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21


    江听雨很难形容多年后再次直面徐洲野的感受。


    两次碰面都不是正儿八经, 现在还在中间穿插了一个宋玉珩。大概是因为吸入了太多的湿空气和其中的尼古丁,江听雨觉得自己喉咙发干,连吞咽的动作都异常艰难。


    走过去的短暂十几秒里, 她内心构建的无数个开场白都被自己推翻。下一个开场白还没想好, 他已经对她做出了审判。


    察觉到她的脚步声, 徐洲野微微偏头朝后睨了一眼。吐出的烟雾更直白了一些, 在霓虹的照耀下有了瞬时的形状, 却也无形阻隔在两人之间, 像一道屏障, 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神情。


    距离更近,看得也更清,仅仅只是一个侧脸,江听雨也能分辨出他的五官跟九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出入,只不过变得更硬朗了,看她的眼神也更淡漠。


    他重重吸了口烟, 修长的指尖一松, 没有剩余价值的烟头就这样被丢弃在地上,被他用锃亮的皮鞋捻灭。


    徐洲野转过身,偏头将烟吐出来,又幽幽看向她,“你的人?那就快点解决吧,别耽误我的时间。”


    “嗯。”烟被风吹到了脸上,但江听雨早就把呼吸屏住了,她艰难地给出回应, 胀痛的小腹让她有点站不住脚, 事实上她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后续……”


    “进去, 我不想在这里吹热风,再把烟重新吸一遍。”


    “……”她一个被迫吸二手烟的都没说什么。


    徐洲野绕过她率先往里面走,属于他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占据了江听雨的呼吸,唤醒了尘封在过去的些许记忆。


    她紧跟着他的步子重新回到走廊,徐洲野已经顾自坐到了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事故……”


    “我不喜欢别人俯视我。”


    江听雨暗自咬牙,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她还没来得及回家,脚上穿的还是高跟鞋,一坐下来,腿上的酸胀立刻有所缓解,但她无暇喘气,只想把事快点解决了,“事故认定责任书和后续赔偿金额确定后可以联系我。”


    她递过去一张名片,徐洲野接过后扬眉打量了一下,随后用拇指和中指随意捏着。他的手指长,名片可以在虎口轻松转一圈再回到原位。


    很随心的动作,江听雨觉得如果这是一张纸,他甚至会直接扇起风来。


    “沈小姐,你的工作效率有待提高啊。”徐洲野抬腕看表,表盘上镶的细钻在医院走廊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芒,似乎在提醒江听雨他的时间有多值钱,“我不觉得我有给你打电话的时间。况且——”


    他拖长语调,不紧不慢接下一句话,“用工作号码处理私人事件,很让人怀疑你的态度。”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给我一个可联系人的联系方式,”听到他对她的称呼,江听雨神情微怔,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她并不是很情愿地打开微信二维码,“或者我们可以留一下微信。”


    他显然赞成后者。


    不多时,江听雨就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全黑,微信昵称只是一个简单的“X”,一如既往。


    江听雨简单设置了一下,点击了同意,“很抱歉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接下来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言罢她微微颔首示意,迈步进了病房。宋玉珩的状态好了很多,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局面,他此刻异常识相地卖乖,“姐姐,我头好疼啊。”


    “姐姐”的尾音拖得又长又细。


    余光注意到外边的一道影子在朝出口移动,江听雨收回注意力,帮忙给宋玉珩掖了掖被角。他头疼不知真假,但她的头是真的疼,“疼也受着,好好休息吧,我给你爸回个电话。”


    宋玉珩毕竟是成年人,江听雨也不是他的保姆,大老板并没有把责任归咎于她,这个电话比她想象中更好处理。


    真正让她觉得烫手的是微信列表里徐洲野的存在。


    她连着两三天都在夜里梦到他。


    但这只是睡着时的后话,清醒的时候,江听雨最担心的是有人在跟踪她。


    陈媛说:“你回到家之后要立刻记得锁门,我给你买了防狼喷雾,明天就能到。”


    贺敬森则是劝她搬家:“尽快搬走吧,你家现在已经不安全了。”


    江听雨回家的路上一直跟两人保持着视频聊天,她环顾了下身后,然后快速开门闪身进去,“我这房子刚租没多久,租房合同要到明年开春才到期。”搬家不太理想,但她也会考虑。


    贺敬森:“你家有没有男人的东西,鞋子啊什么的,放到显眼的地方去。”


    “你有病啊,”陈媛白了他一眼,“要是有的话那不就代表着阿姜直接跟人同居了,还用担心这个?”


    贺敬森不说话了,反倒是江听雨笑了一下,她将摄像头转移,展示了手里拎着的袋子,“我跟我们小老板借了双鞋。”


    买双新的放外边太假,宋玉珩得知她的情况后很乐意提供帮助,他的这双鞋才穿了一次,但不知道他穿着干什么去了,磨损得有些严重,他也不乐意再穿。


    确认门外无人之后,江听雨把鞋子摆到外边,又迅速把门关上。


    陈媛的镜头一直在摇晃,中间被她关了一阵,再出现画面时她已经换好了护士服,“有事发消息给我,我要上夜班了,先撤了啊。”


    通话只剩下江听雨和贺敬森。


    沉默了好一阵,江听雨扬眉问他,“有事要说?”


    “昂。”贺敬森摸了摸后脑勺,“我打算把这里的店卖出去,去南淮。”


    江听雨不理解他的举动。


    贺敬森从职校毕业后当了两年学徒,之后就在月港开了一家修车店,赚的钱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够他们一家衣食无忧。


    贺父贺母前两年都退休了,江听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叔叔阿姨同意吗?”


    “还没跟他们说。”


    “那媛媛知道吗?”


    “跟她有什么关系?”


    江听雨抿唇不语。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冲,贺敬森抹了把脸,正要开口时被她抢先一步,“挺好的,南淮人多车多,不愁没机会发展。你自己考虑决定好就行,不要有遗憾的事。来之前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给你接风。”


    贺敬森不觉得会有什么遗憾的事。


    两人没再多聊,江听雨的工作日常现在又多了一项,她得抓紧时间休息。


    翌日一早,她开车去宋玉珩家接人,然后一起去公司。


    其实他去不去都无所谓,但前两天才犯了浑,他想着在他爸面前好好表现,怎么着都要“身残志坚”一下。话虽如此,但该有的毛病一样不少,一上车,他就开始嫌弃江听雨的车小。


    “腿都伸不开,我爸给你的待遇这么差吗?怎么不给你提辆宽点的车。”


    “我年初才提的新车,腿伸不开那是因为宋少爷你腿长。满意了吗,我在开车,你别吵。”


    “哦,行吧。”


    五分钟后,江听雨烦躁地拧眉。借着等红绿灯的空隙,她看向“咔嚓咔嚓”声的来源,就见宋玉珩在啃从家里带出来的苹果。


    “干嘛?我没吵啊。”


    江听雨不想说话,宋玉珩又啃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问她,“我那双鞋有用没?实在不行你就搬家吧,就当做员工补贴,我给你贴了。”


    “少爷,我这套房少说还有半年才到期,我上哪儿去找租客和房源?”


    “简单啊,你住我那儿去,租客慢慢找呗。”


    宋玉珩叼着苹果举起双手,后觉自己这样开不了口,于是只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啊,沈姐姐你不是我的菜,完全是出于老板对特助的关心。再说我那房子就我一个人住,空这么多房间怪无聊的,等你什么时候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江听雨感谢了他的好意,表示这件事并不着急,还需要考虑一下。


    宋玉珩吭哧吭哧啃完剩下两口苹果,说了句“随你”。


    一路上的气氛都算平和,只是两人前脚刚迈出电梯,后脚姚念就迎了上来,“眠眠姐,有大情况要你处理一下。宋总,您也了解一下的好。”


    宋玉珩:“……”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慢悠悠跟着进了办公室。


    江听雨才刚了解完具体发生的事,大老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只不过不是直面江听雨。


    “你个混球,你又去招惹谁了?!”


    大清早就挨骂的宋玉珩同样无辜:“我招谁惹谁了?”


    他这几天确实老实,这点江听雨可以作证。分公司主要涉及的领域是医疗和科技,目前还没形成成熟的产业,资金链断裂对于处于起步阶段的公司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要是不能拉拢回来,前期做的工作都会白费。


    “宋总您先别急,小宋总对于业务都很谨慎,不存在冲撞了其他人的可能性。”


    江听雨还算冷静,劝了几句后对面也缓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徐氏都不是好惹的。沈眠,你今晚带着他去给人家赔个不是,资金链断了事小,不要让人家以后都撵着我们不放。”


    宋玉珩还在控诉他爸扣下来的乌纱帽,那边江听雨的心脏已经大幅度跳了起来。


    是了,她早就知道徐洲野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江听雨这几年一直刻意回避关于徐洲野的消息,只知道他后面去了国外,本硕毕业之后先接手了家族在国外的企业,把海外市场拓宽之后才正式回国接手徐氏集团。


    徐氏集团涉猎很宽,房地产是巨头,新能源也有涉及,更重要的是,医疗科技也在他们的接触范围之内。


    她心里有种很强的直觉,徐洲野这次是冲着她来的。


    第22章 C22


    繁华的市中心, 最不少见的就是纸醉金迷的酒吧。


    宋玉珩憋了一肚子气,看着头都大了一圈,他难得不想去酒吧,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抗拒。江听雨更不想, 但资金链断裂的后果不是一个她或者单独一个宋玉珩可以承担起的, 于是一路上的好言相劝后, 她带着人进了酒吧。


    重金属音乐掀起的热浪比太阳炙烤下的柏油路还要强烈百倍, 每个音符都震得人耳膜疼。酒吧向来喜欢昏沉的灯光, 配上不停变换的灯光显得气氛更高昂。


    两人此行属于不请自来, 徐洲野今晚在这儿的消息还是大老板打听来的。生意场上最喜欢佐以酒水,但对于他们这些富二代甚至富三代来说,那种非正式的喝酒赔礼更能让他们感到畅快。


    “你尽量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光是一个阶梯都有不少人,江听雨边上楼边回头叮嘱宋玉珩。她的生理期还没结束,现在小腹还有轻微的坠痛感, 但要喝酒, 她不敢吃止疼药,只提前吃了解酒药。


    徐洲野的微信在她的列表里静静躺了三天,关于车祸的后续一直没有进展,甚至等江听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聊天框已经被新消息压到了很后面。


    里面的聊天内容一来一回。


    “我是X”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徐洲野有多记仇,大概就是别人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他能“不小心”把人撞倒在地。


    她隐隐觉得公司这次的危机是因她而起的, 要是处理不好, 她将一直处于煎熬之中,因此早已做好喝得烂醉的打算。


    一段不算长的楼梯, 很快就被两人走到了尽头。


    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徐洲野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


    他被簇拥在卡座中央,闲适地听着旁人供他取乐的笑话,身边还坐着一个面容精致、打扮大胆的女人。江听雨在休息时间时听办公室里的女同事聊过最近娱乐圈的八卦,知道这个女人是最近势头正热的小花。


    “徐总。”


    无数道目光齐齐转向江听雨身上,有人露出戏谑的笑,好像把她当成了带着某种目的接近徐洲野的女人;更多人则是无声观察徐洲野的反应,好在他行动之后给出第一附和。


    这些人里面有好几张面孔都是江听雨眼熟的,他们从高中起就在徐洲野身边,公司也仰仗徐氏分的一点甜头。


    至于那些不见了的面孔,家里的企业自然已经被徐氏吞并。


    徐洲野不紧不慢掀起眼皮看她,嘴角还挂着方才讲乐时的弧度。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老同学江听雨吗?”宴绥端到唇边的酒还没来得及喝下,杯子就被他挪开了距离,他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不对不对,现在是沈小姐。不过今天好像不是同学聚会吧?”


    宋玉珩明显有话要说,但江听雨没给他这个机会。


    “打扰了各位的兴致是我的不对,我是宋总的特助,宋总前几天因为车祸脑震荡不宜饮酒,所以由我代劳,还请诸位不要介意。我今天来是为了Eternal的资金问题,还希望徐总和宴总给我们小公司一个机会,给我几分钟时间解释一下。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她没说看在过去的情分,只接过侍应生托盘上的酒往肚子里送,眉头都不皱一下。酒的度数不低,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触碰到喉咙直接往肚子里灌,她喉咙吞咽的动作明显,但嗓子还是传来一阵灼烧感。


    三杯下肚,脑袋已经有了眩晕感。


    “这是你们公司啊,哎哟哎呦这不是闹误会了嘛。”宴绥还挂着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事儿怪我,我刚好看见了几个有意思的项目,就跟阿野提了这么一嘴。大家都是老同学,该给的情分还得给。这样,你再喝三杯,我也劝劝阿野,这事儿就算翻篇,明天你上我们公司来介绍一下,咱谈一下合作的事怎么样?”


    徐氏集团向来是风向标,他在某个领域有所行动,其他公司多少都会跟着走,原有的投资一撤,遭殃的自然就是小企业。


    对于Eternal这样的小公司来说,这无疑是他们给予的“恩惠”。


    徐洲野依旧没接话,其他人也“明白”了他对此事的态度,不过是想让徐洲野放他们一马,他当不当回事另当别论。


    “阿野,你给个准话,别让人家来了还干等啊。”


    他终于有所反应,搭在卡座上的胳膊收回来,朝桌上的三杯酒抬了抬下巴,“沈小姐先让我看看诚意?”


    “我……”


    “当然,还得多谢徐总给我几分薄面。”江听雨不动声色挣开宋玉珩要制止她的手,又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我代表公司和宋总感谢您给的这次机会。”


    徐洲野看着她的目光称得上阴沉。


    她躲开他的视线,眼前出现了无数个晃动的酒杯,就连他的身影都在摇晃,“那就不打扰徐总的雅兴了,我们先告辞了。”


    醉意开始侵袭大脑,江听雨甚至没有注意到宋玉珩正搀扶着她的胳膊。刚一走出酒吧,她的两条腿终于支撑不住,脚一软就要跪到地上。


    宋玉珩手忙脚乱拉住她,将人扶到阶梯上坐着后就跑去买药。周围不少药店,大概是常遇到喝醉的情况,里面有各种解酒的药物,他买完东西赶回去,江听雨已经满脸通红,捂着肚子蜷缩在角落。


    “我靠沈眠你别吓我啊,我带你去医院。”说着他就要把人抱起来,但被她拦下,“不用,我只是生理期疼,你让我缓一下。”


    “生理期你还喝,喝死了责任算谁的,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江听雨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死,不用你交代。你别给我添乱就已经很不错了,安静一点,我缓一下。”


    她缓了得有十分钟,期间宋玉珩的脸色也不算太好,有一部分是因为想说的话太多,硬生生给他憋出来的。


    “你有话就说吧。”


    “我见到那人就想起来了,就是刚才一直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的,就是他传出来的消息我才去玩赛车的。”宋玉珩像是得到了赦免,一股脑吐出一箩筐话,“我靠,他们是故意搞我的吧。还有那个江什么是你?你和他们认识啊?”


    “我改过名,之前认识。”


    江听雨只能给出这个答案,至于他们针对的到底是谁,想必他心里已经有了点答案。


    “你也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他们这些有钱到变态的人都有病,大不了我回去给我爸抽掉一层皮,以后不碰家里生意了。他就我一个儿子,总不能真不让我啃老吧。”


    宋玉珩用轻松的语调安慰她,江听雨联想到什么,扬眉低笑了一声。


    “啧,果然还是笑一下好看。走吧姐姐,送你回家。”


    他递出胳膊,江听雨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宋玉珩紧接着扶着她往车的方向走,把人送到副驾驶后又跑到驾驶位开车,“安全带系好,我的水平可是赛车级别的。”


    才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歇两天就跟牛一样健壮,开车不在话下。他开车还算平稳,江听雨的难受在这一路上缓解不少。她迷迷糊糊想着事情,车窗外的场景也愈发眼熟。


    她住的地方是一片老小区,并没有车库这一说,宋玉珩把车开到她楼下,又问她最近还有没有人跟在她身后。


    “你上楼收拾几套衣服吧,先去我那儿住几天,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周日有一场慈善晚会,大老板指名道姓让江听雨作为宋玉珩的女伴出席,想到这个,江听雨终于没有拒绝,在他的陪同下上楼收拾了几套日常要穿的衣服,驱车前往宋玉珩家。


    即使宿醉,她隔日要处理的工作依然不少。


    最劳人心神的无疑是投资这回事,江听雨连着两天都往徐氏集团跑,她当然见不到徐洲野的面,但接触到的事处处都有他的处事风格。


    周五的团建成了她的庆功宴,大家在推杯换盏中恭维她的能干,只有姚念看出了她的疲惫,因此饭局一结束,她就把江听雨给带走了,“我提前和眠眠姐约好了,谁都不能和我抢啊,下周见下周见。宋总你不会介意吧?”


    宋玉珩很大方地摆手。


    话虽如此,姚念转头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跟她说,“眠眠姐,你要是累了的话我们就下次再约,这几天累得够呛,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其实也想喝一点。”


    神经紧绷了这么些天,一下子还没办法放松下来,正好喝点酒舒缓一下。


    有了她这句话,姚念自然“尽职尽责”带着她去放松。网约车在街道上七拐八拐,路过的景象江听雨完全不认识,但和她之前住的那块区域很像,因此她并不觉得害怕。


    姚念说的那家酒吧就藏匿在市井之中,连招牌都很不起眼,要不是有熟人带着,即便是路过都不一定能发现。


    里面别有洞天。


    姚念显然是熟客,一进去就轻车熟路把江听雨领到了吧台,叽里呱啦报了一堆酒名,“这些都是招牌,信我不会踩雷的。”她又把江听雨介绍给调酒师,“我朋友,下次见到她打个折。”


    江听雨几乎每次去酒吧都不是正儿八经喝酒的,难得有个机会,她更偏向于安安静静坐在吧台前品尝。姚念反而是坐不住的那个,她问江听雨要不要去跳舞,被拒绝后就一个人去了。


    再回来时,边上还跟着一个刚搭讪完的男人。


    “眠眠姐,我们想去下一场,你去吗?”


    江听雨惊讶于小姑娘工作上的老实和工作外的奔放,她拒绝了姚念的“好意”,也知道他们此刻肯定很不想自己打扰,于是叮嘱了两句“注意安全”后就自己打车回家了。


    宋玉珩猫在自己的房间里没出来,江听雨没去打听他睡没睡,回到客房洗漱后就躺在了床上酝酿睡意。


    脑子里突然就回想起了舞池里的那一幕,年轻的男女热情奔放,处于这个环境之中的她好像也被点燃了一些情绪。


    一些并不难以启齿的情绪。


    第23章 C23


    慈善晚会更像是一个社交场合。


    一个人介绍另一个人, 以此类推逐渐形成一个圈,大家打着慈善的名义交际,从而获得比慈善本身更高的利益。


    体面是最重要的。


    江听雨暂住在宋玉珩家, 做造型的时候就更方便了。造型师带来的两条裙子都是宋玉珩选的, 他觉得两件都适合江听雨, 但具体还是要让她决定。


    殷红翡绿, 前者显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江听雨没多想就选择了那条绿绸缎裙。


    裙子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贴着她身体的曲线自然垂下。裁剪很简洁, 加上她很瘦,裸露的肩膀和后背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一举一动之间都让人担忧她的骨头会不会折断。


    她换掉职业装,锁骨中间贴着的那枚平安扣才显现于其他人眼中,白瓷一样的皮肤随着呼吸浅浅起伏,衬得那枚平安扣也像是在呼吸。挂在她脖颈上的红绳颜色深了很多, 看得出来她佩戴了很久, 绳子都已经磨损。


    一看就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也不会一直戴着。造型师有些拿不定主意,询问的目光投向宋玉珩。


    “就戴着吧,跟这条裙子很配。”宋玉珩想了想,将目光投向江听雨,跟她商量道,“要不把绳子换成银链子吧。”


    只要不摘下平安扣,这点要求算不了什么。江听雨把红绳解下来, 换上银链子后重新戴了回去。平安扣接触空气之后变得冰冰凉凉, 贴着她的胸口没多久就染上了她的体温。


    毕竟是慈善晚会,打扮不能张扬, 江听雨做的造型简单,稍微把头发盘起来,除了胸口的链子之外其他多余的首饰一件没有。


    “走吧走吧,早去早结束。”宋玉珩朝她伸出胳膊,江听雨从善如流地挽住。


    在场的来宾都会捐赠一件首饰,之后再进行拍卖,获得的收益将全部用于公益事业。晚会分为上下两场,本质上就是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捐出去,然后再花钱买回来别人不喜欢的东西。


    这些不关江听雨的事,她此行的目的仅仅在于社交。拍卖正式开始前,她挽着宋玉珩的胳膊在会场里晃悠,时不时跟某某老总说上几句。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无聊的吗?能不能直接走?”


    江听雨反问他:“你觉得呢?”


    两人走到香槟塔前佯装拿酒,江听雨趁机扶着他的胳膊缓了缓。她今天穿的高跟鞋磨脚,走了这么久,后边的水泡早就破了,稍微抬一抬脚后跟都能感受到黏连。


    “再坚持一下,晚会开始之后就可以坐下了。”宋玉珩以为她是累了,很乐意给她当拐杖用,他跟她咬耳朵,“你看拍卖单了没?有没有适合我妈的款式,我给她拍回去,省的一天到晚说我没良心。或者等拍卖的时候你给我把把关,太贵的就免了啊,我爸就给了这么一点,抠。”


    “珠宝啊什么的都可以,他们搞这种事情面子都会做足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宋玉珩并没有富二代的架子,这也是江听雨愿意给他干活的原因之一。


    心虚的时候就喜欢做些小动作,宋玉珩喝了口香槟后环顾周围,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后靠近江听雨,“你也觉得他们特装是吧。诶别动,你有根睫毛掉了。”


    江听雨本来不愿意搭理,耐不住宋玉珩非要摘下来。她只好站在原地,任由他的脸靠近自己。他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专心致志用两根手指给她摘睫毛,还要向她展示,“快许个愿。”


    “你多大了还信这些。”


    “老一辈都是有些说法的,快点。”


    江听雨其实没有什么心愿,但还是闭着眼意思了一下,“行了行了,走吧。”


    她重新挽着他的胳膊,转身时倏地和徐洲野对上了视线。


    其实两人都默契避开徐洲野,但展厅就这么大,指不定就像现在这样扭头就见。已经对视上了,那就没有再躲下去的道理,江听雨挽着宋玉珩上前敬酒,客气道,“徐总,还没来得及感谢贵公司愿意和我们合作。”


    “各凭本事而已。”徐洲野的目光莫名像是带了刺,看得江听雨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万幸主持人已经在请各位入座,她这才得以从这样的氛围中脱身。


    走得远了些,宋玉珩侧头贴近江听雨,“他好凶啊姐姐,这种人还是多远一些好。”


    “嘘。”江听雨拧了一把他的胳膊,示意他赶紧把嘴闭上。


    工作之外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向来自然,宋玉珩不时就会叫两句“姐姐”膈应江听雨,她也会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拍卖场上的目标就简单多了,江听雨只需要观察场上有哪些人在竞拍,从而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该给人家递脸面,再就是帮宋玉珩物色礼物。


    珠宝总是没错的,江听雨看了看单子,决定试试下一组的红宝石项链。然而每次她举牌,都会有人给出更高价。


    宋玉珩忍不住嘀咕:“谁啊,这么神经病。”


    从拍卖师手掌指向的方向来看,跟他们竞争的应该是二楼的贵宾,那儿的位置都是特意留给SVIP 的,视野更开阔,也能看见楼下的动向。


    江听雨已经猜到和她竞拍的人是谁,于是主动尽了“成人之美”,把这串项链让给了徐洲野。


    “成交!五百万落锤给0815号买家。”


    江听雨抬头,朝那道视线的主人露出一个祝贺的笑。


    上半场的拍卖到这里就结束了,江听雨及时止住宋玉珩喋喋不休的嘴,“我去一趟洗手间,你别瞎跑,也别乱说话。”


    也不管得没得到答复,江听雨一个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二楼的某个席位紧随其后空了。


    她此行并非真的要解决生理需求,而是物色可以联络的目标。不过这边的洗手间里人不多,江听雨简单补了个妆就拿着包包往外边走。不知道这双鞋为什么这么磨脚,每走一步她的脚后跟都像是在遭受凌迟,说是血肉模糊都不为过。


    她走得慢,也没注意到阴影处站着的人,就这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箍腰捂嘴带到了空无一人的休息室。


    黑暗迫使她惊恐的情绪被调动起来,江听雨刚想张口尖叫,忽然就认出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属于徐洲野的气息铺天盖地包裹着她。


    她恍然发现,自己对他的一切都还很熟悉。


    就连掐着她脖颈的指腹都不陌生,和他指腹抵死接触的那一块皮肤甚至能让她回忆起九年前他们躲在角落里时的场景。


    “徐洲野,你这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吗?和别人同居有意思?给男人挡酒有意思?还是在这种场合和别人打情骂俏接吻有意思?江听雨,九年,你怎么敢的?你知不知道我想杀了你的心都有!”


    江听雨的瞳孔倒映出他挥起的拳头,大脑立刻下达闭眼的指令。意想之中的拳头并没有落到她脸上,而是刮起一阵风,砸在了身后的墙壁。


    她的名字像是在他的唇齿间咀嚼,锋利的獠牙咬断了她的骨头,咬碎了她的每一根筋。


    江听雨咬着一块唇肉,直面他的震怒。


    “所以你就故意给宋玉珩设局,让他玩赛车,还派人跟踪我?再断了公司的资金链,让我低声下气给你道歉?现在更是拍一件自己都瞧不上的珠宝?”江听雨忽然抬手甩了他一巴掌,“徐洲野,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一巴掌来得猝不及防,徐洲野的脸被她打偏,但禁锢她的力道反而更重。他顶了顶侧脸,上面的触感尤其清晰。


    “我没同意。”


    “那我现在再说一遍,徐洲野,我们已经分开了,分开了九年!不管你有没有同意,已经过去了九年,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唔!”


    唇瓣相贴,却没有半分温柔可言。徐洲野的膝盖顶入她腿间,毫不退让地将她的手腕摁在墙上。他像是要把她的吸入的空气全部掠夺,再强硬地渡入自己的气息,打上属于他的烙印。


    唇齿间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再就是湿咸的感觉。


    那是江听雨的眼泪。


    徐洲野一瞬间脱了力,他的手在颤抖,想触碰她的眼角却被避开。


    “你让我觉得恶心。”


    徐洲野置若罔闻,掰过她的下巴重新吻上去。他的吻蛮横,她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不似刚才那样挣扎,任由他索取。


    “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别这样,江听雨。”


    所有力气散了个干净,江听雨没有跑,只是贴着墙壁无力下滑,他失了神,颤抖着半跪下来搀扶她的身体,最后攥着她的脚踝,轻轻从鞋跟里抬起,要给她贴创可贴。


    “不是这样的,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对你一点都不上心,他连你受伤了都不知道,他不爱你。”


    “可是我们已经这样了。别说你九年前爱我,也别说现在这样是因为爱我,爱不是这样的。徐洲野,没有能力的话,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和我有关系。”


    挣脱他的掌控比想象中容易,江听雨没再停留,径直走向门外。裙摆从他手中滑过,仅仅只是一瞬愣神就再也抓不住。


    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直接回去,江听雨在洗手间简单处理了一下,遮去脖子上的红痕后又去酒台前连喝了几杯红酒镇定心神。


    “怎么这么慢?”


    宋玉珩狐疑看了她一眼,被江听雨打断,“拍到哪一件了?”


    “你……”


    “待会儿拍这件吧,总不好空着手走。礼物的话可能需要你自己去置办了,剩下的没有合适的。”


    宋玉珩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徐洲野的位置是空的。


    他不傻,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但江听雨的反应又太冷静,弄得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思量之下,他还是决定晚会一结束就带着江听雨先走。


    “提前走不合适,而且就一条路,不好走。”


    晚会的地点定在半山别墅,确实只有一条下山的主干道。宋玉珩讷讷“哦”了一声,还是没忍住道,“那个什么,虽然我们不如别人有钱,但是还有法律傍身。”


    “确实和他打了个照面,但我没事。”江听雨朝他笑了一下,“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况且我们确实有一些过去的事要处理。”


    “行吧,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


    他们是最后走的那一批,一截路上就只看得见他们这一辆车,但随后后视镜就出现了另一辆车的踪迹。后车在山路上也不断加速,宋玉珩本能踩下油门,但徐洲野更疯狂,强硬地让前车落后下来。


    从两辆车并行再到后车反超,宋玉珩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徐洲野反超。后者猛打方向盘,平行的车子转了半圈,最后车身横截,强迫他们停下。


    轮胎和地面极度摩擦冒出烟雾,后路能清晰看见几道黑痕,车灯相互对峙照耀下,能清楚看见徐洲野那双偏执的眼睛近乎疯狂地盯着江听雨。


    第24章 C24


    徐洲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宋玉珩惊魂未定, 要是他刹车晚了点,或者徐洲野速度再快些,他们两辆车的后果就是直接翻下护栏。他猛拍方向盘, 迟钝半拍的脏话还没来得及倾泻, 就见江听雨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你先回去吧, 我今晚回自己家。”


    “沈眠!”


    “回去吧, 没事。”


    徐洲野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


    江听雨关上车门, 一步步走向徐洲野的车。白色光晕笼罩在她周身, 绿裙摆在她身后拖拽摇曳。她直接上了他的副驾, 泰然自若地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徐洲野挑衅地看了宋玉珩一眼,很快发动引擎驱车离开。他在江听雨从自己身边离开的时候就想到了无数种折磨她的方法,开车追逐的时候更有一瞬间想过一脚油门踩到底,和前面那辆车撞个彻底。


    好在他控制住了自己。


    还不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他舍不得砸破水晶球,他要把本就属于自己的抢回来。


    江听雨一句话都没说, 上车之后就闭眼休息。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淡去, 忽然有雨降下来,“唰唰”打在车玻璃上,显得车内更加沉默。


    隐约能听见空调制冷的声音,徐洲野看了眼身侧人,她闭着眼睛,不知道睡着没有。


    空调声很快听不见了。


    江听雨始终清醒,没有报地址,因为她知道徐洲野清楚她住在哪里。车子稳停在她家楼下, 她也恰如其时睁开了眼睛。


    松扣, 开门,下车, 所有动作都不拖泥带水。江听雨提着裙摆淋雨而行,徐洲野看着她裸露的脊背,自然没有遗漏在她蝴蝶骨上滑落的雨珠。


    她的脚步一顿,复又折返回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无声的对视,徐洲野顿时了悟她的意思。


    他下了车,跟着江听雨的步伐进入楼道。


    四楼,他在心中默念。


    高跟鞋和皮鞋的脚步声近乎一致,不用多余的声响就能唤醒感应灯。两人一直沉默着走到三楼,三楼的楼道灯是坏的,视线落入黑暗,脚步声这才错开,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一直延续到江听雨家门口。


    她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进门后随手抛在了玄关柜上。高跟鞋歪歪扭扭倒在地面,徐洲野看了一眼,弯下腰给她扶正时看见了边上摆放整齐的一双鞋子。


    款式和码数一看就是男人穿的。


    江听雨已经把灯打开了,屋内的场景一览无余。各式各样的东西按照既定目标归整起来,很有生活作息。茶几下甚至垫了一张毛茸茸的地毯,看起来她经常坐在那里。


    徐洲野没看见自己想找的,目光在拉起的阳台帘上停留几秒,收回时又和江听雨对上。


    她在讽刺他:“有什么好看的?不都调查过了吗?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都知道吧。”


    徐洲野抿唇,江听雨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即便他确实没有做到如此地步。她转移视线的动作放的很慢,有种在翻白眼的感觉。


    “我家没有那个东西。”


    她拖着长裙摆往房间走,声音就飘在身后。


    徐洲野明白她一连串举动的意思了,门口传来“咔哒”一声响,玄关上的钥匙也跟着他一块离开。


    再回来时,屋内所有灯都关了,只有房间隐隐透着柔和的光。


    徐洲野的节奏突然慢了下来,他寻着光源走向这里唯一的房间,透过门缝看见江听雨已经简单洗好了澡,正坐在床边擦拭头发。


    她抬眼看他:“浴室在你身后,直走。”


    徐洲野完全听从她的指令。


    所有地方都有她的气息,浴室地板还是湿的,洗手池上残留着几根她的长发,沐浴露和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徐洲野像有什么怪癖一样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开始洗澡。


    他走回房间,门没有关紧,轻轻一碰就能推开,床头柜上的红酒瓶空了一大半,倒映的影子里有一部分颜色明显更浅。


    台灯照耀下她的样子更为清晰,她躺在床上,白色的棉质睡裙替代绿绸裙覆盖她的身体。徐洲野以为她睡着了,但她忽然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握着酒瓶喝了一口。


    然后递给他。


    徐洲野没有拒绝,对着她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


    她不管他有没有接稳就直接松了力,重新躺回床上,妆已经卸干净了,那双茶褐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人的灵魂有时候仅需一个对视就能达到共鸣。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也知道他想要什么。


    酒精已经无法安抚江听雨的情绪,有什么正挣扎着从她心脏钻出来。她的内心深处迸发出火花,身体用反应叫嚣着,迫切找到一个发泄口。


    床上她的气息更浓。


    她太瘦了,徐洲野一只手都能握住她的两条腿,他攥住她纤细的脚踝,猛地往床沿一拉,支起一边膝盖顶在她腿间,又俯身贴近她。


    头发上的一滴水珠滑落,恰好落在她的眼角。


    江听雨轻轻眨了下眼,那滴水像是她的眼泪,要往她的发丛钻。


    徐洲野舔掉那滴水,又轻轻吻了她眼下的乌青。他的吻顺着鼻梁往下游移,停留在她的唇。


    虎口卡在她尖细的下巴上,指腹一偏转变成摁在她下巴上,他使了些力让她把唇张开,力道不容拒绝。


    酒精被催化,江听雨启唇配合。


    她探出胳膊,笨拙地摁灭了刺眼的台灯,徐洲野紧随她的胳膊探去。


    红酒瓶被碰倒了,液体汩汩涌出来,掩盖了喘息和撕塑封膜的声音。


    房间里彻底陷入黑暗,任何感知不仅没有因为酒精变得迟钝,反而在黑暗中更为灵敏。


    手替代了眼睛,唇的目的地不止是唇。


    徐洲野再次吻住江听雨,这次她却避开,张口咬住了他最脆弱的脖颈。


    力道很大,像是被压制的小兽得了机会报复,狠狠反口撕咬,让徐洲野又痛又爽。


    痛和爽的出处多元,他能感觉到自己脖颈上被她咬住的皮肤和底下的血管在突突跳动。江听雨同样暴露了她的脖颈,他与她交颈,看着那白皙的皮肤终究没舍得下口,只吻了上去。


    脖子很痛,他没有要躲的意思,开始推进。


    两人逐渐适应彼此的节奏,但江听雨很快就跟不上他。


    “徐……”


    “我知道。”


    他知道,但却在故意作怪。江听雨胸口的那枚平安扣在皮肤上跳动,时而剧烈时而缓慢,在滑落她脖颈的前一秒,徐洲野顺着链子勾起来,将平安扣抵进了她嘴里,一语双关:


    “轻点咬,小心别咬碎了。”


    江听雨觉得这个夏天异常闷热,哪里都汗津津的。


    好像碰上徐洲野她总是在哭,她讨厌自己哭的样子,眼睛许久未见地蕴满了眼泪,再重一点就要掉出来。


    “我真的……很讨厌你。”她断断续续说。


    这是心里话,或许里面有一些假意,但不是假的。


    徐洲野没有回答她的话,江听雨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说的不那么连贯清晰,所以他根本没听进去。


    他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明明语气是体贴备至的,但行为却截然相反。


    “累了吗?”


    她点头,眼里溢出两滴泪,快速滑到头发里。


    “你说句好话,说了我就停。”


    平安扣被取出,徐洲野用虎口圈住她的下巴,摩挲她唇上被压出来的挂绳痕迹。


    她身不由己,但还是倔强地咬牙吐出一个字,“不……”


    “不爱听。”徐洲野强硬地把两根手指抵进她嘴里,免得她咬到舌头,“所以只能继续。”


    想到他的手指到过何处,江听雨猛地拍他手臂抗拒,力度对于徐洲野来说就像猫挠,他再用点力,她的注意力就被分散了。


    至于“继续”了多久,江听雨对此完全没概念。


    长期紧绷的神经得到了舒缓,累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床已经没法躺了,徐洲野在问她哪里有干净的床单可以换,但她已经进入了半睡眠状态,眼神空洞,不知道睡着没有,只是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回应。


    唇被吮肿了,水润润的,苍白的皮肤终于有了点气血,但眼下的乌青也更明显。


    徐洲野抱着她去洗澡,两人最后紧贴在一起,就着床上一小块还算干的地方睡了过去。


    江听雨久违地听见了闹钟铃声。


    她是被吵醒的,铃声很吵,响了足足有一分钟还没停,思绪在这一分钟里迅速回笼,身上的酸楚提醒她昨晚切切实实发生了什么。


    她一动,腰上箍着的手臂就把她重新拉了回去。后背撞上结实的胸膛,江听雨蹙眉,挣脱他的束缚就要下床。


    她捡起床边的睡裙,别扭着边穿边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声音带着过度用嗓后的沙哑,但徐洲野还是听清了她的话和话里暗含的意思。


    “江听雨,你觉得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和你一夜情?”


    “不然呢。”江听雨直接默认她和宋玉珩的情侣身份,“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都是成年人了,别玩那种负责的游戏。你已经成功报复到我了。”


    “是啊。但是江听雨,一晚上怎么够?”徐洲野嘲讽地冷笑一声,掐住她的后颈,重新将人揽进怀里。


    手臂突起的经脉证明这个力道难以挣扎:“我和他谁能让你爽,弟弟有我会疼人吗?”


    他用恶劣的行径证明这个“疼”字是动词。


    “他平时是不是不行?让你昨晚馋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情根深种舍不得放手。”


    “他有我有钱吗?他有我会照顾人吗?他比我更会服侍你吗?”


    江听雨很反感他将话题刻意扯上一个无辜的人。踩向他脚背的力度丝毫没有收着,甩到他脸上的巴掌力度不亚于昨晚。


    十二小时里,徐洲野已经挨了她的两个巴掌。


    他不怒反笑,反而握着她的手往身上探,“昨晚不是睡得很好?你难道舍得?我报复你?到底是我报复你还是你利用我?”


    陈媛妈妈寄来的那些保健品就放在客厅茶几下,并没有多加遮掩,那样的数量用来搭积木都不为过,他定然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参观”完了她的家,徐洲野不瞎,他连阳台都要看一遍,怎么会遗漏她经常坐的地方。


    江听雨对他有了个确切的形容,他就像是进入别人领地的狗,然后在各个角落留下自己的气味。


    更何况他是个极其聪明的,肯定能发现一些有关她失眠的端倪。


    “你总是喜欢自作主张,觉得所有人都要听你的,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情绪。”


    江听雨用力挣开他的手,不愿再多给他一个眼神。腿间的酸软让她迈出的每一步都艰难,徐洲野伸手去搀扶她的胳膊,但她显然不想领情,眼神里暗含警告。


    他也不恼,反而盯着脸上的巴掌意兴阑珊,更是打电话叫人送来了东西。洗漱完,他直接坐在沙发上看她走动,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江听雨今天在穿着打扮上花了格外多时间。她脖子上的痕迹尤其多,光是遮瑕完全遮不住,她换上了一件长领才勉强遮挡。一出房间,罪魁祸首就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看着她。


    “你怎么还不走?”


    徐洲野往她身后看了下,瘪了瘪嘴角,“急什么?怕我被人看见?”


    “随你。”跟狗说不通人话,江听雨翻了个白眼,走到玄关换鞋上班。这次他跟了上来,搂着她的腰,似乎是要一块出门。


    即使动作再怎么自然,江听雨还是发现了他想遮掩的事。


    玄关处那双属于宋玉珩的鞋子被踢得歪七扭八。


    第25章 C25


    出门前耽误了不少时间, 江听雨到公司的时候比平常晚了许多。她照例买了杯咖啡才上楼,其他同事已经到的七七八八。


    姚念迎上来,说宋玉珩已经来了, 正在办公室等她。


    “我知道了, 你去忙吧。”


    江听雨的工位离宋玉珩的办公室很近, 料想到会是什么问题, 她把东西放回工位才过去敲门。指节刚叩了一下, 门就已经迫不及待开了。宋玉珩显然就在门后面等她。


    他把人拉进去,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肉眼可见的着急。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宋玉珩吊着的一口气刚松了半分,江听雨就提出要从他家搬出去的事。


    “那你岂不是往火坑里跳?!”


    “你小声一点。”江听雨很感谢他的好心,但更讨厌他这样不成熟的心性,沟通起来都要多耗费些精力,“跟踪我的人是徐洲野派来的,他总不可能把我绑架了吧。”


    “但是……”


    “宋总, 这是我的私事, 你有点越界了。”


    宋玉珩无话可说,江听雨也不想多做解释,“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一开门,外边“众神归位”。好几人发出掩饰性的咳嗽声,还有好几人鹌鹑般缩回脑袋,局促整理桌上整齐的文件。


    江听雨挑了挑眉梢,回到位置上就开始工作。她尽量不动弹,这样腿间的难受感就不会那么明显。但杯子里没咖啡的时候, 她就不得不去一趟茶水间了。


    见她起身往茶水间走, 三两个八卦的同事都给姚念使眼色。


    “眠眠姐,你今天的气色好好啊。”


    “是吗, 可能只是腮红打重了。”江听雨搅动着汤匙,似笑非笑看着小姑娘,不仅把人看得心虚,还直接浇灭了她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一会儿记得把上周的总结拿过来。”


    回工位的时候,江听雨不经意用指背碰了碰脸颊,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短暂的举动。


    江听雨在茶水间的时候很随和,但一接触工作,她随和的样子就再难看见。姚念熟知她的工作作风,没过多久就一脸苦涩走到了她的工位旁,放下文件夹的时候又问她有没有卫生巾。


    “应该是有的,稍等。”江听雨把通勤包拿出来翻找,她习惯把备用的卫生巾放在小隔层,但是她的经期刚过去不久,自己也不确定包里还有没有多余的。


    有是有,但翻找东西时,她还发现了里面眼生的物什。


    是一管药膏,外涂,作用是消肿。


    谁放进去的不言而喻,难怪出门的时候徐洲野要刻意靠近她。


    江听雨把东西塞到包的角落,喝了口咖啡才继续工作。


    因为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她在工作的时候一向专注冷静,但今天却频频走神。酒精、欲望,多年来累积的情绪促成了昨晚的混乱,出现这样的结果更是江听雨一手促成的。她指责徐洲野和她产生联系,却总是想起是她打破了这场平衡。


    非要细究的话,当初也是她要给他贴创可贴的。


    江听雨强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上,晚上更是加了一会儿班才回家。


    她对自己家再熟悉不过,哪怕没有一丝光亮,她也能凭记忆想起屋内的陈设,包括在床上发生的一切。


    混乱还未来得及收拾,地上的红酒渍已经干涸,那一块地板多了一层暗红的磨砂质感。被子被推到床的一边,床单毫无遮掩,原先的水渍已经干了,徒留上边凌乱的皱褶。


    江听雨全部收拾干净,但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她抱着枕头去沙发将就了一晚,但问题显然不在于床。她入睡的时间更短,以至于白天用来提神的咖啡越喝越多,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天,就连同事们都看出了她的状态极差,劝她好好休息。


    姚念跟着她学习,两人之间也比较熟,有些话她也不藏着掖着,“眠眠姐,你是不是和宋总吵架了?”


    她赶紧解释:“周一你进办公室的时候,我们在外面都听见宋总的声音了——当然没听清你们说的什么!只是声音大,像是在吼一样!而且他这两天都来得好早,有时候我来公司和他坐一班电梯,吓死了都。”


    “加上不是有句话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你是没看见自己这段时间有多拼。”


    江听雨的意识有些恍惚,等姚念滔滔不绝讲完了她才反应过来。桌上的饭菜几乎没动,江听雨夹了片菜叶到嘴里咀嚼,而后朝她笑笑,“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关心,我会好好休息的。”


    然而隔天一大早,她就在上班路上追尾了别人的车。


    交警判定事故她全责,因为闯红灯,她的驾驶证还被扣了几分。江听雨对此没有异议,她的头很涨,耳边听到心脏突突的狂跳声,甚至还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颇像磕了药的瘾君子。


    宋玉珩来警局接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要请假。”江听雨说。


    宋玉珩的反应比她还剧烈:“你赶紧请吧,你不请我都要求着你请。”


    她确实需要换个环境改善自己的睡眠质量,休年假这件事在她的计划之内,因此这几天的工作都挤压到了一起。


    开始休假前,她对宋玉珩说,“工作上的事我都交代下去了,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其实你不想听到我打电话的对吧。”


    江听雨笑了:“你知道就好。”


    她回月港的事没有提前告诉陈媛和贺敬森,三人见面实在仓促,江听雨刚从高铁上下来,连行李箱都还没来得及放回家;陈媛刚值完班,整个人精气大减;而贺敬森刚修完车,身上还沾着机油的味道。


    三人看着彼此之间狼狈的模样,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陈媛捧着江听雨的脸看了又看,“不会是吃保健品吃的吧?”


    “神经,就是压力太大了而已,失眠就越来越严重了。”


    “大城市真是吃人的地方。”


    夏季的天色暗得很慢,一天忙碌的时分结束在黄昏到来的那一刻。他们吃烧烤的地方在繁忙热闹的小吃街里,街边摆满了红色的塑料椅,还有各种小吃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香料味霎时有些呛鼻,但很是吸引人。


    贺敬森挪了挪烧烤的位置,方便她们动手拿。陈媛还要沾辣椒面,他“啧”了一声,说她吃那么辣小心拉肚子,又问江听雨,“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看看吧,网上应该没号了,我明天找同事给你加个号。”陈媛把五花肉从签子上撸下来,在辣椒面里滚了一圈后往嘴里塞,还要挑衅地看向贺敬森。


    他用一种“你等着”的眼神看她,而后起身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可乐。果不其然,陈媛被呛得连连咳嗽,贺敬森一手一瓶拉开了易拉罐,分别放到两人面前,还要挖苦她,“活该吧。”


    “你管我!”


    “狗才管你!”


    跟两只蝉一样哇哇叫个不停,江听雨被吵的耳朵疼,急忙叫停,“你们俩从小吵到大,快三十年了还没吵够?实在不行就结婚吧,天天吵个饱。”


    “谁要跟他结婚,一张嘴说不出两句好话,谁嫁给他谁倒霉。”陈媛的脸颊因为咳嗽变得红润润的,嗓子似乎还没恢复好,她说完之后就不断小口抿着可乐。


    贺敬森则是往嘴里灌了口啤酒,嘀嘀咕咕,“说得好像谁想娶你一样。”


    “我听见了!”


    “……”得,越说越吵。江听雨听着他们拌嘴,倒也不觉得无趣。最后两人吵累了,又把话题转移到江听雨身上。


    她这次有七天的假期,且没有要去哪里玩的打算,最多就是见见陈媛和贺敬森的父母。只不过她现在状态太差,让长辈见了定会为她操心,所以还是等到看完心理医生再去拜访。


    回到家的第一夜和南淮的每一个夜晚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见完心理医生,江听雨对于改善自己的失眠都没有什么信心。


    她以前尝试过褪黑素,但经常睡到半夜就会自然醒,断断续续的睡眠反而让她更加疲惫。安眠药确实有用,但会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不到万不得已,她一般都不靠药物入眠。


    月港很有生活气息,尤其这栋楼里住了很多中年人,一到特定的时间点,跳广场舞、唱小曲等等的动静就会准时响起。而此时楼下搓麻将的声音哗啦哗啦响,光是听到楼下大爷掺杂着卡痰的笑声,她都能猜到他今晚赚了多少。


    已经凌晨两点了,也不知道这些大爷大妈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


    江听雨穿上一件薄外套,决定去外边走走。


    她不打算在外边多待,于是终点选在了二中,一来一回刚好半小时。街道上不见行驶的车,更不用说学校里还会有学生。她想起周五吃烧烤的那时候,那会儿正好赶上学生放学,一大群穿着校服的学生熙熙攘攘往小吃街走,讨论要吃什么,抱怨课业繁重,感慨终于能回家。


    心理医生建议她应该跳出环境,多释放一点情绪。


    但是她的情绪早在至亲一个个离世的时候消耗完了。包括家,江听雨已经很久不说“想回家”这种话了。


    她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外站了一会儿,本来想买包烟的,但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兜里除了家门钥匙什么也没有,无奈只能作罢。


    这一走,好像更清醒了。


    江听雨认命般叹了口气,慢慢抬脚往楼上走。


    二楼打麻将那家好像已经散局了,没再听见麻将碰撞的声音,但有人在说什么“出老千”。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在二楼楼道里站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没动静后才挪步子。


    一层楼的阶梯才24级,江听雨低着头,走一步数一个数。


    “二十四。”她说完,忽然撞进了一个人的眼眸。


    第26章 C26


    也许只有扇动眼睫的一个瞬间这么短, 江听雨就被人攥着手腕裹进了胸膛里。


    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动得很快,震得江听雨的耳朵都发麻。手中的钥匙被这个忽如其来的举动晃掉在了地上,在地面上划出一道脆响。她本想去捡, 但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我才几天没盯着你, 你就能把自己的车撞得稀巴烂。电话打不通, 发消息不回, 江听雨, 你可真能耐,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肇事逃逸了。”


    她撞她自己的车, 跟他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江听雨用力推开他,但直到胳膊都酸了,两人的姿势都没什么变化。


    她有些恼,踹了他小腿两下,“你有病啊徐洲野,放开我!我要回家睡觉了, 你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巧了, 我也想要睡觉。”


    两人之间对于“睡觉”这个词有歧义,江听雨看向他的眼神染上了几分防备。待他的胳膊一松,她就立刻拉开了距离,摸黑捡起钥匙,也不急着开门,“附近有家四星级酒店,好走不送。”


    “被你踹伤了,走不动。”


    “那你就躺外边吧。”江听雨把钥匙插进锁芯, 先推开外面那道铁门, 里面的木门没有关,她只开出能容纳自己的一个小缝, 闪身进去后就要把门关上,但被他用脚尖抵住。


    “你想睡觉,我也想睡觉,我们谈个合作怎么样?”


    徐洲野谈的“合作”更像是一种床搭子关系。他需要固定的床伴,她需要睡眠,而他正好能帮她。


    更何况他们“知根知底”。


    江听雨抗拒:“徐总勾勾手指就有一堆人排队陪你,我何德何能入您的眼?”


    “江听雨,你还真是把我看得很脏啊。”徐洲野勾勾她的下巴,咬牙道,“我要是告诉你我只和你有过关系,你是不是还得给我一巴掌,然后跑去告我欺诈?”


    她心里确实有些震惊,于是咽了咽唾沫,偏头躲开他的手,“口说无凭,到时候你往我杯里下安眠药,我嗑药睡着了还得感谢你?”


    “试试呗,就今晚。”


    江听雨的犹豫就是徐洲野的机会,他如愿进入江听雨家,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行李箱。他只是下楼一趟的功夫,她家里就多了一个黑色行李箱。


    江听雨理所应当地疑惑:“你开车来的?”


    “走来的。”


    “……神经病。”江听雨刻意忽视他的风尘仆仆,给他指了一个方向,“浴室,别搞得脏兮兮的,不要改变里面所有东西的位置。”


    老房子到处都有岁月的痕迹,徐洲野本来想看看有关江听雨成长的印证,但今晚的时间不允许,他只好作罢。


    浴室的设施简陋,他并没嫌弃,进去后先琢磨了一下水阀,很快摸准了这个东西的习性。然而刚洗到一半,身上的泡沫都没来得及洗干净,灯突然灭了。


    “江听雨?”


    没人回应,他顿了顿,继续摸黑冲干净泡沫,随意擦了擦后套上裤子。走到外边摁动两下开关,才发现是灯烧了。


    哪里都没开灯,好在月光明亮,能勉强照亮家具的位置和房间的方向。江听雨正在床边坐在玩手机,屏幕透出的荧光打在她脸上,明明眼睛都累得酸胀,眼眶红得像是哭过,但还是看不出一丝困意。


    “我可以参观一下你家吗?”虽然是询问,但徐洲野已经把房间的灯打开了。


    光线刺眼,江听雨顿时感到烦躁,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了看他的口袋,“徐洲野,你有烟吗?”


    她之前没抽过烟,也不喜欢烟味,但某些时刻,想抽烟立刻会占据她的思绪。


    “没有,”徐洲野回答地很是干脆,连一秒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别想了,一根都没有,戒了。”


    江听雨说:“我要睡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可以。


    他哼笑一声,视线若有似无在她手机界面停留了一瞬,“脾气还挺大。”


    江听雨掀开被子躺下,正想说他还不关灯,就见他站在灯下,一条胳膊伸到了后领,另一只手攥着衣服下摆,利索地将上衣褪了下来。


    宽阔的肩膀往下游移是一截劲瘦有力的腰肢。腹部块状匀称,在那段身体上连绵起伏,沟壑一路向低处延伸,最后隐没在裤角。


    薄薄的灰色居家裤挂在腰间,随着他走动的步子,腰间的白色系带小幅度晃动着。


    极具张力的成年男性的躯体,江听雨甚至看清了他左腹下的一颗痣,就在胯骨往上一些。她转过身,背过去不看他,“你把衣服穿上。”


    “我睡觉就这样。”徐洲野关了灯,熟稔地躺在她身边,伸手要扯她的被子,“看过了摸过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床能明显感觉到下陷,他的体温炙人,气息一下笼罩她全身。仅仅只是松懈了一秒,徐洲野的手就顺着被子的缝隙钻了进来,成功击破了她的防备。


    只有一个枕头,徐洲野一凑过来江听雨就往另一个方向缩,她很快就睡到了枕头外边,两人之间宽得能再躺下一人。


    “转过来,你这样怎么睡?”


    江听雨没动弹,偏偏徐洲野今晚格外有耐心。怕他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最后她先沉不住气,小幅度挪着身体,保持闭眼的样子转向他。


    即使闭着眼,她都能感觉到徐洲野的笑意。


    他把胳膊伸进她的脖颈之下,不容拒绝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江听雨的呼吸乱了,气息呼出,触碰到他的胸膛之后又被她吸回去,变得更热了,像是处在刚下过雨的沙漠。


    甚至徐洲野指尖触碰她睫毛的时候,她差点就没忍住睁开了眼。


    “乖宝宝。”


    他的指腹滑落到她的眼角,而后是鼻梁。江听雨抿抿唇,想象之中的指腹没有落到唇上,反倒是扶住了她的下颚。


    徐洲野的唇贴上她的,先是一触即分,三两下“啾啾”声后稍稍用力,即便是松开也没有拉开距离。他在她唇上轻蹭,像是羽毛一样让人缱绻。


    江听雨忍不住微抬下巴。


    这是一个讯号,徐洲野的动作大胆了些,他压近她,第一感觉就是她说话的舌比她的嘴软多了。


    追逐,拉扯、搅动,江听雨吞咽不及,嘴角可见晶莹,呼吸都变得湿黏黏的。


    喉咙里溢出几声呜咽,她逐渐喘不上气,睁开眼睛推他的肩膀。


    徐洲野一直没有闭眼,她在他漆黑的眼睛里看见满脸潮红的自己,手一下就没了力气,他趁机吻得更深,几乎是胡搅蛮缠后才主动退开距离。


    捧着她脸的手扣在她腰上,徐洲野把人朝自己拉过来的同时在她嘴角啄了一下,“宝宝好棒,比以前进步很多。”


    江听雨难得主动把脸往他的胸口埋了埋,选择装死。


    徐洲野没有硬要她给出什么反应,这个反应已然足够。他把下巴支在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开始有节奏地轻拍她的背。


    拍背声和他的心跳声形成一种莫名和谐的规律,江听雨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夜无梦。


    江听雨睡觉基本不怎么动弹,只有要醒的时候动作才多一点。因此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翻身的动静还把徐洲野给吵醒了。


    难得睡个好觉,江听雨并不想被这个声音影响,趁着意识还没彻底清醒,她用被子蒙住脑袋,伸手去摸手机在哪。


    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徐洲野伸手一滑,关掉闹钟的时候顺带把手机给关机了。他重新躺回去,把被子往下扯了扯。


    能感受到有人在拨弄脸上凌乱的发丝,江听雨又翻身,迷迷糊糊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有那么一瞬间,徐洲野整个人的脊背都是僵住的,他轻笑一声,在怀中人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抱着她继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连懒筋都睡了出来。江听雨借着窗帘的缝隙朝外看了一眼,外边天光大亮,时候显然不早了。


    居然没听见楼下跳广场舞的声音?被窝里难得这么舒服,她伸了个懒腰,还在想是不是大妈们换了阵地时,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腰上揽着的那条胳膊紧了紧,徐洲野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又恩将仇报?”


    “抱歉,忘记你在这儿了。”江听雨的视线在他上身滑过,随后垂下眼眸,转移话题问他,“我手机呢?”


    尤其拙劣的演技,徐洲野把手机递给她,又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江听雨,你真的很不会装。”


    江听雨装作没听懂。不过徐洲野有法子治她,“你睡觉真的很不老实,一个晚上动个没停,你家楼下都不来投诉的吗?还有,你知道你睡觉有流口水的毛病吗?”他指了指身上,“我都湿了。”


    明明可以好好说话,但他非要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混淆视听。江听雨面上的恼怒丝毫不掩饰,边摁开机键边回他,“我睡觉不流口水!嫌弃你就别睡。”


    他笑得蔫坏,掀被子起床的时候还刻意把被子兜在她脑袋上。


    江听雨有些后悔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尤其是看见他搭在椅背上的白T恤后,她惊觉徐洲野已经又一次侵袭了她的生活。


    锁屏亮起,电话卡率先弹出一条消息,随后是铺天盖地的微信信息和未接电话。待看清上边的备注,江听雨赶紧掀开被子下床。


    然而已经晚了,徐洲野已经替她把门给打开了。隔着一道镂空的铁门,门内门外的两人看向对方的视线里成分复杂。


    打量、敌视,不屑。


    徐洲野手上的刮胡刀还在运转,他没穿上衣,只套了一条裤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刚睡醒的懒散劲,要多闲适有多闲适。


    他扬起一边眉梢,语气自然道,“她在房间里,刚睡醒。”


    全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第27章 C27


    早在江听雨主动和贺敬森和陈媛提起“徐洲野”这个名字之前, 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


    他们三个可以说是一出生就认识,对方有什么习性都知道。江听雨不会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加人好友一定会给备注, 而且必然是全名。


    她有徐洲野的微信, 说明他们一定有接触, 并且交情不浅。


    更何况泛泛之交不会给她发那样的信息。


    “他就是徐洲野?为什么他现在会在你家, 你什么时候又和他有联系的?”


    江听雨很难向他解释她和徐洲野现在的关系,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走廊上, 用脚踢了踢墙皮, 上边留下小半截黑鞋印,“你别问了,反正不一定就是坏事。”


    “什么样才叫坏事?掉几滴眼泪还不够,要到心甘情愿被他消耗感情然后寻死才叫坏事吗?江听雨,你难道忘记了之前为他流过的那么多眼泪吗?”


    自从改名过后已经很少有人叫她“江听雨”了,绝大多数人都叫她“沈眠”, 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叫她“阿姜”, 贺敬森就是其中之一。可他现在显然是气急了,才会这样连名带姓喊她的旧名字。


    她双手搓了搓脸,脸颊都被搓红了一片,但还是没有回答的意思。


    贺敬森气不打一处来,拔高了声量问她,“既然要断就断个彻底,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理智了?”


    人要是每时每刻都保持着理智,总有一天会像超载的船一样彻底沉没。


    江听雨此刻已经有了要爆发的苗头:“什么才是理智?理智就是我的神经每天高度紧绷, 然后吃不好喝不好一直到猝死为止?你凭什么觉得我的行为就是不理智的, 这是我的生活!”


    隔壁的门忽然开了,大概是忘了铁门的声音很大, 邻居阿姨注意到两人投过来的视线,尴尬地嘀咕一声“垃圾没拿”后又钻了回去。


    一连串的质问,江听雨愈发觉得没什么好跟贺敬森解释的,她将视线扭开,没有想继续跟他说话的意思,“就这样吧,你别插手也别过问,这件事情跟你们没关系。”


    两道门被接连拉上,过程中她都刻意避免和贺敬森有眼神接触。睡觉的魇足被这次的争吵驱逐,江听雨给自己倒了杯水,徐洲野恰到好处地从房间里出来,“外边那个是小四还是小五?”


    他已经穿好了衣服,看起来人模狗样,一张口就暴露了恶劣的习性。


    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外边的争执,但江听雨不想考虑这些,她喝了半杯水让嗓子得到一些湿润,这才抬眼看他,“合同呢?”


    徐洲野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随后拿出了两份合同,其中一份顺着桌子滑到她面前,“你看看有哪里不合适,直接在上面修改。”


    合同上放着的是一只钢笔。


    他拉开椅子坐下,慢条斯理拧开笔帽,不紧不慢转动。


    “我不需要每天陪睡,固定日期就行。”江听雨拧眉,每天都睡一起跟同居有什么区别,“二四七,剩下的时间就免了。”


    “可以。”


    意见达到统一,两人都在纸上更改原本的条款。江听雨继续往下浏览,不得不说徐洲野是个十足的生意人,这份合同每一句用语都很正式,让人挑不出毛病,但内容却让她不忍直视。


    她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办公事:


    “一周三次太多了,最多两次。”


    指间夹着的笔安静下来,徐洲野挑了挑眉毛,并不赞同江听雨的话,“你是不是没见识过一个正常男人的精力?”


    她直视他,颇有要说出“一周一次”的架势。徐洲野妥协般点点头,利落在纸上划了一道,重新写了个数字上去。


    “再加一条,不许说侮辱人的言论。”


    “我什么时候说过侮辱人的言论?”


    “少装傻。”


    徐洲野被她这副无赖的样子逗得哼笑出声。


    耳朵捕捉到这个声音,江听雨的耳廓都开始发烫,她极快地扫过最后一项内容,这份关系将持续六个月。


    似乎有点太长了些,但她还会因为工作在南淮待很长一段时间,想到自己租的房子也差不多这个时间到期,江听雨没再犹豫,利落签下自己的名字。


    各取所需,徐洲野于她而言就是工具。她早已是独立的个体,这种事没什么好避而不谈的。


    因为手快,她还差点签成了“沈眠”。


    一式两份,两人签完之后各自保留了一份。江听雨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安排,签完名后就要回房间,“你可以走了。”


    字面意思上的睡了一觉,他们现在就应该像激情一夜后的男女一样各回各家。


    “我对这里不熟,不知道去哪。”徐洲野摊手,“出于人道主义,你也该礼貌地挽留一下我这个熟人兼合作伙伴吧。”


    “随便你,别把我家弄乱,别动客厅的钢琴。”


    徐洲野又问了她昨晚问过的问题:“我可以参观一下你家吗?”


    不管现在同不同意,最后他都会想方设法看见,江听雨说了“可以”,又说不许他进入另外一个房间。


    “那是我外婆的房间。”


    她说完就坐到了沙发上,留徐洲野一个人在房子里面晃悠。


    房子面积不大,但处处都透露着温馨,仔细看还能发现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涂鸦。进门的那片墙上标记着各个时间段江听雨的身高,到“17”这个数字就停了,徐洲野上前比了比,才到他胸口的位置。


    鞋柜里还放着几双手织的毛鞋,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他就能知道那双织有粉色小花的毛鞋属于江听雨。他看向她,江听雨就坐在沙发上。


    他开始探寻她目光里的内容,沙发前面那张茶几上用尖锐物品划出了一个火柴人;电视后面的墙之前应该挂了什么,后来又被取下,留下好几个方方正正的痕迹。电视柜上还摆着几朵手工制作的塑料玫瑰花,放了很久,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


    边上就是祖孙三人的合照。


    徐洲野走过去,定定看了许久。她那时应该有十多岁了,五官已经长得很明了,脸颊还带着明显的肉感。被家人簇拥在中间,笑得眼睛弯弯。


    “你长得很像你妈妈。”


    “见过的人都这么说。”


    “我小时候从不好奇自己变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江听雨勾了勾唇,很快垂下眼眸,“你自己看吧,我回房间了,别弄乱我家,别动钢琴。”


    她进去后就没再出来,徐洲野在客厅开了个线上会议,抬头时已经到了下午一点。两人都没有吃饭,连早餐都没吃,他起身去厨房里看了看,冰箱里面就只有矿泉水和护肤品,橱柜里更惨不忍睹,只剩下一包速溶咖啡。


    冷锅冷灶,难怪把自己养成这样。


    他点了外卖,敲门让江听雨出来吃饭,“你不饿吗?”


    其实还好,她都是看胃的反应,有感觉了才吃。但既然有饭吃,便没有不吃的道理。


    两个人吃,点了四道菜,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愿意亏待自己的嘴。江听雨没客气,坐下就开始动筷子,反正他叫自己出来吃饭也是为了有人收拾桌子。


    “这儿的外卖一般般。”


    江听雨朝他碗里看了一眼,里面的米饭基本没怎么动过。月港口味偏咸,他可能确实吃不惯。


    “条件就这样,我不会做饭,你吃的惯就吃,吃不惯就早点回南淮吧。”


    “附近有没有超市?”


    “我不会做饭。”


    徐洲野莫名笑了:“我又没说让你做饭。你不吃饭我也要跟着一块饿死?我的精力消耗很大的。”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江听雨往嘴里塞了口米饭,含糊说了句“随你”。


    按照平时的作息,现在正好到了午休结束的时间,她收拾完外卖盒后照例去厨房冲了杯咖啡,哪知还没喝,身后伸出的手就将杯子拿了过去。


    徐洲野抿了一口,眉头微蹙,“很一般的豆子,也就你喝得下去。”


    “你应该说‘谢谢’。”


    已经是最后一包咖啡了,江听雨深呼吸了两下才忍住没发火。她没了喝咖啡的心情,更觉得自己和他不适合待在同一屋檐下,“麻烦你喝完之后洗干净杯子。”


    这个插曲过后,两人都没再有过交流,就连吃饭都异常沉默。洗完澡,江听雨早早躺在床上玩手机,余光注意到门缝外的灯灭了,随后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将手机锁屏,背过身去躺好。


    门开了后很快合上,脚步声到了床边就停了,江听雨知道徐洲野在看自己,说什么都不转过去。


    “别装了,知道你没睡。”徐洲野掀开被子躺在她身后,伸出胳膊揽在她腰上,“抱歉,咖啡明天赔给你。”


    她轻飘飘“嗯”了一声算是接受。


    徐洲野兀地轻笑一声,低笑声和被窝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江听雨的耳朵里,让她半边身体都麻了。他似乎就在等这个反应,一个吻在她后颈落下,顺着脊背往下流连。


    她咬着唇,不让声音溢出来。


    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的小腹,刚碰过冷水的缘故,传递到身体里的感觉凉凉的。江听雨挣了一下,被他摁住。


    她以为他要做,于是配合他的动作。


    被子因为他抬肘的动作鼓起,江听雨支着胳膊微抬身体,感觉到他的指节滑到了她的耻骨。


    轻轻一勾,布料顺着细腻的肌肤往下游走。


    她蹬了蹬腿,脚踝上的束缚感彻底散了。


    “擦过手了。”


    一根、一根手指,缓慢、细致地擦过。


    徐洲野很会吊人胃口,先是点了点唇,然后整个手掌包住。


    “宝宝这里好热。”


    就连手指都热了。


    两人都是侧躺,他的胸口就抵在她的后背,唇就在她耳边贴着。那些气息钻进她的耳朵里,江听雨的耳朵明显红了。


    他嵌住她的耳尖,江听雨的颤抖却并不只是因此——她最熟悉的两个手指有了动作,指尖残存的冰凉转移到了另一个更敏感的位置。


    要是带着监护仪,那一定会因为心跳的频率发出警报。江听雨有些后悔当初买了这样的被单面料,店家宣传的池水般的冰凉触感在此刻有了确切的体验。布料摩挲,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虫一样钻进耳朵里,她的后背浮起一层细汗,顺势抓住了徐洲野的手臂,指甲用力掐住了他。


    她没有想着要收力,不用看都知道他的手臂上一定留下了月牙般的痕迹。


    那是疼的,但不至于让徐洲野停下来。有汗珠滑落到了枕头上,她像刚跑完一场长跑,抵达终点的时候瘫软在迎接她的人身上。


    心脏在自我平复,但视线还是有些恍惚,余韵带动着身体慢慢回味。


    徐洲野吻了吻她汗湿的鬓角,毫不吝啬地夸奖,“好厉害。平时自己也会这样吗,哪个更快?”


    江听雨的脸霎时红了,她推开他,卷着被子要离他远点。


    徐洲野的动作更快一步。


    他压住被子,她作茧自缚。江听雨动弹不得,方便他凑上去咬她的耳尖,又轻轻将唇覆盖上去,“乖宝宝是不能撒谎的。”


    “滚。”


    徐洲野笑出了声,这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支着脑袋,牵着她的手捏了捏掌心,“换我了。”


    江听雨还没反应过来,手心就感受到了不可忽视的温度。


    大脑给出的指令是攥紧手指,徐洲野吃痛,有一瞬间怀疑她是故意的。但看到她眼里的生疏,他只是用侧脸蹭了蹭她的脸颊,叫她放松一些。


    被子严严实实罩着两人,就连上衣都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但燥热却越发清晰。


    江听雨忽然能理解为什么他会说一周两次少了,她的手腕疼,掌心因为摩擦一片火辣。


    她忍不住催促:“你能不能快点?”


    徐洲野没答话,只是用时间证明这事儿快不了。他忽然托住了她的背,缩进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距离,而后身体明显放松下来。


    江听雨有些嫌弃自己的手,这细微的小表情没被徐洲野忽略,他好笑地吻住她的唇,报复性地咬了咬。


    “没套,今晚先不做,明天再满足你。”


    *


    早上八点是楼下大妈们固定的聚集时间点,“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是永不过时的开场白。


    江听雨是被楼下动静吵醒的,她有一瞬间在埋怨自己家为什么不在一个听不见声音的楼层,而后意识就在这个问题里逐渐清醒了。


    身旁凹陷下去的位置早已回弹,摸上去只有空调吹出来的凉意,猜测不出原先躺的人离开了多久。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种无所事事又无法继续入睡的感觉实在难以适应,她翻来覆去,还是决定起床。


    门一开,客厅隐隐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徐洲野正站在客厅打电话。鲜少能看见他如此严肃的样子,公事公办的语气,面上不带一点情绪,眉眼之间尽是冷峻。


    见到江听雨出来,他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继续交代事情的同时朝厨房的方向指了指。


    江听雨不明所以,走进厨房的时候才发现锅里热着东西。东西不少,除了豆浆油条之外还有小米粥和包子,甚至边上还有一碗豆花,看样子应该是在外边买的。


    肚子难得在这个时候就感受到了饥饿,她去洗漱,挤牙膏的时候发现架子上也摆了他的东西。


    不多,但属于异性的存在感很强,牙刷和漱口杯硬是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挤出了一点空隙,紧挨着她的,旁边是他的剃须刀。


    江听雨把东西拿下来,奈何找不出更适合放置这些物品的地方,于是又摆了回去,开始慢吞吞刷牙洗脸。


    出去时徐洲野正好结束通话,他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刻意避开,她默也就认自己可以不用回避,内容听了三四成,大致就是公司上的事。


    江听雨抬眼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离九点还剩一刻。


    这么忙,难怪早餐买回来还没吃。江听雨把早餐端出来,和他一前一后落座。她先夹了个包子小口吃着,有点干,又喝了口小米粥,双睛兀地一亮。


    甜甜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包子只吃了两口就被抛弃在一旁,她只青睐甜味的豆浆和小米粥。


    徐洲野推了推豆花,微抬下巴示意,“甜的,你能吃就吃,不吃一会儿丢了。”


    甜口的基本上都进了江听雨的肚子,小腹明显感觉到了胀意,这顿早饭吃得心满意足。


    吃饱了,人也好说话起来,徐洲野提出去超市,她欣然同意。


    最近的大型商场离这里五公里,开车是最好的选择,江听雨那辆撞坏的福特还在南淮某家修车厂里。但与其选择楼下那辆奢华的迈巴赫,她还是选择挤公交。


    但徐洲野显然不这么想,他拉住江听雨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朝副驾看去,“别浪费时间。”


    这辆车在老小区里实在招摇,不想面对路边大爷大妈们八卦的视线,江听雨尽量往座位缩,用余光查看到了哪里。


    刚瞥见早餐店挂在外边的“豆花”两字,徐洲野就说话了。


    “坐成这样?我这辆车见不得人?”


    “啊?”反正已经开出小区了,江听雨干脆摆正身体,“没有。”


    “那就是我见不得人。”


    “……”江听雨无言以对,良久之后才闷闷憋出一句,“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徐洲野扯了下唇,刹车等红绿灯。


    从早上的那通电话来看,他今天中午应该有个会要开,因此身上穿的是白衬衫。此时袖子挽起,露出一截小臂。


    线条流畅,有明显锻炼过的痕迹。宽大的手掌握着方向盘,指尖随意敲击着。江听雨注意到他修得圆滑的指甲,脸一下就红了。


    她偏头看向窗外,摁下车窗键。


    徐洲野偏头看她一眼,在操控台把窗给调了上去,“快到了。”


    三两分钟的时间,江听雨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两人并肩走到入口,徐洲野在门口推了辆购物车。


    她没什么要买的,但又担心进去后想买的就多了,还在考虑要不要也推辆车时,先一步进去的徐洲野已经停住脚步叫她,“江听雨。”


    一辆推车应该够放两个人要买的东西,如是想着,她很快跟上他的步伐。


    周末,不少老人都会选择带小孩来商场消磨时间,顺便减轻家里电费的负担。这一层卖的东西多以零食为主,小孩的身影也多。过道上不少追逐打闹的小孩,好几次避让不及,撞得江听雨一个踉跄,更有一次直接把她挤到了徐洲野身上。


    无处可扶,江听雨下意识扶住了徐洲野的腰。感受到掌心下的僵硬,她站稳之后仓皇收手,低低说了句“抱歉”。


    徐洲野的脸色算不上好,江听雨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随手挑了盒速溶咖啡就和他离开了这块区域。


    果蔬区明显少了很多小孩,两人的步伐也悠闲许多。徐洲野慢条斯理挑水果蔬菜,江听雨就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到处看看。


    以前有妈妈和外婆做饭,她顶多切个菜扒个蒜。后来去到南淮,住的地下室通风性差,那一年里她基本上都是在学校解决三餐。上大学没有条件做饭,工作后更是点外卖吃,以她现在的水平进了厨房,怕是连蔬菜都认不全。


    她偷偷瞟了眼徐洲野的背影,不太能想象出他做饭的样子。


    他挑果蔬的动作熟练,一颗番茄在他手上都变得像是艺术品,江听雨看着他把菜放进袋子里,又不紧不慢放进推车。


    里面满满当当,她早先放进去的两盒咖啡早就不知道被淹没到了哪个角落,于是赶紧拦住他的手,“这些已经够多了,我家冰箱没有那么大。”


    顺着她的视线,徐洲野也预见了不堪重负的冰箱。他终于舍得收手,和江听雨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


    江听雨本来想走自助收银台,但徐洲野却拉着她往人工的位置走。人多,长长的队伍移动得极其缓慢,尤其后边还有一个好动的小男孩,不断打量队伍前面其他人买的东西。


    最后更是直接停在了收银台前。


    “苹果、草莓、超薄、零感,螺……”


    周围的大人都刻意回避这道稚嫩的声音,小男孩的妈妈更是直接红着脸把人拉了回去。人是被拉走了,但声音还响彻在上空。


    “妈妈,那个字叫螺什么——那个哥哥拿了两盒,还有别的!我也要。”


    众人悄摸摸看向徐洲野,又貌似不经意看向江听雨,她强装镇定看手机,实际上耳根都已经红透了,偏徐洲野还能神态自若地继续拿。


    她忍无可忍,赶忙制止他的手动作,咬牙切齿道,“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徐洲野将手里那盒带有“热感因子”的长方体放进推车,用“明知故问”的眼神回应她。


    恰好轮到他们,他直接省去跟她说话的时间,将东西一件件放到台子上。


    售货员扫描商品的时候忍不住多看徐洲野两眼,他神色自然地把东西放进购物袋里,最后亮出自己的二维码。


    江听雨本来想结自己买的几件商品的账,但看见台上一堆方块,她还是选择了离他远一点,回去之后再把钱转给他。


    小票机吐出长长的票据,徐洲野本来想说不用了的,被江听雨先一步夺了话头,“给我吧。”


    三个大号购物袋,有两个重的被他提走,江听雨随意把小票塞进袋子里,等到上车了才拿出来。


    一小串都是各种款式口味的避孕套,她忍不住咬牙,“你是要去荒野求生吗?”


    徐洲野幽幽看她:“不多试几种怎么知道哪款最合拍。”


    江听雨有种跳进狼窝的感觉。


    购物袋是半透明的,恍惚可见里面物体的形状。下车之后她走得飞快,连口大气都没喘就到了房间里。


    等袋子重新提回厨房,里面只剩下一些食材。


    徐洲野并未多问,只是叫她帮忙把围裙给自己套上。


    他正在敲鸡蛋,江听雨只好代劳。她找到套头处,抿唇思考怎么给他套上。


    没有高跟鞋的帮助,她只到他肩膀的位置,而且他还在作怪,故意抬起下巴,让她的行动难度更高。


    “低头。”


    这下又太靠近了些,两人几乎是额头抵着额头。江听雨往后退了一小步,总算是把围裙套进了他的脑袋。


    她又绕到他身后系绑带。


    徐洲野的行李箱里都是正装,白衬衫本就修身,再稍稍一拉,他的腰身就被勾勒出来。


    围裙是新买的,很简约的黑色,和他白衬衫一对比更显得肩宽腰窄。徐洲野已经在用筷子搅鸡蛋,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不算大块的壮硕,但一看就很有力。


    江听雨咽了口唾沫,系腰带的时候稍稍用多了些力,几乎贴着他的腰,“你忙吧,我把这袋东西放进冰箱里。”


    她“冷着脸”,以为自己这样就会显得和平常没区别,殊不知自己这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早就被他看透了。


    徐洲野轻轻勾了下唇,继续切菜。


    毕竟自己才是主人,让他一人在厨房里忙活有些不合理,江听雨好几次想去帮忙都被赶了出去,理由是不给他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


    三道菜齐齐端上来,她心里的气才消了。


    番茄牛腩、肉末茄子,紫菜蛋花汤,做的不比饭店差,江听雨忽然能理解他为什么觉得这边的外卖一般,“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印象里他们两个都是去食堂或者到外边吃。


    “难得你还会关心我。”徐洲野睨了她一眼,“在国外的时候学的,吃不惯白人饭,好几次把自己吃进了医院。”


    江听雨有种被噎住的感觉,她戳着碗里的米饭,听见徐洲野下一句话时才感觉好一点点。


    “吃吧,现在便宜你了。吃完还是你洗碗。”


    餐桌上只有细微的咀嚼声,他做饭确实很有水平,江听雨连饭都多吃了半碗。她下午其实对晚饭抱有期待,但微信来了消息,她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赴宴。


    到了约定的时间,江听雨站在玄关穿鞋,对沙发上的徐洲野道,“你晚上自己吃吧,我和别人有约了。”


    *


    陈媛每周的必演节目是相亲。


    她不恨嫁,每次相亲都是浑水摸鱼。陈母也知道她的态度,因此采用“题海战术”,“小题”错过就错过了,但是“大题”她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江听雨去到陈家的时候,陈媛正百无聊赖蹲在楼下等她。


    “怎么个事儿?又给揽黄了。”江听雨好笑地踢踢陈媛的鞋尖,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行了别丧了,走吧,天塌了我给你扛着。”


    蹲太久,脚已经麻了,陈媛借着她的力站起来抖腿,一脸苦相,“可不就是天塌了吗!”


    陈媛当年高考失利,最后去大专学了护理专业,毕业后直接被分配到医院实习转正。还算稳定的工作,但放在相亲市场就容易被拿捏。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个奔三的公务员,本地户口、铁饭碗、有房有车,是父母眼里的香饽饽,对于陈媛这种平平无奇的“小镇姑娘”来说更是她高攀。


    难得休假遇上周末,陈媛本想和江听雨好好聚聚,结果时间都被高矮胖瘦的男人挤满了。她照旧敷衍了事,陈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她这次认真对待,好好跟人家聊一聊。


    结果她不仅迟到,还总问一些让人尴尬的问题,好好的咖啡不往肚子里倒,反而撒在了别人身上,对方可以说是黑着脸走的。


    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两边家长那儿,不找个帮手,陈媛在劫难逃。


    果不其然,陈母面对江听雨还是笑脸盈盈,到了陈媛那儿就是一声冷哼。


    气氛怪紧张的,江听雨赶紧勾住陈母的胳膊进去,在身后偷偷给陈媛打手势,“突然想吃阿姨您做的饭,就带着空肚子来了。”


    陈母喜笑颜开,乐滋滋把人迎进门,“回来好几天也不知道来阿姨家坐坐,想吃什么一句话的事,这段时间你休假?自己主动点,到点了就来阿姨家吃饭。”


    陈媛灰溜溜进门,尽量不发出声音换鞋,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她想做点事情表现表现,于是给大家盛饭。


    “放下放下,我自己来。”陈母看她一眼,继续对江听雨道,“阿姨不知道你来,就煲了个汤热了点中午的饭菜,够不够吃?不够阿姨再去炒一道。”


    “不用了,我下午吃了零食,就是馋这一口饭菜而已。”


    “那行,就跟以前一样啊,别客气。”


    不知道江听雨说的是真是假,反正陈媛肚子是饿了,下午那杯咖啡她才尝了个味儿就全撒了。


    筷子刚伸出去就遭到亲妈的嫌弃:“还好意思吃呢。”


    “妈……”


    “你可别叫我妈,我女儿可干不出这种事来。”似是太着急,陈母被自己呛到,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你以为你条件很好啊?人家愿意见你就不错了。你要是像阿姜这样读书厉害会赚钱,还用得着我给你物色对象吗?”


    这话说的,纯纯是在拉仇恨。江听雨嘴里的青菜差点从鼻子里钻出来,她匆匆用纸擦了擦嘴,劝道,“阿姨你这么说我就要批评你了!不能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只会读书,换了其他方面还真比不上媛媛!再说我也是给别人打工,也没到大富大贵的地步,二十四小时待命用身体换钱,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她还能平衡工作和休息时间陪陪家里。”


    见陈母面色稍缓,她往对方碗里夹菜,乘胜追击,“感情的事您别急,我们自己有打算。实在不行,我和媛媛以后搭伙过日子给您养老。”


    陈母被她逗笑:“说的什么胡话。”


    “您真不用着急,这就跟小时候写作业一样,越逼越不想写。再说媛媛长得不差吧?性格也好吧?等她到那个时候了找对象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刚才确实说了气话,哪有母亲真觉得自己孩子条件差的,陈母缓了口气,终于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她咳了咳,还是提醒,“不合适就算了,你回头跟人家在网上道个歉,妈买点水果给人父母送去,这事儿就算翻篇。”


    陈媛乖乖往嘴里夹了一小口米饭,听见这话点头如捣蒜。她压着嘴角的笑,在桌子底下给江听雨竖了个大拇指。


    吃完饭后,江听雨陪着陈母在客厅聊了一会儿天,眼看时间差不多,陈母就出门和小姐妹逛街去了。


    陈媛在厨房洗碗,江听雨过去帮她沥水,没有大人在的场合聊天都自在许多。


    “你怎么没叫贺敬森来?他最会活跃场子了。”


    “叫了,他先问了一句你来不来,然后就说不来。你们吵架了?”


    “算是。”江听雨把自己和徐洲野的事说了,但没说他们之间的合同,就只提了一嘴他们现在有联系。


    碗差点碎了,陈媛满手洗洁精,诧异问她,“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几天。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就没提。”


    “那他现在在你家?”


    “嗯。”


    见她笑得不怀好意,江听雨捅了捅她的肩膀,好笑问她,“你干嘛这个表情?”


    “有点东西啊你,你两睡一块去了?”


    “……没。”


    “刚才我妈说你气色好了点,我看不是保健品的功效,是雄性荷尔蒙的滋润吧!”


    越说越歪,偏偏她想的还真就对了,江听雨提醒她不要在家长面前乱说,又说自己要回去了,“我这次来没提东西,给你转了两千块钱,阿姨买那些保健品花了不少吧,你贴给她,多的钱买点止咳润肺的东西,我看她老咳嗽。”


    “知道了,我本来想带她去医院看看的,但她不愿意,您老再出出马,帮我劝劝。路上注意安全。”


    临走时,江听雨问她知不知道贺敬森要去南淮开店的事。


    陈媛一愣,随后垂下头慢慢冲洗手上的泡沫。她摇头,“他没跟我说,他有自己的想法,别逼他。”


    两栋楼都在一个小区,江听雨很快就回到了自己家。徐洲野在这儿没地方去,她干脆把钥匙带走了。


    一开门,人就坐在沙发上敲电脑,听到动静后抬眼看她。


    去熟人家,一切都以舒服轻便为主,江听雨没化妆,只把头发扎成了丸子头,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她在陈媛家没怎么吃,此时肚子里空空的,还站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就问徐洲野,“家里还有饭吗?”


    很自然的语气,让人有一种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很多年的感觉。


    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他将电脑合上,放到茶几后起身去厨房,“我还没吃,一起吧。”


    看来是真忙,才会这么晚还没吃。


    都是中午剩的,但热完之后滋味跟中午的比没什么区别。饭后照例是江听雨洗碗,她将碗筷放好,从厨房出来时徐洲野还在客厅敲电脑。


    她没打扰,拿了睡衣就去洗澡,之后就窝在房间玩手机。等到快十点,徐洲野也带着一身水汽回了房间。


    高大的身影在身体上方投下一片阴影,江听雨刚抬起头看他,徐洲野就已经将她手中的手机抽走,支腿搭在床沿,圈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薄荷的味道,冰冰凉凉的,一下在唇齿间融化。


    江听雨很快适应他的节奏,被他压着倒在床上,他的手刚探进她的睡衣,还没来得及触及里面一层布料,她的电话就突兀地响了。


    她挣扎着唤醒一分神智,喘着气推开他,“徐洲野……等等,我有个电话。”


    是宋玉珩。


    “姐姐啊。”黏黏糊糊的,江听雨听了就知道他没好屁放,八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大老板的事要自己帮忙。


    但徐洲野不这么觉得,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趁江听雨不备将手机抽走,打开免提之后丢在床上,身体重新盖了上去。


    蛊虫一样的声音往她耳朵里钻:“偷情就要有偷情的样子,对吧?小点声宝宝,别让他发现了。”


    他的嘴唇总是有光泽的,那是一种健康且精力旺盛的象征。细细麻麻的吻从她的唇角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游移。她听见很小声但又清脆的动静,知道那是他的牙齿磕到了睡衣扣子。


    江听雨在大热天打了个寒颤,扭动着想躲开他的脑袋。可双手很快被他摁在床单上,他占据上位,顶顶她示意手机的方向,“回话啊,宝宝。”


    “什、什么事?”她咬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


    “我这两天出去玩了,公司丢下了一堆事要处理,现在搞不过来了,你帮帮我呗。”


    一边耳朵是这个声音。


    “东西呢,放到哪里了?”


    另一边耳朵是这个声音。


    江听雨的大脑只能单线程工作,她指了指床头柜的第一层,这才回话,“你让姚念整理出来给你,她知道流程的。”


    “我知道,但是她还没出师,比不上你这个师父啊。”


    徐洲野在她耳边诱哄,让她自己选一个。她的注意力暂时在电话上,随手拿了一盒出来,“我现在……有点事要忙,明早我一起开个线上会议,你让姚念给我整理一份要点。”


    难得没听见徐洲野挑逗的话,江听雨看向他,就见他打量着那个盒子,随后不紧不慢拆开,比了个“螺旋”的口型。


    “……”


    “原来宝宝是激进派。”


    “没了你我怎么办啊。上次送你的那条丝巾喜欢吗,有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尽管开口。”


    江听雨的唇已经被封住了,徐洲野彻底夺回了她的注意力。手机被他挪到了更远的地方,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鄙夷,“丝巾?宝宝喜欢丝巾吗?喜欢的话所有牌子的所有款式都给你买下来好不好?”


    久久得不到回应,电话那头的宋玉珩“喂”了两下。


    床单被蹭得皱皱巴巴,江听雨费力去够手机,唯恐这边的动静让宋玉珩听出什么端倪。


    哪怕不出声,身体相互碰撞的地方也会有反应。


    咕咕唧唧是最明显的。


    “嘘。”


    徐洲野以唇封口,但那一瞬间,还是有一部分声音从江听雨嘴里溢出。


    明显且毫无掩饰的声音,是一定会被收音的程度。


    第28章 C28


    一场较量持续到凌晨一点才结束。


    害怕电话那头听见这些难以启齿的声音, 江听雨浑身上下都紧绷着,更有让徐洲野吃瘪的想法。


    让宋玉珩听自己的墙角固然能满足徐洲野内心阴暗的恶趣味,但听见江听雨压抑的哼唧声, 他还是觉得自己独享比较好。


    他不好受, 好几次守不住阵地, 讨伐也就更加凶猛。江听雨宁愿把自己的唇咬破也要忍着声音, 他就重重顶撞一下, 咬上她的唇, 跟她说电话已经挂了。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之后可谓是酣畅淋漓。


    这张她睡了二十年的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叫喊, 总让人担心会不会在哪一次撞击中断裂。江听雨仰面小喘着气,看向徐洲野时难得平静,不掺杂各种各样的感情。


    略微粗粝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他将人捞起来,抱着去了浴室。


    江听雨的视线往下一瞟,看见了垃圾桶里散落的四个铝箔纸。


    她权当没看见, 享受完徐洲野到位的事后服务, 睡觉前还想着一件很重要的事。


    最近一则通话是和宋玉珩的,通话时间不到五分钟,对面应该没听见什么回应才会主动挂断。江听雨想了想,还是等到开晨会前一个小时才给他发信息。


    SHEN:昨天去爬山了,信号不太好,你后面说了什么事吗?


    一发出去,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是个拙劣的理由。


    聊天框上方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标识,宋玉珩的消息回的很快:难怪, 我说你那边的声音怎么窸窸窣窣的。没事, 没听到就算了吧,我已经有打算了。[阴险][阴险]


    SHEN:好的, 准备一下,要开会了。


    江听雨松了口气,刚退出聊天框,宋玉珩的头像就冒出了一个鲜红的数字1.


    他明晃晃发出质疑:不对啊,月港哪有什么山,想看日出还要夜爬?


    她只好用“去外地”来搪塞,好在宋玉珩并没有细究,或者说他并不是很在意,匆匆提了一嘴“进会议室了”后就没再发消息。


    江听雨调试好角度,很快进入姚念给她开好的线上会议室。机位设置在她平时坐的位置,摄像头的这边只有她一个人,面对的却是除宋玉珩之外的办公事里的其他人。


    有她在场,这场会议还是由她来主持。刚开场,她就注意到办公事里很多人都心不在焉。


    周一,困倦是很正常的状况,但连几个稳重的同事都走神。江听雨顿了顿,捋了捋垂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正想继续开口,余光就注意到了不断亮起的手机消息。


    姚念疯狂提醒她:眠眠姐!你的耳朵后面!有痕迹!露出来了!!


    内心已经弥漫起浓浓的尴尬,江听雨借着看资料的时间勾起头发挡住众人视线的焦点,冷淡提醒:“第一个部门可以开始了。”


    手指悄无声息摸到耳后,那儿的确有一小块皮肤不太平整。昨晚他好像确实咬了她,被她咬了回去。只不过当时意识都在别处,完全忘记了他咬人的事。


    徐洲野这条狗,最喜欢到处留痕。


    之后的进程都算顺利,江听雨保持着闭麦的状态,边听汇报边查看资料。


    她在房间开的会,就坐在靠近窗台的书桌上。这个方位正好和床相同,她戴着耳机,注意力都在汇报人的声音上,全然没注意到房门的动静。


    一只骨骼明显的手忽地闯入镜头,玻璃杯在早阳的照射下投射出光芒,江听雨被这道折射的光线晃了眼,自然注意到了镜头里他的闯入。


    这只手未免太显眼了一点,汇报人都有些卡壳。众人若无其事听汇报,实际注意力都在宋玉珩和他身后的投屏上。


    江听雨在桌子下推他大腿,见他稳如老狗,又使了点力掐他。


    “嘶。”徐洲野不痛不痒吸了口凉气,带笑逗趣,“下死手啊。”


    就连宋玉珩都注意到了大家的不对劲,嘀咕了句“怎么了”,回头看向屏幕。


    徐洲野的手刚好闪到镜头外,他单方面看见宋玉珩的脸,前一秒还带着打趣的眼神立刻变得狠厉和敌对。


    屏幕里只有江听雨,想到她帮自己的忙,宋玉珩很善意地笑了一下。


    大家看向这位年少老板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同情。


    他虽然赚到了钱,但他失去了爱情啊。


    至于宋玉珩,他根本没意识到会议室里的“暗流涌动”,甚至还在会议结束后向江听雨夸赞假期的好处。


    “你有人样了。”


    江听雨:“……”


    宋玉珩刚放声笑了两下,就听见江听雨毫无情面的声音,“宋总,我目前还在假期中,这样的情况我只帮你一次。”


    说完不管他的哀嚎,直接挂了电话。


    交代完工作,她这儿的忙碌就此告一段落。


    时间的紧迫感传递到了外边,徐洲野的会议正在进行中。徐氏的规模是Eternal的几十倍,他作为掌大权的人,每天的会议都有好几场。


    他全程都在用英文交流,说话的时候很流畅,但这场会议显然不是那么轻松。徐洲野的眉头蹙起,用英文反驳对面的提议。


    江听雨犹豫此时走出去会不会打扰到他。


    似是感应到她的存在,徐洲野偏头朝她看来。紧蹙的眉头一瞬间松懈,他抬下巴示意她可以走动,看回电脑屏幕时又恢复成方才严肃的模样。


    她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的时候悄然打量那边的动静。对面的内容定然是听不见的,但徐洲野的声音无比清晰。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只回复“推迟,等我回来再处理”。


    盛了半杯水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江听雨没跟他有眼神交流,直接回了房间。


    他这场会议开了两个小时,两人中午点的外卖。


    饭到了半个小时,徐洲野那边的动静才逐渐消停下来。江听雨拆开外卖盒子,直言道,“你要是忙就回南淮吧。”


    “不用。”


    快速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按了快捷键,徐洲野掀起眼皮看向江听雨,视线若有似无划过桌子下面的某处,“还疼吗?”


    江听雨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被嘴里的米饭呛得咳嗽起来,双颊的绯红不知出于哪种原因。


    “没什么感觉。”


    “是吗?”徐洲野的语调上扬,像是羽毛一样让人抓心挠肝,“下次努力。”


    话虽如此,他翌日还是因为公司上的事先一步离开了月港。


    家里一瞬间空了许多,没了厨子,江听雨三餐都得靠外卖。她的睡眠质量不好不坏,早上依旧醒得早,正好和早起上学的孩子一块吃个早餐。


    小区外边就有早餐店,正是上次江听雨看见“豆花”的那一家,走到前边才发现不仅仅只有两个字这么简单。


    月港算是四线城市,经济发展缓慢,但胜在环境好,很多外地中老年人都喜欢在这边长居。


    口味一碰撞,选择也就多了起来,“豆花”前边标注着大大的“咸甜”二字供人选择。


    江听雨盯着那两个字,不知不觉就出了神。见她一直盯着招牌看,老板热情问她要吃什么。


    “一碗甜豆花。”


    白糖融进了热豆花里,融化的一部分沁入滑嫩的豆花,还未来得及融成糖水的糖粒在牙齿间研磨。江听雨还在想着一些被自己忽略掉的事,陈媛的消息就发了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南淮。


    她的假期也才一周时间,最迟后天早上就要启程。


    陈媛约她明天晚上和贺敬森一起吃个饭。


    江听雨和贺敬森吵架之后就没再联系,连带着三人的小群都沉默了好几天。潦草的处理方式只会让亲密的关系变得潦草,江听雨思索片刻,同意了陈媛的提议,主动将地点约在了贺敬森的修车店。


    她只在开业的时候来过他的店,就连路线都不太熟悉。陈媛轻车熟路地领路,还能说出沿途有哪家店做的东西好吃。


    “刘记的绿豆饼一绝!我经常来买,走着走着就熟悉他店的位置了。”


    拐个弯,贺敬森的修车店就到了。


    小车他能修,电动车也能修,就连自行车都能动手操作,门外摆放着好几辆电瓶,两人走过去,鼻尖最先嗅到浓浓的机油味。


    一辆银白的小车被架起,车底下露出半截脏兮兮的牛仔裤。陈媛过去踢踢那人的裤腿,躺板车上的人很快就滑了出来。


    贺敬森满身油污,尤其是两只手,甚至看不见原本的肤色。他见到是她俩后蹙起眉头,似乎在诧异她们会来。


    弯下腰,陈媛环臂笑嘻嘻看他,“干嘛,不认识我们了?”


    江听雨也说:“看到我们你不开心?”


    贺敬森瞥开视线,嘀嘀咕咕说了一句什么,随后两只脚落在躺板两侧地面,腰腹一用力就坐了起来。他径直走到水盆边,拿肥皂沾水搓手。


    见他别扭的样子,陈媛忍不住凑过去逗他,“你俩闹别扭,这不就是变相问我要跟谁吗?绝对不允许啊,今晚都把话说开!”


    贺敬森仔细扣着指甲缝里的油污,而后扯下一旁挂着的毛巾擦手,闷闷跟江听雨道歉,“上次是我太冲了,对不住。”


    江听雨刻意往其他方向看,浅浅抿了下唇。


    想象中的回复没有那么快听见,贺敬森的心沉下去,如果可以,他现在只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能恢复到最初的时候。


    但真的听见她的话,他心里尝到的又是难言的滋味。


    “三十年的家人,我能理解你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放心吧,我没放在心上。”江听雨宽慰一笑,“我们想吃二中外边的那家小龙虾,你请客。”


    跟多年前一样,她们两个走在前边商量着点什么口味,他在身后不急不慢跟着。


    “阿姜。”贺敬森突然叫住她,原本想说的“我”变成了“我们”。


    “我们肯定支持你。”


    第29章 C29


    回到南淮, 江听雨并不急着去上班。


    贺敬森提前在网上物色好了几个修车的铺面,地址靠近郊外,江听雨就在附近帮他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周五连着周末她几乎都在奔波, 到了晚上才能好好歇下来做点自己的事。


    一旁搁置的电脑播放着这段时间的热播新剧, 江听雨对剧不感兴趣, 只是单纯听个响, 她平时听博客多一些, 今天打开这个偶像剧也只是因为姚念的推荐。


    电话接通后电脑画面就定格住了, 她在和贺敬森说关于房子的事。视线偶然瞥向电脑, 看见屏幕里一张不算陌生的脸后,她更是直接选择了关闭。


    已经说的七七八八,江听雨听见敲门声,用肩膀夹着手机去开门。


    外边站着的人好几天没见。


    看清门外的是谁,江听雨稍稍卡壳,有了要挂电话的念头, “……先这样吧, 等你来的时候再看看喜欢哪间,挂了。”


    “不看看是谁就开门,现在胆子倒是大。”高大的身影踏进她的领地,徐洲野微挑眉峰,指腹朝她小巧的耳垂探去,故意逗她,“还是说在特意等我?”


    两人好几天没联系,上次联系还是他回到南淮之后给她发的一句“到了”, 她看见消息已经是两小时后, 简短地回了一个“好”,之后聊天框就再没有别的动静。


    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样, 江听雨当然不会顺着他的心意,直接拍开了他的手,“想多了,刚刚在打电话,没有注意而已。”


    敢跟他动手的怕是只有江听雨一个,被打了,但徐洲野眼里并没有半分愠色。


    她还是没打耳洞,摸起来还跟多年前一样可爱,他摩挲着指腹上残存的柔软触感,又凑到唇边轻触,随后跟着她的步伐往屋里走,“是上次那个跟你吵架的?”


    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江听雨不答,他见她反应后微拧眉。明了她又讨厌他不经允许就洞悉她一切的掌控感,一句“抱歉”就从唇里吐了出来,又道,“下次记得想我。”


    “谁要想你。”


    接二连三在她这儿吃瘪,徐洲野反而乐在其中。他将门口的行李箱拖进来,在江听雨错愕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将箱子摊平,从中取出一双崭新的拖鞋。


    箱子里还有其他生活用品,包括但不限于他的衣服。


    房间就只有一个,除了她的衣柜,这些衣服没有别的好去处。原本悬挂着的衣服让出一小块空间,继而挂上他几套衣服。


    江听雨看着他动作,对两人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实感。她倚靠在门边的时间过于长了些,直到发现徐洲野在看自己后才佯装无事发生收回视线,重新坐回沙发前的软垫上。


    那道颀长的身影紧随她后从房间里出来,随后掠过客厅进入了浴室。


    淅沥的水声很快响起,在安静的空间里很是明显。江听雨换了部剧,点开播放键,用护肤转移注意力。


    等她做完最后一个步骤,徐洲野也从浴室里出来。


    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他随意用毛巾擦拭几下,顺手将毛巾搭在肩膀。徐洲野不喜欢穿成套的睡衣,偏好棉质白T。这几下不走心的擦拭杯水车薪,衣服都已经晕开大片的湿漉,锁骨处尤其明显,深深凹陷出锐利的骨骼。


    江听雨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回屏幕,然而浑身上下的感官都聚焦在徐洲野身上。她能明显感知到他的靠近,之后更是坐到了她身后靠着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好似无处安放,膝盖再近一点就能碰到她的肩膀。


    电视剧的声音聒噪,徐洲野却稳坐在沙发上,好笑地看着江听雨极其缓慢地挪动位置。


    “你再挪,干脆直接坐我身上来得了。”


    江听雨还在因为他的话感到尴尬,徐洲野已经给了实际行动。他的手轻轻掠过她脖颈上的那枚平安扣,顺着她的呼吸上移。下巴被掌控着抬起,然后他的吻就压了下来。


    她还处在错愕之中,茶棕色的眸子里晃出白炽灯的光晕和他漆黑的眼眸。徐洲野和她对视,丝毫没有要闭眼的意思,还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示意她张嘴。


    江听雨莫名倔强,哪怕不看徐洲野也要看着天花板。她回月港这段时间里,南淮经常下雨,加上前两天楼上漏水,天花板都被淹湿了,还能看见水的痕迹。


    交缠的水声持续了一会儿,徐洲野终于松开她,高大的身躯带来极强的压迫感,她坐的位置更是直接面对他的欲望。


    江听雨的脸噌地一下红了。


    今天是周日,上次做是周一,而他们约定好的是一周两次。


    鼻息间尽是沐浴露的馨香,视线和气氛烘托之下,身体炽热得像是要爆炸一样。他弯腰,健壮的小臂穿过她腿弯,另一条胳膊也搭在她腰际,无需费多大力气,江听雨整个人就落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失重感让她下意识揽住他的脖颈,这个动作取悦到了徐洲野,他在她鼻尖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声音带了一些暗哑,“好宝宝。”


    正准备迈步的时候,他洗澡前随手放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视线散漫地从屏幕上滑过,看清上面显示的备注,徐洲野并没有要接听的意思。反倒是江听雨晃荡着双腿,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推着他的肩膀提醒,“你的电话。”


    他定定看她两秒,在她故作无辜的眼神中带着人坐回沙发。电话还在响,他却并不急着接,而是掐着她的腰,带动着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冷白的小臂穿过她的膝窝,宽大的掌心箍住她的臀,徐洲野一拉,她的耻骨就紧挨着他的。


    剧烈且毫无征兆的撞击,江听雨的心跳都重了一拍,人体的构造让她对他的炽热感知得更明显了,血液汇聚在耳朵上,整个耳垂好似能沁出血。她挪了挪屁股,还未真正动弹,客厅里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江听雨愣住了,从她有自主意识开始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打她屁股。


    五指拢起,拍打的时候并不疼,单纯声音大,但身体偏偏因为声音引发颤栗,羞耻感加速蔓延。江听雨咬牙瞪他,被他用一个轻佻的笑顶回来,“不是让我接电话?”


    说着就俯身去捞茶几上的手机,两具身体交迭挤压,江听雨感觉到下坠感,不得不抱着他的脖颈才能支起身子。即便隔着几层布料,那道炽硬依旧像是要嵌入她的身体里。


    两人严丝合缝抱在一起,江听雨看不见的地方,他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修长的手指扣在她脑后,不让她有退缩的机会,“别说话。”


    手机的电流声穿透耳膜。


    “干什么呢这么晚才接电话。”


    “没干嘛,什么事?”


    江听雨听出对面那人是宴绥,看样子这通电话没那么快结束。支着脖子实在太累,她有些自暴自弃地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徐洲野像是被取悦,脑袋轻轻碰上她的,扣在脑后的手也开始轻轻动起来。


    像是在安抚还带有小脾气的猫。


    “出来打麻将啊,三缺一,我今天刚弄到一瓶好货。”


    “你们自己玩吧,没空。”


    最忙的当属他的手。骨节分明的食指在她脊背上下游移,紧密相触后又分离。江听雨的腰忍不住颤了两下,她不是什么好拿捏的猫,张嘴就咬在他的肩膀。


    徐洲野闷笑出声,大掌抚了抚她的背,隔着布料都能想象到之下的光滑。回答宴绥“为什么”的问题时,他的声线都染上几分笑意,“不需要,至少今晚不需要。”


    江听雨松了口气,哪成想拍背只是预告,他紧接着掀开她衣服的下摆,中指指腹在她尾椎上时轻时重地打转。


    腰一下就软了,牙齿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江听雨迷迷糊糊听见电话那头的宴绥在说什么“医疗团队”,但很快就被徐洲野打断,“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去吃两片安眠药,别睡过了,明天还得去公司。”


    电话被利索掐断,他托着她的臀,目标直指房间。刚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意有所指地看向沙发,“在这里做?”


    江听雨又咬他一口。


    “牙口挺好。”徐洲野把人摔到床上,活动几下肩膀又拉过她的腿,像是猎食者咬死猎物前般逗弄她,“咬了我两口,你说我要报复在哪里好?”


    江听雨完全就是待宰的羔羊,她制止不住徐洲野的动作,反而感觉到他同样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光滑的皮肤上。她用膝盖夹住他的手,垂死挣扎。


    “我怎么不咬别人只咬你,少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


    闻言,徐洲野还真就停了下来。


    舌尖舔了舔唇角,精明的眸子似是在探究这句话的真实性。徐洲野了悟般扯动嘴角,将她的膝盖掰开,重新压了上去,“那我也得给宝宝一些奖励才对。”


    棱角分明的脸骤然靠近,江听雨猛地闭上眼睛,想象之中的啃咬没有落下来,被代替的是他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一声哼笑后,他直起身子,从床头柜上取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缓缓擦拭左手。


    指腹,指缝,每一根都擦得细致。


    江听雨嗅到危险的气息,蹬着腿就要躲。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徐洲野不由分说把人拉回来,痞笑着亲了亲她的膝盖,“躲什么,宝宝不想要奖励了?”


    给自己挖了个坑,但跳入这个坑好像没什么不好。趁她喘息的间隙,徐洲野把手指上的水渍随手抹在她小腿,习惯性拉开抽屉拿东西时才意识到这不是在月港。


    然而手比大脑反应快,这一摸一看,他在江听雨眼角落下一个夸赞的吻,“宝宝怎么把东西带回来了?”


    买了这么多,全堆在没人居住的老家算怎么回事,江听雨原本想丢了,结果还是带了回来。也没细看,管他拆过封没,全被她一股脑塞进了床头柜里。


    “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缓过神的江听雨直觉这不是什么好游戏,果不其然,在她狐疑的眼神中,徐洲野将每个款式的盒子都拆开一盒,倒在一起后用手拨乱,“你随手选一个,我来猜猜是哪一款。”


    没有什么意义的游戏,全是为了逗她而已。江听雨无语至极,随手抓了一个拍到床头柜上,催促他快一点。


    徐洲野拆包装的时候刻意避开观察每种款式的样子,因此这个游戏对他仍然有趣。他给自己戴上,看着她的眼睛进去。


    眼睛立刻变得湿漉漉的,低低的呜咽传来,她可爱地说着“好烫”。


    谜底揭晓,是热感因子。


    徐洲野把她可爱的声音往里凿,暗想:


    下次要玩点有难度的。


    第30章 C30


    周一, 江听雨照常提前抵达工位,将带回来的月港特产放在了部门同事的桌子上。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大家都默契聚在茶水间闲聊。得了礼, 大家自然是要先感谢江听雨, 再借着夸赞她找话题打发时间。


    特助这个身份摆在这儿, 大家的聊天实在放不开。男同事感谢的意味浅薄, 说着说着就聊起某时自己自驾带着妻子孩子去哪哪大城市游玩, 最后才提一嘴“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去月港走一趟”;女同事则是夸赞她休完假后气色都变好了。表面上在说“连手指都变得白嫩”, 实际上是在含沙射影上周出现在屏幕里的那一只手。


    江听雨对此心知肚明, 嘴角的笑淡到没有弧度,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后就识趣地回了工位。


    姚念姗姗来迟,手上还提着在楼下咖啡店买的牛角包。她先是感谢江听雨送的特产,而后又问她吃了没有。


    “吃过了。”对于姚念真心的关切,江听雨淡淡一笑给出回应。多亏有徐洲野在,她才能蹭上他的早餐。


    昨晚做的太晚, 还是江听雨发了脾气他才停歇。翌日两人都是被闹钟叫醒的, 她扯开自己腰上的胳膊,丝毫没有意识到睡前两人之间明明隔了一道楚河汉界。江听雨率先去洗漱,她的动作比徐洲野快,因此门也是她开的。


    还没看清面孔,各式各样的早点就先递到了她面前。来人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笑得文质彬彬,“早上好江小姐,这是徐总交代的早餐。”


    不仅花样多, 数量还多, 面包店恐怕都被搬空,包装袋满满当当挂了两手。她懵懵地接过东西, 回头往墙上一看,现在也才八点出头。


    徐洲野从房间里出来,对上的就是她看资本家的视线。他换上了正装,修长有力的手指正指引着袖扣穿梭,黑裤腰一束缚,更显得宽肩窄腰。


    男人见到他出来,毕恭毕敬唤了声“徐总”。徐洲野幅度极小地点点头,对方也就面带笑容告辞了。


    “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扣下来?或者你现在去把他叫回来,看看他愿不愿意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徐洲野淡淡扫她一眼,顾自拉开餐椅坐下,“我给他开将近七位数的年薪,买个早餐还委屈他了?”


    江听雨无话可说,随手拿了个三明治慢慢啃。她平常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因为是工作日,胃口也一般,草草吃了半个三明治就准备去上班。


    眼神看向查阅早报的徐洲野,发现他只是喝了杯咖啡,眉头紧蹙。


    “你还吃吗?不吃我收起来了。”


    他摁灭屏幕,收起手机,意思再明显不过。江听雨了然,将剩下没吃过的面包都放进冰箱里,临走时看了一眼,够她再吃两天。


    “那我先去把早餐解决了,一会儿得搬砖了。”姚念吐吐舌头,一溜烟跑去茶水间狼吞虎咽。


    江听雨看她小跑的步子,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腿。


    以徐洲野有仇必报的性子,她咬的那两口最后还是被他还了回来。


    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小腿肚和大腿根都残留着一个极浅的牙印。


    好在穿的是裤子,不用担心走路时会被人看出端倪。江听雨查阅完邮箱里堆积的邮件,到点拿上东西去会议室开早会。


    夏季,水汽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被高温炙烤成细小的分子,又被空调制出的冷气隔绝在外。室内空气是单一的干燥乏味,没了桃色八卦可看,会议室内的气氛低沉,有人好几次悄悄抬头观望身居上位的宋玉珩和江听雨,结果失落地发现两人的神情一如既往。


    一个带着年轻难藏的喜悦,一个满是屹然不动的冷静。


    那人撇嘴,觉得像江听雨这样能力出众情绪稳定的人,待在这个小公司的小职位上真是屈才了。


    不过这种想法尤其短暂,“像她这种靠□□关系上位的人,前几天还能背着金主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现在又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坐在上位,心态还真得是异于常人”的念头转而占据上头。


    光是一场早会就让人心力交瘁。


    会议结束,江听雨并没有直接回工位,而是按照指示跟着宋玉珩回了办公室,难得见到真心实意感谢她礼物的面孔。


    年轻的小宋总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礼物的感兴趣程度,拎着包装袋左右猜测里面会是什么东西。江听雨见状,好笑地提醒,“只是一些当地的糕点,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说到礼物,宋玉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给江听雨透露了一点消息。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为了感谢上次你的帮忙,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


    谜底在周三下班前半小时揭晓。


    宋玉珩毕竟没经历过职场的打磨,玩心比谁都重,他随手抽了一个小部门,包下了两天一夜的温泉行。


    被抽中的员工欢庆,而被送礼的江听雨只觉得头疼。她完全搞不清楚宋玉珩这是为了感谢她,还是单纯因为自己想玩而拉着她当保护伞。要是没有这场活动,她可以痛快享受自由的周末时间,但一旦和宋玉珩处在一个空间之下,就意味着她“保姆”身份的上线。


    盯着小老板,跟大老板汇报,哪边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现在还要跟一群不生不熟的同事相处在一块,简直就是对打工人最大的折磨。


    剩下半小时的工作再难找到干劲,一到下班的时间,江听雨果断拎包就走,开着她那辆小破车前往高铁站接人。


    以往都是陈媛和贺敬森来接她,现在她站在出站口的位置,倒觉得是种新奇的体验。从前那一头惹眼的黄毛变成了板正的黑寸头,但多年玩伴相处下来的默契还是让她在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了他。


    “这里这里!”


    贺敬森朝她挥手回应,很快迈着大步到江听雨身旁。他谢了江听雨帮他拿行李的好意,半是真话半是揶揄道,“可得了吧,就你那细胳膊细腿,折了还得我来照顾你。”


    他行李不多,肩上一个大背包,手上拉着一个大皮箱,统共就两件行李,其他东西等安定下来再添置。


    把东西塞进后备箱,江听雨驱车带人去吃饭,“酒店我已经给你定好了,房子的事你慢慢来。”


    这件事两人早就商量过了,江听雨的那间小房子能住,但是成年男女的身份摆在这儿,哪怕两人是发小也不方便。更何况现在江听雨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独居,徐洲野一周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睡在她家,让贺敬森听他们两的动静算什么事。


    她给出的理由无懈可击:她家靠近市中心,来往郊外光是坐地铁就要两个小时以上,时间不应该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你给叔叔阿姨还有媛媛发过消息没,跟他们说你已经到了。”


    “还没来得及。”说着贺敬森就打开了和贺父贺母的视频通话。


    对面很快接通,熟悉的两张面孔出现在屏幕里,亲切的声音也传出来,“阿姜啊!哎呦辛苦你来接这个混小子了。”


    江听雨忙着开车,只匆匆瞥了一眼屏幕,“都是一家人,能多照应一下就照应嘛,跟我客气就见外了。叔叔阿姨吃饭了吗?”


    那边应说刚准备吃,镜头一转,果真看见桌上摆着几道热腾腾的饭菜。贺父看了下时间,叮嘱江听雨,“阿姜你也刚下班没多久吧,快去吃饭,别饿着自己。这小子皮糙肉厚的,饿不死。”


    一阵哄笑声,只有贺敬森哭笑不得。他报了平安,最后说江听雨忙着开车,让他们好好吃饭,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江听雨又问他给陈媛报平安了吗。


    “没。”


    极其短促的回应,江听雨借着看后视镜的空隙看了一眼贺敬森,他垂下了眉眼,只有手机屏幕投射出来的一丝光亮打在脸上。她收回视线,微抿唇,等车停稳了之后才开口,“到了,下车吧,先带你入住。”


    江听雨留的是贺敬森的名字和自己的电话,前台让出示身份证,贺敬森递过去,对方又询问江听雨的,显然是把两人当成了一起入住的情侣。


    “我只是来送朋友的,不住。”


    她施施然一笑,拿到房卡之后跟着他一块上楼。简单把行李放下,两人又一块去吃饭。


    事不过三,江听雨没再提起让他给陈媛发消息的事,而她也绷着不给陈媛发。等菜的时间里,她又是拿饮料又是拿纸巾,就是不提这回事儿。


    最后贺敬森败下阵来,主动拨通了和陈媛的视频电话。


    她今天上夜班,交接完之后就一直在忙,好不容易才吃上冷掉的外卖。此时人正坐在护士站狼吞虎咽往嘴里扒饭,连接电话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唯恐来个病患或者同事喊她。


    “到了就好,哎呀我都要忙死了。”陈媛的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说话的时候一鼓一鼓。


    江听雨心疼她要值夜班,掏出手机就要给她点些吃的补充能量。她问对方想吃什么,却没给时间思考,叽里咕噜爆出了一堆饭店的名字。


    “水果吃不吃?”


    “吃!”陈媛就像是久未吃饭的饕餮,一听到吃的就双眼放光,唯一残存的理智则是提醒江听雨千万不要点芒果和旺仔牛奶,提到这个,她好像看见了一群病人在她面前甩氧气管,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属于医护的噩梦!”


    贺敬森充当着人形支架,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撑着脑袋听她们聊天。听到陈媛的这句话,他没忍住笑出声,成功吸引了陈媛的注意力。


    她气鼓鼓瞪他一眼,让他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好意思,我现在是坐着的。”


    插科打诨之下,气氛终于到了让人舒适的地步。


    要帮着贺敬森找房子和收拾铺面,连着后面几天江听雨下班后都来帮忙。贺敬森都忍不住打趣,问她是不是真的在上班,堂堂一个特助居然能闲到这种地步。


    “是闲,这不是等着贺总的店开起来,给我一个擦车的职位吗?”


    江听雨苦笑一下,拍拍手上的灰,成就感十足地看着屋子。


    出租屋终于有了点家的感觉。


    贺敬森还没来得及感谢她这几天的帮忙,江听雨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几乎只是瞥见联系人的姓名,随后就撇开贺敬森,到外边去接电话了。


    见她这反应,一个名字瞬间就在贺敬森脑子里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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