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31


    江听雨回到家时已接近零点。


    驶入居民区, 车速肉眼可见慢了下来。居民楼只有零星几盏灯还亮着,她抬眼朝自家的位置看去,窗户里面黑漆漆的, 里面的物品被切割成灰灰暗暗的光影, 显然没人。


    车身已然停稳, 但江听雨并不急着下车。她环顾四周, 不过须臾就发现了停在暗处的车。


    里面没有光亮, 黑色的漆面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江听雨不太确定徐洲野是否在车内, 就这么定定盯着几秒, 忽而捕捉到了他捏在指尖的一点猩红。


    行动一下有了指南。


    江听雨把车停好,迈步朝他走去。但男人一直没有动作,她坚定的步伐也变得迟疑。好在他的轮廓逐渐清晰,车内的景象也明了起来。


    徐洲野眼皮下压,眉眼间情绪难辨。支在车窗上的左手把玩着一支燃烟,缓缓升起的烟雾随着他细小的动作偏移轨道。见到她来, 他捏着烟嘴将烟嵌入唇间, 淡淡吸了一口后捻灭。


    稀薄的烟雾被他关车门的动作搅散。


    江听雨走到车头前几步路的距离就停了,隔着一小段距离,她鼻息之间还是被徐洲野的气息充斥。潮湿闷热的空气附着在她身上,尼古丁的味道几乎是要刻进她的基因里。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开了空调,呼吸总算能畅快一些。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灌了半杯后又给徐洲野倒了一杯。


    见他接下,杯沿挨上薄唇, 透明的水渍沾染唇瓣后, 她才缓缓开口,“我朋友搬来南淮了, 我过去给他帮忙,收拾屋子耽误了一点时间,忘记提前告诉你了,不好意思啊。”


    徐洲野眉梢微挑,抬手看了一眼玻璃杯。


    感情这杯水是用来堵他嘴的。


    “月港那个男发小?来做什么生意。”


    他脑袋精明,一下就能捕捉各种各样的细节,从而串成一个合理的猜测。江听雨着实瞒不过他,但也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自己盘了个铺面,做些小生意。”


    声音从客厅飘进房间,很快又从房间飘了出来。她手上拿着睡衣,大步朝浴室走去,显然不想多说。


    徐洲野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浴室的门,将剩下大半杯水一饮而尽。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后,纤细的身影就从浴室里出来。


    没有多余的眼神接触,一个回房间吹头,一个去浴室洗澡。


    浴室里还是热腾腾的,沐浴露的味道和她身上的如出一辙,都是淡淡的柑橘花香。热气一薰陶,让人沉沉吸入一口后就不愿清醒。徐洲野关掉花洒,在掌心挤入一泵半透明且莹亮的黏稠液体,稍稍搓起泡后往身上涂抹。


    水声又响,皮肤上附着的粘腻被冲洗,思绪也豁然开朗。


    徐洲野扯下浴巾擦拭,自己身上的味道却跟江听雨的不同,他还是更偏好她的味道,于是离开浴室,在房间寻找她的身影。


    她正站在衣柜前翻箱倒柜,滑腻的发丝被虚虚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他上前拨开上边飘着的几缕发丝,落下一个轻如羽绒的吻。


    很挑逗撩拨,但江听雨却完全不为所动。她从衣柜里抽出一套衣服,扭身反手捂住他的唇,“今晚不行。”末了又补充,“明晚也不行。”


    即使说不了话,徐洲野的眼神还是在明晃晃质疑着为什么。


    “我们公司明天团建,两天一夜。”


    轻而易举逃脱她的掌控,徐洲野明显不满意这个回答,冷哼一声,“那今晚算什么?白嫖我?”


    “我不知道你今晚会来。”


    她遵守两人之间的合约,周二四七都会因为徐洲野提前规划好晚上的时间。但徐洲野的时间无法确定,一周两次,至于是哪两天,全由他的行程决定。


    江听雨满眼无辜,反倒让徐洲野有种语塞的感觉。


    “行吧,那今晚先攒着。”他顿了顿,好让接下来一句话听起来清晰,语气十分柔和,“以后会跟你报备。”


    算来算去还是他占了便宜,怎么还表现出一副受害者模样。江听雨翻了个白眼,正想说不是“报备”,只是要来的那天提前发个消息而已,就见男人已经褪去了上衣,熟稔往床上一趟,顺带拍了拍旁边大半空位,“来吧,今晚免费给你嫖——白嫖的嫖。”


    该说不说,他的身材确实顶好,一看就是长期保持锻炼的样子,胸膛精壮,腰腹有力,即使躺下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抱着的感觉也不错,难怪她每次醒来都会在他怀里。


    脸颊泛起了绯红,耳根也红得不成样子,江听雨转向衣柜,故意不看他这个模样。


    注意力重新放回收拾行李上,衣服只带一套就够了,最重要的还是泡温泉时要穿的泳衣。她不会游泳,家里也没有泳衣,前两天在网上买的那一套因为不适合又退了回去。好在民宿都有卖,她打算过去之后再买。


    躺上床,脸上的异色已经消退了。


    没有发生亲密关系的晚上,江听雨都会离徐洲野远一点睡,但睡着之后的行为以及徐洲野的动作完全不由她控制。


    只需旁人轻轻的撩拨,背对着自己的身体就平躺了过来。见她意识开始迷糊,呼吸坠入平缓之中,徐洲野轻车熟路往她身边凑,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胳膊上,手再托在她背后,微微使一点力,人就落到了他怀里。


    还不够,他还要牵着她的胳膊往自己腰上放。


    怀中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被他轻拍两下又哄住了。徐洲野蹭蹭她的发顶,哄着她道,“睡吧,明天还要去团建。”复又循循渐进引导她开口,“宝宝明天要去哪里玩?”


    两个没有重量的字无意识从她口中飘出,徐洲野得逞的笑再也藏匿不住,他嘴角勾起一个显眼的弧度,连带着胸腔也在震动,引得怀中人在睡梦中也蹙眉不满。


    徐洲野将人往自己怀里搂紧了些,在她发顶浅浅落下一个吻,眼中没有一丝睡意,反而闪着精明的光亮,“乖宝宝,明天见。”


    江听雨没听见这话。


    闹钟喧哗时,她发现自己又躺在徐洲野怀里,并且呈现出一种她环抱着他的姿态。


    说来奇怪,她小时候没有抱着玩偶睡觉的习惯,长大之后则是喜欢蜷着被子睡,也没有听说蜷被子会发展成为抱着人睡的说法。


    面前就是他的胸膛,徐洲野还没醒,胸腔有规律地起伏,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她脸上涌。她抬起自己的腿往后缩了缩,男人也动弹了一下身体。


    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睁开的眼里有几分清醒。


    江听雨翻身下床,开始有条不紊做着出门前的准备,完全不关心徐洲野在干什么。只要不挡住她,她一直把他当成空气。


    临出门,她习惯性处理冰箱里堆积的面包,当早餐解决了。


    这次活动策划全程没经过她的手,完全由宋玉珩自己安排。大家先到公司集合,再同乘两个同事的车过去。江听雨不是负责开车的一员,因此早上需要坐地铁过去。


    她没有拿车钥匙,和徐洲野下楼之后就朝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徐洲野对此并没有多过问,只是启动引擎,龟速跟在她身后,鸣了下笛。


    江听雨往侧边站了站,让出足够宽敞的位置后,原本还在她身后的车飞速驶过,只留下一屁股呛鼻难闻的车尾气。


    她蹙眉,看着轿车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心里却并不是那么踏实。


    按照约定的时间抵达公司,其他同事也很快到齐。七个人分开乘坐两辆车,大家早就在群里商量好了怎么分配,至于老板副驾留给谁,众人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真的不用我来开车吗?”江听雨再次询问。


    “真的别!”宋玉珩推着她的肩膀把人送到副驾的位置,“你敢开我还不敢坐呢,这两天就交给我吧,你享受就好。”


    江听雨扯扯唇,顺势给自己拉上安全带。她一抬头,就看见后座上两个女同事笑得十分有深意。


    “沈特助,你和宋总好事将近了吧。”


    她但笑不语,还是宋玉珩来解围,“有好事肯定不会瞒着你们的。都坐稳了吗,出发了。”


    此行的目的地在隔壁市,自驾需要两个小时。员工本就不太敢在老板的车上说话,加上江听雨的神情冷淡,更让人不敢上前闲聊。似是察觉到气氛的冷清,到了后半程,宋玉珩干脆开始放DJ,时间这才好过了一些。


    一到地方,后座的两个女同事如获大赦,连呼吸都大胆了。


    江听雨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对此表示理解。她读书时就不爱与人为伍,更不用说现在是在职场,有职位压着,大家说话前都要思考三分。


    登记入住时又出现了问题。宋玉珩独住一间,其他定的都是双人床。三男四女,男员工的房间好分配,到了女员工这儿,谁跟江听雨一间又成了问题。


    她借口去了趟洗手间,也不知道她们用的什么法子决定,总之等她出来时,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在职场,权力和职位就是王道。哪怕对她有意见,底下的人也不敢当面表现不满。


    主要的活动都在晚上,简单用完午饭,江听雨和两个女同事结伴去买泡温泉时要穿的泳衣。


    “沈特助这么瘦,穿什么都不会出错的。”其中一个女同事拿了一件较短的泳衣给她看,“我看这个就很适合。”


    款式还行,就是太短了,裙摆堪堪遮住大腿根。江听雨笑着拒绝,目光在一排排泳衣里穿梭,一抹鲜艳无比的红色顿时吸引了她的视线。


    布料简直少得可怜,薄薄一片,只能勉强遮住三点。


    视线快速略过这件比基尼,她最后挑了一件极其保守的连体泳衣,买完单之后跟在她们后面出去。


    原本走得好好的同事们都停下了脚步。


    顺着她们好奇激动的视线,江听雨一下就看见了被酒店经理隆重接待、被众人簇拥的徐洲野。


    第32章 C32


    温泉酒店提供的娱乐场所很多, 几个女同事早就迫不及待要去外边摸索,一伙人的热情和江听雨的淡然形成鲜明对比。


    料想到她冷淡的神情和不合群的性子,大家也只是出于礼貌询问她要不要同行, 但没想到她会答应。好歹是上级, 又是老板身边亲近的人, 她们自然不会让她在话题中被落下, 事事都要带上她一块参与。


    话题的中心离不开徐洲野。


    两个陌路人会产生细微的碰撞, 相貌、感觉和被吸引是其中的媒介。


    徐洲野的相貌固然不差。青春期的少年出于年少和成熟之间的转变会吸引他人一瞬的目光, 而他已经是完全意义上的成熟男人, 职场上的磨砺和金钱的堆砌让他身上的气质格外出众,比一个单纯的少年更引人注目。


    多数女人都是感觉派,和一个陌生男人碰面,她们会被对方出众的相貌吸引,继而对其产生第一感觉。步入职场的女人则是建立在金钱和权力之上的感觉派,徐洲野本身和因他形成的环境, 成功让他成为了风暴中心。


    女同事们积极讨论他的身份, 猜测他为何会有如此地位,然而讨论更多的还是他的相貌。


    隐约有和宋玉珩对比的苗头,只不过被大家刻意摁进土壤里,不能当着江听雨的面讨论。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双方都不自在,加上江听雨有些心不在焉,浅浅聊了一会儿后,她提出自己要慢慢逛,让她们不用管自己。


    一个人在路上走, 思绪也有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发酵。


    她果然还是太轻敌了一些, 以徐洲野的掌控欲和偏执,不过问和轻易作罢才有问题。可她仅仅只是透露了“团建”这两个字, 他就能在不久后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她太小看他现在的能力和手段。


    以及他们对视时他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势在必得。


    江听雨不禁觉得头疼,宋玉珩还真是送了她一份“大礼”。她满脑子都想着徐洲野会怎么针对宋玉珩,丝毫没有注意到立在不远处台球馆的那道熟悉身影。


    猛烈的撞击声猝不及防响起,被惊吓到的江听雨闻声看去,一下就撞入了徐洲野那双满是挑逗意味的眼。


    早上出门时,她对他身上穿着的黑衬衫还没什么实感,此时看见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徐洲野斜靠在球桌上,饶有趣味看着她。两边袖口一丝不苟地叠起,握杆的那边小臂隐约可见用力过的痕迹,淡青的血管突起喷张,盘踞在有力又不夸张的肌肉上。


    至于搭在桌台的手,则是闲适地敲击着边缘,食指敲击的节奏时快时慢,掌骨被牵引突出,莫名掌控了旁人呼吸的节奏。


    割裂,又不违和。


    “沈小姐。”宴绥抬手瞭望,他如此称呼她,配上那副和高中时无二的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听出一股微妙的意味,“几个朋友来这儿小聚,没想到碰到你了,好巧。”


    徐洲野半夜莫名其妙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毫无征兆就说要去泡温泉,而且时间仓促,天亮后就出发,几乎没给人缓冲的时间。初夏闷热,更何况现在早已不是春去夏刚来的时候,哪怕山里温度低,也鲜少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泡劳什子温泉。


    见到江听雨,宴绥也就明白了他这段时间的反常。


    他不免回想起九年前,江听雨悄无声息离开的那一年,徐洲野跟疯了一样在南淮和月港之间穿梭,谁劝都没用,甚至还和劝他的人起了不少争执。


    后来他坐上回来的列车就再也没走,一直到被徐家送出国都没再提过找她。宴绥还以为他在月港已经把事情处理完了,现在想想其实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九年的冷静和理智才是他最怪异的地方,按照他瑕疵必报的脾气,再见江听雨,他不得把人咬碎了,再把肉渣让狗咬一遍。就像他之前那些刻意的报复,不仅仅只针对于江听雨,连带着她周围的人和事都要一块遭殃才好。


    但对于现在的状况,宴绥还需要琢磨一下。


    可把江听雨拉到徐洲野身边总是没错的。


    “难得在这么悠闲的时候碰面,你要不要来玩玩?阿野可是打台球的一把好手。”


    江听雨往前站了几步,脸上挂着标准的商业性假笑,言语上也将自己和他们划在一条线的两边,“既然是你们朋友间的聚会,那我还是不打扰比较好。”


    宴绥还要再开口,胸口反被徐洲野手中的球杆轻挡。后者挑了挑嘴角,随手拿了一旁的巧粉磨杆。


    球杆被他掌控着旋转,从巧粉中心向四角方向擦拭。他朝杆头吹了口气,倾身击打白球,“见到就是有缘分,还差这一次吗?”


    白球点水般碰到黑球,黑球却只能按照操杆人的旨意被动掉进网兜里。


    江听雨勉强撑住自己嘴角的假笑,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宋玉珩发消息,提醒他徐洲野也来了。


    她倒是不怕徐洲野,就怕徐洲野会对宋玉珩这个倒霉孩子下手。他一旦疯起来,哪怕真的疯狗都比不过他。


    宋玉珩回复得很快:来就来呗,这家酒店又不是他的。


    聊天框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时隐时现,江听雨哭笑不得,猜测宋玉珩应该是去查这家酒店是否在徐洲野名下。


    结果似乎和他心意,文字中都能看出他的底气足了一些:有本事把我们赶出去啊!


    她回复:他这个人阴晴不定的,我们少在他面前出现就好。


    她一直待在房间里休息,等到群里发消息让大家出去吃饭才动身。


    晚上的活动是烧烤。酒店有专门用于烧烤的户外区域,食材和烧烤工具都由酒店提供,至于生火烧烤都得由他们自己动手。男同事们负责点燃炭火,女同事就搬来冰镇的饮料。烟雾逐渐飘起来,肉类蔬菜整齐摆在架子上,没过多久就飘出了油脂香。


    还有刺鼻的焦味。


    宋玉珩的技术不佳,肉的表皮已经焦了,但里面还是带粉的生肉。他也看出自己是在帮倒忙,于是把烤肉的任务交给其他人,拿了两瓶汽水朝江听雨走去。


    拉环“咔嚓”响起,他递给江听雨之后就顺势坐在了她旁边。外人面前两人是情侣,见到他们两挨坐在一起,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搅,更是把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当成了情侣关系中的小打小闹。


    实际两人之间的氛围却不是别人想象的那样花好月圆。


    似是还没长记性,年轻人“贼眉鼠眼”观察四周,像是地下党接头般靠近江听雨,“徐洲野真来了?怎么我这一路上都没见着他呢?”


    汽水刚从保冷箱里拿出来,未经擦拭的水珠湿哒哒顺着手腕往下流淌,江听雨甩了一手水,因为瓶口没有被擦过,她只能仰头往嘴里倒,粘腻的液体流了不少在下巴上。


    听见宋玉珩的话,她抹掉下巴上的水渍,有些嫌弃地挪了挪屁股,白了他一眼,“这样不好吗?没见过像你这样上赶着找虐的,不要乌鸦嘴。”


    年轻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信誓旦旦:“我感觉我们今晚肯定不会碰上他。”


    事实证明,宋玉珩的嘴确实不太灵光。


    他说完这话后的不久,徐洲野一行人就大张旗鼓来了。排场极大,热闹劲直接盖过了场地上其他两拨人。


    宋玉珩小声嘀咕了一句“装逼”,但江听雨没听见。她的注意力放在人群中的最末尾,那里走的是谁不言而喻。


    徐洲野已经换上了便装,简单的白T恤削弱了他身上的锋芒,他偏头摁动打火机,即使隔着一小段距离,“咔哒咔哒”声依旧清晰。


    烟雾燃起的时候,他的视线也若有似无朝她的方向投来。


    江听雨垂下眼,拨弄面前半焦不熟的烤串,最后挑了串爆汁的玉米粒放进嘴里。


    吃了跟没吃一样,最后砸吧砸吧嘴,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


    她把签子放到桌上,起身参与进同事们玩的桌游里。


    泡温泉不宜喝酒,唯一沾了点酒精的还是含酒量极低的鸡尾酒。江听雨刚参与进来,还不太熟悉游戏规则,很快连输三局,要往脸上贴纸条。


    “宋总来贴!”


    宋玉珩在起哄声中取了张长纸片,犹豫贴在哪个部位好,她的脸颊各有一条,他思考一番,选择扶住她的肩膀,将纸片贴在她脑门上,“继续继续。”


    话音未落,不远处就爆发出畅快的欢笑声。


    大家无声对视,多少有些艳羡那边的氛围,玩游戏的惩罚程度也更大了一些。


    摸过底,江听雨上手很快,脑子全及集中在划拳这一件事上,每局都剩。又是三局下来,大家都喊她开挂,嚷嚷着要去泡温泉。


    以目前的天气,泡低温汤泉足够了。男女分开,泡个二十分钟就可以很大程度上消除疲惫。


    回到房间,江听雨让同事先去洗澡。浴室里的水声刚刚停歇,她的手机就弹出来一条消息。


    黑色头像,昵称为“X”的人发来一句话:我在V888。


    她选择无视,拿了衣服就进了浴室。


    出来时,手机多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宋玉珩发来的,问她有没有风油精,屋子里有蚊子。


    一条还是徐洲野:等你十五分钟,不然我就去敲你门了。


    江听雨谁的消息都没回,神态和举动都没有什么异常。房间内关了灯,女同事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对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人下了床,一路走到了房门。她撑起半边身体,强撑着精神问,“沈特助,你要出去?”


    开门的动作一顿,江听雨浅声答应,“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吧”的尾音随着门的响动被关在门外。


    第33章 C33


    走廊静谧, 脚步声都被厚重的地毯吞噬。


    江听雨要去的房间是V666,看似和“888”没关系,实际这一条走廊都是特殊的连号。经过徐洲野的房间时, 她刻意把脚步放得更轻, 如果可以, 她甚至希望连自己的影子都消失。


    脚后跟已经完全路过房间, 只剩长长的影子还拖在身后, 江听雨刚松了一口气, 耳朵就敏锐地捕捉到锁芯转动的声音。


    她撒开腿想跑, 但徐洲野明显更快一步,他不由分说揽过她的腰,将人腾空抱进了房间里。


    绿色的玻璃瓶掉在地毯上,江听雨的叫喊声还没出口,温热的掌心就覆盖在了她唇上。


    “嘶。”毫不犹豫的,江听雨就张口咬了上去。她的牙齿不算锋利, 但这一口完全没收着力。徐洲野倒吸一口凉气, 硬生生克制住抽手的本能,反而捏了捏她的脸。


    十分病态的行为,江听雨躲开他的触摸,但腰还是被他掌控。


    “你有病是不是?松手,不松手我喊人了!”


    “喊呗,”徐洲野蛮不在意地笑笑,“宋玉珩在隔壁吧,喊大声点, 最好能把他吸引来, 看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什么样子?她被他箍着腰无法动弹,而他甚至没用几分力, 稍微一勒一提,她两只脚就能离地。后背贴前胸,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两人陷入僵持,徐洲野又捏她侧腰,跟她商量,“别跑,你要是不跑我就松开你。”


    江听雨点头,但一旦感受到禁锢自己的力道变小,她那两条腿就自动往门口的方向迈。


    毫无言信的行为,徐洲野早有预料。他本就没有完全放手,嘴角挂着掌控全局的淡然,她这一跑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反倒方便他攥住她的手腕,将人面对面扯到怀里抱着。


    身上未完全干透的湿意笼罩在两人周身,江听雨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还是湿的,一看就是刚洗过澡——徐洲野根本没把“十五分钟”当回事。


    她要是会乖乖听话,就不是那只会挠人的猫了。


    “啧,都说了别跑了,怎么这么会耍无赖。”徐洲野无视江听雨不痛不痒的踢打,看了眼自己虎口上她的杰作。牙印整齐,凹陷处明显可见血痕,“牙挺好啊,平时咬咬可以,但是该收牙齿的时候还是要收着。”


    听出他话里的荤意,江听雨没好气地又踹他一脚,话里已经有了自暴自弃的意味,“神经病,你到底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找你陪我吃个夜宵,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门外应景地响起敲门声,这次徐洲野彻底卸了力,也不管她会不会跑,松开她后顾自开门。服务员垂着眼进来,对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询问他要把餐点放在哪里。


    徐洲野随意抬了下下巴:“就床上吧,谢谢。”


    不过须臾,房价里就只剩下徐洲野和江听雨两人。她晚上没怎么吃,此时被香味一勾,肚子不受控地冒出空虚感。


    场面已经如此,她干脆走过去,也不管徐洲野要吃什么,拿起叉子就去叉切好的牛肉粒。


    看她这样,徐洲野轻笑一声调侃,“现在倒是不跑了?”


    “跑啊,吃饱了再跑。”


    出于不想让徐洲野顺心的目的,江听雨每道菜都吃了一遍,这些菜分量都少,但种类多,连沙拉都有。她开了胃,全然忘了一开始的目的,吃着吃着就没停下来。


    徐洲野侧躺在床上,兴趣盎然地撑着脑袋看她吃饭。


    目的达成,嘴角弯起的弧度越发明显,为了掩盖自己的笑意,他随手叉了块小番茄放嘴里,一咬就爆了满嘴的汁水,“你都吃了,那我吃什么?”


    几口就能空盘的分量,全吃了也才八分饱。江听雨才不管他,“徐总想吃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自己把我拐进来的,要怪就怪你自己。”


    “那不至于,你陪我划个拳,赢了这顿饭就算我请你,要是输了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江听雨回答地干脆:“不怎么样。”


    “行,”徐洲野无所谓地撇了下嘴,“那今晚你就在这儿陪我睡吧,就当抵债了。”


    至少她今晚不会去隔壁那人的房间,左右他都不吃亏。


    但徐洲野想要的不止于此,他将叉子轻丢回餐盘,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精明和无奈。


    以她的性格,哪怕胜算只有一分,她都会尝试。


    更何况她现在对他的抗触还没完全消散。


    下一秒,江听雨开口,“我要是赢了就能走?你不耍赖?”


    他懒懒散散应了一声“嗯”,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江听雨信服,于是他加注砝码,让游戏更有趣一些,“你赢了你走,我接下来都不会出现在你们一起露面的场合。但是我赢了的话,你今晚不仅不能走,还要穿上那件衣服陪我泡温泉。”


    直觉告诉江听雨,他口中的“那件衣服”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的赌注实在诱人,她仔细观察他的神情,犹豫再三后还是同意,“可以,不过我要准备一下。”


    徐洲野耸肩:“随你,但是时间不能太久。”


    这场游戏考验的不仅仅是熟练程度,更是心灵的博弈。


    徐洲野早在高中时就接触过这些游戏,玩起来得心应手。为了稳定心神,江听雨还喝了一杯红酒。


    她的小动作越多,反倒显得徐洲野更游刃有余。他慢悠悠扯过一把椅子,懒散摊开腿坐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晃动,每一个手势都漫不经心,但就是能轻易击溃江听雨的防线。


    她的节奏乱了,甚至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场游戏已经结束。


    “不行不行,我还没熟练!三局两胜!”


    趁他“还没”看清,江听雨一把捂住徐洲野的手,不管不顾重复“三局两胜”这四个字。他被她这副耍赖皮的样子逗笑,不仅嘴角高高吊起,就连眼尾都弯了起来。


    反手抓住她的手,他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打趣,“江听雨,不带耍赖的。”


    “没耍赖,就是三局两胜,你不答应我就回去了。”


    徐洲野妥协,甚至还在她的要求下调换了个座位,原因是他这个位置“风水好”。


    “一会儿输了你别赖账。”


    “谁赖账谁是狗。”


    为了给她一点甜头,同时也让她刚吃饱的肚子消化一下,徐洲野下一局故意输给了她。然而江听雨刚得瑟没多久,他两个手势就掠夺了她的兴奋。


    到底甜不甜,甜的程度是多少,都得由他来决定。


    所谓的守信都是假的,江听雨迈腿就想跑,但此时做什么都已经是无用功。徐洲野把人拽到床上压着,床垫的回弹让她往他怀里撞去,声音近在咫尺,带着调笑和暗暗的警告,“愿赌服输,衣服我已经挂在浴室里了。”


    “你要是敢跑,我不介意大晚上敲门找你。”徐洲野笑着说完这句话,又在她眼角亲了一下,“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这个所谓的“外边”不是指房间外面,而是指套房配套的独立汤泉。


    听见这话,江听雨内心里的不安越发明显,等她进入浴室,看见徐洲野口中的“衣服”时,呼吸都停滞了。


    哪里是什么正经衣服,就是她在店里看见的那款比基尼。


    江听雨脸上又红又绿,后悔自己答应了徐洲野玩什么狗屁游戏,实则中了他的圈套。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又套上一件浴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出去。


    汤泉外铺的是碎石路,鞋底踩上去,即使力度放得再轻也会发出响声。低温汤泉上缓慢浮动着袅袅热气,徐洲野早已入池,身体和环境融为一体,热气笼罩在他周围。


    察觉到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睁开眼睛,眼底泛红,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笑了出来,“天气有点冷,你要不穿件棉袄再下来?”


    这反讽的语气,哪怕是个聋子都能听出来。江听雨让他别过头去,不情不愿把浴袍脱下,正想直接下池,脚掌就被他给攥住了。


    “是想直接被烫伤吗?”徐洲野蹙眉,转过身来往她脚背和小腿上舀水过渡。要不是他眼底一片猩红过于明显,还有并不老实的手,还真会有人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她的脚小,长期穿高跟鞋,脚后跟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徐洲野的手轻而易举托着她的脚,就像是在把玩一件小巧可爱的工艺品,只不过把玩工艺品不会有那样的动作,指腹滑过她的脚后跟,游移到脚踝上,之后就像藤蔓一般紧紧攀住。


    他的视线不完全在脚上。


    他们经常坦诚相见,但若有似无比直接袒露更撩拨人心。她的皮肤白,红色衬得她全身像玉一样滑腻。先前用来壮胆的那杯红酒发挥作用,到处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粉。


    徐洲野暗自咬牙,恨不得手中托着的这只脚直接踩在自己身上。


    江听雨全然不察他的心思,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自在。她试了试水,适应之后立刻踩着石梯往下走。


    汤泉荡漾,春色一晃一晃。她全身上下都被水包裹,早就看不清全貌,只有被水浸染的布料变得深红,尤其晃眼。


    “不用挡,你这样很好看。”


    江听雨干巴巴回了句“谢谢”,引来徐洲野的一声轻笑。他费尽心思把人骗来,目的肯定不只是玩玩水这么简单。一个迷人心智的吻后,他成功把人托到了设计巧妙的一块大石板上。


    水面到达的位置尤其精妙,徐洲野凑近她,湿热的温泉水就涌上她的肚脐。


    因为坐办公室和正常的身体表现,她的小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有些许肉感,性感中带了一丝可爱。


    水面逐渐平静,他抬手擦拭掉她肚脐边滑过的一颗水珠,慢条斯理拆开两边的蝴蝶结。


    盯着她,低下头。


    “徐洲野!别……”江听雨没忍住抓他的头发,哪怕手上攥了好几根连根拔下的发丝,他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小点声宝宝,这里的隔音不太好。”徐洲野舔舔嘴角,眯眼看她,脸上摆出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刻意蛊惑。


    他鼻尖往下都是湿漉漉的,就连脸上都满是水渍,那是她挣扎时溅上去的。说罢又埋头苦干,含糊不清道,“放松一点,嗯?我会让你舒服的。”


    他的鼻梁有多高,舌头有多烫,江听雨都能清晰感知。


    她推他,又被他掐着腿固定住。徐洲野抬头看她,眼睛里只剩下一种念头。一下接一下的啄吻,他亲的每一下都盯着她看,“宝宝这里有一颗痣,除了我有人知道吗?”


    “你别……”


    别什么,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汤泉里的水波荡漾,滴滴答答从外边流淌到屋内。


    到底是什么水,谁又能分得清。


    第34章 C34


    汹涌的水面平息, 床上满是暴风雨席卷后的痕迹。


    江听雨成了溺水的鱼,浑身疲软地趴在床上,张着嘴小口小口喘气, 碰一下就颤一下。


    可怜又可爱。


    徐洲野爱惨了她这副样子, 他拨开她后颈沾着的头发, 卑劣又得意地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随后躺在她身边, 将人捞到自己身上, 一下接一下抚摸着她光洁的背。


    这种亲昵最能抚平他内心扎人的尖刺, 江听雨这个时候不会挣扎,乖顺窝在他怀里时,会让他产生一种她里里外外都被自己征服的错觉。


    相贴的皮囊之下是两颗碰撞的心脏,因为彼此而强烈跳动。徐洲野抱了她一会儿,怕空调风把人吹感冒,于是抱着她坐起来, 边亲她的耳尖边往床边挪, “我给宝宝洗洗,洗完再睡。”


    他的事后服务向来周到,先冲洗干净粘腻的汗渍,又把人从头到脚擦了个遍。江听雨像个精致但又脆弱的娃娃,任由他给自己穿上衣服,等被他用被子一裹、抱去隔壁开的另一间房睡觉时,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宝宝好乖。”徐洲野把自己裹进她的被窝里,捧着她的脸就到处留香。


    被窝里本来就足够热, 男人体温又高, 拱动几下就像个燃烧的火炉一样。江听雨总感觉有条油光水滑的黑毛大狗在舔自己,潜意识知道那是徐洲野, 她不耐烦地伸手挡在自己脸上,骂他,“你好烦。”


    徐洲野低笑,拉开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眼尾后一块睡去。


    翌日清晨,两人都被闹钟声吵醒。


    规律的呼吸节奏被搅乱,徐洲野烦躁地啧了一声,伸手要把恼人的声音关掉。但怀里人的反应更快,江听雨动静极大地在被窝里转了个身,先一步摸到手机。


    徐洲野这下也清醒了几分,出于困倦,他甚至还想像往常一般用脸颊蹭蹭江听雨,可她目的不仅仅只是关闹钟,掀开被子就要起床。


    蹭了个空,空气里还有她身上的香味。他跟着坐起来,双臂撑在床单上,捞过自己的手机一看,时间显示凌晨五点。


    实在没忍住,他好气又好笑,“你他妈还特意定了个闹钟?”


    不然呢?等着让人看见自己是从他房间出来的吗?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江听雨懒得跟他解释自己是什么时候设的闹钟,拿好自己的东西就走。这次徐洲野没拦她,满眼惺忪地目送她离开,等门一关,胳膊立刻卸了力,人猛地就往床上倒。


    出了门的江听雨往自己原本的房间走,这些贵宾房的大门并没有什么区别,她走了几步,余光瞥见尤其刺眼的镀金“888”,这才发现不对的地方。


    脚步折返回去,她重新回到刚出来的房间,又向前走几步来到“888”,终于无语的发现徐洲野的恶趣味——他开的这两个房间都在宋玉珩隔壁,一左一右两个护法。


    一时竟然分不清他们两个谁的年纪更小,但徐洲野的床品肯定最差。他从不收着力道,偏要江听雨哭出来才会说几句好话哄着。


    这一小段路程走得江听雨双腿更酸,好在同事还在睡着,她倒回自己床上,用被子蒙上脑袋,好一阵才有了睡意。


    一个上午她都在补觉,同事们其他活动都没参与。说是补觉,但其实并没有睡多久,单纯用来恢复体力,免得到时走着走着就腿软,让别人看出端倪。


    返程还是宋玉珩开车。


    原先搭车的人换了一批,气氛不似来时那么沉闷。宋玉珩扣好安全带,随意吐槽了一句山里蚊子多。


    后座的女同事立刻接话:“是啊,我看沈特助脖子上也有好几个痕迹,山里的蚊子可毒了。”


    宋玉珩的视线因为这话朝江听雨投来,端详片刻后点点头,“确实毒,每个人的反应不同,我身上被咬的都是红点,你这个比我的看起来还要严重一些,回去之后要涂点药膏才行。”


    真情实感的关心,江听雨听了反而尴尬。


    她庆幸自己昨晚没有回复任何一个人的消息,不然必定会穿帮。手指搭上脖子,别人哪里知道这些才是冰山一角,衣服遮掩住的地方更是没眼看,她早在心里把徐洲野骂了个狗血淋头,那边的徐洲野心情却格外好。


    见他一脸春风得意,宴绥从中品出了细节,一下就猜到了他和江听雨又有了联系,“是哥们儿就实话实说,你和江听雨是不是好上了?”


    徐洲野没有隐瞒,更何况他们的关系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大大方方承认。


    宴绥心里早就对这个答案有了铺垫,听见徐洲野的话之后也没什么吃惊。他了然地点点头,又问,“你前段时间突然组了一支医疗团队,也是为了她?”


    一声轻飘飘的肯定,好像组建一支团队比去楼下买包烟还简单。宴绥像被踩到了尾巴,反应极其夸张,但被徐洲野扫了一眼后又偃旗息鼓。


    驾驶座开车的人浑不在意,这支团队里面不仅有内分泌科室的医生,更有心理医生。只要能解决江听雨失眠的问题,做到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他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才去找江听雨谈所谓的“合作”的。


    “不是,”宴绥咽下了医疗团队的这口气,但还有事情没想通,“江听雨不是在跟姓宋的那小子谈恋爱吗?”


    徐洲野终于有了点别的反应,他双手掌控方向盘,不紧不慢用指尖敲了敲,勾了下嘴角,“谈恋爱怎么了,有本事谈也要有本事把人娶回家才行。”


    他就不信江听雨愿意在那个什么保姆一样的“特助”位置上干一辈子。


    宴绥无话可说,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轻笑一声后,徐洲野启唇,让宴绥之后帮他出面做一件事。


    “做什么?事先说好,伤害女人和孩子的事情我宴绥做不到。”


    要不是自己要开车,徐洲野指定要因为宴绥这贱嗖嗖的样子给他一拳。他简单说明需求,又叮嘱对方事情谈妥之前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


    这段日子内,他的表现和平时无异,到了约定的时间就去江听雨家。


    从楼下往上看,她家的位置亮着灯,门缝内也是亮的,但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里面都没人应答。


    徐洲野掏出手机,正想着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的时候,门忽地开了。


    “睡着了?”


    江听雨没有回答,恹恹地挪回沙发上继续趴着。她早就知道徐洲野会来,微信聊天框里的好几条消息她都看见了。


    X:下午五点有个会,预计两个小时结束。


    X:结束了,今晚去你家。


    X:还有半小时。


    X:到楼下了。


    距离上次生理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次的生理期终于来了。姨妈来势汹汹,不仅量特别大,而且小腹还尤其痛。她甚至没有力气吃饭和回消息,一回到家就瘫在了沙发上。


    察觉到她异常苍白的脸色,徐洲野上前探了探她的额温。不烫,但她在冒冷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更是连化妆都遮不住的憔悴。


    “我来生理期了,这段时间都做不了。”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精虫上脑的形象是吧,我要真想做,现在就已经浴血奋战了。”徐洲野说着玩笑话,脸上却不带半分开玩笑的意味。


    江听雨扯了扯嘴角,还有心情开玩笑,“要真不来的话,我还以为你故意把我弄怀孕呢。”


    空气安静了几秒,江听雨后知后觉徐洲野这是生气的表现。


    果不其然,他把人捞起来,抬起她的下巴,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每次我都做了措施,事后也有灌水检查,真要生孩子的话,你一定会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不会让这个孩子不明不白地出生。你明白吗江听雨,这种玩笑不能乱开。”


    自从两人重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严肃的神情。江听雨不敢插科打诨,闷闷应了一声,“对不起。”


    “嗯,不原谅你。”还是刚才的语气,徐洲野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冷着脸问,“很痛?家里有没有止疼药?”


    早就吃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起效,到现在疼痛的反应都很强烈。


    徐洲野让她靠在沙发上,进浴室给她拿卸妆水。他给她擦脸的动作并不熟练,但胜在细致,边边角角都没落下。


    “你还给别人干过这种事?”


    “谁啊想这么美,除了你江听雨的面子这么大,还有谁敢使唤我?”徐洲野嗤笑一声,没再管她。他随手扯了一张纸巾,将手指上的液体一点一点擦干净,在江听雨的目光下进了厨房。


    然后又黑着脸出来。


    徐洲野脸色阴沉,最后自己先笑出来,只不过笑得阴森森的,讽刺意味十足,“家里什么都没有,你怎么不把自己饿死?”


    他叫了跑腿,半小时后拎了两个巨大的购物袋进门,目标直指厨房。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很快传来,动静大的同时又不显得聒噪。烤箱运作起来,蛋液的香味很快飘出那一块区域。


    江听雨本想进去看看,但被徐洲野拒绝,只让她在外边等着。


    餐桌的位置正对着厨房,她坐下,正好能把里面的情形看个清楚。徐洲野的袖子挽至小臂,处理起食材时格外轻松。平日里握着钢笔的手握起锅铲时并不违和,配上一身正装甚至能让人大饱眼福。


    甜滋滋的红糖鸡蛋端上桌,还有刚出炉的蛋挞。徐洲野给她递过一把勺子,叮嘱,“小心烫。”


    摆在他自己面前的则是一碗番茄鸡蛋面。


    他吃面时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汤汁也不见得溅出来。不知道止疼药和甜食哪个起了作用,江听雨的肚子没那么疼了,也被他碗里的面条勾起了食欲。


    “想吃?”徐洲野心领神会地挑了下眉毛,抽了张纸擦嘴。他把碗朝她面前挪了挪,连同筷子也调换了个方向,扬眉示意,“用这双,不然你自己洗。”


    接过吻,用同一双筷子吃同一碗面的可接受性也高了。江听雨吃了小半碗,剩下的全推给了徐洲野,他倒是自然,接过她的筷子就继续吃。


    江听雨看得脸热,又拿了一块蛋挞慢慢吃着。等肚子的胀意不那么明显了,她起身,“我去洗澡。”


    看样子是有力气了。徐洲野收回视线,默默收拾剩下的烂摊子。


    夜里睡觉的时候,江听雨还是不靠近他。但徐洲野懒得再和她磨洋工,直接挨着她躺下,把搓热的掌心贴在她小腹,“别动。”


    江听雨没有要动的意思,他的掌心大,能一下覆盖她的小腹,热源不断向内传输,确实能缓解一部分难受。她的后背慢慢舒缓下来,贴在了徐洲野的胸膛。


    睡意慢慢袭来,被他一句话说清醒了不少,“英德下个月举办校庆。”


    英德就是他们高中。


    “嗯。”


    很短暂的声音,江听雨明显没有要表态的意思。她对这所学校的感情并不是很深,要说回忆,还不如在月港二中奋战高考时的日子。


    徐洲野将人搂得紧了些,又在她发顶吻了吻,也没有再多说的意思,“睡吧。”


    第35章 C35


    挑了个黄道吉日, 贺敬森的修车厂正式开业。


    正值周六,江听雨肯定是要到场的。她刚到,提前预定好的开业花篮也送到了。八个花篮对半排开, 加上原本就有的, 场面要多气派有多气派。


    看见她的派头, 贺敬森简直目瞪口呆, 但花篮都已经到了, 退了也不现实。他帮着把花篮摆放整齐, 无奈开口, “不是都说了买一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吗?”


    “那怎么行,弟弟创业,姐姐的排场肯定得先给到。”


    又是所谓的“姐弟”,贺敬森已经懒得纠正她的说辞,“这些花摆不了几天,这不纯纯浪费钱?”


    江听雨看了眼自己的车, 话还没说出来就先笑了, “那我以后来找你修车,你可不能收我钱了。”


    又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贺敬森巴不得一辈子修不到她的车,他作势要踢她,被躲开后又挥手让她进去,“滚滚滚,一天到晚的,不被骂两句就不舒服。”


    江听雨笑着混过去, 一溜烟跑到里边参观。


    里边两个员工都是熟面孔, 看着老实的那个是正式的维修工,大家伙都喊他“浩子”, 人不爱说话,但做事负责;另一个面孔年轻、性格活泼的清瘦少年则是学徒。年纪小,上半年刚满十八,因为脑袋大,早在学校的时候就得了个“大头”的外号,大家也习惯这么喊他。


    两人在月港时就跟着贺敬森,他把修理厂搬来南淮,他们思量一番,也跟着过来了。


    见到江听雨,小学徒热情喊她“江姐”。动静吸引了一边擦车的浩子,她先跟对方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这才问大头,“来这边还适应吗?”


    “还行,就是太湿太闷了,感觉整天都泡在水里。”


    “夏天嘛,就是下雨下个不停,隔三岔五刮个台风什么的。在这儿待一段时间就适应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跟我说,但天气我可就没办法了。”


    “有是有,”大头那双机灵的眼睛一转,开玩笑道,“我倒是挺想出去转转的,但是被浩子和森哥盯着,江姐你能让森哥给我批个假不?”


    贺敬森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字字清晰,“你小子讨打是不是?还想批假,我看你是想挨批。”


    大头笑嘻嘻认了个错,脚底一抹油,跑得比谁都快。


    贺敬森把花篮摆好了,进来跟江听雨一块看里面的布局。他的年纪在这一行里不算大,但胜在经验多,有月港的经历做铺垫,现在的店面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共分为上下两层,上边充当办公室和平时用来休息的休息室,下边就忙活有关车子的事。


    规划简单,但难就难在没有客源和名气。原先在月港积累的好口碑一夜之间归为零,客户更是不用说,一个熟客都没有,更别说宣传。南淮做什么生意的没有?4s店更是随处可见。


    要说把生意搬来南淮是一时的头脑发热,那现在冷静下来了,贺敬森还真就有些无措,但是没有后悔。


    好歹有江听雨陪着找出路,也不算是无从下手。月港有很多机车党,贺敬森以前没少做改装,地方虽然换了,但手艺没丢。加上江听雨这几年跟着大老板做事没少积攒人脉,朋友圈一宣传,很快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宋玉珩就是第一个大单。


    他嫌弃黑色老气横秋,硬是给车身换了个荧光绿,整辆车看起来就像是只巨大的甲壳虫。这还不够,还要往上边贴满钻。一整套操作看得江听雨极其无语,以后都不会坐上他的这辆车。


    “怎么样沈特助,我给你那辆也换个颜色?粉的可以吗?”


    “谢谢,我目前还有自驾出行的打算,并不打算被围观然后发在网上。”


    江听雨已经不仅仅是婉拒这么简单了,她直接明了地拒绝,再三表示宋玉珩别想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车上。又叮嘱贺敬森,一定不能答应宋玉珩改装不能动的东西,要是碰上赛车,直接按照死刑处理。


    贺敬森哼哼一下:“这么严重?”


    “大老板明令禁止的,别看这小子年纪在这儿,还当上个老板,实际跟小孩没区别,就是家里惯的。”


    “那我得收回之前说你这份工作闲的话了,感情你这工资里边还算上了给人当保姆的钱。”


    甩过去一个眼神,江听雨没好气道,“少在这儿说风凉话,快干活去吧你。”


    没有现成的材料,想干活也得等东西到了才行,工期少说都得一个星期。好在宋玉珩不急着用这辆车,等得起。


    到了取车这一天,江听雨先去宋玉珩家把人接上,然后才去修车厂。


    这次来,跟开业的时候相比完全就是两种场景。里里外外都是车,要不是位置靠近郊区,还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位置供人停车。


    “你这朋友有点东西啊,都是豪车。”宋玉珩解了安全带,摇下车窗朝外边打量,啧啧称奇,“连这款都有,这是把压车库的都开出来遛遛了?”


    江听雨却完全笑不出来。


    她给大头发了条消息,厂里很快就有一道高瘦的身影跑了出来。天气热,里边又忙,少年身上穿的一件T恤完全湿透了,混着挥散不去的汽油味,走几步路就往下淌汗。


    他把车引到修车厂后边停下,江听雨下了车,问他外边那一群车是怎么回事。


    “不是江姐你推荐来的吗?这几天来的可多,说来也是怪,这些有钱人真是没处花钱,要修的没几辆,要改装的一大堆,再就是做保养。”大头把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扯下来,朝地上哗啦哗啦拧了一大把汗,“你们那辆车改好了,钥匙在楼上放着,森哥应该已经给你说了,直接上二楼取就行,我先去忙了。”


    看大头这样子,多的事情是问不出来了。宋玉珩有些诧异地看向江听雨,“姐,你跟弟说实话,你是不是哪家出来体验生活的千金?”


    千金就算了,被赶出家门倒还有份。她要是真有这么大的能耐让南淮的豪车齐聚一堂,何必累死累活给人打工。江听雨烦躁地呼了口气,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两人进到厂里,江听雨还在寻找贺敬森的身影,就有人先一步喊住了她。


    “江听雨?还真是你!”


    面对一脸富态的男人,江听雨显然没有认出来。对方尴尬地笑了两声,自我介绍道,“我们高三一个班的。”


    他又说得详细了些,这下江听雨有了点印象,只不过实在没办法把记忆里瘦小的男生和现在矮胖的男人联系起来。


    胖男人也猜到了她的想法,果断选择转移话题,指向她旁边的男人,“这位是?”


    “我男朋友。”


    宋玉珩配合江听雨的话礼貌笑笑。


    “你也是来这儿修车的?我是看宴绥和徐……”


    话还没说完,贺敬森就先一步来到了几人身边。江听雨借机解释,“不是,这儿的老板是我朋友,我来帮忙搭把手的。”


    “哦,哦!”男人反应过来,热情得有些过了头,“我两加个联系方式吧,下周学校搞校庆,班上还组了个同学会来着,都是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可不得一块聚聚。”


    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这下列表里又多了一个麻烦。江听雨不想继续多说,找了个借口和宋玉珩往二楼走,看着楼下的车和人,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对于男人来说肯定是件趣事。


    他掏出手机朝两人同行的背影拍了好几张照片,再配合那两条朋友圈,脑中立刻脑补出来一场复杂的多角恋关系。


    刚才男人的话里提到了宴绥,倒是给她提供了头绪。江听雨是上次去泡温泉的时候加上的宴绥微信,他一直老老实实躺在列表里,一点动静没有,加上她不怎么看微信,居然让她忘了这个怨神的存在。


    一点开朋友权限,朋友圈和状态果然都是开放的,而他最新一条朋友圈内容就是关于修车厂的转发。


    事情已经逐渐明了,她又点开徐洲野的头像。最近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晚,他来她家前留宿前的报备。至于他的最新朋友圈,则是同一条内容无疑。


    两人在医院加上微信的时候,江听雨就把权限设置成了“不看他”也“不让他看我”,问题就出现在宴绥这个共友上,现在撤回都来不及了。


    怪不得来这么多人,一来是因为两人的宣传,二来是因为校庆在即,谁都想在徐洲野那边讨个甜头。


    “你们那高中非富即贵啊。”


    江听雨收起手机,在贺敬森说的位置找车钥匙。听见宋玉珩的话,她不置可否,“私立高中,确实很多有钱人。”


    “我还是那句话,姐!我唯一的姐!你家条件要是比我好的话可千万要说一声啊,别折煞我。”


    “我要是真有钱就好了,可惜我是借了其他人的光进去的,读了不到一年就转走了。”江听雨不想细说,找到车钥匙后隔空抛给了宋玉珩,“行了,现在可以开着你那辆骚包甲壳虫走了。”


    宋玉珩的注意力完全被爱车夺走,一看到成品,他咵嚓咵嚓就是一顿拍。江听雨实在没眼看,让他路上别得瑟,先注意安全。至于她自己,在修车厂帮不上什么忙之后也回去了。


    今晚徐洲野没来她家。


    江听雨洗完澡后就窝到了沙发上,手机界面赫然就是和徐洲野的聊天框。几个文字删删打打,最后化为长叹的一口气,她把手机抛向一旁,整个人都趴到了沙发上。


    找他“对峙”,质问他为什么要转发自己的朋友圈?她没有充分的理由去找徐洲野,偏偏今晚他也不来,磨叽的半天时间只能白白浪费。


    又是一声叹气,江听雨正打算回房间,掉在沙发缝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第36章 C36


    来者不是徐洲野, 而是下午才加上的老同学。


    江听雨的一颗心高高提起又重重坠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等徐洲野的消息,哪怕意图并非正向, 但她听见消息铃声后的想到的第一个人确实是他。


    出现这样的结果不知是好是坏, 她只得暂时摒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查看对方发消息的意图在哪。


    一大串文字, 说什么她转学之后大家都很挂记, 知道她现在也在南淮后, 大家估摸怎么着都要在同学会的时候聚一聚。


    刚浏览完信息, 人已经被拉进了群里。


    在加回徐洲野之前,江听雨的微信并没有南淮认识的人。她那一年里跟谁都是泛泛之交,断了也没有再联系的打算,因此进了群,除了好友列表里有的三人之外,其他所有的同学都是“陌生人”。


    系统消息提示了一箩筐的群聊参与人, 她只扫了一眼, 视线一下就锁定在了熟悉的“X”上。但只是一瞬,新的消息不断弹出,这个字母很快就被覆盖,而她也不得不集中精力应对这些对她的“关心”。


    平心而论,这次的校庆无非就是一个噱头。校方需要拉投资,而有钱人喜欢显摆。大家都不是傻子,有利可图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对她的关心也不过是因为好奇当年的事, 好多个茶余饭后的笑谈而已。


    周旋几句, 她还是摆出了那套万年不变的说辞:工作忙,不一定能抽得出身, 有时间一定到场。


    同学甲:来之不易的机会,说忙可就不地道了。徐总都能到场发言,还有清影,人现在成了大明星都。


    同学乙:校庆可以不参加,但晚上的同学会必须得来啊。


    同学丙:你发个定位,校庆完事儿我们去接你,距离都不是问题。


    这一下不仅上了高度,还想要断了江听雨的后路,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正想继续用模棱两可的话混过去时,徐洲野在群里说话了。


    X:上学的时候不见得有多关心人家,人走了也没看见你们去找,现在面子倒是大了。


    不带表情,这句话说得直接又赤/裸。


    原本不断弹出的消息像被按了暂停键,一瞬间没了动静,随后又疯狂涌出,劈里啪啦一大串,速度快到看不过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手机卡了。


    江听雨扯了下嘴角,更觉得这场同学会没必要去。只要徐洲野在场,大家的嘴脸是什么样可想而知。她又发了一句有时间一定,拉她进群的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她抗拒的态度,于是站出来打圆场,总算是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也不管群里再说什么,她直接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将手机息屏后就去浴室洗漱。回来一看,群里已经不复刚开始那般热闹。


    边往房间走,江听雨边向上滑动翻看消息。没有漏看,没有撤回,她确定徐洲野只发了那一条消息,之后就再没发过言。


    她是新进群的,无法查看在这之前的历史消息,也无从得知徐洲野是否常在群里发言。


    但他说这话的语气……


    一个想法倏地从江听雨脑海里冒出来:他是特意出来替她解围的。


    很快,江听雨又将这个想法否决,


    他只是单纯不允许别人议论他,更何况这跟直接摆在明面上谈论没有什么差别。


    滑出聊天框,她才发现不少人都发来了好友申请。


    接踵而至的麻烦,偏偏不能冷处理。江听雨一个个通过,每人都是寒暄两句,公平的像是流水线上的客服。然而看见下一人的验证消息,她难得多停留了两秒。


    没有明显的个人特征,没有备注,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她那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妹妹江清影。


    “当初走得不是挺潇洒的吗?现在抱的大腿太细又想起徐洲野的好了?我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呢,当狗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朝你勾手指吧。”


    隔着屏幕都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酸味,江听雨饶有趣味地敲了两下手机壳,忽然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觉得自己应该去这个校庆玩玩。


    周五,徐洲野来她家的时候,江听雨正在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


    宋家父子大方,她之前陪他们出席各种场合的衣服最后都归她所有。衣柜里有各式各样风格的裙子,她一件件看过去,心中略有感慨。


    时过境迁,她不必再像当年那样还要把这些名牌衣服二手出掉。虽然自己赚的比不上那些权贵,但仅靠自己也有能力购买。


    徐洲野没有钥匙,进门后跟着她的步伐进入房间。她把大敞的衣柜合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视线淡淡划过,他倚在柜旁,兀地开口,“想要开哪辆车?”


    他常开的那辆迈巴赫都要五百万,其他车只会更贵。明天到场的车肯定只多不少,她可不想跟别人刮了蹭了,到时候还要扯上不必要的经济纠纷。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会去。


    “我要车干嘛?”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坐到梳妆镜前护肤。


    徐洲野看破了她的伎俩,却并不声张。他站到她身后,面前的镜子明晃晃照出镜前的景象,男人身材高大,坐着的女人更显得娇小,轻松就能揽进怀里。


    他弯下腰,双手插在兜里,眼睛和镜中的她对视,“不干嘛,只是我想知道,我车库里的车和你小男友的那辆骚包车相比,哪个更能炸街一些。”


    靠的未免太近了些,但又不是完全的相靠,在光的包围下,江听雨似乎能看见两人脸上细小绒毛的相触。他的声音几乎是立刻钻进耳朵里,震颤的空气让耳朵都酥痒。


    双颊的颜色不受控地变深,江听雨咬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有毛病。”


    一点震慑力没有,反而换了他一声笑。


    “真可爱。”徐洲野飞快在她嘴角啄了一下,在人真正恼火之前拿上衣服往浴室走去。


    等到洗完澡出来,她已经关了灯,躺到了被窝里面。


    “好香,宝宝脸上擦了什么?”


    宽厚的胸膛一下覆了上来,手臂也像枷锁一般扣到了腰上。属于徐洲野身上的成年男性气息过于明显,绕不开,躲不过。


    每天擦的都是一样的,香不香都是空话,只有那声“宝宝”背后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江听雨在他带着凉意的吻落下来时打了个哆嗦,知道自己挣不开,干脆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捂住他不断落下来的唇,“今晚不做。”


    徐洲野挑眉,抓住她的手,边吻掌心边问,“又不做?你忘了上次你说这话之后的事了吗?”


    上次之后,就是在温泉里的荒唐事。


    手心有他呼出来的气息,分不清那点湿意是她手心沁出来的薄汗还是他灼热的呼吸液化。唇与皮肉分离的时候带出黏连声,伴随着细细麻麻的痒意,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要收手,但被他攥住,不得抽离。


    “我是为了你好。”


    吻已经蔓延至手腕,徐洲野的潜心贯注被这句话打断。他发出疑惑的一声“哦?”好奇的眼神像极了求知若渴的好学生,“说说看,怎么就是为了我好?”


    “你先把我的手松开。”江听雨挣扎无果,加重语气说明自己手疼才得以解脱。但另一只大掌在她后腰源源不断传递着温度,也断了她的退路。


    逃离不开,江听雨只能微微仰头看他,尽量放软语气,哪怕声音早就已经软了,“你明天不是要出席英德的校庆吗?晚上太操劳不好。”


    徐洲野重新握住那节纤细的手腕,轻缓揉捏。他并不赞成江听雨的话,给出不一样的见解,“我不觉得操劳,相反,顶着一张欲求不满的脸才更会让人瞧出端倪吧。”


    “而且你知不知道,你用这种声音跟我说话,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简直是对牛弹琴!


    多说无益,江听雨躺尸一般耍无赖,“我上了一天班,累了。”


    “你猜猜我账户里的钱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工作来的?”徐洲野突然想起她跟自己划酒拳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又不是你动,你累什么累?”


    她还是无动于衷,他拍了拍她的屁股,妥协,“行,今晚不进去,但是宝宝,憋着不好,为了你自己,你得帮帮我。”


    “谁点火谁灭火。”徐洲野咬了一下她的耳尖,又拍了拍她的腿,“躺好一点,并拢。”


    “要是夹不紧,其他地方就有的累了。”


    最直接的肌肤碰撞,温度传递也是最明显的。身体本就因情绪地递进变得敏感,更何况这是危险的擦边球。徐洲野好几次都有意无意地临界于危险地邻域。江听雨一哆嗦,自己先败下阵。


    更通畅了,徐洲野亲亲她的耳垂,加快速度,“你也就嘴上有点能耐。”


    她控制不住,他就手动帮她合拢。大掌箍住她的大腿,结束后上边清晰可见五个指印,可见力道不容抗拒。


    怪可怜的。


    徐洲野起了“恻隐之心”,亲了亲被她自己咬红的唇,勉强放过她。


    隔天一早,两人几乎是差不多时候醒来的。


    他穿正装,也不用刻意准备,就穿家里现成的。房间里摆放着一面全身镜,徐洲野站在镜前做最后的整理,正系袖扣时,视线猝不及防和另一个醒着的人对上。


    膝盖压在床上,他用指腹蹭蹭江听雨的眼角,“吵醒你了?困的话还可以继续睡。”


    亲昵的举动被她躲开,江听雨向来如此,床上床下完全是两个人。


    徐洲野摩挲一下指腹,随后掐着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吻上去。这下她终于给了自己想要的反应,挣脱之后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叫他别耽误时间,“你快走吧,我要继续睡了。”


    临走之前,徐洲野略显深意地朝这面全身镜看了一眼。


    等外面的关门声响起,江听雨就一溜烟从床上跑了下来。


    第37章 C37


    三十周年校庆, 搞出了三百年的架势。


    前门豪车汇集,无数家媒体都将闪光灯对准了金碧辉煌的大门,唯恐错过某个人物。


    车子缓缓驶过学校正门, 江听雨对这等场面早有预料, 因此没有自己开车, 打车的目的地也设置在了学校后门。


    只不过她还是低估了这次校庆的规模, 哪怕是后门也通畅不到哪去。


    柏油路上车流如织, 数不清信号灯多少次红绿交错, 网约车还是在后门两百米开外的位置上停滞不前。


    左右继续坐下去都是浪费时间, 江听雨拉开车门,提着裙摆下车,“就到这儿吧。”


    手机弹出一条自动支付的消息,她并未理睬,只是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学校后门走。


    大道没有什么变化,学校后墙沿街种的一排夹竹桃开得正艳, 只是不知道从前的夹竹桃树还剩几棵存活。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香味, 像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让里面的“祸患”跑了出来。


    九年前,她慢下步子是因为徐洲野;而现在,她慢下步子是因为想到了那年的徐洲野。


    当年昏黄路灯下的一个吻,偶尔也会在梦里出现。


    从后门走的人不多,稍微混出点名堂的人都不会放过在镜头前露面的机会,走前门也能制造更多和权贵接触的机会。


    江听雨是个例外,她到场的消息跟谁都没说, 今天来这儿只不过是想凑个热闹, 说不定能和江家人碰个面,怼一怼江清影也是极有趣的。


    后门的铁栅栏已经换了, 要想进出只能通过指定的小门。江听雨按照指示在来访登记表上签下自己的姓名和从前的班级,习惯使然,她签的名是“沈眠”.


    想了想,又在已经写好的“二班”上边多划了一笔,变成了三。


    校内布局和记忆中没有差别,只是很多都翻修过,显得更加高大上。到处都是盛装出席的人,她的到来连小风浪都没有掀动。


    江听雨提前看了学校公众号,知道今天上午会有一场徐洲野的演讲。


    时间显示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开始,她打算提前过去,也能避免之后路上遇见熟人。


    报告厅在二楼,上去前会经过一楼的展厅。


    原本要直上的脚步,在看见墙上某个熟悉的面孔后停滞下来。


    江听雨上前观察着历届优秀学子的毕业照,从下往上,立于顶端的人毫无意外是徐洲野。


    这是他高一时的入学照,少年眼里还带着没睡饱时的困倦,额前的碎发遮盖几分眉眼,消减了这张脸上的戾气。


    五官还是青涩的,单从气质上来说,根本无法让人联想起高三时和现在的他。


    她还在端详,展厅外边就传出了接连按动快门的动静。


    周围没什么大的遮蔽物,江听雨刚收起手机,只来得及看见一旁的立形展柜。


    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皮鞋踩在展厅内发亮的瓷砖上,高跟鞋发出的“踏踏声”更紧凑了些,她刚刚在展柜后面站定,徐洲野就在人群的簇拥下进来了。


    环绕在他周围的闪光灯从他驶入校门的那一刻就在飞速闪动,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财经新闻的头版一定会高挂着他的名字。因着给学校捐了两栋大楼,加上他现在的身价,头衔再高的领导都要恭恭敬敬围在他周身给他介绍学校的变化。


    江听雨将自己藏匿在人群里的同时也在看他。


    近三十岁的年纪,五官已经不存在一丝少年气,一身商务风的西装西裤和现在的他适配不过。身姿挺拔,从容矜贵,和方才那张入学照相比,说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视线没再停留,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徐洲野身上,她背对人潮,快速迈步离开了展厅。


    徐洲野的视线也不着痕迹地从廊外消失的身影上收回,嘴角勾起的弧度明显些许。


    她今天穿的可爱,无袖的黑色连衣裙很勾勒腰身,肩上的绑带系成了蝴蝶结的样式,黑色长发自然垂在身后。脚上踩的是一对小细跟,更显得小腿纤细、脚踝脆弱。


    手上的提包随着她摆手的动作最后从目光中划走,小巧是小巧,就是提手上系的丝巾很是扎眼。


    徐洲野的眼神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江听雨浑然不察。


    报告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都是尽量往靠近舞台的位置上坐,只有她是例外,不仅从后门进,还特地坐到了后排。


    即使部分视线被遮挡,舞台上的焦点依旧耀眼。


    徐洲野在如雷贯耳的鼓掌声中上台,聚光灯追随着他的步伐,最后定格在演讲台上。他敲了敲麦克风,并不急着说话,反而是发出了一声轻笑,勾起的嘴角在灯下很是显眼。


    身旁坐着的女生爆发出尖锐的尖叫声,这种声音江听雨再熟悉不过,她在学生时期就无数次听过。微微偏过头去,对方的年纪果然如她所想的不大,应该还在读书。


    那声轻笑被麦克风放大,又因为厅内的设计经久不散,江听雨的心跳加快了些,随即抿了下唇,又看见台上那人微抬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我是徐洲野。”


    他如是介绍自己,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什么前缀,却让底下坐着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待后文。


    “今天能站在这里,首先要感谢一个人,给了我往上爬的动力;其次是我自己,感谢我自己努力。”


    他并没有念千篇一律的发言稿,看起来就像是随心的聊天,台下因为他的话频频哄堂大笑,就连江听雨都忍不住勾起嘴角。


    “……最后我想说的是,每个人都是一棵树,而时间是最好的养分,等我们高于世界,就会有足够的底气为一个人撑起一片天。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希望你们都有向上攀爬的决心,有重遇佳人的运气。”


    后排距离舞台太远,江听雨其实并没有怎么看向上边。听见他这段话的时候,明知道看不清什么,但她还是抬眼,隔着茫茫距离往台上看。


    视线隐隐和台上人对上,又因为前排人的晃动变得飘渺。


    再次看向上方的时候,徐洲野已经走下台了。


    之后无非是一些领导之类的人发言,江听雨的视线不再往台上投去,直接玩起了手机。


    “不好意思,这个位置可以让给我坐一会儿吗,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江听雨循声看去,就见身旁原本坐着的女同学激动的快要昏厥过去,而罪魁祸首就是刚结束发言没多久的徐洲野。


    心跳再次加快,她垂下头,手机界面却不再有变化。


    徐洲野落座她身侧,高大的身躯在这个狭小的座位上显得很是局促,但他丝毫不觉,悠闲地支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偏头往江听雨的方向靠去,“我刚刚的发言如何?”


    “不知道,没听。”


    “是吗?”徐洲野挑起一边眉毛,也不管台上的领导在说什么,光明正大跟她咬耳朵,“江听雨,我是不是说过一句话?‘你真的很不会装’。”


    “谁能装得过你。”江听雨翻了个白眼。


    他早就猜到自己会来校庆,结果昨晚还在配合她演戏。人不仅被他戏耍了,便宜也给他占了。


    徐洲野笑出来,场内的灯光一闪,他眼里的情绪很是生动。


    江听雨刻意不看他,恰好发言的领导下场,主持人过渡,用万年不变的欢快语气说,“欢迎知名演员江清影上台发言。”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严肃。


    她离开南淮多少年,对江家也就不闻不问了多少年。但消息就像风一样,哪怕不想吹也会刮到你面前。


    江家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差,近几年更是处在破产的边缘摇摇欲坠。江威明早在几年前就把江清影送进了娱乐圈,虽没有大红大紫,但也靠江家费尽心思得来的资源经常出现在荧幕上。


    江听雨通过姚念的安利打开过最近几部大火的剧,但都在看见江清影的一瞬间失了兴趣。


    男人饶有趣味地将胳膊支在扶手,顺着她的视线托腮看向台上。他复又看回她的侧颜,刻意拖着长长的音调嗯了一声,问,“宝宝不喜欢她,那让她被业内封杀好不好?”


    他的报复向来直接粗暴,江听雨无语地舒出口气,转头跟他对视,“她只是蠢,但罪不至死。”


    更何况她对江清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只是厌烦对方背后的江威明。


    徐洲野撇嘴表示无趣。


    江听雨又说:“她现在好歹是公众人物,别动不动就封杀封杀的,网上的人最会捕风捉影。”


    “你这是在关心我?”


    “我这是怕你连累我。”江听雨扶额,好不容易和江家脱离关系,她不想再把自己送进去,于是推着他的胳膊让他赶快走,“快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他在这儿坐着就跟夜里亮着的灯一样,什么苍蝇蚊虫都被吸引了过来。眼看原本坐着的女同学双眼都冒出了绿光,江听雨手上又用了点力,甚至有种“你再不走我就要动粗了”的架势。


    徐洲野笑得无奈,但还是顺着她的力起身。临走时又感谢了一番让座的女生,这才慢悠悠从后门出去,绕回前门落座前面专属他的位置。


    他一走,江听雨也不打算多留。徐洲野来的动静不算大,但周围一圈人都知道他来了,此刻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她忍着脸上的热意,拎包从后门离开,下楼时还特地没有经过前门。


    下到一楼展厅,手上握着的手机震动一下。


    X:“别走太远,外面很多熟人。”


    第38章 C38


    入夜, 江听雨按照同学群里发的定位来到酒吧。


    他们高中那个班,认认真真读书考大学的不少,花天酒地混吃等死的人更多。从这些纨绔里边随意拎出来一个, 那人都能把南淮所有的酒吧给你介绍清楚。


    长廊里回荡的鬼哭狼嚎声响彻耳膜, 分不清具体从哪儿传出。江听雨抬头查看房间号, 门牌数字随着她推进的步伐不断递增, 最吵嚷的一坨杂音的出处也逐渐明了。


    越靠近目的地, 她心里那股不安感就越发明显。


    果不其然, 他们那个包厢是万恶之源, 最难听的那道声音就是来源于此。


    她来得不早不晚,但已经玩过一轮的同学们早已迫不及待开始了这一场的疯狂。


    一推开门,“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和“好男人都死哪去了”的破锣嗓声率先给她一记重击。好几人齐齐向她投来视线,原本构思好的开场白没了用处,江听雨还在思考怎么破局,里边就有人替她解围了。


    “还以为你们多关心人家呢, 现在还不是没认出来。”宴绥刚跟别人碰完杯, 听见动静后眼珠子率先转了过去。他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喝完的酒水洒了些出来,被他随意擦了一把,“江听雨,你们前两天不还在群里吵着要见老同学吗?”


    看她的人更多了,江听雨认得这些视线,表面客气,实际是打量她的穿着打扮。


    在生意场上见惯了这样的面孔, 她此刻并没有表现出无措, 只是把脊背挺得更直,嘴角的笑也更明显且自然。


    在修车厂见到的男人最先站出来, 邀着她往里走,“要不是宴绥认出来你,我还真没想到会是你。今天这一身太漂亮了啊,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呢。”


    宴绥虽然不是他们班的,但他跟徐洲野走动频繁,连带着和班上其他男生也有不少来往。更何况富少玩的圈子有重合,因此虽然是二班的同学聚会,他出现也不奇怪。


    男人还在滔滔说着:“大家伙都来了,就等着你呢。迟到了得自罚三杯!可不能躲啊!”


    江听雨的视线淡淡扫过点歌台,并没有点破他的假话,欣然接过了他递来的酒杯,“还以为走错地方了,没有打断大家的兴致吧?”


    “哪能啊,还在热场,真正玩儿的内容还没开始呢。徐洲野……”男人添酒的动作一顿,酒水咕嘟溅了一滴在江听雨虎口,他改了口,继续说道,“应该叫徐总才对,他刚才有事出去接了个电话,你们在外边没碰见?”


    答案显然易见,江听雨笑着摇摇头,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味道还不错,前调甘甜,后调开始泛酸,勾人的酸刚刚被舌头尝到,还没来得及细品,她就猝不及防和进门的徐洲野对上了视线。


    酒水呛进嗓子,紧接着人就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见她反应,徐洲野阴沉的脸色稍缓,他扯了下嘴角,径直走到宴绥身侧落座,接下对方递来的酒。


    “这酒喝起来不错吧?还得是徐总选的!这是第一杯,还有两杯!”


    借着剩下两杯酒水,江听雨勉强压下嗓子眼里的躁动,放下酒杯,她向一旁示意,“你们玩,我过去那边看看。”


    以江清影为中心的一圈人都在注视着她,她无视那些人的目光,朝自己招手的女生走去。


    这边坐着的人只是喝酒闲聊,她的身影逐渐靠近,朝她招手的这个自来熟女同学热情地给她让出一个位置。江听雨道谢后坐下,听大家聊着她走之后的事儿。


    班主任在那年末生了场大病,动了个不小的手术,带完他们这一届高三生就调走了,说是去了集团底下的一个初中当主任。他们班高考的成绩还不错,甭管镀金还是自己考上的,都给学校长了脸。


    “你们还记得梁月茹吗?出国之后没回来?谁有她的消息?”


    江听雨含了口酒,慢慢抿着品味道,静待后文。


    “她啊,早就结婚了,嫁了个老头,年纪比老班都大。我有一回在Miami碰见她了,她那个继子比我们小不了几岁。”


    梁家最后的风光也就他们读书那几年,准确来说是大学之前,那时的梁氏还能和徐氏势均力敌,后来就只剩后者扶摇直上,前者只能算是勉强吊着一口气。


    “徐洲野啊,他是这个。”说话的男同学竖起一个大拇指,下压的嘴角和意味深长的眼尾暗示他多少知道其中的内幕。


    江听雨默默将视线挪到包厢另一边,话题中心正泰然坐在包围圈内摇骰子,腕骨摇动着,骰子甩得格外响。


    似是若有所察,徐洲野偏头看她。


    从她的角度看,他嘴角噙着的笑就像在报告厅时一样撩拨。江听雨像惊弓之鸟,拿起酒杯故作掩饰,背上都浮起了一层汗。


    话题顺其自然挪到了她身上。


    大家都好奇她这几年的事,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譬如大学在哪儿读的,这几年在哪儿高就,怎么没和大家再联系。


    “去了北京,不是什么清华北大,就是所财经大学,拿到offer之后就一直在公司上班,今年被调来了南淮的子公司。之前的手机掉了,大家的联系方式都在里边,可惜全丢了。”


    不远处的徐洲野慢慢转动着酒杯,没有戳穿她“丢东西”这个拙劣的谎言。


    他身上的气压低,周围一圈人察言观色,都克制着声音讲些无聊的内容。


    宴绥嚷着要垒酒水塔,点完单,仰靠在沙发背上看他,“人都来了,脸色还这么臭,谁又碍你的眼了?”


    “没什么,在楼下看见了个脏东西。”


    宴绥在脑海里搜索最近触他霉头的人,但酒杯一垒起来,他也就暂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招呼着大家来玩游戏。


    听见招呼的人都凑了上去,给江听雨挪座的女同学兴致勃勃,走之前还问她要不要过去。


    “你们玩吧。”她没有多待的打算,本就准备趁他们玩上头的时候走。


    “你怎么不过去啊,这个时候不该上去舔人吗?”


    江听雨抬眸看向江清影,面上波澜不惊,“你还是管好自己吧,趁现在没人抢麦,还不赶紧去给人家唱两首歌助助兴?”说着她还拿起手机,摄像头咔嚓两下拍下她错愕的样子。


    放大,她故作惊讶,“你这鼻子和高中好像不太一样诶!你对这一行比较了解,我回去翻翻相册,你看看跟以前的照片一起打包卖给报社能赚多少钱。”


    “你!你最好删掉,不然我的公关会联系你的!”


    “看你表现。”


    等人一走,江听雨就立刻将照片挪到了回收箱,她才不想江清影的照片待在自己的相册里。


    时机成熟,差不多该走了,江听雨拎起包,正准备给宋玉珩发消息让他打个电话过来,哪料这边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发送,那边的消息就已经发了过来。


    宋玉珩:刘秘!我看到刘秘来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刘秘是大老板身边的人,江听雨还没调任的时候,公司里的人都喊他们金童玉女。要说处理事情的方式和手段,刘秘跟她比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重要的是,黑面阎王在这儿,大老板八成也在。


    作秀的电话也不用打了,她起身,跟攒局的人道,“大家好好玩,我的那一份费用到时候跟我说就好,有点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哪有刚来就走的!不行不行!”喝醉的男同学大声叫嚷着,非要她喝下三杯酒。


    只是三杯酒而已,更何况楼下才是十万火急的事,江听雨固然同意。她利索喝完,酒杯磕在桌面上,丝毫不带犹豫。


    “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正好我刚提了辆新车,要不要送你一程。”


    江听雨早就料到会有这样装逼的场面,于是早早和宋玉珩串通好。他玩心重,欣然同意帮这个忙,两人一块到场,他人已经在下边玩了有一会儿了。


    “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


    走廊的光线比包厢内还要暗,除了门前的标识闪着光,乍一出来还真就分不清出口在哪。离开包厢的江听雨给宋玉珩发消息问他在哪儿,注意力被分散,压根没看见尾随在后的人。


    徐洲野随意推开隔壁的包厢门,拉着人就进去。


    “你干什么?”


    “男朋友刚到?宋玉珩在楼下吧,你要不要去问问他来到这儿之后干了什么?或者问问我看见了什么?”


    江听雨觉得他话里有话,但着实没什么时间细想,骂了一句神经病就要走。


    然而下一秒,手腕被攥住,他逼近,朝着她的唇咬了下来。


    是的,咬。


    锋利的牙齿咬破唇上薄薄一层皮,殷红的血甚至来不及凝成珠就融在了相抵的唇缝之中。痛感和铁锈味是能体验到的最直接的感受,江听雨吃痛,也不想着逃脱,只想把这一口还回去。


    墙体并不完全隔音,旁边的房间躁动,这边的剑拔弩张。


    徐洲野的膝盖抵在她腿间,裙摆因为他的动作往上滑动几分,大腿裸露一片,但两人之间完全没有旖旎的气氛可言。


    距离拉开的时候,彼此的气息都是乱的,两人唇上更是一片深色。


    “把眼睛擦亮些,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男人也不是每个都忠诚。”


    “确实,也不是每个男人都是正常人。”江听雨这句话的指向性明显,要是不急着走,她肯定要和徐洲野吵起来。


    但现在只是摸了摸唇上的血迹,重重推开他往外走。


    沾了酒,徐洲野就是个疯子。


    她与宋玉珩在楼下唱台前汇合,后者一眼注意到她唇上结痂的血迹,问她这是怎么了。


    “下来太急磕到了。你说的刘秘人呢,在哪?”


    宋玉珩指了一个方向,江听雨稳了稳心神,准备带着人一块过去。


    “我跟你讲,这家酒吧不错,比我们之前去的那一家要好,那个女DJ可带劲了!我加上了她的微信。”


    江听雨一怔,但是一句“闭嘴”习惯性脱口而出。


    “哦。”


    怪打击小孩的,她舔了舔嘴角,重新整理举措,“好事儿,但是等看看是不是刘秘之后再说。”


    刘秘脸上的笑还是万年不变的弧度,标准得像是戴了永久性面具,“小宋总,沈特助,宋总刚落地不久,等着见一见你们。”


    江听雨和宋玉珩对视一眼,一是诧异大老板为什么会来南淮,二是疑惑他为什么知道两人在这儿。


    刘秘恰如其分回答:“小宋总新发的朋友圈带了定位。”


    江听雨:“……”成也宋玉珩,败也宋玉珩。


    三人逆着人群往外走,宋玉珩和江听雨之间的距离本就近,他又要和她说话,距离更是压缩到了0。


    “你有没有觉得现在阴气很重?”


    “没有,是你的错觉。”


    “是吗?”


    正准备出门的小宋总抬眼一看,正好和楼上靠杆而站的徐洲野对视上了。


    宋玉珩:“……”这个地方指定有什么说法。


    第39章 C39


    宋守节一定程度上填补了江听雨心里“父亲”这个形象的空白, 他在生意场上精明有手段,但一旦回归到父亲这个角色上,他的形象又会柔和几分。


    会给予物质需求, 也会满足精神需要, 即便他“关注”自己孩子的方式并不怎么正确, 但他确实没有利用这个角色做些违背宋玉珩心理的事。


    反而是江听雨在大老板面前扮演的角色心思太多, 导致用“宋玉珩女朋友”这个身份面对他时, 总是觉得不自在和僵硬。


    “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 不用称呼这个总那个总的, 放松一点。”


    “好的,叔叔。”


    结了血痂的唇瓣嗫嚅几下,皮肉再次撕裂的疼痛让人清醒,但江听雨也只能勉强说出这四个字。


    僵硬的肩膀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她尝试放松,结果只感觉到濒临抽筋的痛楚。


    “你做得很好, 我只是来突击检查一下这小子而已。还想说最近挺老实, 结果一落地就给了我一个‘惊喜’。”


    要不是身上还沾着夜店带出来的烟酒味,坐在亲爹旁边的宋玉珩完全就是一个乖孩子。他深知自己说什么都无力,于是疯狂给江听雨使眼色。


    然而她坐在副驾的位置,完全看不见身后宋玉珩的举动,所谓的使眼色根本就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好在江听雨的脑子转得快,遇见这种情况并不是完全被动,神色自然地将构思好的措辞说出来。


    “我高中那些同学举办同学会,正好几个玩得好的高中同学想见他, 晚上和玉珩吃完饭就一起来了。”


    过了下班时间, 这些事情就成了他们的私事,宋守节知道分寸, 自然不会再多过问,“也好,他不给你添乱就行。”


    私事点到为止,江听雨还有正事要问。她收起约等于无的松弛,正色询问,“宋总这次来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吗?有什么需要我来安排的事情请吩咐。”


    宋守节靠着座椅合上眼皮,胳膊虚虚搭在扶手上敲击着,“小沈,你太紧绷了,有事我自然会通知你。”


    江听雨识趣地不再多言,哪怕对方看不见,她还是恭敬点了下头。


    但能让大老板亲自出面,这次的事情肯定不会简单。


    Eternal周一早晨的例会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从会议室里出来的众人皆是面色沉重。经过一个午间的休息时间,小道消息已经在各部门内疯传。人心惶惶,一到下班时间,原本巴不得插上翅膀飞的同事都屏息凝神待在工位,眼巴巴看着前去探口风的姚念。


    “眠眠姐,公司要被收购的事是真的吗?”


    “上层还在协商,有最新通知会邮件告知各位。”


    她这话不单只是对姚念说的,更是面向打探情况的众人。但公司要被收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到周三,徐氏专派的财务部门最先接手Eternal原先的财务,与此同时,一封致全体职工的邮件也在同一时间送达到所有人的工作邮箱。


    效率快到令人瞠目结舌,按理来说,从商议到完成收购至少需要三个月甚至更长。这次收购这么快就落实到各个部门,其中可能有不为员工知道的隐情,但相较于关心老板是不是早就想把公司卖了,他们更关心的还是自己即将面对的考察。


    从高层部门开始,徐氏派遣的人资部门将调取最近半个月的视频监控,以及周期为半个月的实地考察作为考核内容。事关之后的公司架构调整和人员岗位调整,每个人都压力感十足。


    工作经验多的老员工还能勉强镇定,对于姚念这种刚过实习期的员工来说无疑是天塌了。以往压力大的时候还能去喝两杯释放一下,现在是滴酒不敢沾,唯恐耽误第二天的工作。


    江听雨安慰她:“平常心就好,劳动合同都签了,该有的权益不会少。”


    话虽如此,但她自己绷着的那口气是一点松不下来。


    毕竟她也是和Eternal签署的劳动合同,加上职位特殊,上头的领导就是老板,现在公司被收购了,老板不知道何去何从,她更是生死难料。


    更重要的是,她实在想不通徐洲野收购他们公司的目的在哪。


    现在的发展速度称不上突飞猛进,况且以目前徐氏的地位,就算他们再接连发展五十年都不一定掰得过徐氏的一条胳膊。


    联想到徐洲野之前给公司下的绊子,她更倾向于这是徐洲野单方面的泄愤。


    因为江清影让他不顺眼,所以他能说出让业内封杀她的话;因为宋玉珩惹他不快,他就会对他的公司下手。


    徐洲野的报复只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宋玉珩留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留在公司的目的仅仅在于配合交割,而且新的一周到来,宴绥也跟着来了。


    他现在成了江听雨的顶头上司。


    “沈特助,我希望你不要带着私人恩怨来到公司。”


    宴绥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派人收拾宋玉珩的办公室,他的一举一动落在江听雨眼里都像是有针对性。她抱着文件站在门口,将这段时间的工作汇报给宴绥,嘴角不带一丝弧度。


    “好的,有些工作需要宴总您来处理。”


    一天下来比一周还累。


    办公楼里气氛紧张,每个人都叫苦不迭,只是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江听雨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下班时间一到,长时间紧绷的脑子都涨得发疼。她下到车库才发现车钥匙没拿,重新上楼之后,正好听见宴绥正在嬉皮笑脸打电话。


    心中对于这是个报复的想法越发浓重,上车之后她并未着急发动引擎,重重深呼吸几下才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工作的时候,她都称呼宋守节为“宋总”。


    江听雨其实希望宋守节把自己调回去,但对方的说辞让她意识到这个想法不再有可能:“公司在徐氏的接管下会有更光明的未来,你的能力出众,确实需要更广阔的天空。”


    心里像是堵了一坨沾水的棉花,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晚上徐洲野来敲她家的门时候,她正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的红酒瓶已经空了一半。


    门一开,江听雨并未给他一个眼神,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回到了飙车那晚。


    她坐回原来的位置,仰头靠在沙发上,眼里好像带着醉意,又好像谁都没她清醒。


    他将西服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俯身拿起桌上的红酒瓶。


    ——是最近两年生产的,度数不高,一模一样的酒瓶电视柜的格子里还摆着两瓶,应该是她之前在网上买回来的,平时睡前喝一杯助眠用。


    瓶口覆在唇上,浑浊的酒液倾倒入口,还未来得及吞咽,他就听见江听雨开口了。


    “你不打算给我一点解释吗?”


    “想要什么解释?”徐洲野细细品了品味道,并没有给出什么评价。他坐在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凹陷下去,他的身躯仿佛与之融为一体。


    “不是想要解释吗?怎么不问问题。”


    “为什么要收购我们公司?”


    “现在你心里和言语上应该明确这个‘我们’具体指的是你和谁。”徐洲野的手搭在她的后颈,指尖一弯就勾出被肩膀和沙发压住的一缕头发。


    他弯腰,同时将头发递到鼻下,轻轻嗅上边的味道,“没什么解释,因为我想做,所以我就做了。”


    “你真是偏执到无药可救。”江听雨站起身,愤愤扯回自己的头发,徐洲野牵着她头发的力道并不大,反倒是她攥着头发的力度太大,扯回时拉扯到了头皮。


    明明就痛,但她还是咬牙忍着。


    徐洲野勾唇笑起来,他就喜欢看她这副样子,就像高中的时候,她看向他眼里明明就有恨意,但还是咬牙不表现出来。


    没有爱的话,恨其实也是可以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恨比爱更长久。


    “你有什么意见?你站在什么立场上有意见!他宋玉珩做错什么了你要三番五次针对他?他到底哪里碍着你的眼了?”


    “碍我的眼?”徐洲野嘴角的笑一下凝滞下来,他拽着江听雨的手将人带到怀里,手掌掌控住她的胳膊和身体,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他的存在就是最碍我眼的地方。江听雨,你是怎么让他走进你的心的?你告诉我,我一点点把他剜出来。”


    他的吻来势汹汹,已经不能称得上是吻,更像是两个动物之间的撕咬。


    上次已经愈合的伤口恍若再次被撕裂,不管江听雨怎么打他锤他,他的双手也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衬衫彻底乱了,靠近心脏的一颗扣子被扯下,她的睡衣也垂落一边肩膀。喘气的空隙,两人粗重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江听雨还在挣扎,徐洲野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攥着两条腕子高举在她脑袋上。


    “你不是爱他?那我给你为他出头的机会,让我看看你有多爱他。”


    姿势一变,原本就松垮的衣领更是滑落明显,白花花的皮肤露出一大片。


    话虽如此,他却像怕她真的有所动作般抵着她的手腕,让人动弹不得,“江听雨,你看,你对他的爱不过如此。”


    金属口的声音格外刺耳,像是粉笔,在她心口平滑的地方生生刺出声音来。


    “我抢了他的公司,他应该恨死我了吧?今晚之后再把你对我的恨都加上去,你们最好能真的在一起,最好能一块恨我一辈子。”


    温热的唇舌贴在她脆弱的脖颈,徐洲野最终还是没有咬下去,那一处血管突突跳动,他在感受到她滑落的眼泪之后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呼吸异常粗重,攥着她的手指在不可遏制地颤抖。徐洲野喘了口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自嘲一笑。


    江听雨滑落的衣领被拉上,即使手上的束缚松懈,她还是躺在沙发上没有动弹。


    客厅里静的像是无人生还。


    凹陷的沙发回弹,能看出那一处原先压的是膝盖。徐洲野重重呼出口气,将一旁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声音带了些颤。


    “以后你就算哭到瞎,我也不会原谅你。”


    门咔哒一声响,空间里只剩下江听雨一人。


    第40章 C40


    这晚之后, 江听雨没再和徐洲野见过面。


    半个月的考察在紧迫感中悄然度过,即便如此,大家依旧强撑着一口气。


    装着考核结果的邮件抵达每个人的工作邮箱, 跟定点炸弹没有区别, 打开的一瞬间即刻引燃。


    江听雨心里都出现了少见的紧张, 碍于人员还没完全撤离办公室, 她作为特助还有最后的交接工作要完成, 属于她的那封邮件只能过会儿再拆。


    “就到这里吧沈特助。”


    领头人也是女性, 四十岁的年龄, 短发工装,穿着打扮和本人的处事风格一样利落。她朝江听雨伸出手,微笑中带着由衷的肯定,“你的工作能力十分出色,期待日后的合作。”


    短暂的掌心交握,力量却久久不散。对方迈步进入电梯面对她而站, 闪着银光的电梯门缓缓合上, 割不断那道赞赏的目光。


    无影的余光残留在身上,后背泛起的热意连强冷气也吹不散。


    江听雨面对完全闭合的电梯门,发自内心想笑。可惜办公室里有人欢喜有人愁,扬起的嘴角还是被压下。


    收拾好面部表情。她不动声色地呼出口气,云淡风轻地转身回自己的工位。


    一直关注着专员动静的员工自然没有遗漏她们短促的对话,有人提前恭喜她要升职加薪了,有人只是混在人群里,但不得不高看她两眼。


    “现在说这些话为时过早, 大家共勉, 继续忙吧。”江听雨得体浅笑,坐下后却不急着工作, 而是点开邮箱查看自己那份的那份邮件。


    签字笔掉落在地的声响被办公室里的键盘敲击声覆盖,她轻轻拉开椅子蹲下去捡。表面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实际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江听雨在桌底下狠狠地握了一把拳。


    坐回位置上时,又变成了那幅波澜不惊的样子。


    考核结束,之后就是意料之中的架构调整和人员调整。关于她之后的调任通知很快下来,重回南淮不到一年,她从公司总部被调到子公司,现在又被调到了徐氏。


    只不过她不再是哪个总的助理或秘书,而是被派遣到各个项目口跟进项目全程。


    跟陈媛说起这事儿时,江听雨的语气里难掩激动。


    “听不太懂,所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媛将脸怼到了屏幕前,面前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暖汤。


    她刚下完责班,脸上一片倦色,好在骑二十分钟的电瓶就能回到家,家里还有现成的饭菜在等她。


    江听雨今天刚到徐氏报道,跟项目团队会面也是不久前才结束的事,总体感觉十分不错,团队的目标和分工明确,一上岗就感受到了浓浓的干劲。


    她坐上驾驶位,并不急着驱车回家,而是拖着长长的音调“嗯”了一声给予肯定。


    固然是件好事,这个机会获得与否全凭本事,她的任职机会来得光明磊落,不带任何的标签和闲话。


    “那更好了!你既不用给小男友当保姆,还可以有晋升的空间,之前的谣言不攻自破,现在谁都知道我们家阿姜是妥妥的实力派!那公司是许氏?哎呀不管什么鸡屎牛屎,收购你们公司的人确实有眼有珠。”


    做出收购决策的肯定是徐洲野无疑,江听雨舔了下唇后又抿起,有些想法正在脑子里发酵。


    她正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些方面误会了徐洲野,陈家母女说话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喝碗汤磨磨蹭蹭的,都凉完了,你还要不要喝了?”


    “要要要!这不是和阿姜说话呢嘛。”


    陈媛囫囵咽下碗底的汤水,直接用手拎起了里边的大骨头开始啃。陈母给她接过碗,重新添满之后也跟着坐下。


    角度稍稍调整,母女两的面孔都出现在了屏幕里。江听雨亲昵喊她阿姨,陈母高兴地应下,将陈媛的话语权全部“夺走”,对着江听雨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换岗之后是不是更忙了?要多注意休息啊,你看你的脸色又差了。”


    从公司开始商议收购事宜开始到现在,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有好好休息。工作上的压力是一方面,稍有好转又加重的失眠状况又是一方面。


    这段时间之内,她和徐洲野都没有提及那些本就沾染私人感情的合同条款,她宁愿失眠也不联系他,他也没有像从前那样主动联络或者来到她家。


    上次把局面闹成那样,就算同处一个屋檐下,又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彼此?


    江听雨那颗在工作上无比清明的脑子,放在生活里直接变成了一坨浆糊,对于一些事更是选择不直面。


    “现在刚接触嘛,等适应之后就不会那么累了。”


    她借口应付,又机智地把话题转移到陈母身上,“上次跟您说去医院检查一下咳嗽的事怎么样了?可不能光盯着我们年轻人,自己的身体也要照顾好才行。”


    “挺好的挺好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陈母眼神有些闪躲,借着夹菜的动作逃离镜头。


    身旁的陈媛并未注意,那根大骨头被她啃得干干净净后就丢弃在了桌上。她随手抽了一张纸巾擦嘴,大咧咧戳穿陈母的谎话,“哪能啊,她跟她那些小姐妹找了个中医馆,就拿回来一瓶枇杷膏,我看枇杷没两颗,咳嗽一点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你这死孩子!”


    吵吵嚷嚷的,即使家里只有两个人也足够热闹。得亏陈媛是个性格活泼的,不然陈父去世后,家里连和陈母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江听雨静静看母女二人吵闹,嘴角也随着不自觉上扬。这个电话她舍不得挂,但一直待在车库等她们闹完显然不太现实,她打了个招呼,挂了电话后开车回家。


    情绪在路上被淡化。


    家里冷清得像是无人居住。


    钥匙被随手甩到入门柜上,连带着小区外面打包的云吞面也是。没打包好,一部分汤水已经打湿了塑料袋,放到哪儿都会沾上油渍。她啧了一声,重新拎起袋子走向茶几,抽了两张纸巾垫在下边。


    手机消息框里都是些软件的推送,零零散散藏匿着重要的事情。回了几条工作消息,她看着面失了胃口。


    想吃些现炒的,不管是燃气还是电磁炉煮的,只要是热腾腾的就好。


    她想起了徐洲野做的饭。


    他嫌弃外卖难吃,哪怕口碑再好的餐厅都会被他挑刺,不是特别忙的晚上,他通常会叫助理把新鲜食材送到她家,再亲自下厨做饭。


    做的都是些家常菜,江听雨吃了一段时间,上称的时候都发现自己胖了两斤。


    饭而已,谁做不是做?出门走几百米就是一条街的小餐馆。她狠狠骂了自己几句矫情,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晚餐。


    手机铃声在她放下筷子的那一刻突兀地响了起来,她喝了点水漱口,确保接电话的时候声音不会含糊,“宴总?”


    “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是这样的,计划有变,我明天要出差,到时候你直接上顶楼,和徐洲野一起出席。”


    他说的是徐氏集团的年中活动,子公司负责人和有生意往来的公司都会到场。


    “可是……”


    “多的你别问,上面的安排。”


    对面挂电话倒是干脆,反倒是接到消息的江听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般像这种商业场合,他们出席都会有固定女伴,宴绥带她还好理解,徐洲野又是何意?


    几乎整夜无眠,翌日她乘坐电梯抵达顶层前还特地补了个妆,将自己眼下的黑眼圈遮了遮。


    徐洲野最常用的助理姓李,早已等在电梯外边。门缓缓打开,江听雨看见的就是他金丝框下礼貌微笑的眼睛。


    “沈小姐,徐总还有十分钟左右结束会议,请您稍等。”


    公事公办的语气,客气得好像他们之前从未见过面。


    即使工作了一天,所有人仍旧一丝不苟处理事情。顶层办公室处处弥漫着严肃的氛围,极简的装修风格不带多余的温度,处在这种环境之下,似乎工作才是缓解情绪的唯一方式。


    连带着江听雨都莫名焦灼,但她的紧绷不仅是因为环境。


    十分钟流逝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快,徐洲野冷着脸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眼神没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他交代李助理几句话,随后迈步朝电梯走去。


    江听雨自动跟上,进入电梯无声站在他身后。随后下到车库,上车,流畅得像是流水线上的传送带,无须任何一句交流。


    接下来是妆造,她想。


    出席这种场合,服装都是相配的。工作人员将裙子递给她,她接下后就进更衣室更换。只不过款式复杂,她耽误了好一阵子才换好。


    徐洲野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江听雨第一次对他是个生意人有了确切的感受。


    定制西装、昂贵腕表、红底皮鞋,每一件都在无形中标明了价格。头发重新打理过,那双锐利带着锋芒的眼睛最先勾人视线。


    听见拉帘子的声音,徐洲野的目光朝她投来,江听雨有种自己是展柜里商品的感觉,连呼吸都不经意放轻再放轻。


    “太松了。”徐洲野观察片刻后启唇。


    腰身处显得空落落的。


    工作人员悻悻解释这是最小码,意思不言而喻:这位沈小姐太瘦,他们也没办法。


    但徐洲野吩咐准备的裙子不止这一条,试来试去,最后确定了一条挂脖款香槟色长裙。


    妆发就简单的多,工作人员还特地将她脖子上的红绳藏在了挂脖里,并未提出要取下,“这枚平安扣的色泽很好,衬的皮肤都白了一个度。”


    江听雨回了句“谢谢”,视线挪到镜子里,她看见身后的徐洲野也往自己的这个方向看,只是没落在实处,可能是在思考事情,眼神也就因之飘忽起来。


    下巴被抬起,视线错开,江听雨将注意力放在口红上,没注意到镜子里的徐洲野直直看着镜子外的她。


    之后就是前往活动现场。


    正式进入会场前,徐洲野微支胳膊,确认她的手已经挽上,随后稳步带她入场。


    年中活动是徐氏每年都会有的保留项目,参宴人员除了生意伙伴,更多的就是徐氏内部的员工。


    说白了更像是年中动员,给员工更多甜头再打点鸡血,好让大家下半年更加拼命。


    正式进入内厅前,江听雨先注意到了展台那边的动静,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香味,连带着离开展台的人身上也飘散着一缕淡淡的味道。


    不免投去好奇的视线,她全然没注意到脚步的朝向偏移得过于明显突兀。


    徐洲野牵着她往那边走,距离缩减,她这才看清上面摆放着一圈圈交叠摆放的花环。


    花环小巧精致,馥郁的香味更是填满了这一小片区域。


    江听雨第一次参加徐氏内部活动,一开始并不了解拿花环的意图是什么,还是侍应生解释后才了解其中精妙。


    ——花瓣中间有一片纺织布,上面用丝线绣上了数字,用以之后的抽奖环节。


    女士戴花环,男士则是胸花。


    抽奖是本次活动最有看点的节目,江听雨不动声色观察场内的人员,视线快速锁定徐氏的几个高层,确认他们身上都有花的痕迹后才低头在桌上挑选。


    与她的警惕相反,徐洲野的一举一动都随心。


    他随手捻起了一簇胸花,脊背并未用力也没有弯曲,身形在拿花的时候依旧笔挺。那一小簇花被他递到鼻尖轻嗅,随后又被放回原处。


    比花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手,指尖轻轻捻着花茎,漫不经心地转动半圈。


    江听雨的目光不自觉跟随他的动作移动,后知后觉感受到他朝自己看来的目光。


    她仓惶看回花环,不过须臾,余光还是向那簇他过拿的胸花转移。


    花色和桌上其他的其实都一样,偏偏被他的指尖一摆弄,忽然有了种一定会中奖的感觉。


    江听雨选了第一眼落下的花环,有些大,她决定戴在右手,这样借着挽徐洲野胳膊的动作,花环不至于滑落或者松垮垮坠到胳膊上。


    她戴好,抬头才发现徐洲野并没有佩戴胸花,不免神色微怔,又很快反应过来——小游戏而已,什么贵的他没见过,奖品对他来说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


    这边视线抬起,那边他的视线垂下,轻飘飘落在她手腕的花环上。


    手腕上忽然有了种束缚感,江听雨的手指蜷了少许弧度,她思考自己是不是浪费了时间,但她的步伐是跟随他的,换句话来说,她会停下戴花环也是因为他。


    徐洲野淡然收回视线,牵着她往内厅走,“挺好看的,戴着玩吧。”


    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


    内厅不对员工开放,是个完全服务于商务的场所。


    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再不济也是公司高层,好些面孔江听雨都有所了解。以往她作为女伴陪同赴宴,提前了解参宴人员、打探他们的爱好和最近的动向都是她的任务。


    但今晚,她只需挽着徐洲野的胳膊,时不时微举香槟,那些人就会自报家门。她甚至不用介绍自己的身份,他们看向她的眼神自然会带上几分敬意。


    今晚之后,这些她曾经去了解的人,都会反过来主动了解她。


    心里蔓延出一股微妙且复杂的感觉,江听雨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飘飘然,更要记住自己此行的任务,自己只是单纯听从上级安排出席而已。


    她陪着徐洲野见了几人,又被他牵着来到香槟前,重新换了一杯半满的酒。


    这里只有两人,彼此之间的身高有差距,江听雨的手一直维持一个高度和姿势,到现在难免有些累。刚想抽出胳膊缓解一下小臂的紧绷感,身后传来的声音又让她下意识把手塞了回去。


    隔得近了,她也听见那声故作亲昵的称呼。


    “弟弟。”


    两批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只不过由于身体上的缺陷,徐观澜面对徐洲野时习惯性先发制人,不至于让自己处于仰视的下风。


    常年坐在轮椅上,他的两条腿像干瘪的竹竿,西裤里面空落落的,整个人的气质也阴恻,镜片底下的一双眼睛扫过来,有种被蛇滑过皮肤的湿冷感。


    他会来,徐洲野丝毫不意外。他前进分寸,将江听雨半个身子挡在身后,这才轻佻地扬起下巴回视。


    明明可以即刻给出回应,但他偏要等对方靠近,这才压下视线开口,“徐副总。”


    懒懒散散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徐观澜的笑片刻僵硬,很快又恢复成最初那副真假参半的样子,“毕竟不是在家里,这种场合确实该严肃些好。最近你那块珍珠湾的项目进展飞速,董事长好几次都提到了你……”


    “董事长提到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徐洲野说话不留分毫情面,气氛中的火药味也因为他这句话弥散开来。


    他根本没有给徐观澜好脸色的打算,这些年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说话都是夹枪带炮的,“徐副总还是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再谈其他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若有似无地扫了眼徐观澜干瘪瘪的裤管。


    他这样的态度,饶是助理都看不下去,反倒是徐观澜面上依旧镇定自若,湿黏的视线投向江听雨,他扬起嘴角,一侧弧度比另一侧深,看起来像是歪嘴。


    “这位就是从收购公司调来的新项目负责人吧?跟着徐总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言罢抬指给了身后的助理一个指示:“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很刺耳的一句话,江听雨微蹙眉头,第一次不想收名片。但对方的助理显然动作更快,烫手的名片出现在她手中,“徐观澜”三个黑体字怎么看怎么眼熟。


    “给你你就收下,免得家里下水管道爆了找不到人。”


    徐洲野抬手扫了眼腕表,张扬地带着人离开。不过转身的一瞬间,他就抬手将江听雨手中的名片抽走,随手递给侍应生处理,“这样的东西,留着也是垃圾。”


    江听雨不置可否,跟着他的步伐走,思绪却飘到了名片上的名字。


    她想起来,这个名字她不止听过,还在不久前见过。


    高中时她就听别人聊过徐家的事,自然听过被徐家抛弃的长子,只不过只言片语,她并不熟知这号人物。


    上次校庆看的那面荣誉墙,徐观澜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上面,但由于他那一届过去太久,他的名字被压在很下面的位置,要是不仔细还真就不会注意到。


    长子、被抛弃,残疾,有这些前提下,徐观澜还能出现在这个场合,足以说明他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锁芯传来转动闭合的声音,江听雨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徐洲野带进了空无一人的休息室。


    “你太容易分神了,江听雨,你还不够敏锐。”


    徐洲野将手从门把手上收回,转身直面江听雨。她不解他把自己带到休息室的举动,密闭的环境和他难辨的眼神给她的第一直觉就是危险。


    高跟鞋后退,皮鞋步步逼近。徐洲野忽地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拉过来,反扣在怀里。


    手腕上的花环因为大幅度的动作掉落几片花瓣,他不由分手控制住她,不容她逃脱半分。


    “——将同伴假想成敌人,把敌人误当成同伴。这就是你最大的毛病。”


    徐洲野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指腹揉了揉方才攥着的位置。滚烫的掌心落在她光/裸的蝴蝶骨上,即使察觉到皮肤的颤栗,下移的动作也没有停歇。


    喷洒在背上的呼吸炙热,犹如过境的台风。


    江听雨的呼吸蓦然加重,她不敢兀自挣扎,又怕他真的在这儿做出惊人的举动,“你一会儿还要上台发言……”


    “离徐观澜远点。”徐洲野解开她身后的绑带又拉紧,虔诚的眼神落在她每一寸肌肤上,“我不一定是好人,但徐观澜一定是坏人。”


    他会给她把路铺平,但绝对不能出现他掌控之外的状况。


    他不想让她碰上任何意外。


    徐洲野垂头和江听雨相靠,有些贪恋地嗅她发上的香味。他知道她的抵触,难得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松开她打开了反锁的门,“出去吧,活动马上就开始了。”


    一直到徐洲野结束发言,江听雨都处在状况之外。


    她心脏跳动的频率比平时都快,那些他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一遍遍在脑海重映,把她原本的构想逐渐拼凑完整。只是场内嘈杂的声音太多,徐洲野坐回她身旁,她更是没办法集中精神。


    接下来是万众瞩目的抽奖环节,电子大屏滚动着一串串数字,配合主持人不断的热场,场上气氛早已高涨到了极点。


    江听雨收回心思,取下手腕上的花环。刚才在休息室里一折腾,花瓣都残破了不少,万幸绣着数字的花瓣是假的,不至于在路上掉到哪个角落。


    她拨开花瓣仔细查看了一遍,拿到手的数字是“271”。


    第一轮抽中的数字里不包含她。


    三等奖的奖品就已经足够丰厚,一系列的家电都包圆了,而一等奖的奖品更是彰显徐氏的阔绰,四五十万的汽车说送就送,简直壕无人性。


    只可惜抽奖进行了一轮又一轮,江听雨甚至都没在屏幕上看见“271”的影子,甚至最接近的一次只差了一个数字,她与奖品就这样失之交臂。


    江听雨很快接受这个结果,运气这种东西,她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拥有过多少,因此并不觉得惋惜,只要是能靠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费多些心思和精力也没有关系。


    她重新将花环戴回手上,在主持人说“掌声恭喜”的时候微笑看着台上。


    花瓣随着她鼓掌的动作轻轻震颤,徐洲野收回视线,也跟着鼓起了掌。


    年中活动后,江听雨有好几天都没再见过徐洲野。


    一场台风彻底席卷了南淮,人人都窝在家里寻求庇护的时候,敲门声显得格外突兀。


    江听雨的心脏犹如被风雨拍打的窗,砰砰响个不停。透过猫眼,她清楚看见外面站着的人。


    门外不是徐洲野,而是他的助理。


    “这是徐总交代我给您的。”男人将东西恭恭敬敬递给她后就要走,江听雨犹豫两秒,还是叫住他。


    “他还有说其他事吗?”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她打开滴雨未沾的礼品盒,里面躺着一条镶钻的手链,样式和那晚戴的花环一模一样。


    再细看,其中一片花瓣赫然刻着数字“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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