后边并不空置,徐应初装了一些有父母签字的试卷、合同进去,装满了整本相册。
他摩挲着试卷上随时间淡然的签字,沉默着翻到相册最后,这里是一份判决书,父母的名字变成了两串机械的字体。
徐应初将那份判决书抽了出来,用手抚平了一遍又一遍,阅读了一次又一次,而后用力搂了搂面前有些无措的易微,说:“不要担心,他们也会希望我过得很好。”
说着他启动打印机,将判决书扫描后上传到了自己的账号下,没配任何文字信息,只是@了一位专业律师。
无需多言,但足以说明一切。
天气在哪都是多变的,网上的风向又变了,大家开始讨伐造谣者,辱骂酒驾还逆行超速的肇事司机,好像曾经那些挥向徐应初身上的刀子从未落下过一样。
夜晚,易微抱他很紧,她开始相信外婆告知口水疗伤的偏方,努力去舔舐他身上惊心动魄的斑斑痕迹。
这夜睡得并不沉,易微惊醒的时候还不过三点,抱她很紧的徐应初不见踪影,她的怀里被一只半人大的玩偶塞满。
易微摸摸已经凉透的床铺,丢下怀里的小熊,赤着脚要往外跑,却正对上趴在床边的小狗眼。
一只小狗怎么能忧心忡忡?啾啾耷拉到底的尾巴在见到她时才稍稍扬起了些许。
它不爱叫,只是呜咽似的呜呜叫了几声,然后拽着她往书房的位置走。
房子交付的时候是精装修,两人没做大改动,只是拆除了书房的门改为了开放式房间,另外拓宽了窗户面积保证见绿视野。
易微走进书房时,徐应初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窗户大开着,呼啸的夏风逃难般地卷了进来,将他身上的睡衣吹得鼓鼓囊囊。
他的身子在宽大的衣服里轻晃,易微这时候才发现其实他并没有自己记忆里那般健壮。
她抽了抽鼻子,加快脚步走到徐应初跟前,从正面紧紧环住了他。
绝大多数风打在了她的身上,夹杂了一些雨水,泛着不合季节的冷。
易微想起前几天10086发来的防范提醒,宜林开始入汛,进入台风、暴雨多发季节,原来是她没做好防护。
身上突然被热流包裹,鼻腔潮湿的雨汽被那股清晰的夏日橘子气息赶走,徐应初突然就清醒过来。
他双手扣紧女孩纤细的腰,将人抱起来同自己置换了方位,然后非常迅疾地将窗户闭合,将那些阴冷的风雨阻绝在了门外。
他低头看易微湿漉漉的眼睛,哑着声问:“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吗?”
易微定定看着他,没回答,只是问着自己的问题:“徐应初,跟我结婚吧。”
徐应初抚在她脸颊上的手顿了顿,而后向上游走盖住了她执着的眼睛。
大抵是梅雨季节的缘故,他沙哑的声音变得潮湿。
“易微,不要怜悯我。”【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