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41
暴雨降下的时候, 一切秩序都会被打乱。
下水道的水漫出来,让原本清晰划分的车道和人行道不分彼此。厚重的水汽从天空压下,裹挟整个城市、穿透钢筋水泥, 强硬地扼住每个人的呼吸。
车内沉闷得像是高压舱, 雨刮器疲乏运作着, 能看见的也只有暴雨中闪着的车尾灯。在这种情况下, 车子要是熄火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江听雨这辆车的底盘并不高, 她只能根据路边的积水和前车状况来判断自己要不要绕路而行。
广播电台播报着最近几分钟内的城市路况, 刺耳的鸣笛声让人分不清具体的出处。她正全神贯注通过拥挤路段, 没想到忽然被旁边车道的车插入,一句脏话就这么爆了出来。
本就烦躁,听见电话铃声时更是不想接。但对方比她想得要固执,自动挂断两遍后还在锲而不舍打过来。
“怎么了?”江听雨咬着指甲,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
“怎么这么久没接电话?”贺敬森听见那边咚咚响的声音和鸣笛的动静,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你在开车?这个时候出去干什么?”
“有点急事要处理。”
“什么事儿能让人赶在台风的时候去处理?”
江听雨好半天没应答, 最后吸了口冷气,分出一点注意力搪塞对面的人,“公司上的事。”
对面那头冷哼一声。全市停工停学,他要是个傻子才会信她的话,更何况她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说明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那人让你去找他的?”
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而事实恰好相反,是她主动去找他。
江听雨不愿解释或者继续分神, 有些疲惫地呼出口气, “不是。你别管了,我开车, 没心思接电话。”
她还在担心贺敬森会打来,出乎意料的是他真的安静下来,时间一长,江听雨都不记得他给自己打过电话这件事。
雨天事故高发,这一路上并不安定,熄火的车子最常见,最糟糕的是前方出现车祸,导致整条路段都堵塞。
车比雨点还密,砸在车顶的雨点更是让人精神紧绷。
江听雨整个驾驶过程中都小心翼翼,抵达徐洲野所在的高档小区时,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掌控方向盘的手都僵硬到指节发白。
只是因为助理折返回来说的一句话,她就这样冲动地闯进恶劣的天气中,还险些成为路上连环追尾事件的一部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疯了没有什么区别。
到这儿还没结束,没有允许,外来车辆无法进入。门卫披着雨衣叩响她的车窗,风雨吹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女士,联系不到业主的话你就先离开吧。”
车窗降下的一瞬间,寒风立刻夹杂着雨水蜂拥灌入车内。江听雨请求对方再给自己几分钟,电话里的响铃声却迟迟等不到回应。
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一侧的头发,她只能放弃拨打徐洲野的电话,继而选择寻求宴绥的帮助。
“进不去?你找阿野干嘛?”
“他助理刚才来送东西,说他最近的状况不太好,他电话打不通,我来看看。”
徐氏里面没几个善茬,各方面都要提防,和这帮老狐狸周旋就极其耗费心神,更别说长期处于高负荷中,不是熬夜就是通宵,换了谁能状态好。
宴绥咕哝了一句“算你有良心”,让她把电话交给门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交涉的,男人连声应好,随后便让江听雨下车填写一下来访记录。
没了车身的庇护,江听雨一打开车门就感受到了浓烈的风雨冲击。伞骨差点翻折,即使打开也无济于事,几步路的距离,半个身子都被淋湿。
站在他家门口,她的发梢都还在往下滴水。
呼吸是潮湿的,进到肺里的空气却干燥无比。江听雨试图从口腔中分泌出一些唾液缓解喉咙的干涩,手指却在此时先一步摁响了门铃。
一次、两次,二十秒、一分钟,正当她点开通讯录,犹豫要不要再打一个电话向宴绥求助的时候,面前的门忽然开了。
似是没料到门外的人会是她,徐洲野那双憔悴的眼睛流露出几分诧异。
他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头发少见地没有打理,柔顺到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些许。一开口,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嘶哑,“你来干什么?”
“李助理来过我家了。”
相同的理由其实已经在通话中说过一遍,不过显然没有什么效果。面对徐洲野时,江听雨好像连说话的功能都丧失了。
而他也在没说完的话中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来的目的仅仅因为不想要那条手链。
“东西给你就收下,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不想听假话。”
嗓子像是卡了一张锋利的刀片,一说话连带着头都疼了起来,徐洲野本想把门关上,注意到她此刻的样子后又于心不忍。
鼻息之间的气息滚烫,太阳穴也突突跳个没停。他烦闷地顶了顶腮,竭力忍住嗓子眼处难以忽视的难受,“你就这样来的?”
哪样?头发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汗。身上穿的还是在家穿的棉质短袖,裤子也是没有款式可言的居家裤,甚至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衣服因为淋了雨变得透明,几乎贴着身体,里面的情景若隐若现。
然而江听雨不知道他生气的点在哪儿,她暂且没有捉摸透他的想法,只呆愣在原地。
徐洲野见她这样更来气,耐着脾气说了句“进来”。空旷的空间内没有开灯,黑暗一直延伸到雷电炸开的地方。
他把人带到衣帽间,从衣柜里挑了一件外套丢给她,“洗手间的柜子里有吹风机,把身上吹干,等雨小了就走吧。”
言罢也不再看她,顾自光脚踩回了卧室。
衣服上和他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江听雨闻见的时候心里莫名酸胀,心神被熟悉的气味安抚,她抿抿唇,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来到卧室。
雷雨交加的夜晚,唯一的光源是床边一盏光线极暗的台灯。被子隆起的弧度明显,他的呼吸就掩盖在被子之下。
她走到床边,伸手去探他的额温,率先摸到他紧蹙的眉头。
淋雨让她的手指冰凉,贴在他额头上感受到的热意更甚。
“徐洲野,你在发烧。”
他忍下嗓子的刺痛和痒意,声音片刻之后才响起,“低烧,死不了。”
江听雨没说话,徐洲野却无法回到独处时的状态。
她不出现还好,一旦出现,哪怕闭上眼睛,看见的人都是她。
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徐洲野坐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和嘲讽,“手链不喜欢就扔了,何必特地跑一趟告诉我。你不是讨厌我?干嘛还要跑过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让我知道你有多恨我?连我给的东西都不愿意留下?”
“那你赢了,可以走了。”
他重重倒回床上,紧蹙着眉头喃喃开口,“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江听雨暂时不想跟他争论这些,只执拗重复:“徐洲野,你在发烧。”
不然呢?徐洲野气极反笑,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到底谁病着。
他咬牙,嗓子因为刚才过度说话再也挤不出一个字,还算清明的眼神却没遗漏她的每一个动作。
江听雨平静地和他对视,眼里有种他看不明白的情绪。
“你说话为什么总是夹枪带炮的?为什么总是不会好好和我说话?如果我说来找你只是因为单纯关心你,你会不会还要和我争论我说这话的真实性?”
徐洲野不信她会单纯关心自己。
她明明就恨他,他高中时就知道她传递出来的这股莫名的恨意。
他笑得有些病态,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似乎把她气走才是正确的走向,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自己在她心里的定位——血淋淋的,至少能满足他,好歹她心里有他的位置。
“你到底来干什么?不是不想看见我?大晚上跑来这里是想要了?那个谁满足不了你?”
“徐洲野,”江听雨忽然笑了,“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跟你这种疯子纠缠。”
暖黄灯光给露出的那一片白腻渡上一层暖光,她仍冰凉的手指抓住被子,冷气紧跟着进入到了原本就不算暖的被窝里。
腿上骤然感受到冷意,腰上一沉,多了一部分她的重量。
“你……”他艰涩启唇,忽而对上她泛红的眼睛。
她来到这的目的,她对他的气话的错意,以及她想说却又因为倔强而没说出口的话。
只需一个眼神,他就能看进她的心里。
异于平常的温度迟缓了他的思考能力,直到冰凉的指尖碰到裤腰,那一块肌肤被冰凉的触感刺激,他这才抬手挡在眼前,隐忍地喘出口气。
乱套了。
从他们高中时无厘头的关系,到那一纸无厘头的合约,还有现在的情况,一切都没有在正轨上。
他其实在说反话,却被她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能思考。
江听雨不得章法,徐洲野被她的生涩弄得节节败退,这下不仅脸上,就连耳尖和脖子都迅速涨红起来。节奏紊乱的喘息在她的磨蹭中顺着喷张的血管游走,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锅沸水,无比可怜地处于蒸发的领界,偏偏就差那一点就能得到解脱。
“你现在能听我的话了吗?”
“……进去。”徐洲野不回答她,只掐着她的腰不放,喉咙溢出短促的呜咽,“让我出身汗宝宝,出汗就能退烧了。你帮帮我……求你。”
仅存的理智被催化,她咬牙将他容纳,白皙的脖颈高高扬起,最脆弱的地方向他展露。
她要是炉鼎,那他就是燃烧正旺的炉火。
江听雨的脊髓好像被焚烧化成了灰,全然撑不住自己的腰。她下意识想要伸出双臂撑在他腰腹上借力,徐洲野却支起膝盖,借此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推,双眼猩红看她,“动一下。”
热意直往上窜,让人头脑昏沉。
室外雨天的闷热钻进了室内,将他们周身烘得热气腾腾。
那是身体里的水分在蒸发。
两人上半身的衣服都穿的整整齐齐,其他地方却一片泥泞。
徐洲野觉得头要炸了。
理智绷断后就再也接不起来,他掐她的腰,身体上的无力让他不能像平时那样控制自己,长久未做的敏感让这次不理智很快停息,她倒在他身上,埋在他颈窝处,像是缺氧一般大口呼吸。
头昏脑涨,他有些难辨现在的状况是真是假,直到脖颈处感受到一片濡湿时,他才清楚意识到这不是梦。
明明他的体温更高,但徐洲野还是觉得她的眼泪更灼人。
他听见她带着啜泣的声音,埋在他肩窝里,格外靠近他的心脏。
“对不起。”徐洲野说。
他在为她想要的铺路,却总是在用最刺人的语言伤害她。
只要她能原谅他,再捅他几刀都是痛快的。
江听雨痛快了也满意了,她闭上眼睛,狠狠咬住他的肩膀,直到牙印将皮肤刺破,隐隐渗出血迹。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给她创造的机会,他给她砍去的弯路。
只是真心不该用那样的方式表达。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隐隐在颤:“我还没原谅你,徐洲野,还不够。如果你再说那些话,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好了。”
然而在两人同归于尽之前,徐洲野就有种要自我焚烧的趋势。
后半夜,徐洲野发起了高烧。
他弓着背,头贴在江听雨胸口,胳膊死死箍住她的腰,腿也要和她夹在一起。
这个姿势睡着并不舒服,但莫名让人安心。他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江听雨几次尝试挣脱无果,也就由着他,一个晚上下来几乎没有怎么动弹。
靠得近了,彼此有什么动静都能最先察觉。江听雨本就不敢睡深,到了后半夜更是被怀中人的变化闹醒。
心脏要被烫熟了,她迷迷糊糊醒来又霎时清醒,胸口靠着的那颗脑袋像是在燃烧,要是开灯,八成能看见他头顶蒸发的水汽。
他跟八爪鱼一样扒着她,江听雨不好起身,于是后倾缩着脖子看他。
徐洲野烧迷糊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眉头紧拧着,唇色都深了一度,嘴里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她又用侧脸去探他的额温,嘴唇擦过他的额头,光是不经意的一碰都觉得灼人。
高大的身躯还在打着微弱的寒颤,她好不容易抽出一条胳膊去扒自己腰上的手,真正摸到时才发现他的手是凉的,掌心还覆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徐洲野,醒醒。”
江听雨摇他,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哼唧声,依旧被困在梦魇中。无奈,她只好先撑着床坐起来,随后翻身下床,扯着胳膊把人拉起来。
徐洲野迷蒙睁开眼睛看她,眼里一片通红,未来得及蒸发的水分聚了一层在他眼眶里,眼神好半晌才聚焦。
全身的重量好像都集中到了脑袋上,才坐稳不过两秒他的身体就摇晃起来,又要倒下去。
江听雨赶紧用双手捧着他的脸,跟拔萝卜一样把人拉回来。她与他额头相抵,而后用自己的手舒缓他的难受,声音又柔又缓。
“别睡,你发高烧了,我们去医院。”
她睡前就看过了,他家没有药,连退热贴都没有。暴雨天叫不来跑腿,低烧时还能尝试物理降温,但现在人都要烧傻了,得及时就医才行。
徐洲野的喉结滚动吞咽,似是有话要说。江听雨把耳朵凑过去,他的气息立刻往耳道里钻,嘴唇好几次碰上她的耳尖。很痒,像是在用温热的羽毛轻挠。
她缩了缩脖子,久久都没听见声音冒出来。但江听雨不知为何觉得他在说“不去”,于是把他的脸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一遍,“我们现在去医院,不许睡!”
她在屋子里跑上跑下,先给他倒了杯温水,又把他之前拿给自己的那件外套给他套上。
生病削弱他的戾气,徐洲野少见的温顺,一举一动都极其配合,只是使不上劲,刚套上外套就歪靠在她的小腹。
很柔软的一块地方,皮肤之下又能容下坚硬。他埋在她小腹蹭了蹭,原本就凌乱的头发更是不忍直视,活像只被拔了牙的大狗。
江听雨像摸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再等一等,我把你身份证拿上就走。”
甚至不等徐洲野告诉她证件的位置在哪,她就已经开始翻找起了床头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熟稔。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习惯性把重要证件放在床头柜最上面一层,而她也还记得他的这个习惯。
翻找东西的时候,她注意到了摆在桌上的水晶球。
不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里面是一个小女孩,就这样看过来,还真无法想到这是徐洲野的时候。
八成是哪个少女心的女孩送的。
黑色钱夹就静静躺在抽屉里,她不再多想,动作自然地拿出来。只需一个动作,卡扣就开了。
灯光暖黄,她微微散乱的发丝透着光,衣服上压出的几道折也痕清晰可见,好像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很久很久。
徐洲野的意识早就清醒不少,他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干涩的嘴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却又在她抽出一张被他摩挲过无数次的名片时僵硬。
心脏跳动的速度骤然加快,吸进鼻腔里的空气更稀薄了一点,徐洲野屏息凝神观察她的反应,心脏在她把名片插回去的时候猝然一缩。
江听雨的内心却不如表面镇定。
就算没印象,她也能认出名片上印的是自己的名字,更何况她无数次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别人。
这是她在医院递给他的那一张?过去这么久了,留着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放在钱夹里?钱夹还装着几张银行卡和证件,一看就是常用的……
窗外淅沥的小雨钻进了室内的空气里,一呼一吸,胸腔里又闷又胀。
江听雨快速抽出他的身份证,随后将钱夹扣好放回原处。他的手机之前没电关机了,所以才打不通,她在睡前给手机充上了电,此时拔掉线,揣兜里就能走。
徐洲野配合许多,一米八几快一米九的一个人,挨在她身上的时候矮了一大截。饶是如此,他还是比江听雨高。
身高上的差距让她无从看见他眼中的几分清醒,只能感受到头顶喷洒的滚烫气息。
名片什么的全被她抛到了脑后。
两人坐上她那辆小车,江听雨看着副驾上他那双伸不舒坦的腿,终于明白为什么宋玉珩以前老是嫌弃她的车小。
这种天气,不开冷气是不行的,开了又怕加重徐洲野的感冒,江听雨本想让徐洲野把拉链拉上,但想到他烧的迷迷糊糊的样子,还是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从驾驶位横了大半个身体过去帮他把外套拉链拉上。
他就这么垂头看她,视线也是烫的。
被这么盯着,江听雨的动作都变得不自在。好不容易把拉链对上,往上拉的时候又卡住了,她抬头,本想叫徐洲野自己动手,哪知一下撞进他的眼睛里。
手上顿时没了轻重,“唰——”一声行如流水的声响,拉链猝不及防把他的下巴也卡了进去。
一声吃痛的闷哼从他口中冒了出来,徐洲野皱眉,连带着脑子都清醒不少。
江听雨想笑又不敢笑,一把捂住徐洲野的下巴跟他道歉。
他下巴上带着短短的胡茬,蹭得掌心痒痒的,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没忍住笑。徐洲野幽幽看她,她掩盖性地咳了一下,伸手扯下安全带给他扣上,开车前往医院。
老天垂怜,暴雨在上半夜就小了下来,大部分瘫痪的交通都恢复正常,小部分车道还能看出先前的混乱。
挂号,抽血,报告显示他这是细菌感染导致的免疫力低下。
“屁股针和输液,你选哪个?我的建议是打屁股针,快一些,还能早点回去休息。”
面对医生给出的建议,徐洲野面红耳朵红的,梗着脖子不说话,江听雨以为他是挂不下这个脸,于是帮他做了选择,“输液吧。”
等到绑上扎带,开始给手背消毒时,江听雨才猛然发现徐洲野不是怕丢脸,而是怕打针。
他的视线飘忽,眨眼的频率都增加了,呼吸也变得更粗重。大概是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不然他可能还会紧张到颤抖。
他还在强装镇定,护士却已经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多大人了还怕打针,旁边那小孩都不怕。要怕就让你女朋友把你眼睛捂住,别乱动,跑针了还得重扎。”
他们的关系远远比单纯的情侣关系复杂,江听雨没有解释,只是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将他的脑袋挪向自己的方向。
针头刺破皮肤的一瞬进,她的掌心感受到他眉头的动静,然而手拿下来的那一刻,他面上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江听雨好笑地撇了撇嘴,装。
“一共有三瓶,家属帮着注意点,打完一瓶记得叫我来换,别回血了。”护士调节输液的速度,又叮嘱,“多喝热水。”
急诊科男女老少都有,输液大厅里还能隐隐能听见放动画片的声音。病人应该多休息,但对于徐洲野来说不可能。手机一旦开机,消息就铺天盖地涌了出来。
面上没有抱怨或者其他的表现,他只是大致扫了一眼,然后开始一条条处理,又打电话给下属交代事宜。
江听雨看了下时间,凌晨4:51,能想象到对面那头的人听见电话会有多狂躁。无事可做,她看了眼吊瓶里的水位,想起护士叮嘱过的多喝水,于是起身找塑料杯接水。
水自然是给徐洲野喝的,只不过他一直在忙,嘴唇说到起皮都抽不出空。
“你先喝点水吧。”她没忍住打断他。
挂针的那只手不能动,另一只手又在打电话,徐洲野朝她手中的杯子看了一眼,又和她对视。江听雨会意,借着他说话的空隙给他喂水。
一杯接一杯。
后背出了一身汗,肚子也越来越胀,徐洲野意识到不对劲,哑着声音叫停电话那头,“你等一下。”
他放下手机,无可奈何地看向不停给他喂水的罪魁祸首,“可以了,我喝饱了。”
江听雨“哦”了一声,坐回他身旁的空位,抽出手机查看信息。项目组的进展很顺利,有任何新消息都会在群里汇报,她沉浸在消息里面,忽然注意到身旁人的动静。
“你去哪?”
“上厕所。”他不是水牛,又是输液又是喝水的,哪里会不需要解决需求。
江听雨想都没想,起身就要和他一起去。
徐洲野蓦地笑了,病态的脸上翘着气色好了些许。
原本要去拿吊瓶的手落到她额头上,指腹一压,他就把人按了回去,好整以暇道,“江听雨,我要去上厕所。”
她还没察觉到有什么问题,“我知道啊,我跟你一起去。”
工作上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傻愣愣的?徐洲野被她的样子逗笑,没忍住逗她,“我去男厕所,你跟着去干嘛?要帮我扶着?”
“轰”的一下,江听雨被闹了个大红脸。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在脑海浮现,她震惊于自己会干出那样的事,同时推了推男人的胯骨,“你自己去吧。”
等人渐行渐远,她也起身,朝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徐洲野拿着吊瓶回来,看见的就是她站在饮水机前吞药片喝水的身影。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江听雨神色如常地将手中的塑料杯捏扁丢进垃圾桶里,主动上前接过他的吊瓶。
走回位置的时候,徐洲野开口,“抱歉,以后不会再让你吃这种药了。”
吊瓶被重新挂起来,江听雨坐回他身侧,没有接这句话,“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徐洲野,你还记得睡前我们说过的话吗?如果你忘了,我现在可以重述一遍。”
不用她说,徐洲野都记得。
她说这话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直直看向他,意思再明确不过,这是她给的机会,有且仅有一次。
“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方式。”
一直到第二瓶吊完,两人都没再说话。她让护士帮忙换好药,坐下时恰好看见另一个小孩输液的样子。小男孩的掌心绑了一个药盒用作固定,身边照顾的大人正在帮忙暖手。
长时间保持不动的话,手确实会凉。她搓了搓手,掌心朝上垫在他输液的那只手下。
徐洲野眸中些许错愕,她却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样,静静端详他的手背。
上面很多小而圆的伤疤,已经很浅,不细看还不能发现。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道划伤,最重的一条有一节手指这么长,就在腕表的位置,伤疤透着异样的灰白。
徐洲野的心紧了紧,见她凑上去,掌心下意识抽动,又被他硬生生克制住。
指腹在伤疤上摩挲,最后停在圆形的疤上,江听雨抬头看他,“这是怎么弄的?”
“烟头烫的。”
“你自己烫的?”
“不是。”
不是自己,那就是别人。
这下轮到江听雨错愕,似是不敢相信会有人能在他手上留下这么多的烫伤。她自打和他认识,他就是一副谁也动不了他的强势样,哪怕后来跟人动手,也没听说过谁用烟头烫过他,数量还这么多。
那就是认识他之前。
“别想了,陪我休息一会儿。”
她还在想,徐洲野却不想让自己过去的事费她心神。没打针的那只大掌扶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脑袋挨着脑袋,他挪动手指,虚虚与她十指相扣。
而她也确实不再多想,只是和他相握的力道更重了些。
第42章 C42
输完液,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今天不是节假日,又是无风无雨的天气,江听雨肯定是要去公司的, 更何况她现在还在跟项目, 不可能上岗没多久就缺席。
但病号还没好全, 思来想去, 她打算请两个小时的假, 先把徐洲野送回家再走。
然而一走出医院大门, 就见李助理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想来徐洲野拨打的电话对象就是他, 提到的事宜也有来接人这一项。
各行各业多少都有点职业病,像是做护士的陈媛,她一天不洗八百遍手都不舒坦。
换了他们做助理秘书的就是“爱笑”,出去见客户要笑,在老板面前更是要笑,嘴角的弧度跟做了半永久一样, 哪怕耷拉下来都还是微笑唇。
半夜三更被薅起来的苦, 江听雨这几年可没少吃。她放心把徐洲野交给他,由衷说了一句“辛苦了”。
李助脸上挂着的半永久笑容好像加深了一点:“应该的。”
有了上次追尾的教训,疲惫状态下的江听雨选择叫代驾。没了开车分散注意力,她在回家的路上又想起了这事儿。然而一想到李随七位数的年薪,她觉得还是可怜一下自己比较好。
正是学生上学的时候,小区里外都热闹,早餐店门口摆出来的折叠桌边坐满了睡眼惺忪的孩子,一边犯困一边往嘴里塞早点。小区内就更喧闹, 尤其是居民楼, 能听见叫起床的,还有年纪小的哭着闹着不要去上学。
她住的这栋楼有不少家庭有孩子, 各个年龄段都有,晚上更是能听见大人辅导作业时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跟下楼送孩子上学的邻居打完招呼,江听雨还在幸灾乐祸地看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小孩,结果抬眼就看见了坐在自己家门口的贺敬森。
他看起来一夜没睡,眼神憔悴,衣服也皱巴巴的。脑袋靠在门上,正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这样的姿势哪里睡得舒坦,大概是入了梦,他的腿一蹬,骤然睁眼。
两道视线忽然上,他眼里残存的睡意彻底烟消云散,而后踉跄着扶门而起,手落到后背,微不可察地扯了扯衣角。
“你怎么在这儿?来多久了?”
江听雨赶紧掏出钥匙开门,贺敬森刻意站到她身后,没让她看见自己龇牙咧嘴活动发麻的双腿的窘样,“昨晚暴雨怕你出事,过来看看你。没多久,也就比你早一会儿。”
这种解释,就跟“我刚好路过你家楼下”一样毫无信服力。
江听雨无语地压了下嘴角,回他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
她拧动锁芯,用膝盖顶了一下门,“我是个成年人,下次别干这种事了,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贺敬森迈进玄关的一瞬间就发现了玄关处摆放的皮鞋。
鞋码更大,皮革明显更加昂贵,他一眼就认出不是上次镜头里用来作秀的那双。
即使没有明码标价,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鞋面也让人觉得扎眼。贺敬森挪了下脚,随后更是把视线挪开,看不见那双皮鞋的同时也忽视掉自己那双沾满机油的旧运动鞋。
两人是发小,他无数次去她在月港的家,但在南淮的住所他还是第一次来。很有她的风格,但迈步进去,一股难以描述的不自在感从脚底开始往上冒。
换到动物世界里,这感觉就像是进入了雄性的领地,而且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徐洲野的观察力细致到令人发指,加上一段时间的调查,他早就发现宋玉珩不来她家,还以此说明两人终究不是适合一起生活的伴侣。
他理所当然“鸠占鹊巢”,在她家留下了不少自己的痕迹。
并不张扬,但确实能让人察觉到属于他的生活气息。
“他的事处理完了?”
江听雨换鞋的动作一顿,终于不再像通话时那样否认,“嗯,生病了,带他去了趟医院。”
这一去就花费了将近十个小时,期间可以发生的事多了去。江听雨已经想到了贺敬森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甚至他再多问一句,她就会不再顾忌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摆明自己的态度。
可贺敬森一句“现在没事了吧”直接打乱了她的思绪。
她干瘪瘪应答,又见贺敬森还点了点头,“那就好。过几天中秋,我今年就不回去了,问问你什么打算,要没事的话就和我们一块吃顿饭,就当过节了。”
修车厂过了开业那会儿的热闹,现在的生意也能算是平稳,贺敬森不回家过节情有可原。江听雨十年没过中秋,对她来说,中秋只有放不放假的区别,一个人过可以,多几个人过也行。
她干脆应下:“行啊,到时候我做东。”
江听雨还要去上班,回来这一趟是为了洗澡换衣服的。进浴室前,她拿了条毯子给贺敬森,让他在沙发上眯一会儿。
沙发足够柔软,有时候江听雨在客厅加班,累了就直接裹着毯子在沙发上将就一晚。此时贺敬森仰面躺在沙发上一小块地方,身上盖着的毛毯柔软,身下的沙发也跟要陷下去一样,很适合睡觉,偏偏脑子越来越清醒。
他想起自己进屋时不经意往浴室瞥的那一眼,好巧不巧就看见了摆在洗漱台上的剃须刀。
贺敬森毫无征兆地揪起毛毯一角,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上面只有柔顺剂和洗衣液的香味,他复又把双手叠在脑袋底下,盯着天花板就开始走神,一直到浴室的水声停了、江听雨从里边出来才收回思绪。
江听雨换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看见他没睡时有些意外,“怎么不睡?待会不是还要开车回厂里吗?”
“睡惯了硬板床,太软的反而睡不着。”他坐起来,手撑着沙发按了两下,果真见按压下去的地方快速弹了回来。
现在想睡也没时间了,江听雨耸了下肩,回到房间化了个简单的日常妆。到了出门的点,她将桌上的工牌挂到脖子上,朝沙发上的人示意,“走吧。”
贺敬森起身,随手将毯子叠了两下放在沙发扶手,而后往门口走去。江听雨正在玄关换鞋,察觉到身后的气息迫近,她下意识朝一旁拉开了距离。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防备,贺敬森伸出去的手就这么错愕地停在半空中。
手指无措地蜷缩起来。他试图用言语缓和一下气氛:“照片挺好看,难得看你这么老实。”
尴尬到没边。
江听雨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这个怪异的氛围中抽身的,她觉得很有必要以一种体面的方式和贺敬森划清情感界限,但碍于一时半会想不出法子,她也只能慢慢考虑。
更何况现在已经迈进了公司大楼,就更有必要将私事和公事明确划分开。江听雨走入人群之中,等待电梯降下。
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此刻一站定,困感就飞速席卷上来。她垂下头打了个哈欠,刚用指腹小心抹掉眼角溢出来的泪花,就听见身边的人都用恭维的语气喊着“徐总”。
眼角还带着湿润,她寻声抬眼望去,就见原本应该在家休息的病号正西装革履朝这边走来。
徐洲野的状态比她好上许多,头发打理过,旁人很难驾驭的背头,在他这里不仅没有短板可言,反而显得五官更加笔挺。
身上的西装熨烫得体,就连下巴上的青茬也不见踪影,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
江听雨无声朝他的手看去,手背上的输液贴正如她所想已经撕掉了。
站在顶端的人,不会轻易让底下的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更不用说在公司这种地方,随时都有可能碰上徐观澜。
“副总早。”
即使是在闷热的夏天,徐观澜腿上依旧盖着一条毛毯。他一靠近电梯井,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
他很快和徐洲野并排“站在”两部电梯前,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和的笑,“徐总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就像江听雨和江清影水火不容,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对兄弟之间磁场不合。
江听雨来到徐氏的这段时间,关于徐氏兄弟的风言风语就没少听。豪门圈里关系复杂,徐氏又是一块巨大的肥肉,大家都在猜测徐氏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
徐洲野是新晋的猛将,徐氏在他的带领下扩展了不小的商业版图,而徐观澜陪着徐氏度过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实力也不容小觑。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竖起耳朵,巴不得电梯可以来得更慢一点,好看完这两人的大戏。
徐洲野开口还是一样不留情面:“徐副总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比较好,多雨,小心得风湿。”
他似是想到什么,忽地挑了下眉毛,嘴角噙笑看向对方,“对了,忘了你的腿没感觉。”
旁边的人听了之后都倒吸一口凉气,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这还没完,直达高层的电梯到达之后,徐洲野还不忘“叮嘱”徐观澜的助理,“早点带你们副总上去,他这身板可经不起折腾。”
而他则是直接进了员工电梯。
刚刚才目睹了兄弟二人之间的诡谲,现在又要和主角之一同处一部电梯,进入狭小空间的众人都心照不宣和徐洲野隔开一小段距离。
然而空间就这么大,总要有人离他近一些。
后脑像是长了眼睛,能清楚看见他的视线幽幽落在后颈。江听雨默默咽了下唾沫,后背莫名开始发热,甚至走出电梯时,她的后背都已经浮上了一层毛毛细汗。
万幸工作的时候不会和他碰面,她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从早上上班到下午下班,唯一打乱她心神的只有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江听雨不自觉摆平自己的语气,“宋总。”
来回两个拉扯,对面很快揭晓了此次通话的来意:
“我打算过段时间让玉珩出国深造,希望你可以和他一起出国。所有程序和出行开销都不需要你操心,除此之外,每年我还会给你两百万作为日常开销。”
*
晚高峰,地铁站人来人往。处于CBD的地铁站点,进站的人比出站的人都多,排队等待的队伍像条歪曲的伤疤,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浓浓的倦怠之意。
江听雨默默排到队伍末尾,脑海中一直回放着不久前和宋守节的对话。
能出国提升自己,还不用担心费用,要做的只是照顾一个心智没有完全成熟的大男孩,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他开出的条件都极具诱惑。
然而她的拒绝几乎是下意识的。
似是猜想到了她的回答,宋守节让她不用着急给他答复,这段时间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恰好列车到站,移动的队伍很快搅散了她的思绪。在车门即将关闭的前一刻,江听雨有惊无险地挤进车厢内。
里面熙熙攘攘,连抽手拿出手机的空间都不剩下,绝大多数人都戴着耳机,借此避免招架不必要的社交,把最后残存的精神气留给自己。
此刻想要戴上耳机为时已晚,江听雨任由自己被前后左右的人夹击着,在平衡的稳定中继续思考没想完的事情。
要考虑的不只是去或不去,她将视线挪到地铁路线图上,上边的路线错综复杂,无数个站点串连在一起,唯有不同路线的不同颜色给人一点思绪。她找到自己乘坐的这一条线路,总算有了种找到毛线团里的线头的轻松感。
一到站她就掏出手机给宋玉珩发消息,商量着和他一起向宋守节解释清楚两人之间莫须有的情侣关系。
二十四小时捧着手机不放的宋玉珩久久不回她的消息,反倒是徐洲野又跟她“报备”,说他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到她家。
江听雨在屏幕上敲出一个好,准备发送的时候又犹豫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既怪异又和谐,她思索两秒,并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滑出了聊天框。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抵达她家楼下,徐洲野恰好从车上下来,不费多少力气就关上了车门。他身上穿着的西装还是早上遇见他时穿的那一套,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如出一辙的锋芒。
他朝江听雨走去,随手往身后摁了下车钥匙,“吃饭没有?”
下班后的时间都用在了通勤上,江听雨摇头表示没有,“去外面吃吧,小区外面有快炒店,或者你自己……”
“走吧。”
“解决”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徐洲野就已经牵住她的手腕朝楼道里迈步而上。
他步子大,两个阶梯并成一个走也不成问题,只是碍于江听雨的步子小又穿着高跟鞋,他的速度并不快。
略微粗粝的指腹在光滑的手腕摩挲,徐洲野回望她的两只手,问,“怎么不把那条手链戴上?”
“太贵重了。”尤其是上面几颗碎钻,走两步路都要看一眼掉钻了没。
徐洲野收回视线,片刻后才启唇,“下次买条看起来不那么贵重的。”
江听雨:“……”
她任由他牵着,等到了四楼,她的视线从他身侧穿过看向家门口,看见门口放着的两大袋新鲜食材时,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他今晚会做饭。
开门的时候,江听雨没忍住弯起了嘴角,她刻意垂下了头,自认为藏匿得很好。
不料这些小动作被徐洲野尽收眼底,他见了觉得可爱又好笑,轻嗤着掐了掐她的脸,“喜欢我做的饭?”
她话不说满:“还行。”
进了玄关,徐洲野熟稔地从鞋柜里取出自己的鞋换上,同时也注意到了鞋柜外摆放的一双拖鞋。
没有摆放整齐,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今天早上出门前才换下的。他淡淡往客厅扫了一眼,又看见了沙发上没叠规整的毛毯。
“家里来人了?”
这语气,好像他是这里的男主人。
江听雨将那双多余的拖鞋放回鞋柜,反问他,“你不是都猜到是谁了吗?”
徐洲野勾唇,笑声从嘴角溢出,他用极其肯定的称述语气道,“你那个男发小。”
他们的关系不被别人所知,如果是女性,那她不会这样说话,而她的反应恰好应证了他思考的方向是对的。
为数不多和他有过正面冲突的异性只有贺敬森和宋玉珩,如果是后者那个小男友的话,看见这么多他的东西还能忍着不吭声,那他以后都要改口叫宋玉珩忍者神龟才行了。
江听雨看出他眼里的戏谑,顿感无语的同时再次觉得很有必要尽早撇清自己和宋玉珩的关系,最好是她和宋玉珩一起跟徐洲野见一面,免得徐洲野老是因为看他不顺眼而故意使绊子。
徐洲野猜得透房间里的蛛丝马迹,但却摸不准她内心的想法。
嘴角的笑意逐渐变了味,他趁她分心的时候将人压在鞋柜上,揽腰在她耳尖上咬了一口,“我猜对了,没有奖励就算了,你还要翻我白眼?”
温热的唇瓣零距离接触耳朵,气息啃食的不单是那一块地方。
察觉到他脱外套的动作,绯红霎时蔓延上江听雨的脖颈,她捂住他的唇,缩着脖子看他,“你有没有觉得过自己前世其实是只狗?”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徐洲野扬眉,掐着她的腰挠她痒痒。
江听雨一下破了功,捂他嘴的手就这么松开,他顺势拉下她的手,快速在她的脸颊轻啄,随后把外套塞到她怀里,自己拎着袋子进了厨房。
“要帮忙吗?”
“出去就是帮我的忙了。”
江听雨求之不得。她坐到沙发上,刚好宋玉珩在一分钟前回了她的消息,表示自己随时都有空配合她。
SHEN:中秋前?会影响到你回家过这个节吗?
宋宋宋宋:无所谓,不在这时候说也没机会了,我爹节后要把我送到老美那里去,我正打算这两天就跑来着。
江听雨眉心一跳,就怕他把逃跑计划跟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出来:别告诉我,我不想成为你的共谋。
宋玉珩发了个伤心的表情包,又问:我爸是不是已经找过你了?让你跟我一块去。不用勉强自己的,不想去直接拒绝就好。
SHEN:嗯,我拒绝了。
宋玉珩:哇这么直接?姐姐我真的伤心了。
江听雨笑笑,打开日历查看时间。周五开始放中秋假,在这之前要把和宋玉珩的事情处理好。然而今天已经是周三了,再怎么找时间也只能定在周四。
SHEN:明天下午六点半,高铁站见。
她本意是亲自到宋守节面前解释,但宋玉珩却觉得不必多此一举:明天我有安排了,而且这事儿也是因为我才有的,到时候给我爸妈一块打个视频,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以往最后一句话都是江听雨的台词,乍一下从宋玉珩的嘴里说出来,她忽然就有了种孩子大了的欣慰感。
两人最后把地点敲定在之前去过的那家酒吧,原因早在之前就埋下了伏笔——宋玉珩和那儿的女DJ在这段时间里相谈甚欢,他明天还要去看人家打碟。
指尖在黑了的屏幕上愉快敲击两下,江听雨将手机搁在茶几,起身朝厨房走去。
颀长挺拔的身影正在灶台前忙活,徐洲野将袖子捋到手肘上方,颠勺的时候小臂肌肉的变化能看的一清二楚。注意到她站在门口,他微微侧身,腰身被围裙勾勒得更明显。
原本轻蹙的眉头很快松懈,徐洲野偏头示意她进来,“过来尝一下味道。”
江听雨本想直接接过筷子,但徐洲野已经夹着菜递到了她嘴边。肉片上均匀包裹着一层琥珀般的光泽,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她全然忘记这是刚出锅的,张嘴就去接。
结果味道是尝到了,舌头也被烫的不轻。
“急什么,都是给你做的,没人跟你抢。烫到哪里了?张嘴给我看看。”
说着他就握住了江听雨的下巴,垂下眼眸仔细观察。有一处地方明显红了,舌尖正因为主人的羞赧在口腔里无所适从。
她被注视得不好意思,别扭地扭过头,一口咬下筷子上的肉,仔细品尝味道。
徐洲野眉眼带笑,就这么注视着她的侧脸,看她飘忽的眼神。
“可以再放点盐。”
“好。把旁边的菜端出去吧,小心烫。”
两菜一汤,锅里是最后一道菜。江听雨吃上热饭就忘了正事,等快吃完的时候才问徐洲野:“你明天下班有什么安排吗?能不能预留半小时给我?时间和地址明天下班前发给你。”
徐洲野多疑,空口解释,他只会觉得自己是在维护宋玉珩。
“行。”徐洲野答应得极快,不像是认真答应的样子。他又给她盛了一碗汤,更像是为了哄小孩随口应付,哄孩子的话都比那声“行”真实。
“今天比平时吃得多了些,有进步,再喝碗汤就够了。”
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汤,江听雨还是选择先喝两口再重申自己的需求,“我是认真的!明天给我半小时。”
他瞥她一眼:“我不是答应了吗?”
好吧,是她多虑了。江听雨喝完碗里剩下的汤,心满意足地主动去洗碗。
期间徐洲野就在客厅处理一些工作,她进浴室之前,他手里的东西又变成了投影仪,问她有没有影视会员。
江听雨给他报了账号密码,等洗完澡出来,空旷的墙壁上正显示着一部电影的片头。
“看的什么?”
“随手挑的。”徐洲野从沙发上起身,回房间拿睡衣的同时又叮嘱她快点把头发吹干,“别偷看。”
江听雨脸上一红:“谁要看你!”
话音未落,徐洲野已经笑出了声。他折返到江听雨面前,笑里面尽是揶揄,“我说的是电影,等我洗完一起看。江听雨,你意图不善啊。想看我也可以,我没有锁门的习惯。”
她的脸彻底红了,连脖子都透着别扭的颜色。
一部电影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偷看的,况且自己也没答应要陪他一起看。江听雨咳了一下,不屑地哼了一声,推开他去拿吹风机,“快点去洗。”
这话又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了,她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好在徐洲野没再继续抓着她打趣。她吹干头发之后就窝在沙发上玩手机。直到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男人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她才动身。
“江听雨,帮我拿一下睡裤,在你床边。”
麻烦得很。
她慢吞吞挪向房间,那条灰色长裤就躺在他所说的位置。两根手指捏起裤腰,她提着就走到浴室门口,背过身敲门示意他开门。
宽厚的大手从门缝中伸出,等江听雨的手腕感受到湿漉漉的水汽,再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干净的裤子猝不及防掉在地上,吸附的水渍在布料上形成深浅不一的图案。浴室内的潮湿重新包裹住她,比水温更热的是面前的胸膛。
她被扣腰按在他怀里,入目是他下边穿好的裤子,以及上面一览无余的胸膛。
江听雨这才意识到拿睡裤只是他的幌子,而她就这么傻傻地落入圈套。而徐洲野的目的太明显,她捂住他的唇,掌心的濡湿难以分清究竟是水汽还是他蒸腾的呼吸。
“不行不行!”
徐洲野在她掌心吻了一下,细细麻麻的痒意让人想蜷缩手指,他一直亲到她主动把手抽回,这才不紧不慢问她,“为什么不能?”
“你感冒还没好透。”
蹩脚的理由,徐洲野乐不可支,“刚才跟我一起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起我感冒了?”
他不由分说勾住她的膝弯将人抱起,突然的失重让江听雨下意识抱住他的脑袋。
距离更加拉进,他狡诈地埋头在她颈侧,重重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柑橘香。嘴唇若有似无擦过肌肤,江听雨顿时卸了力,任由他抱着,几步路走到沙发。
双双倒上去,重力让这个拥抱变得无比亲密。江听雨的手圈在他脖子上,距离逐渐缩小,她五指插入他的发间,动作无比亲昵。
蒸腾的温度有了具体的形态,徐洲野的吻技在她身上练习得炉火纯青。吻由轻到重,由急变缓,粘连的唇瓣分离,嘴角都带着明显的晶莹。
他打趣她眼中的迷离:“刚刚不是说不行?现在又舍不得分开了?”
在猫炸毛挠人之前,徐洲野果断直起腰,拍拍江听雨的屁股,“躺好,我去关灯。”
又是这种流氓的举动,江听雨捞起手边的抱枕就朝他砸过去。徐洲野没躲,抱枕砸在他背上,他反而放肆地笑出来。
全世界都暗下来,投影带来的微弱光亮将他走来的身影照亮。徐洲野随手捡起地上的抱枕,一弯腰就抽出江听雨怀里的那个,这下两个抱枕都到了他手上。
身旁的位置沉沉陷下去,他放下一个抱枕随心靠躺着,另一个就垫在胳膊的下方。拍两下松软的抱枕,他示意江听雨躺过来,“今晚便宜你了,允许你把我当成抱枕。”
话都这么说了,不靠白不靠。她从善如流地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又因为沙发的位置并不特别宽敞,于是把手脚搭在他身上,像是抱着巨大的玩偶。
等这些都做完,徐洲野才将早已准备好的毛毯盖在两人身上。他自己还有一条腿露在外面,但江听雨却被裹得严严实实,就连脖子那块地方都被他掖实了。
观影前的准备彻底结束,他吻了下她的额头,随后下巴靠在她头顶,终于按下暂停键。
电影徐徐播放,所有躁动都被抚平。徐洲野不时摸着她满是馨香的头发,偶尔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
美好且长流的夜晚,即使过了很久很久,想起这晚的时候也很让人回味。
第43章 C43
毛毯的包裹之下, 徐洲野的体温和室内的冷气形成完美的平衡,一呼一吸中起伏的胸膛变成了摇篮,掌心的安抚更是直接招来了睡意。
徐洲野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江听雨身上, 察觉到她困了, 他更是调整姿势侧身躺着, 吻过她额头后把下巴靠在她发顶, 将人环抱着给她拍起了背, “乖宝宝, 睡吧。”
毫无疑问的, 江听雨沉溺在了这些温柔的动作里。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此刻更是直接卸下了全部的顾虑,心安神定地阖上了眼皮。
整个客厅的氛围过于舒适,以至于电影才播了一半,她就这样窝在徐洲野怀里陷入了睡梦之中。
怀中人睡熟了,徐洲野的目光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暂停电影, 定格的光影下, 原本搭在江听雨腰际的手逐渐上移。
拨开遮挡她面孔的碎发,温热的指腹落到她薄薄的眼皮上,又下移在她眼睑下摩挲。
黑眼圈一点没浅,看来这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觉。
在她眼皮上落下一吻,徐洲野又用拇指和食指虚掐江听雨的脸颊,才捏了两下,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之前的早餐和晚餐都白喂了,才过了几天, 好不容易喂出来的一点肉又给他还了回来。看她晚餐时馋的那样, 他都能想象到这段时间她都是怎么敷衍晚饭的。
徐洲野为她不好好照顾自己而气得牙痒痒,贴上她唇的时候终归还是狠不下心咬下去。
怕吵醒她, 他只敢轻轻含住她的下唇吮一吮,不复她清醒时的那样缠绵。
好在她睡着的时候也有好处,如果他涂了口红,那江听雨的脸上一定都是口红印。
“明天宝宝想和我一起做什么?”
他如是询问,江听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全是他的自娱自乐自言自语。徐洲野乐此不疲地边亲边问,还取了一缕长发在指尖缠绕。
这场一个人的独角戏在江听雨翻身时结束,她的头发被压住,被疼痛扯醒的时候眼里都是迷迷糊糊的,倒是可怜的泪花先一步冒了出来。
“抱歉,我抱宝宝回房间睡,原谅我好吗?”徐洲野勾唇亲亲江听雨的鼻尖,哄她,“抱住我。”
白皙的胳膊揽住他的脖颈,徐洲野脸上尽是得意。
场地换到了更宽敞的床上,他小心翼翼将那头长发拨到一边,打消探寻“半小时”背后的真相的想法,重新哄她入睡。
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个小时。
结果江听雨在下班前一分钟才给他发了一个定位。
位置显示是一家酒吧,徐洲野不太能想到半个小时可以在酒吧里做什么。他拿上车钥匙准备离开,刚走出办公室,险些与要进去的李随碰上。
“今天辛苦了,你可以下班了。”
李助理来的目的却不是送他回家或者说一句节日快乐。
他面露为难,觉得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比工作还棘手。
“徐总,郑夫人她在楼下等您,前台拦不住。需要我先把夫人送回去,还是和您一起?”
徐洲野没有结婚,这个“郑夫人”不会是他的妻子,只会是他那个地位和处境都尴尬的生母郑文慧。
徐洲野这几年里跟她的关系不咸不淡,母子二人基本没好好坐下来说过两句话。
目前的徐氏还没完全定下未来的掌舵人,现在又是下班时间,她故意来公司底下蹲着,无非是因为无人理睬,想要在中秋这个节点夺人耳目。
然而她抱着这样拙劣的手段来公司闹,只会让徐洲野更加没有耐心。
“辛苦你晚点下班,随便找个理由把她支回南苑。”
当年徐晟把徐洲野接走后给了郑文慧不少钱,只是她一直没有得到想要的地位,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南淮。
不过她倒也没亏待自己,南苑就是她给自己买的大平层。
李随得到指令,先一步乘电梯下楼解决这个烫手山芋。
他一口咬死徐洲野还在开会,会议结束后才会回南苑。但郑文慧说什么都不信,两人在楼下展开拉锯战,路过的员工都忍不住往这个方向瞥去一眼。
江听雨同样看见了这一幕,她认出那是李随,随后意识到他正在按照徐洲野的指令办事,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她身边的同事却一直在八卦,怕她刚来不了解情况,还很细心地给她解释起来。
“一个徐总一个徐副总你知道吧,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来的。喏,那边那是徐总的生母,平时不出现,一到节假日都冒出来了,就在这儿蹲着徐总。都闹过好几次了,也不干什么,就吵着要见儿子。”
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江听雨比他们这些老员工了解的都多。她扯唇讪笑,重新把目光投回那边。
这是她第一次见郑文慧,一身名牌,雍容华贵,只是面色不好,加上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更显得没有气质。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她的五官姣好,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也没有拉跨。
徐洲野的五官多随了她,“儿子长相随妈”还真就有些说法。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同事说,“尤其是这种豪门,乱得很。”
江听雨不置可否,跟同事道别之后打车来到酒吧。
路上堵了一会儿,好在霓虹灯还未正式点燃夜生活的氛围。她跟宋玉珩在酒吧门口碰面,他身边还跟着那个女DJ。
九月份,天还没凉,没了五彩斑斓的氛围灯混淆视线,对方的打扮能看得一清二楚。一件铆钉皮外套系在腰间,身上穿的是黑色无袖背心,两条胳膊纹满了图案。脸上化的是烟熏妆,结果一开口,声音比蜜还甜。
“姐姐好。”
笑起来也甜,颊边还有两颗酒窝。江听雨被她可爱到,不自觉就跟着弯起了嘴角,“你好。”
宋玉珩给她介绍:“这是黎晓。”
女生伸出手:“叫我晓晓就行。”
江听雨跟她握了握手,报上了“沈眠”这个名字。她看出宋玉珩一心挂在黎晓身上,便提出尽早解决两人之间的事,好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
只是酒吧这种地方,怎么看都不适合给长辈打视频。好在宋玉珩早有准备,可以借用酒吧员工的休息室,找个相对没那么杂乱的位置就行。
江听雨欣然同意,不过刚要进去,陈媛就给她打来了电话。她走到马路边接听,谁知话还没说清楚,就看见姗姗来迟的徐洲野对着酒吧门口站着的宋玉珩就是一拳。
电话都来不及挂断,她赶忙冲上去拉住徐洲野,“你干什么?!”
“你叫我来不就是来给你捉/奸的?”
场面乱成一团。
这一拳的分量实打实的足,宋玉珩的头被打得偏到一边,黎晓心疼他,想冲到徐洲野面前讨说法又被拉住。
而徐洲野还没尽兴,要不是江听雨拉住他,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他指定还要继续动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解释清楚,我跟他是假的,是演给他爸看的!”
巴掌带来的不是疼痛和耻辱,而是惊喜,且来得太突然,反而让人觉得是恶作剧。
徐洲野一瞬间愣怔,眼里的不可置信无法隐藏,“什么意思?”
无辜挨打的宋玉珩觉得下巴都要断了,要是不控制住,血沫能和口水一块流下来。
他抹掉嘴角的血迹,欲哭无泪:“还能什么意思,就是你听的那个意思呗,我和沈眠是假情侣!我真女朋友在这儿呢!”
而且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才是要被捉的那个“奸”吧?
这话宋玉珩没敢说。
混乱暂时平息,几人进了酒吧的员工休息室,黎晓火急火燎地拿了冰块给宋玉珩敷脸。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后见江听雨的脸比任何时候都要黑,心里反而窃喜起来。
沈特助动真格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别生气,是我太冲动了。”徐洲野说着道歉的话,但嘴角就没掉下来过,把春风得意体现的淋漓尽致,“是我误会了,我给你道歉。”
江听雨看见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甩开他的手,不让他碰自己,“你该道歉的人是我吗?”
他倒是上道,转过去就要跟宋玉珩道歉。后者哪受得起,冰袋也不捂了,就怕徐洲野靠近,“算了算了,误会澄清了就好。”
“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尽管找我帮忙。”
这比空落落的道歉实在,宋玉珩摆摆手,取下冰袋问众人,“我这样不会很明显吧?”
肿是消了大半,就是脸被冻红了。宋玉珩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装作自己发烧,好歹能在他妈面前打几张感情牌。
他提前发过消息,因此视频通话一拨通。
他爸妈双双出现在屏幕里,江听雨见过夫妻二人,知道宋夫人是个好相处的人。
对方跟她打招呼,一声“沈特助”过后,很快注意到宋玉珩的不同寻常,“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
“有点发烧而已,没什么关系。其实我打电话是有件事要跟你们坦白。”
宋玉珩看了一眼江听雨,又扫过面前不远处坐着的另外两人,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后开口,“我和沈眠谈恋爱这事吧,其实是骗你们的。这事不怪她,是我跟她提出来的。”
宋夫人十分疑惑,扭头看向身旁默不出声的丈夫,无声询问他的意见。
宋守节没看妻子,但也没看屏幕里的儿子,而是将谋深的视线投向江听雨。
说不紧张是假的,江听雨本想开口解释,好在宋守节先一步开口,她的心脏这才不至于爆炸。
“我知道了。”
轮到宋玉珩疑惑:“就、就这样?”
“不然还想怎样?你真以为我跟你妈年轻的时候没处过对象?”宋守节波澜不惊地呷了一口茶,睨了宋玉珩一眼,“这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出国的事没得商量。”
接下来的事就和江听雨没关系了。看黎晓懵圈的样子,宋玉珩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有得忙。
她和徐洲野先一步离开酒吧,步子走得又快又急。徐洲野看着她脚下那双高跟鞋都胆颤心惊,生怕她把脚崴了。
好不容易在车边攥住她的手腕,他把人抱住后说什么都不肯放手,各种好话说了个遍,“我给他赔礼道歉,给他送项目,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跟你什么关系?你最好遇上个暴脾气,给你脸上来一拳就知道自己平时什么德行了。”
落在徐洲野眼里,她这就是关心自己。
“你之前这么维护他,谁知道你们是假的。”他哪还有人前正经的样子,话还没说出口,嘴角先勾了起来,手也不老实。
“而且,我们现在是能光明正大接吻的关系。”
肉麻的关系,不用说出口,两人默契默认。
大庭广众之下,江听雨不可能容许他肆无忌惮。她还有些气没消,末了又觉得生这个气有些不太对,于是伸手挡住他的唇,用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问:“你妈妈的事都处理完了?”
“你看见了?”
没什么好否认的,江听雨点头,“在公司大厅看见的。”
郑文慧的事还没解决,徐洲野只暂时把人安抚住,之后还要去一趟南苑。
“还没处理完,今晚估计去不了你那里。明天?”
“明天不行。”
关系回到了正轨,江听雨难得主动给了他一点好处。她满带挑逗意味拍拍他的脸,那里的巴掌印好像还没消,但她还是一句一顿,给出了更残忍的回复:
“中秋我有朋友要招待,所以很抱歉徐总,明天不行,后天、大后天都不行。”
第44章 C44
陈媛连着上了两周班, 这才凑出了一个完整的长假。
她来南淮这事算是个惊喜,只提前一天告诉了江听雨。乘坐最早一班的高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好是下午。
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 加上陈媛没有什么胃口, 两人直接把午饭省了, 等着晚上和贺敬森他们一块吃团圆饭。
出这趟门算是旅游, 陈媛来这儿几天的住宿安排比那会儿贺敬森来时简单, 直接住江听雨家就行, 连床都不用分。
一起长大的发小, 两人说是从小一块睡到大都不为过,自己家睡得无聊了就跑去另一个家里,在被窝里能讲一个晚上的悄悄话。
江听雨出门前把家收拾了一遍,把徐洲野的物品都收了起来,被单床单什么的更是直接换了新的,只是时间不够用, 床单还得等回来的时候再套。
一人站床头一人站床尾, 两人一块把床单压到床垫下,江听雨问陈媛,“你一个人来,阿姨怎么办?”
“给她报了个旅游团,她跳广场舞那些小姐妹一块去了。”
“现在吃晚饭还早,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在高铁上休息了一段时间,陈媛现在完全不困。她内心探寻真相的欲望已经蓬勃到快要爆炸,于是把江听雨拉到床上坐着, 摇着她的胳膊刨根问底。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你快给我好好讲讲。”
昨天她给江听雨打电话,结果话还没说两句, 江听雨这边就吵了起来,之后电话更是直接挂了,徒留她一个人在电话那头抓心挠肝。
陈媛知道江听雨和贺敬森的事,跟徐洲野的事也了解几分,江听雨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来龙去脉跟她解释清楚。
“你也真是的,早点跟人吱个声不就完了?害得人真以为自己是三儿呢。”
江听雨当初的想法其实简单,他们满足彼此的欲望,一夜情就该一夜后就断掉。
她默认自己和宋玉珩的情侣关系,就是变相告诉他一夜后他们的关系应该结束了。
哪知徐洲野会一直纠缠。
他的道德感低,甚至没有道德感可言,她对他也一直绷着一股气,误会越拖越深,到现在才找到合适的机会坦白。
“解释清楚就好,好好的两个人别再耽误了。”
九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稍微出一点偏差,错过的可就不止这九年了。
毕竟不是这段感情的当事人,陈媛感慨完后很快跳出这股情绪。她是个神经大条的,现在才想着看看周围,发现没有男性用品后觉得奇怪。
“你俩没一起住?不是说他对你失眠的毛病有帮助,状况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他不在的话也能睡大半晚。”江听雨故意避开第一个问题,但陈媛哪会给她逃过的机会。
她贼兮兮朝床上看了一眼,笑得不怀好意,“那就是有一起住呗。我看他这个三儿当的还挺得劲,比你那小男友快活啊。”
“他平时睡哪边?我可不能躺他的位置去了。算了算了,我还是睡沙发吧。”陈媛又色痞痞笑,“还是说沙发也睡不了啊。”
江听雨的脸红成了猴屁股,抓过枕头就往她身上招呼,“陈媛你有毛病吧!医院里的废料都倒你脑子里去了!”
陈媛哈哈大笑,之后又在屋里溜达了一圈,在看见有烟火味的厨房和满满当当的冰箱后对徐洲野更加满意。
“还会做饭,加一分。有人给你做饭,以后就是我来你家蹭饭了哈哈!”
从小到大都没个正经,江听雨嘴上无比嫌弃,实际嘴角挂的比谁都高。两人打打闹闹一阵,她催促陈媛,“不是说要化个妆再去吃饭?快点吧,一会儿迟到了。”
“对对对,我要突然出现,把贺敬森那个傻子吓一大跳!”
陈媛蹦去浴室把脸洗干净,接着就大刀阔斧往梳妆台前一坐,跟土匪一样扫荡桌面。
“这个这个!这个水乳和粉底液我看了好久,果然好用。”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江听雨,黏黏糊糊喊她,“阿姜……”
用很接地气的一句话来说,就是陈媛一撅屁股,江听雨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她挡住对方撅过来的嘴,话说到一半又摆了摆手,“粉底液蹭我身上了!给你给你,那边还有一套新的,你带那套走吧。算了,看上什么都带走吧,就是那盘遮瑕得给我留下,遮黑眼圈好使。”
粉扑拍打的声音又响又重,陈媛恨不得把粉底液拍进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里。她方方面面都没错过,注意到江听雨正坐在床上没动后更是直接掰着鼻翼问她,“你不化?”
化是要化的,最后上点粉底液补充一下气色就行。江听雨让她先化,自己则是在手机上回徐洲野的消息。
X:朋友接到了?晚上什么安排?
SHEN:嗯,现在在化妆,一会儿出去吃饭。
她没问徐洲野什么安排,他倒是主动报备。
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勉强能分辨出里面的场景,应该是在客厅,画面一角还露出几双穿着西装的腿。
他作为徐氏的后辈,确实应该在这种节日出席家族聚会。
X:一帮无趣的老头。
X: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打个电话。
看这样子,就算她打过去,他也未必能接。江听雨回他:还不确定,估计要到吃完饭后,晚上吧。
X:冰箱第一层的两个保鲜盒里装的是卤牛肉,记得拿出来吃。吃之前要上锅蒸十五分钟,拿出来的时候小心别烫到手。
X:晚上记得给我打电话。
江听雨没再回复,将手机随意搁置在床上后就去翻冰箱。
牛肉是他来的那天晚上做饭的时候顺手卤的,吃饭的时候还没卤好,加上徐洲野早上比她起得早,切好之后直接放进了冰箱,她也就忘了这回事。
现在拿出来一看,保鲜盒里满满当当装着片好的牛肉。
就她和陈媛两个人吃,待会儿又要出门,江听雨没敢蒸多,只蒸了其中一盒的一半。锅里上汽后没多久陈媛就闻着味儿来了,不停叫着香。
“你有这样好手艺的对象,是我这个当闺蜜的福气。他连卤货都会,估计手艺不差,我以后来你们家蹭饭的时候能点菜吗?”
这么一想,徐洲野会做的菜确实还挺多的,几乎没吃过重样的。
“平常都是他做什么我吃什么。已经十五分钟了,应该可以了吧。”
说着她就要去掀锅盖,陈媛看她如此莽撞的动作连连叹气,“你的脑子丢公司里了?不知道要拿块布垫着啊?走开走开。”
江听雨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着。等牛肉端出来,两人连筷子都不拿,就站在岛台前用手抓着吃。
卤料的香味融进了肉的每一寸肌理中,每一片的厚度都大差不差,牛肉不松散,一口一块吃着正好,劲道却不费牙,
为了不弄脏自己的妆,陈媛张开“血盆大口”,吃的那叫一个豪迈,“你能不能找他要个配方?”
徐洲野发配方的同时不忘叮嘱:给你做的,你多吃一点,长长肉。
江听雨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肉,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复徐洲野的消息好。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继续沉默应对的时候,徐洲野又发来了消息。
X:我做的卤牛肉好吃吗?
SHEN:嗯。
X:你要说“好吃”。
她又重新编辑了一条:好吃。
徐洲野:很对,以后还想吃吗?
徐洲野:你应该说“想,给我做”。
很怪异的感觉,有点像是站在悬崖边缘惴惴不安时,正好有个人教你怎么迈步逃离这个境地。
江听雨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她先试探着敲下一个字,之后的速度逐步加快:下次想吃的时候给我做。
徐洲野:好,任何时候都可以。去吃吧,多吃两块。
她捏了一块肉送进嘴里,和陈媛默契对视一眼,“要不把剩下半盒也给蒸了?”
停不住嘴的后果,就是两人聚餐的时候肚子里都揣着半盒牛肉。
这次吃饭的地方定在饭店,距离对于两边来说都不远不近。因为卤牛肉这个插曲,江听雨她们抵达的时间稍晚,贺敬森一行人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
她先一步进去,贺敬森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招呼她坐下,那儿的餐具已经拆好了,“就等着你点菜呢,看看喜欢吃什么。”
“不急,你看谁来了。”
门外精心打扮过的陈媛走出来,大头高声喊了声“媛姐”,浩子也露出惊喜的神色。
只有贺敬森神色怪异,似是没认出这副打扮的陈媛,直直盯着她看了两秒,皱眉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还不能吃你们这一顿饭了?”
陈媛平时上班都是衣服裤子,成天素面朝天的,连指甲都修剪的干干净净。今天不仅化了全妆,而且还穿了一条开肩的红裙,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怎么来南淮了。”贺敬森多看陈媛几眼,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开口就习惯性酸她,“穿的什么衣服,阿姜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风格,一点都不好看。”
陈媛心里酸酸胀胀,于是也用带气的语气回怼他:“南淮是你家啊,我想来就来。而且我穿什么关你什么事,又不是穿给你看的,管得着吗你。”
气氛不对,大头赶紧出来打圆场:“我觉得可好看,只是媛姐平时不怎么穿,直接被美呆了。”他捅捅浩子的胳膊,示意他也说说话。
浩子话少,更别说遇上这种事,只能点点头,末了又加了一声“嗯”。
“跟我没关系啊,我平时穿的都是打工装。贺敬森这么不会讲话,今天这顿你请了,当做给媛媛的赔礼道歉。”
没用,陈媛要么就是埋头吃饭,要么就是只跟除贺敬森的其他人说话,连他夹到碗里的菜也夹出去不吃。
吃完月饼,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江听雨劝她:“贺敬森从小就缺心眼,别理他说的那些话。”
“谁要理他,我又不是来见他的。我回去要养精蓄锐,剩下两天你好好带我玩!”陈媛蹲在行李箱前翻找衣服,悄悄把眼角的泪花擦掉,“我去洗澡,今晚敷个面膜,睡个美容觉!”
她心里要是和表面一样乐观就好,江听雨看着她进入浴室,那架势,没大半个小时肯定出不来。
她拉开化妆桌前的椅子,犹豫要不要给贺敬森通个气,又觉得这是他们的事,事情没说开前,她还是不要搅混水比较好。
手机振动一下,徐洲野给她发来了消息。
X:还没结束?
还没来得及回消息,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有风声,估计站的位置挺高,可能是在阳台。徐洲野没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打电话,而是问她吃饱了吗。
“饱了,你吃了吗?”
“吃了,跟他们在一起吃饭,饭都变难吃了。你朋友不在身边?”
“刚刚去洗澡了。”
一阵沉默,江听雨听着电话那头他沉重的呼吸,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猜想,“你喝酒了?”
“你想我吗?”
徐洲野打断她的话,杂音好像被风吹干净了,但属于他声线的质感没有被吹散。他带着引导性的声音听着十分清晰:“说心里话,你的心里话是‘想’,说出来。”
很小声的回答,但徐洲野还是捕捉到了。他低低笑出声,继续指引她,“我很想你,已经两个晚上没见了。明天我去见你。”
他不停重申让她给自己打电话,其实真正需要通话的人不是江听雨,而是他自己。
似乎只有她主动打过来,他才能多一些对于这段感情的实感。
但是明天当然不行,江听雨拒绝。
对面的声音听着有些低沉:“那你补偿一下我?我们做些只有在电话里才能做的事。”
这次的语气不容抗拒:“——你房间不是有面穿衣镜?好宝宝,现在,站到镜子前面去。”
第45章 C45
燥热, 连源源不断输出的冷气都难以平复血液的升温。
江听雨关上房门,门锁芯扣的嵌合声像是被开了慢速,难以分清她究竟想不想要让电话那头的人听见。
她握着门把手, 退堂鼓还没敲出一个音节, 电话那头的徐洲野就再次开口下达了指令。
指尖敲击扶手发出一声脆响, 圈圈荡漾的回声中掺着他的声音:“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别着凉了。”
连续两声提示音, 空调运转的声音变轻了。
江听雨有些后悔自己做了这个举动, 她把手机拿远了些, 但显然并没有起到她想要的效果,他还是洞悉这边的一切,就好像他不是在电话那端,而是就在房间里。
“乖宝宝,现在走过去吧。手机开免提,然后放在一旁。”
简单估算了一下距离, 江听雨抬起了腿, 落下的位置却丝毫未变。她庆幸这是电话而非视频,脚步声可以伪装,给了她的心脏一点疯狂的侥幸。
然而徐洲野却问:“真的走过去了吗?”
他只是试探性一问,没想到从她短暂的迟疑中得到了答案。
徐洲野的喉咙溢出一声“果然如此”的笑。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咔哒咔哒”摁动,“宝宝不乖,再拖拖拉拉你朋友就回房间了。好了,站过去, 把衣服——”
最后两个字好似被打火机的摁动声掩盖, 可这边的声音却无处可避。单薄的衣料在皮肤上摩挲,窸窸窣窣落到地上, 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
这是江听雨第一次如此直面自己的身体,大概是镜子反光,衬得每一寸肌肤都很白皙。整体的线条可圈可点,腰好像圆了一点,小腹上的软肉一点没少。
“很漂亮对不对?不用害羞,这都是正常的。”
猝不及防的声音,江听雨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徐洲野让她把右手放在一处位置上,话是疑问句,语气又是肯定的,“很舒服对不对?”
是了,哪怕没有开灯,他做这种事的时候也总是喜欢睁着眼睛,就像接吻一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眸都格外漆黑。
路线开始出现变化:“另一只手呢?摸摸那儿。”
江听雨的呼吸失去了原有的节奏,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但跟从前自己做这事的感觉不一样。很怪异,又很想要继续,她急促又可怜地念出对面那人的名字,希望他能再肯定一点:“徐洲野……”
毒蛇缠绕着苹果,用蛊惑的声音指引人继续,“是不是有点热?出汗了?做快乐的事就是会这样,很正常,宝宝做的好棒。”
最诱人深入的,还是那一句:“之后你也可以像这样,随意支配我。”
或揉或掐,或进或退,徐洲野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别咬唇,想听宝宝的声音。”
这是他经过无数次的观察和实践得出来的她的反应。
她满足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徐洲野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就能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毫不吝啬地无数次夸赞:“宝宝好棒。你想不想听听我的反应?”
他的声音里多是忍耐,呼吸也变重了。江听雨变得理智许多,徐洲野听着她说“不要”,开怀地笑出声,弄得她脸上绯红更重。
“那下次给你亲眼看看。现在快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有力气吗?没力气也得宝宝自己努力一下,我可能赶不过去。”
江听雨愤愤从床头柜上抽出两张纸,还刻意把手机收音处对准了抽纸的位置。
就是效果可能跟她想象的有点出入,落在徐洲野耳朵里,可能就变成了某种情调。
“我要挂了。”
“好,晚安。”徐洲野的声音放缓了,尾音被夜风勾的十分缱绻,“还有,我很想你。”
再没有什么指引性的发言,通话就此结束。江听雨胡乱套上睡衣,又把空调温度降了下来。
她觉得热,陈媛却觉得房间跟冰库一样冷,“怎么把门关上了,空调还开这么低。”
“冷气一会儿全跑出去了。”江听雨含糊嘟囔一句,拿着睡衣就往浴室走。
方才的躁动在温水的二次安抚下彻底平复,等她洗好澡出来,陈媛正摆弄着徐洲野留下来的那台投影仪,提议一会儿边护肤边看电影。
江听雨欣然同意。她负责在房间里调设备,角度调试好,接下来连接手机就行。墙壁上出现她手机的投屏,点开视频软件时,一个提示小框跳了出来。
上次的电影播放至32%。
电影名叫《爱在日落黄昏时》。
称不上好奇心,但江听雨还是搜索了一下这部电影。封面海报是炫眼的黄色暖光,天光破晓和日暮西沉这两个想法同时在脑子里蹦出,她随手点进一条分享,看见的第一句话就是“九年后”。
脑子终于回忆起迷迷糊糊的睡前记忆,悦耳的英文,缓缓推进的画面,被毛毯包裹时的柔软,里面裹挟的洗衣液的香味,还有怀抱的主人的抚摸。唯独想不起来故事讲的是什么。
他恐怕是精心挑选后才“随手”点开的这一部电影。
既然如此,这部电影应该和他一起看完才对。
“好了吗好了吗!”
陈媛抱着果切和饮料进来,感叹用投影就是爽的同时又问江听雨决定好看什么电影了没。
“没呢,你来挑吧,我都行。”
“不看这个,你妹在里面,难看。”陈媛嫌弃地将视线挪开,又撇开了一部有江清影参演的电影,“报看。”
江听雨笑着逗她:“这部电影前几天才爆出来提名什么奖了,而且江清影又不是主角。”
“那又怎么样?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说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完全意义上的偏袒,江听雨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陈媛是个老电影迷了,网上叫的上名儿的电影她八成都看过。她最后选了一部评分很高的外国爱情电影,也是她一直想看但没时间看的。
电影台词一旦响起,陈媛的身心就再也拉不回来,连面膜到时间了都是江听雨帮她揭下来的。
流畅地度过两个小时,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点泪花,“好久没这么舒坦地看完一部电影了。”
得益于江听雨这个几十年才会过期的会员账号,还有家里舒适的环境,她终于不用被“汽水洒在地上”、“满场尖叫的小孩”以及各种各样的奇葩男人打搅观影兴致。
她和好几个相亲对象看过好几场电影,结果那些人要么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着灯光昏暗摸她的手,要么就是一直不耐烦地发出啧啧的磨牙声。
能和她一起心平气和、认真看完一部电影,事后还能跟她一块讨论、发出不同但又不让人反感的见解的人,翻来覆去数过来只有一个。
“谁?那个公务员?你们还有联系?”
暖和的被窝里,江听雨抱着陈媛的胳膊使劲晃动,“快告诉我!”
“也不是经常联系吧。他不是也被家里赶着相亲嘛,后来在餐厅碰过一次,我跟他道歉,后面莫名其妙就又见了几次。”陈媛抢先解释,“没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就是一块喝杯咖啡躲个清静。”
“听你这么描述,感觉对方是个不错的人。”
三十出头,工作稳定,父母都是人民教师,谈过两段恋爱,上一段感情已经是三年前,最后都和平分手。
这些点被江听雨一一总结出来,陈媛却不是太在意,“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和他处对象,这些都是他未来对象要考虑的事。”
她有点不想提自己和那个男人的事,嘟嘟囔囔撇开他们的关系,“就是朋友而已,也只适合当朋友。”
适不适合的,总要等自己站在那个位置之后才知道。
两人都安静下来,陈媛说要睡了,安静不过两分钟又突兀开口,“你家这天花板不行啊,我来的时候就想说了,这都泡浮囊了。”
“楼上阿姨接孙子的时候忘记把水关了,刚好那段时间我回了月港,天花板就被淹了。加上天气潮就这样了。老房子嘛,只要不滴水不掉灰也能将就。”
没窗户的地下室都住的惯,更何况被水淹过的天花板。平时不抬头,看不见就当做不存在。
“也是。”陈媛赞同。默了几秒,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翻身面向江听雨。这次的话题转变的更加毫无征兆:“接吻是什么感觉?做/爱呢?”
江听雨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两人虽然无话不谈,但这种话题还真就没有聊过。脑子里想到了一些不可言谈的画面,好在周围环境黑暗,脸上一时难以蒸发掉的温度不至于被发现。
她也变得支支吾吾:“就……就还可以吧,不错。”
陈媛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她往江听雨的位置挪了一寸,不老实的手在被窝里蠢蠢欲动。
“他摸你这里了?还是这里!是这样摸的吗?”
原本平整铺着的被子经过这么一折腾,硬生生被弄得分不清长短。江听雨在混乱中抓住她的手,差点就要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这一天过下来,陈媛是真累了,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
她在饭局说的那句“不是刻意来见贺敬森”的话好似并不是一时的气话,剩下的假期全用来玩乐购物,只是站在喧嚣的人群中,看着空荡荡的手机消息时心里又感觉空落落的。
三人小群里跳出贺敬森的消息,提议在陈媛回去之前再吃一顿饭。他还艾特了陈媛,但她并没有回复。
即使她才刚刚给江听雨发过消息,说列车已经发动了。
良久,陈媛才在群里发消息:你说的太晚了,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第46章 C46
越往北走, 白昼的时间越长,车上的人还在追赶太阳,待在南方的人已经进入黑夜。
群聊里不再有消息弹出, 江听雨放下手机, 开始收拾两人这几天玩闹留下的狼藉。
最棘手的当属天花板, 前两天还是“浮囊”的状态, 现在已经“浮炸”了, 不时就有一块墙皮往下掉。
扫地变成了无用功, 前一分钟才清扫干净的地板, 转个身的功夫就又脏了。
年底才到租,毕竟是还要住几个月的房子,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江听雨打电话联系了房东,对方告知她明天才能来处理,她只能先把置放好的物品收起来,结果屋里找了一圈, 没什么可以用来装这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外卖下单了纸箱子和塑料布, 敲门声响起时她还在惊讶配送速度快,透过猫眼一看,外面出现的面孔却无比熟悉。
甫一开门,徐洲野高大的身躯就朝她压了下来。
男人掌心温热,半张脸颊都被他捧住,他的吻也随之而来。
江听雨因他脚步的逼近朝屋内后退几步,慌乱的脚步没有节奏,左脚绊右腿, 就要摔倒时, 徐洲野稳稳托住她的腰,胳膊下落到大腿, 手臂一用力,人就被抵在了墙上,吻也更加深。
闷热的空气变得更稀薄,徐洲野的胸膛和江听雨相靠,能清晰感受到她呼吸间胸口起伏的幅度。
他和她额头相抵,浅浅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气息不匀,“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信息,你一条都不回,真这么狠心?”
“在忙,有时候看了,忘了回。”
江听雨喘了两口气,开口时呼吸还没完全平复下来。
这话不假,大脑本就是单线程的工作系统,加上不是工作上特别重要的事宜,她一般都等有空的时候统一回复,至于还能不能想起来,那就随缘了。
脊背没有后退的余地,她侧头,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以前给你发消息,你一样不回我。”
声音不大,但是十分清晰。
江听雨没有带上什么情绪,只是在陈述过去很久的一个事实。可落在徐洲野的耳朵里,心脏反而衍生出很多复杂的想法。
话里的“以前”得追溯到九年前,聊的内容可能遗忘,但聊天的频率总归有印象。徐洲野眸中闪过一抹异样,借势把脸埋在她脖颈,闷声道歉的同时又抱着她往里面走。
“是我的错。”
江听雨的心思不在这句道歉中,她觉察徐洲野的目的,蹬着腿拒绝,然而没有什么效果,连绵的吻在她脖颈上游移,她再次拔高了声音,语调急促道,“不行!”
才收拾完东西,即使有空调,身上还是难免会出一层薄汗,更何况她现在是真不能做那事。
手上的力度不够,她就晃腿让重心不稳。
徐洲野原本没有什么异心,但毕竟是成年男人,两人又好几天没有肢体接触,被她这么一蹭,身体硬是生出些反应,也让江听雨彻底误会他的想法。
“我很想你。”身躯一块放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徐洲野在她脖颈轻啄两下,埋在她发间闻她的气息。
这几天他们只有聊天框里的寥寥数语,他甚至让共友看了她的朋友圈,只为给自己一点心安。
九年,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仅仅只是穿过几次的外套都会有她的气息。
如果有一瓶名为“江听雨”的香水,他一定会是嗅觉最灵敏的狗,喷一点他都会疯狂,更别说他此刻正紧紧抱着她。
徐洲野就像突然得了肉骨头的狗,舍不得一下把骨头吃完,只能啃啃上边的肉渣,叼着她一小块皮肤吮吸解馋。
热流从身体中涌出,江听雨略显僵硬地扯着徐洲野的头发,在他吃痛看她的时候捂住他的嘴。
她的眼里带着湿漉,徐洲野盯着她的眼睛,听见她吐气,“我生理期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话音刚落,一块湿绵的粉团物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大脑下意识下达闭眼的指令,再睁眼时,徐洲野倏地对上她眼中的笑意。他蹙眉抬头看向天花板,就见头顶正上方的墙皮缺了一块。
他抬手轻轻挥去江听雨发上沾上的灰尘,随后两指摩挲上边的灰尘,在江听雨的错愕中捏了捏她的脸颊。
江听雨以为他这是故意报复,却不料他开口是问她肚子疼不疼。
“不疼,吃了止痛药。”江听雨抿抿唇,偏过头去眨两下眼,而后推他肩膀,“你好重。”
他根本没把重量往她身上放,双方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
徐洲野直起腰,又牵着江听雨的胳膊把她拉起来,“天花板成这样了,接下来还要住在这里?”
她平时要上班,房东带人来处理天花板也只能等她下班之后,这事没个三五天解决不了,到时候人多手杂,只会耗费精力。更何况房间还有漏水的状况,滴答滴答让人不得安宁。
江听雨原本打算在客厅沙发凑合几晚,但徐洲野却直接提出她去他家住几天。
“我那儿房间多,离公司也近。而且——”他停顿,接上,“你之前不也去宋玉珩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一样的。”
说这话时,徐洲野正在翻看书架上的书。
他神色淡然,好似只是单纯提出解决方法。江听雨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不一样的心思,但越是想捕捉什么,越显得他坦荡。
“怎么了?”他不紧不慢合上书,坦然与她对视,“或者给你在酒店开一间房,就是住着没那么方便。”
他家确实是更好的选择,江听雨思考一会儿还是同意。
她把贵重物品收拾进箱子里带走,至于床这些特大物件则是用塑料布盖上,最后收拾了几套衣服,这才跟着徐洲野一块去了他家。
还没进门,江听雨就有了种两人要同居的感觉。
她看着徐洲野在门锁上操作,说话时少见的带了几分犹豫,“指纹就不用了吧?”
“等着我以后给你开门?想得美。”他牵过她的手,录入指纹的同时又把密码告诉她。确认开门的声音响起,徐洲野递给江听雨一个眼神,示意她把门打开。
玄关灯自动开启,柔和的光影朦胧过渡到里面。上次来他家过于匆忙,里面的布局如何,江听雨全然没放在心上。此刻水晶灯一亮,内里究竟如何,站在玄关就能了解一二。
整体的风格和他九年前住的那套房子很像,冷清的黑白灰几乎覆盖了整个空间。家具也不多,说是直接买的样板房都不为过。
“换鞋。”徐洲野蹲下,从鞋柜里给她拿出一双居家拖鞋。风格和这里全然不同,毛茸茸的,上面还有一朵粉色的小花。他放到她脚边,看似随口道,“新的。”
江听雨看着那双鞋,一下就想起了妈妈和外婆。
妈妈爱花,尤其喜欢橘子花。花开在四月,江听雨也降生在四月。母女两都喜欢闻花,只不过常好是喜欢花香,江听雨则是扯着她问什么时候能吃橘子。等她稍大一点,阳台就常能看见一大一小蹲在那儿,被盆栽里结出来的橘子酸的直掉牙。
沈外婆则是喜欢绣花,她年轻时的手艺是方圆十几里都晓得的好,江听雨他们这一帮孩子,小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沈外婆说自己绣的花“蝴蝶见了都扑到上面不肯飞走”。
后来眼睛坏了,她也就不绣花,改成织毛线,用不同颜色的毛线也能织出花来。家里每个人穿的毛衣毛裤毛鞋都是她打的,江听雨得她偏爱,属于她的那一份都会多打出一朵花。
棒针在指间穿梭,老人家慈爱地看着腿边整理毛线的孩子,说,“水灵灵的小姑娘,粉色是最适合的。”
“怎么了?”
“你怎么买这样的鞋?”
江听雨眨眨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殊不知她的眼睛最能传递情绪。漂亮的玻璃珠,出现任何一点瑕疵都十分显眼。
“你以前的微信头像就是这种,还有月港的家里,鞋柜里也摆着有小花的鞋。”
徐洲野将人搂进怀里,用唇角贴贴她的眼尾,“抱歉,我不是故意让你哭的。”
话音还未彻底消散,他忽然因为她的眼泪生出一丝别的快意。
就像小时候玩弹珠机时要留下一颗自己最满意的,之后他却不会好好放在罐子里珍藏,而是要在上面留下点痕迹,这颗珠子才会完全属于自己。
弹珠可以出现裂缝,但江听雨只能流出一点眼泪。
“需要的话,你可以说,‘徐洲野,抱紧我。’”
江听雨笑出声,在他背后不轻不重捶了一下,意思再明确不过。徐洲野松开她,将行李箱拉进来,示意她往里面走,“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看。”
房子内部的装修跟江听雨想的大差不差,面积很大,甚至设了一个吧台。
江听雨对酒的兴趣不大,反而好奇他家的厨房。开放式厨房,不用走到里面就能窥探全貌。岛台很干净,整洁到不像是经常使用的样子。
刚要走过去看个仔细,徐洲野就叫住了她,“江听雨。”
“怎么了?”她多看两眼厨房,犹豫间还是先走向他。
“你睡主卧,”徐洲野给出一个很合理的理由,“客卧没收拾。”
背后隐藏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两人这段时间肯定是要同床共枕的,他甚至已经把行李箱拉进了衣帽间,打开其中一个衣柜,“你自己收拾,还是我帮你?”
江听雨当然选择自己来。
她带的衣服不多,基本都是搭配好的职业装,衣柜空间一分为二,左边是徐洲野的西装,右边都是她的衣服。
甚至他们睡觉的位置也是如此。原本还是再正常不过的睡姿,谁料江听雨一转身,视线对上的时刻,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了。
一正一负的磁铁,沾上就再难分开。
波动的激素是罪魁祸首,丝绸床单滑的叫人抓不住,江听雨只能环抱住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背后冰冷,身前又极其炽热,徐洲野一得到机会就加倍索取,吮吸着她的唇,手也到处点火。
“别掐,疼……”
难怪手感不一样,徐洲野轻轻揉了几下,即便还想听她哼哼唧唧的声音,他还是抽回手,拉上她滑落到肩膀的睡衣,重重喘了口气。
明明点火的是她,最后狼狈的却是自己。
衣领凌乱,露出的锁骨往上,每一处地方都是又红又烫。他看向江听雨的眼神幽怨,狠狠在她唇上讨了一下才去浴室,“这几天别闹我,你先睡,不用等我。”
他只是口头上说说,没想到她是真不等。等他带着一身水汽回来,罪魁祸首早就团在他的被窝里,酣然入睡。
第47章 C47
江听雨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 只是半夜口渴醒来了一次。
她想喝水,但是不知道他家哪里有。最大的可能性在冰箱,正要拉开肚子上搭着的那条胳膊时, 徐洲野因为她的动作有了反应。
他重新把人圈进怀里, 亲了下她的头发, 哑着声音问她, “怎么了?”
“我想喝水, 冰箱里有吧?”
“嗯。”徐洲野应了一声, 手依旧没放松半分。他似乎是在开启大脑, 片刻后才给出行动,“你躺着,我去倒。”
说罢他掀开被子,打开床边的台灯后光着脚往外面走,再回来时,手上端着的那杯水还在暖光下飘着水汽。
“有点烫, 吹一下再喝。”
徐洲野站在床边, 身上那股慵懒劲还没散,光一打过来,处在阴影处的眼睛显得特别深邃温柔。他摸着江听雨的头发,跟午休完撸猫缓冲没什么两样,“慢点喝,别急。”
水的温度恰好适口,在干燥的空调房里喝上半杯格外舒服。怕喝多了第二天会水肿,江听雨喝了一半, 最后囫囵吞下一小口, 将杯子递回到徐洲野自然伸出来的手上。
徐洲野用手背抹掉她下巴上的水珠,接着杯子仰头喝完了杯里剩下的水。动作自然, 像是做过无数遍。
杯底轻触桌面,房间重新陷入黑暗之中。徐洲野重新把江听雨抱进怀里,含着她的唇亲了一会儿,直到她的唇变得水润,他这才满意地分开。
后半夜直接睡到天亮。
徐洲野有早起锻炼的习惯,只是以往在江听雨家过夜,他的作息都是配合她来。
江听雨枕在他手臂上,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徐洲野用手指把她脸上的碎发顺到一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床。
他不喜欢外人来自己的住所,即使是随行的助理李随都没来过几次。家里有健身房,健完身洗个澡,做早饭的时候江听雨正好醒来。
睡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她眼里还残存着几分没睡饱的惺忪。
徐洲野刚从冰箱里拿出几枚鸡蛋,转头看见的就是她这副样子。职场上能独挑大梁的一人,只有在这些时候才会显露依人的一面。
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脚趾上,他的眉头不自觉微蹙。
还没入秋,南淮又是个彻底意义上的南方城市,这几个月都不会冷到哪里去,她不爱穿鞋也就随她。
可现在情况特殊,江听雨生理期一定会肚子疼,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地板又都是大理石砖,不穿鞋不行。
他盯着她的脚,微抬下巴示意:“把鞋穿上。”
江听雨“嗯”了一声,人却根本没有回房间的意思。答应归答应,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徐洲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暂时放下手上的食材,擦过手后三两布追上江听雨,把人拦腰抱回了房间。
“准备好了出来吃早餐。”
他平时极少自己做饭,食材都是早上派人送来的。江听雨换好衣服化完妆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徐洲野把一杯鲜榨的胡萝卜玉米汁放到她趁手的地方,不动声色观察她的反应,见她眉头轻轻上挑,就知道这杯果蔬汁合她胃口。
江听雨吃早餐的习惯还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养成的,准确来说,是徐洲野在的时候她才会吃,这也意味着有一部分时间要花费在这儿。
她吃得有些急,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去最近的地铁站线路。
公司里走关系的人不少,但徐洲野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虽然她并不靠徐洲野发展自己的事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没有要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搬到工作的台面上,最好别让人看见他们一块出入。
正着急赶地铁,江听雨没注意到徐洲野屈起的手指。额头传来一道轻微的痛楚,她才不解又幽怨地看向他。
“吃饭就认真吃,等会我们一起去,在隔壁街把你放下来。”
这样也好,只不过他已经当了厨子,再当司机难免让人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江听雨就提出她来开车。
“不行。”徐洲野喝了口玉米汁,不急不慢接着说完后面半句话,“我怕你把我车碰了。”
江听雨:“……”这是借上次疲劳驾驶的事说她车技差呢。
然而她却完全曲解了徐洲野的意思。
男人放下手中的杯子,动作很轻,说出来的话却十足重:“江听雨,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利益交换,所以你不用想着做些什么还给我。”
“非要做点什么的话,以后可以在床上主动点。”
内心刚泛起的一点酸胀被他一句话打消。江听雨面露无语,徐洲野见状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看出她已经吃饱了,于是站起来,捧着她的脸弯腰讨要迟来的早安吻。
胡萝卜的清甜和玉米的香醇在唇齿之间弥漫,绵长的吻结束后,徐洲野还依依不舍地在她唇角啄了两下,“走吧,这次再不走真得迟到了。”
车自然是他来开。
早高峰,堵车在所难免,好在徐洲野能在江听雨身上得些乐,他捏着她的手指,没过多久又把手插入她的指缝中,握着的力道时紧时松。
只是这样,他手背上一点一点的烫伤就遮不住了。
青春期时都没见他这么喜欢肢体接触,那时两人就算并肩走在一起看起来都像是陌生人。他不爱牵手,为数不多的手上的肢体接触就是牵她手腕,很快又会松开。
就连递给她创可贴,他也是把东西放到她掌心里就收手。
很久之前江听雨还会奇怪,甚至心里还会空落落的。可现在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她手指用力,给他的回应更多,“手上的烫伤是徐家人弄的吗?”
她猜测过徐观澜,但徐观澜行动不便,更何况徐洲野正处于青春期,他动不动得了徐洲野另说,也不可能用烟头烫在手背这么明显的位置。
至于徐晟,江听雨并不了解他,脑海中浮现的剧情大概就是不服管教的孩子不能满足他们的期望,用这些手段挫挫他身上的锐性。
然而徐洲野却说了一个她从未想到过的人。
“我妈。”
徐洲野对郑文慧的感情很复杂,他对她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恨,但恨意确实是有,尤其是在他意识到郑文慧好像并不是那么爱自己的时候。
“上高中那段时间,我被带回徐家两三年了。她意识到徐家想要的仅仅只是我,跟她这个生母没有任何关系,情绪就经常变得很坏。”
砸东西是常有的,徐洲野很多次回到住所,里面已经被砸的稀巴烂。
郑文慧坐在一堆碎片中抽烟,看见他回来,就会故意用碎片割自己,质问他是不是回了徐家就忘了本。徐洲野去拦,她挣脱不开,就用滚烫的烟头去烫他,好让他放手。
别人都是母慈子孝,到了他们就是鱼死网破,说是仇人都不为过。
徐洲野不对着自己的母亲动手,但郑文慧在那个时刻却会忘了眼前的是自己的亲骨肉,用最歇斯底里的动作往他身上招呼。
他身上的很多伤都拜她所赐,有一次甚至被她误用玻璃碎片在脸上划伤了好几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也就是那会儿,他出去冷静的时候遇见了江听雨。
被迫从一个火海掉进更大的火海,徐晟安插在他身边的无数个眼线,郑文慧一次又一次消耗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徐洲野处于这样的情况之中,误打误撞碰见处境相似的江听雨。
那是一种被深爱着才会有的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拥有贫瘠却并不脆弱的眼神,他忽然想要掌控这双眼睛,让里面的情绪都因为他而流露,继而在她身上找到了一点病态的解脱感和快感。
这些复杂的心理,徐洲野只字未提,只说了一点他和郑文慧的事。
江听雨想象不出那样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形象。
她牵动他的手,唇瓣在他手背最明显的一点伤疤上轻轻覆上,一丝唇色不舍离开,她也没擦,而是从包里找出一枚创可贴,盖住了那枚唇印。
胶布黏连的地方有种明显的紧绷感,徐洲野抬腕仔细看了两眼,用调侃的语气缓和气氛,“标印记?那应该往这儿亲。”
食指在他自己的脸颊上轻点两下。
江听雨翻了个白眼,低头查看刚刚弹出来的微信消息,才扫了一眼,她顿时觉得还不如和徐洲野扯皮。
“怎么这个表情?”
“有个亲戚国庆结婚,给我发了喜帖。”
电子请帖下边还有一条显眼的消息:要是有事无法到场,线上转礼金也可以哟。
这意图再直接不过,江听雨暂时没管。
国庆出游的人本来就多,上路都要消耗掉不少时间,加上她和对方虽是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但凭心而论,关系算不上亲近。江听雨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到场,这礼金也就没给。
本来打算下午下班的时候把礼金转过去就作罢,但小舅中午就打来了电话,劝她有时间就回家住两天。
江听雨外婆一共生了四个孩子,最大的就是江听雨大舅,然后是一个幼年夭折女儿。常好排第三,底下还有一个年龄相近的弟弟。
大舅年轻时外出打工小发了一笔,娶了一个家境还算不错的妻子。他有点势利眼,平时没少对别人说教,常好的婚姻关系常常被他拿出来说事,连带着年幼的江听雨都被唠叨。后来他做生意失败,先前赚的钱基本都赔了进去,最后还是回到月港定居。
江听雨大学毕业后才正式开始工作,刚开始工作的第一年她连生活都艰难,过了两年才有能力逐渐把之前妈妈和外婆生病欠的医药费还清。
钱这种东西,就算是亲人碰上都难免伤几分亲情。
她和大舅一家的关系不是很好,但和小舅还过得去。小舅没离开过月港,和她家走动多,关系更近一些。小舅妈也是月港人,常好和外婆去世后,他们也在别的地方多有照顾江听雨。
他开口劝她回去,不管里面有没有大舅的意思,江听雨都犯难。
徐洲野看出她在纠结,晚上开车回去的时候直接劝她不想回就不回。
“那倒也不是……我接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小舅的女儿,她的表妹常蕊。
常蕊还有个龙凤胎哥哥常钰,两人都在读高一。小舅成家晚,有孩子的时候江听雨都已经十岁了,小舅家本就不是很殷实,两人出生时早产花了不少钱,因此当初大舅要卖铺面和老房子还债的时候他也很犯难。
“表姐,堂姐她下个月结婚,你回不回来?”
“还在计划,怎么了?”
“我也是听大人讲话说的,他们也没背着我,我就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来给你通个气。就堂姐他老公,他们家是做建材的,有点小钱。
表姐你到时候回来记得穿上最贵最好看的衣服,最好领回来一个又帅又有钱的姐夫,不然大伯肯定要叨叨你的。”
结婚的是江听雨大舅的女儿,比她小几个月,也就是她的表妹,两人年岁相仿,做什么事都会被拎出来比较。读书的时候比成绩,上班的时候比工资,现在更是比起了谁先结婚。
江听雨和小姑娘打电话的时候没戴耳机,没有外放,但坐在驾驶位的徐洲野也能听见。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江听雨,指尖敲了敲方向盘。
脸上染出淡淡的绯红,她瞪他一眼,警告他别乱说话。
“人精。人家结婚,我搞这一身行头,到底是去喝喜酒还是去砸场子的?而且——”江听雨没忽略掉最大的细节,“你不是上学吗?又自己偷偷带手机了。”
常蕊尴尬地“嘿嘿”干笑两声,讨好道,“姐姐,你可不能出卖我啊!”
“知道了,别多玩,也别让老师发现了。谢谢你的通气,我要是回去的话会给你带礼物的,挂了啊。”
电话挂断,徐洲野问她:“带我回去吗?”
江听雨回答的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带。”
第48章 C48
“真的不带我一起回去?”
临行收拾行李时, 徐洲野从江听雨身后揽住她的腰,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现在订票还来得及。”
她在徐洲野家小住了一个星期, 出租屋的天花板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她也就顺理成章搬了回来, 只有晚上加班太迟的时候才去徐洲野那儿住一晚。
“我大舅事情很多的, ”
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绵延的吻不断落在江听雨后颈, 她自觉这不是一个把徐洲野介绍给他们的好时机, 于是缩着脖子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结婚好歹是件大事,还是等下次吧。”
回去三两天,要带的行李其实不多,江听雨很快就把行李收拾好。她刚把行李箱拉起来,徐洲野又跟膏药一样黏了上来, 半推半抱地把人压到床上。
吻技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没几下就把身下的人亲到腰软。
江听雨喘息连连,双眼湿润和他对视,黏糊的语气不像拒绝,倒让人听出来邀请的意味,“明早我还要赶车……”
“不会很晚的,”徐洲野摸了进去,揉弄打转的同时又顶胯磨了磨。
他手指长,能到的地方多, 更清楚哪里最让她舒服。
趁她迷糊, 徐洲野亲上去,彻底击败她最后一道防线, “之后有好几天都见不到,疼疼我,宝宝。”
胳膊攀上他的肩膀,徐洲野就知道这事儿成了。生意人一个比一个精明,有了一就能有二,他得到的远远不止这一次,更是哄着江听雨把朋友圈的权限给他打开了。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开了,但没完全开。等给江听雨清洗完身体,得到她的同意之后,徐洲野就抱着她裹在被子里看之前的内容。
这个微信号是她九年前离开南淮时用新办的手机号注册的,再早的内容自然没有,关于她新生活的朋友圈也不多。
她不爱发动态,大多数内容都是关于工作,等到了大学阶段才多了些生活照。
“没什么好看的,以前的照片都好丑。”
“不丑,宝宝很漂亮。”
他在床上的时候格外喜欢叫这个称呼,声音就贴着耳廓往里面钻,听得江听雨的耳朵都发烫。
房间内旖旎的氛围还没散,臀下还能感觉到一点异样,她往外挪了挪屁股,结果被徐洲野拉了回来。
感觉更明显了。不久前她才亲身体验过他有多烫,挨这么近,就怕火一下窜起来。
“你……”
“自然反应,控制不了。”徐洲野神色自若,两指放大其中一张照片,指着其中一个面孔问,“这人是谁,好几张照片里都有他。”
他要是不指出来,江听雨都不记得照片里还有这号人物。毕业这么多年,很多人都从生活中淡然离场,变成了列表里沉默的存在。
她想了想,这才借着照片的来历回忆起来,“参加活动认识的一个师兄,后来他给我介绍了社团,还有很多活动都是他告诉我的。”合照里有他在所难免。
“他喜欢你,”温热的吻再一次落到后颈,江听雨不可遏地微微颤栗。
徐洲野边亲边说:“我是男人,我能看出来。很多人都喜欢你,你聪明、能干、漂亮,哪里都耀眼,有他一个,还有公司里的其他人。”
手机被抛弃到一边,被子窸窸窣窣响,江听雨艰难吐出口气,抱住怀里的脑袋,朦胧的双眼聚焦不到他那双漆黑的眼上,“可是我不喜欢他们啊……别咬。”
“我都看到了,你们项目组有个男的经常跟你搭话,你说我要不要找个理由把他调走?还是把你调到我身边来。”
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目的,也是江听雨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混沌的意识一下清醒不少,她捧住他的脸,在他唇角连亲两下安抚,“只是工作上的事……平时我们都不讲话的。”
重心被带偏,江听雨全然没意识到又开始了新一轮厮磨。胳膊抱不住徐洲野的脑袋,取而代之的是夹上又拉开的腿。
徐洲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更卖力的同时幽幽道,“你答应我的,别让其他男人靠近你。”
夜晚任他放纵的下场,就是差点错过隔天早上的高铁。
高铁站的人本就多,进站检票上车,每一步都是掐着时间做完的。江听雨气得直接忽视掉徐洲野所有的信息,直到抵达月港,小舅来接她,她都没有回复他的任何一条消息。
“表姐,这里这里!”
“这孩子,一直吵着要跟过来。”小舅提走她手上的行李,亲切招呼她往外走,“这一路坐过来很累吧,你舅妈已经在家做饭呢,就等你到了。”
有一段时间没见,小舅的背好像又弯了些,两鬓间的白发也更多了。他在江听雨心中的形象多年未变,也是为数不多能给她带来一点家的感觉的亲人。
“舅妈下厨,肯定都是硬菜吧?”
“那当然,我妈她说要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
“行啊,我好久没尝舅妈的手艺了。”江听雨勾住常蕊的肩膀,顺手掐了一把她脸上的胶原蛋白,“常钰呢,好久没听见他动静了。”
“他跟他同学打球去了,等我们回去他肯定也到家了。”
回到小舅家,果然是常钰来开的门。估计刚进门没多久,他额前的碎发还带着汗意,见到人,礼貌喊了一声“表姐”。
这个时期的少年跟竹子拔高一样似的,直接高出了江听雨一个头。明明上回见到他,两人之间的身高还没差这么多。
江听雨吃惊,“都长这么高了。”说完又打趣地看向常蕊。
看出她眼里的调侃,小姑娘不满,用从小说到大的话术反驳,“还不都是他,在肚子里的时候把我的营养都给抢光了!”
门口过于热闹,把厨房里做饭的小舅妈都给吸引了出来。他们一家都是面善的人,看着就很亲切。舅妈在围裙上抹了好几遍手,应了江听雨的声后牵着她看了一圈,“更漂亮了,也更瘦了。”
长辈都这样,见到孩子就喜欢说瘦了的话。江听雨前两天上称还发现自己胖了,让徐洲野晚上不要煮太好。
“先坐一会儿,还有两道菜。蕊蕊,你把姐姐带到沙发上休息去,记得倒水。”
“需不需要帮忙?”
舅妈谢了她的好意:“都是青菜,很快就熟了。”
江听雨坐到沙发上,终于给徐洲野发了条信息:到家了。
那边回复得很快,几乎是刚把信息发过去,他的消息就弹了回来:好好休息。
小舅家有专属江听雨的水杯,常蕊端了温水过来,顺势就黏在了她身边。江听雨快速将手机息屏,将注意力放在聊天上。
毕竟是男性长辈,小舅问的多关于江听雨的生活和工作,譬如在南淮过的好不好,工作忙不忙之类的话题。
他在加油站上班,很多项目上的专业术语未必能听懂,江听雨尽量用浅显的话跟他说。
男人话不多,听见她说生活还不错的时候也只是放心地点了点头,说着“这就好”。
常钰的性子随父亲,沉稳,大人讲话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安静听着。
常蕊则是跟个小喇叭一样,九成的气氛都是她活跃起来的。尤其是江听雨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时,整个屋子里都是她哇哇的叫声。
小姑娘喜欢拍照,她给常蕊送了一套拍立得,给常钰的则是学习用得上的翻译笔。
舅妈抱着崭新的羊毛大衣,既心疼又感动,“这么好的衣服,花了不少钱吧?”
“贵不贵的无所谓,主要是你们要舍得穿。舅舅,您也试试那鞋合不合脚。”
“合适合适。”小舅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看样子也是满意的。他把鞋换下来,重新放进了鞋盒里,又把鞋盒放回了房间。
“他就这样,甭理他。”舅妈嫌弃舅舅,自己也是把大衣小心地收进了房里,出来后提醒众人,“别聊了你们,洗手准备吃饭了。”
在小舅家吃饭,江听雨基本上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动手的地方。位置有人帮她拉开,饭菜也不需要自己盛,她要做的只是把碗里的饭菜夹进嘴里而已。
每次她回来,小舅在餐桌上都是要喝两杯的。舅妈帮他把酒拿出来,小声唠叨他,“别多喝,孩子们都在呢。”
“你聊你的去,我心里有数。”
舅妈坐下来,边给江听雨夹菜边问:“你表妹的对象,你见过没?”
她说的那人当然不可能是还在读高中的常蕊,江听雨一下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明天婚礼的新娘新郎,“前两年见过一次,高高瘦瘦的。”
“不是那个,”舅妈一顿,继续道,“没事,反正我们也没见过几次,明天在现场认识一下就好了。”
话锋一转,舅妈又问:“在外面这么多年,啥时候带个对象给舅妈舅舅看看?”
一直在旁边沉默喝酒的舅舅也开口道:“你妈和你外婆走了十年,在下边等的也着急,有对象了就赶紧带回来去见见她们。”
常蕊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一双眼睛滴溜溜看着江听雨,最后还是选择用饭菜堵住自己的嘴。
晚上她和江听雨一块睡,没有旁人在,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知道的所有情报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大伯嫌弃堂姐之前的那个对象穷,让他们分手,现在这个是大伯介绍的,他看中的女婿,结婚当然快喽,生怕堂姐去找之前的对象。”
“这你都知道?”
“那当然,我可是我妈的小棉袄,小棉袄都是要贴身带着的,她们聊事情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听。”
常蕊别提有多机灵,跟邀功一样凑到江听雨耳边,“而且我告诉你哦,堂姐她都怀孕了,再不办婚礼肚子就大了。”
江听雨属实没想到还有这事儿,她眨眨眼睛,慢慢消化这件事。好歹是自家人,有些话自己人知道就行,“别往外边说。”
“我知道,我就告诉了你。”常蕊撇嘴,想起什么,又戳了戳江听雨的胳膊,“姐,其实你谈对象了是不是?”
她摆出了证据,表明自己不是空口无凭:“你脖子上有吻痕,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江听雨不回答,恰恰证明她说的是对的。常蕊来了劲,在被窝里蛄蛹,“姐夫帅不帅,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嘛!”
被小姑娘这么一说,江听雨才想起来她和徐洲野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合照。高中的照片都是班级集体照,而且存在以前的旧手机里,重逢之后两人没有一起合过影,她手机里也没有他的照片。
要是在浏览器搜徐氏,相关人员里倒是会有他的照片,但江听雨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妹妹。
她刚摇头,又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有一张他的照片的。
“这是姐夫以前的照片吗?我靠好帅!”
校庆那天,江听雨在展厅里鬼使神差拍下了徐洲野的入学照。
他这个长相,在当年的女生中格外受欢迎,到了现在还是一样。可惜只有这一张,在常蕊的软磨硬泡下,她这才答应以后有照片再给她看。
没什么要说的了,姐妹两各玩各的手机。她给徐洲野发消息,叫他给自己发几张近照。
这个时间点不算晚,但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久久都不回复。江听雨刷了一会儿软件,正准备睡了的时候,几条图片消息突然弹了出来。
她没多想,直接点了进去,待看清徐洲野发的是什么之后,她猛地将手机屏幕倒扣,呼吸急促,脸红得不成样子。
第49章 C49
按照习俗, 江听雨和小舅一家早早就得抵达大舅家。
接亲前的事宜昨晚就准备好了,她和常蕊既不接亲也不堵门,等男方来接亲后就可以去酒店。
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免得被人诟病, 江听雨客气叫了人, 大舅还有的忙, 见到她之后难得没唠叨。
脸熟的脸生的亲戚叫了个遍, 姐妹俩无事可做, 一人抓了一把瓜子到外边去等接亲车队的消息。
月港不比南淮热, 这里一年四季分明,早晚温差亦然不小,早上出门前就已经带着层湿漉漉的雾气,现在站在楼下还真有点冷。
常蕊跺了跺脚,往地上啐了两口瓜子渣,又从江听雨手心里捞了几颗瓜子出来, 边嗑边含糊不清地问, “姐,你给堂姐封了多少礼金?”
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江听雨朝下睨了常蕊一眼,伸手去拿回自己的瓜子。
小姑娘嘴快得很,嘴皮子一碰仁儿就没了。瓜子没拿到,她抬手轻敲常蕊脑袋,“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干嘛。”
“哎呀我这是关心你嘛。”
力道不重, 但常蕊还是抱着脑袋装模作样, “你肯定往大了包,早知道我就劝我爸叫你别回来了, 这一趟回来花了不少钱吧。”
总算是没白疼这个看着长大的妹妹,江听雨狠狠蹂躏几番她的脸颊,肉不像小时候那样又多又软,小妹妹确实长大不少。
“我给她包,之后她也要还回来的,这就是人情。你现在有爸妈在,不用管这些。再说你姐有钱,没钱我就不会回来了。你不是想去隔壁市的游乐园?我待会儿问问你陈媛姐,我们租辆车过去玩。”
“真的?!姐姐你太好了!小的愿一辈子追随您!”
聒噪的性格倒是一点没变。江听雨被她吵的耳朵疼,忙拉开距离保护自己的耳朵。
那头的常蕊还处于激动的情绪中,抱着她的腰承诺等她和姐夫结婚的时候一定包一个大红包。
“我上班听领导画大饼,现在还要听你这个小鬼画大饼。你年轻跑的快,跑两步看看接亲的来了没有。”
常蕊喜滋滋跑远了些,回来就嚷嚷着“人来了”。
两人跑上楼给堵门的伴娘团通气,之后就找了个人相对少的地方看热闹。伴娘堵门的方式层出不穷,礼花彩带飘得到处都是,江听雨扯着常蕊的衣领躲在其后,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挡箭牌。
“好意思吗你,哎呀别躲了,新郎找到婚鞋了!”想到接下来的美好生活,常蕊也只是嘴上说了一句,没有要闪开的意思。
婚鞋找到了,接下来就是给女方家长敬茶。
大舅舅妈坐在主位,嘴角就没下来过,嫁女儿的喜悦体现得淋漓尽致。
江听雨看见这一幕不免联想到常好,如果她妈妈还在的话,估计会哭得梨花带雨,还得她反过来安慰她。
“还要看吗,这里人多,不看咱就去车里等着,一会儿也准备要走了。”
小舅从人群里朝她们走来,他远远看见了江听雨的神情,知道这种场面对爸妈离开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便上前询问两人的意见。
常蕊随意,江听雨没有想继续待下去的意思。小舅也就带她们下楼,等接亲车队开走后跟在后边去酒店。
还没开席,两家亲戚都坐着聊天。
江听雨常年在外地,认不出几个亲戚,只有小舅提到她时才叫人,但大舅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从男方亲戚那边得了空,大舅就坐到了他们这一桌,问江听雨,“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放几天假?”
“按国家规定的时间放。”
“回来待几天?”
“就这几天。”
两人说话一板一眼,还有来有往,乍一听还以为在商量什么正经事,实际一点有效信息都没提,都是江听雨这些年练出来的。
“还在之前那里做?做了这么久,升职没有?没有上升空间的工作有什么用,耽误时间,你表妹都结婚了,回来了就收收心,这两天让你舅妈给你介绍几个对象,你那工作哪里能遇到条件这么好的。”
这话听着就扎耳,江听雨不想坏了气氛,咬牙不语。
偏偏她大舅妈还要来掺和一脚,搭着丈夫的肩膀,“不经意”露出崭新的金戒指。
“是啊,咱们这些普通人就少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做人还是要坦坦荡荡才行。你妹夫认识的那些合作伙伴,个个都是实在人,比你的条件好多了,人家忙得很,你想见人家还不一定有时间。”
提到助理秘书,很多人都喜欢戴上有色眼镜,把这个职业当成老板包的二奶,江听雨在职场上听惯了风言风语,何尝没听出舅妈话里的阴阳怪气。
她不耐烦地搁下手里的筷子,力道大了点,大舅的眼刀子立马就扫了过来。
气氛一下剑拔弩张,小舅赶紧出声打圆场,“说的什么话,听雨的条件也不差。这都是孩子自己的事,她自己有打算。”
“什么有打算,”大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餐具都抖三抖,他一急眼就容易吹胡子瞪眼,语气不见得有多好,“你看她这样子,能有什么打算。”
“好歹我也靠自己念完了书,欠的那些钱也是我还清的。不走关系,光靠自己也能年薪几十万,现在做项目负责人,这样在大舅你这里也算是有打算了吧?”
“你这是怪我当初没给你钱?”
牛头不对马嘴,跟这样的人多说两句话就容易吵起来。
江听雨还拿他当长辈,说话留了情面,“不敢,我可没这样说,谁说的谁挂记呗。婚礼还没开始,舅妈你也多劝劝大舅少喝点酒,免得到时候上台自己说着说着就急眼了。”
对于这个姐姐的攻击力,常蕊一向是认可且佩服的。她爸说话老实,但她可不是这样,“那边坐着的都是堂姐夫的亲戚吧,都在往这边看呢,大伯你赶紧招待一下吧。”
大舅横眉竖眼刮了江听雨一眼,这才换了副笑脸走过去。大舅妈的眼神不时瞟向这边,她全然不理,自顾自夹前菜吃。
常蕊跟江听雨嘀咕:“大伯烦死人了,每次见到我都唠叨个没停,选专业也要吵,开玩笑,说得有多牛逼一样,他自己读过高中上过大学吗?”
小舅听了声音,递给她一个眼神,不是责怪,而是示意她们动静别太大。
“他就这样,只会在自己亲戚面前找面子。”
江听雨往嘴里拣了颗花生米,嘎嘣嘎嘣嚼着,“他要是说你,你也别反驳,你越反驳他越来劲,你就冥想,我之前都是这么干的。”
“还有,好好读书,你成绩好了,他就只能拿你结婚生子说事,我自己有钱了,结不结婚有没有孩子还重要吗?年纪大没人要又怎么了?我一个人就能赚他们一家赚的钱,甚至还要更多。有本事他就说,反正我有钱,去哪里都行,他还能念叨我一辈子?”
常蕊深以为然,恭恭敬敬给江听雨夹菜,一副狗腿做派,“我听你的,你是我偶像!”
“你姐姐读书厉害,要多向她学习。”小舅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这话不仅是跟常蕊说的,也提醒边上的常钰。
“学习精神可以,问我题目就算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江听雨随了两千礼金,她以后办不办婚礼另说,至少现在是要把份子钱吃回来的。
跟小舅他们遛完嘴皮子,接下来的时间该鼓掌时鼓掌,该吃吃该喝喝,她吃的肚子都撑,跟小舅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席去了洗手间。
刚才光顾着吃饭,没注意到徐洲野十几分钟前给她发来了消息:婚礼好玩吗。
她回:席挺好吃的。
消息发出去不过一分钟,他就打来了电话。那头有纸张翻动的声音,随后是钢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
“结束了?”徐洲野开口问她,声音里带了几分嘶哑。
他打归打,她愿不愿意接都行,他能通过电话判断她目前有没有时间。
电话接通说明她有空,徐洲野也就把电话挂了,转而打起了视频。
背景是他的办公室,男人西装革履坐在镜头前,亲身验证了江听雨心中的猜想。
“婚礼不好玩?表情臭臭的,嘴都撅到天上去了。”
“哪有。”江听雨凑近,观察了一下镜头里的自己,“婚礼太累人了而已,一堆不认识不熟悉的亲戚要应对,我还不是婚礼的主角。”
徐洲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脸怎么这么红?喝酒了?”
“喝了一点,里面还在走仪式,我出来上个厕所。你今天还要去公司忙?”
“你不在,我只能回公司跟其他董事吵架呗。”徐洲野开合笔帽,故意逗她,“你猜我吵赢没。”
“不猜。”
非要猜,她猜他应该会在会议上阴阳怪气其他股东。江听雨轻笑,眉眼微弯,“早知道带你一块过来了,我大舅妈说话可阴阳了。”
徐洲野挑眉:“夸我还是损我?”
“一半一半。”
两人正在说话,镜头这边忽然传了声“姐姐”过去。徐洲野还没看清状况,江听雨就已经把镜头挡住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
“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我爸怕你迷路,叫我过来找找你,新人准备敬酒了——你在打电话呐?”
江听雨思索几秒,没有继续遮挡镜头,而是让常蕊入镜,向徐洲野介绍,“这是我妹妹常蕊,花蕊的蕊,你叫她蕊蕊就行。”
“这是你姐夫”未免有些难以启齿,江听雨也不知道怎么跟常蕊介绍徐洲野好。
好在常蕊是个上道且嘴甜的,不等她介绍徐洲野,她就已经识趣地喊出了“姐夫”。
昨晚还在夸人好帅,今天就在镜头里见到了,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闪出镜头之外,捂着嘴无声叫了两下才站回去,上来就是一顿夸,“姐夫你好帅啊,比照片里还帅。”
没想到照片背后的缘由是这样,徐洲野想到昨晚给江听雨发的照片,不由看向她,表情明显带了些许僵硬。
她觉得好笑,幸灾乐祸看回去。
徐洲野看出她眼里的戏谑,也通过她的神情明白照片没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于是很快调整过来,神色如常跟常蕊讲话,“蕊蕊你好,你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嘿嘿那当然,姐夫你放心吧,有机会你和姐姐一块回来呀。”
“一定。”
“我们要回去了,不跟你说了。”江听雨最后跟他打了声招呼,很快挂断了视频通话。
他还是发来了消息,是一条语音。江听雨极有先见之明地选择转文字。
X:带坏小孩不好,下次还是打视频看。
神经。
常蕊还在叽叽喳喳夸两人郎才女貌,江听雨搂住她的肩往厅里走,刚想让她别到处声张,就听见大舅妈喊她的名字。
“听雨啊,过来过来。”大舅妈扭头跟旁边一个矮矮的男人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外甥女,你们加个微信,好好发展发展。”
别说江听雨还没发表意见,就连常蕊都嫌弃对方的长相,更何况她刚刚才见过徐洲野。她扭头看向江听雨,两人对视一眼,朝座位走去。
“不太方便,联系方式我就不加了。”
大舅妈张大嘴巴:“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舅妈的面子你可以不给,你表妹夫的面子你也不给?”
“那不是,我这不是怕妹夫和大家伙误会嘛。交个朋友可以,交个男朋友的话不太方便,毕竟让我对象知道了他会生气。”
别说大舅面上挂不住,就连小舅听了都诧异。
堂妹对上丈夫不太满意的视线,讪笑着问江听雨,“你谈对象了?什么时候的事,可不能乱说啊,闹了误会就不好了。”
“表姐刚刚出去就是和表姐夫打视频呢,我都跟表姐夫打了招呼。”
“真的?”
常蕊这小丫头片子打小就只和江听雨亲近,有什么事都是站她那边。堂妹带了几分不可置信,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骗你们干什么,表姐夫在公司呢,他在自己的办公室,穿着西装,签字的时候唰唰唰,可帅了。”
常蕊“孩子”般天真无邪开口,一点不在乎堂姐夫黑下去的脸色,“我还跟他说,叫他下次和表姐一块回来,他也答应我了。”
点到为止,多的不用细讲。
“滴”的一声,江听雨扫了对方的二维码,皮笑肉不笑道,“我们公司在很多领域都有涉及,希望以后有机会和你合作。”
第50章 C50
婚礼一结束, 回到家的江听雨就受到了小舅和舅妈的“拷问”。
老两口提前操心起了孩子找对象这件事,跟查户口一样盘问对方的信息。
家里几口人、有几个兄弟姐妹、他自己是做什么的,你们两人怎么认识的, 诸如此类的问题问了个遍。
江听雨把这事儿说给陈媛听, 后者笑了好一阵才缓过气。
“开公司?到时候他们知道是那么大的一家公司, 不得把心脏都吓出来!诶, 你敢不敢跟舅舅舅妈说其实你俩高中就谈恋爱了。我敢打包票, 两人一定惊掉下巴, 多乖的孩子居然早恋!”
“牙花都笑出来了, 你就少说点风凉话吧。”
江听雨往陈媛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提醒她,“这些你可别往常蕊那边透露啊,这小鬼头嘴巴松得很,过不了多久就全部抖出去了。”
“知道知道,咱两认识这么多年了, 我的嘴严不严你还不知道吗?”
江听雨故意撅了下嘴, 摸着下巴反着她的意思道,“还真不好说。性格不错,人品不详。”
“讨打。”
为了避免和大舅见面,隔天江听雨就按说好的那样租车去了隔壁市的游乐场。
常钰提前跟同学约了去图书馆,因此来的只有三人。几人专挑刺激的开始玩,太阳西沉才轮到那些中规中矩的设施。
常蕊特地带了江听雨给她买的拍立得,第一张就是拍的江听雨。她皮肤白,画个淡妆就足够好看, 加上相机特带的氛围, 拍出来的效果谁看了都说好看。
“姐,这张你拿走, 剩下的都留给我。”
“可以啊。”
江听雨用手机把照片拍了下来,相册里还有不少游玩时拍的合影。陈媛要发朋友圈,回到酒店澡也不洗,坐下就开始修图。
拍照这事儿可谓是百里挑一,一眼扫过去整个屏幕都是一样的照片。江听雨和她边选边删,“入选”的收藏起来再抉择。
数量太多,以至于江听雨忘了哪一张才是最开始拍的,手指一划,看见照片内容的陈媛直接爆发出惊天的尖叫声。
“你们!你们!原来你好这口!”
她瞪大了眼睛,里面的情绪丰富多彩,一副“你玩这么花”的模样,“江听雨,你吃这么好!”
江听雨的睡眠时长不定,有时候醒来恰好碰上徐洲野锻炼完。
他有个奇怪的习惯,进浴室后喜欢先脱掉上衣再关门。手臂牵拉着衣服下摆高举,运动T恤包裹之下的每一块肌理都被牵引,隐约可见体内蒸腾散发而出的热意。
光是看着,困意都会被完全驱散。
而胯部能传递的意味亦然不少。突出的骨骼轻轻磨蹭,随之而来的是骨头的酥麻和颤栗。
照片里的人未露面,喉结上还残留着一滴水珠,精壮的身体上流淌着水流的痕迹。浴巾要滑不滑,隐匿在下面的线条引人遐想。
陈媛匆忙的那一瞥已经足够令人神情飘忽,而江听雨不仅看过摸过,更无数次体验过胯骨相贴的感觉。
腿被抬起来的时候,恰好能盖住他胯骨上边的一颗小痣。
“他天天坐办公室,加上喝酒应酬什么的,居然没有大肚腩!啧啧啧,晚上睡觉爽死你了吧呜呜。”
常蕊还在洗澡,江听雨生怕她动静太大,吸引了浴室里面小姑娘的好奇心。
陈媛口无遮拦,她被说的面红耳赤,干脆捂住她的嘴,“菩萨,你可小点声吧。”
陈媛在她掌心的夹缝中呜呜啊啊:“你再给我看一下。”
于是修图的时间被迫拉长,等到江听雨发朋友圈,时间都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她极少发关于自己生活的动态,但发了一般都不设分组,内容谁都可见。
照片刚发上去,没过几秒就有了红点。生意上有联系的人点了个赞就离开,相熟的人则是在评论区蹦跶。
宋玉珩当属最活跃的一个:你潇洒快活,我流放外头。
后面还接着好几个【大哭】的emoji。
他现在羽翼未丰,原先做的那些事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大老板发话,他再怎么抗拒最后还是被送到了国外。然而有得必有失,最大的好处就是更加自由,况且徐洲野还给了他不少便利。
至于是什么样的“便利”,江听雨只能从他那比自己更潇洒的朋友圈内容里了解一二。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南淮?”
江听雨回复宋玉珩一个【抠鼻】的黄豆脸,从手机屏幕里抬头看她,“明天下午,早上我把你们送回去,把车还了就走。”
“这么早,假期还有好几天呢。”
“没办法啊,婚礼上把我大舅惹毛了,他现在又闲,随时可能一个回马枪跑到我小舅家里找我的不痛快。小命要紧,我还是先逃为敬。现在好歹还有票,再晚两天估计想走都走不了。”
陈媛点点头,她是见识过江听雨大舅的威力的,常阿姨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碰上他都会不耐烦,更何况年纪小的孩子。
小时候她在楼下喊江听雨出去玩,后者只要趴到阳台,在脑袋上比两个牛角,得了消息的陈媛就会放弃和她玩的念头,转头找贺敬森玩儿去。
“你也挺不容易的。”陈媛煞有介事地轻拍江听雨的肩膀,注意力很快被新发来的信息吸引过去。
江听雨也重新看回自己的手机。
她正回复评论,余光往上一瞟,一个字母就这么跳了出来。
每个好友都有备注,只有徐洲野在她列表里是独一份的存在。
她没给他备注大名,特殊的备注也没有,单是他的微信昵称。不光是这一点,就连不记得什么时候设置的置顶都彰显他的特殊。
她点进两人的聊天框,没有发送关于朋友圈的任何事,只是把明天返程的车票截图下来发了过去。
X:好,明天我去接你。想回我那还是你那?
SHEN;回我那吧。
回哪边都没差别,徐洲野回了一个好,大概是知道她不方便,所以并没有打电话,而是给她发信息。
另外两人已经玩累了,房间里能听见细微的鼾声。除了从阳台洒进来的朦胧月光,就只有江听雨的手机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冷光。
X:今天还没玩累?
累是当然的,脱下鞋子的那一刻,脚踩在地上都没有实感。江听雨不知为何丢了睡觉的感觉,眼中一片清明。
她回:玩过头了,睡不着。你怎么还不睡?
X:董事会出了点事,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处理完。快去睡觉吧,不然明天我就会看见肿肿的小猪了。
董事会出了问题,那问题肯定不止他说的这样云淡风轻。
作为底下的员工,江听雨没办法提供什么帮助:那你忙吧,明天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时断时现,她停留在屏幕前没有离开,得到的是一条两秒的语音。
将音量调到最小后还觉得不够,江听雨蹑手蹑脚走到阳台,在风声中清晰听见熟悉的声音:“明天见。”
至此,江听雨不再提任何关于路程的事。
回到南淮已经是八点,她拖着行李箱走出高铁站,很快就在指定的一圈区域找到徐洲野。
刚下过一场秋雨,夜里的气温还带着寒意。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原本就挺拔的身形更显得出众。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上,紧接着步子不由自主朝彼此间迈开。
徐洲野将手机放到兜里,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离开。江听雨的步子不自觉加快了速度,快要走到他身边时却又慢了下来。
剩下的距离被徐洲野三两步压缩至零。
“等很久了吧?”
“没有,刚到没多久。”徐洲野像是许久未见那般一直盯着她,抬手将她略显凌乱的头发理了理,顺势捧着她的脸,旁若无人地吻了下去。
周遭的视线纷纷投过来,江听雨没有躲开这个吻,而是拉开他的风衣把自己埋了进去。
属于他的气息也更加炽热,像一道密不透风的网,牢牢将她罩在里面。她感受到了他风衣上沾染的寒气,于是抱着他的力度更重几分。
万幸他的怀里再温暖不过。
徐洲野勾起一边嘴角,捏捏她的耳垂,“饿不饿?先带你去吃饭?”
江听雨摇头,解释小舅妈特地让她吃了饭再走,常蕊还在她包里塞了好多零食。
徐洲野接过她的行李箱,又把她肩上的包勾下挂自己身上,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你那个妹妹挺有意思的,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她。过年怎么样?”
听出他话里藏着的意思,江听雨赶紧上车,将脸偏向车窗,嘟囔了一句“还行”。
他笑,打开后座门放包。
“诶,我手机没电了,你帮我在包里找一下充电线,我应该放在里面了。”
“没有。”徐洲野没找到充电线,反倒是在夹层发现了那张拍立得。
她发在朋友圈的同张照片他早已保存,但既然碰到了原版,那最好是收入囊中。
“这张照片留给我?”
徐洲野搭在副驾车窗,右手夹着照片伸进里面。江听雨也喜欢这张照片,于是伸手去抢,“不给。”
“你知道男人的钱夹里必备的是什么吗?女友的照片。”
论嘴皮子功夫谁都比不过他,江听雨败下阵来,推着他的手腕往车窗外边挤,“给你给你。”
车窗外霓虹闪烁,玻璃上倒映出她的脸。在车厢里待的时间过长,她颊边还飘着绯红,亦或是刚刚逗她时漫上的,总之格外可爱。徐洲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自觉勾起嘴角。
“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不了,晚上要睡不着了。”
她给家人发信息报平安,小舅没有直接回复,而是打来了电话。
那头传来的是舅妈的声音:“阿姜啊,你到了是吧?舅妈给你带的那些东西你回到家要记得放进冰箱里……”
分门别类,甚至因为江听雨不会做饭,大多数东西都已经处理好了,调个味道上锅蒸熟就能吃。
舅妈还在跟她讲着做法,江听雨眉心一跳,她就算记下了也会忘了做,干脆打开免提让徐洲野一块听。
“没记住就算了,舅妈到时候写下来,叫蕊蕊给你拍过去。你到家之后好好休息啊。”
江听雨应好,又叮嘱他们照顾好身体。眼看电话就要被挂断,小舅这才徐徐出声:“我们心里有数,你自己才是,一个人在外面更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啊,过年的时候把你那对象带回来掌掌眼。”
“我到家了,不跟你们说了啊。”
她含糊搪塞过去,一扭头就看见徐洲野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目光触碰上,他还意有所指地轻挑一边眉毛。
“……看什么,拿行李啊。”
她动作潇洒,打开车门后就直接朝楼上走去,步子却不算快。
刚走进玄关,徐洲野的唇舌就追了过来。他护住江听雨的后脑,一手护腰将人抵到墙上。
开关被触碰到,刚打开的灯又被摁灭,大掌落到她的大腿,腾空感也追了上来。
江听雨轻车熟路把双腿绕在他腰间,手指在他后脑的黑发间穿梭。腿间有道炽热清晰地顶了上来,她瑟缩一下,却不是拒绝的意思。
然而还未有别的举动,徐洲野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他不理睬,就任由手机一直这么响着。
“电话啊……”
声音刚冒出来又被堵了进去,徐洲野空出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手机,看清来人后把手机塞到了江听雨手里。
意思再明确不过,选择权在她手上。他则是追着她不断索取,湿漉漉的吻从嘴角蔓延到脖颈。
“出来打麻将,我都已经把局组好了,就差你一个主角。上次的好货还没用上,再不吃就酸了。我很有预感,今天手气肯定很红。快点啊,老地方等你。”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好货”和“麻将”联系在一起,江听雨拉扯男人的头发,将人从自己胸口拉出来,好奇地晃了晃手机,用口型问他,“‘好货’是什么?”
她每次抓他头发都没省多少劲,尤其是做/爱的晚上,床单上一定会留下几根他的头发。
徐洲野无奈地让她别抓,又问,“想去吗?”
声音没藏着掖着,宴绥那边能听见他的声音,但没听见另一人,不免发问:“你在跟谁说话?”
徐洲野专注看着她,直到看见她点头,他才回答宴绥,“女朋友,跟她一块到。”
说罢不管宴绥在那头怎么嚎叫,他直接挂了电话,将江听雨放下来,亲亲她的眼尾。
“我去厨房放东西,你回房间拿件外套,带你去磋磋宴绥的手气。”
这话说的时候有多潇洒,招架不住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江听雨故意使坏,抬膝碰向他正敏感的部位。
本就禁不起更大的刺激,压力一施加,快感就加倍往脑门上涌,听见他闷哼一声,她的笑意再也藏匿不住,调侃道,“你就这个样子去?”
徐洲野喘出口气,双手扶上她的腰,指尖不急不徐从衣角钻入,在腰间不上不下吊人胃口。
他慢慢摩挲那一片软肉,幽幽反击,“我们一个小时后再出发也可以。”
揪着尾巴毛转一转是情/趣,惹火了遭罪的还是自己。
江听雨哪敢真的扯他尾巴,从他手臂下钻出就往房间跑,“我去拿外套!”
徐洲野忽然有些后悔接了宴绥的电话,事到如今也只能靠别的方法平息躁动。
他把行李箱带回房间,见她还在衣柜前挑选,便从身后圈住她,自己挑了一件薄外套。
衣服没有递到她手里,而是凑到鼻下轻嗅。
有一股柑橘花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江听雨以为他高中时拿她的外套只是单纯为了蒙着脑袋睡觉,殊不知他那时在病态地闻上面残存的馨香。
衣角严实地掖在手臂下,暂时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脑袋闷在里面,直到空气逐渐稀薄到快要窒息、温度上升到快要融化才会舍得离开。
再掀开衣服时桌面都有一层明显的水汽。
“带这件,那里不会很冷。”
徐洲野把行李箱放平,打开后终于切实知道为什么箱子会这么重。
衣服只占了箱子的一小半,剩下的位置全被封好的东西占据。
“舅舅舅妈是真挺疼你的,就是有点高估你的动手能力和食量。”
光她一个人吃确实不用这么多,江听雨没说里面还有他的一份,是舅妈叮嘱她带回来的,让她拿给他。
舅妈的本意是让徐洲野自己煮来尝尝,谁知一周的时间里他们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一起吃住。
“他们养我表弟表妹确实很不容易,买房装修加上小孩早产借的医药费,家里可能到现在都还剩点借款没还清。”
妈妈和外婆生病的那段日子,小舅东拼西凑借来了十万块钱。后来江听雨连本带息还了回去。
大概是拿孩子的钱让小舅心里过意不去,夫妻俩在之后的日子变着花样给她贴回来。
江听雨不愿多说,帮忙把东西转移到冰箱。
冰箱在徐洲野来了之后终于不再是摆设,等把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完,他的躁动也平复得差不多了。
他们一伙人有常去的棋牌室,因此发不发地址都无所谓。徐洲野说了会去,没人会发信息催他。
已经过了晚高峰的时间,路上不堵车,很快就到了地方。
棋牌室没有招牌,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徐洲野随手拿着江听雨的外套,牵着她进去。
环境意外很好,都是一个个包间,走廊上没有骂骂咧咧的吵闹声,也没有出现想象中一帮光膀子的男人抽烟喝酒吹牛的场景,偶尔才能在路过某个包厢的时候听见洗牌的声音和玩笑声。
“圈里人开的,谁有时间都可以来玩玩,就当捧个场。”
江听雨了悟,来玩的不外乎都是那些人,兜里不差钱,就图一个打爽了。
徐洲野面子大,包厢都是固定的。他推开门,两人一走进去,里边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们看。
其中一人是宴绥,这江听雨认识,但另外两人是生面孔,看样子还不怎么放的开。
她没在高中时他周围的人里见过,也没在自己以前查过的权贵名单里有印象,基本可以排除掉是哪个公司的小老板,估计只是他们手底下的人。
“徐总。”
“别紧张,这不是谈生意,放开玩就行,都坐吧。”
一高一矮站起来,恭恭敬敬喊了一声,也坐实了江听雨的猜测。
他们不认识江听雨,自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徐洲野也没有把她介绍给他们的意思,背后基本有两种含义。
一是不重要,二是没必要。
她偏向于后者,和徐洲野对视一眼,看出他嘴角淡淡的弧度,江听雨就知道他属于后面那一层含义。
看来今晚还不仅仅是打个麻将这么简单。
“我说谁呢这么大腕儿,连门都不敲。来这么晚,我扑克都赢了五把。”
宴绥说的是真扑克,他手里还攥着两张牌,麻将桌上则是杂乱无章散着一大叠。
见到两人,他把剩的牌混到牌堆里收起来,清理牌桌,“来来来,打麻将打麻将,江听雨你会玩不?”
“暂时不会。”
有了进门时基础的判断,江听雨心里也有了底。她来这儿就是玩的,更何况徐洲野就在身边,没有她值得担心的事。
她的视线落在牌堆里,宴绥最后只剩一张黑桃三和一张梅花五,暂且不知道玩的是什么局,但结局基本都是输。
“你们先玩,我看几局先。”
“先说好,不打房不打车,赢了没什么奖励,输了嘛就得火热一下了。”
宴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辣椒酱,瓶口一打开,辛辣的辣椒味立刻充斥整个包厢。酱的颜色深厚,一看就是腌制许久的。
江听雨诧异地看向徐洲野,他扬眉,“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好货’。”
机器哗哗洗牌的时候,牌桌上另外两人暗中多看了江听雨几眼。她能和徐洲野牵着手出现,连宴绥都能用这种口气熟悉地叫出她的名字,身份肯定不只是女伴这么简单。
那边还在虑周藻密,这边的徐洲野已经扯了把椅子到自己身边,开始教江听雨牌规。她刚才在车上搜索了一阵,但具体要怎么玩还得亲身体验之后才知道。
徐洲野认真教她,想猜他心思的人无从下手。
反倒是一旁的宴绥,看似随心开了口,“徐总从十多岁就打得一手好牌,身边不知道打走了多少批人,你们可都得走点心。”
江听雨难得在学习的时候分心,在他耳边小声问:“你这么早就会打麻将了?”
“不止,三四岁就开始看我妈打,打的最猛的一段时间在高中。”
“说到这个,我当时成绩差还有你一份啊,经常拉着我打通宵。”宴绥打出一张牌,“碰!”
徐洲野但笑不语,他那时哪都不想回,把校服一换,扯着宴绥往麻将馆一坐,跟一帮不认识的叔叔阿姨能打一晚上。
去多几次,里边的熟客就脸熟他俩了,有的人甚至还要约他们下次继续。
“腿长在你身上,你要走谁还能拦得住你。我看你当时打的不也挺起劲吗?”
这个话题只能他们聊,两个男人插不上话,偶尔奉承两句就作罢。第一局很快就结束,徐洲野成了赢家,面上却没有赢了的情绪。
他和宴绥交换了一个眼神,皮笑肉不笑道,“又不是生意场,玩就好好玩,喂牌就没意思了。”
他坐的这个位置,宴绥是对家,上下两家分别是高矮两个男人。
高个男人讪笑:“果然逃不过徐总的眼。”
“我说我怎么挣不到钱,原来是你小子搞鬼。”宴绥勾唇,拿出那罐辣椒酱,分进四个一次性碗中,“怎么着也都作数,自觉点,一人一勺。”
仔细看,才发现碗里不止一种辣椒。鲜红混着艳红,粗细辣椒面不分彼此,被一层红而透的油包裹着。光是闻到味道,江听雨嘴里就口水直流。
“尝尝?”
徐洲野用勺子给她沾了一点,一入口尽是香味,然而还没来得及回味,辣椒带来的痛楚就迅速在唇齿间蔓延。
“宴绥搞手段的歪门邪道可不少。”
徐洲野把提前拧好的水递给她,看见她辣到湿漉的眼眶觉得好笑,“尝一点就好,你容易肚子疼,这个吃多了不好。”
他用指腹抹掉江听雨鼻尖冒出来的细汗,调换两人的位置,“你来打,我在旁边看。”
这次辣椒酱的效果比以往都烈,宴绥被辣的眼泪鼻涕直流,另外两个男人也好不到哪去,个个咳得面红脖子粗。
他吸了吸鼻子,提醒徐洲野,“不带帮的啊。”
徐洲野没直接回答他,只是微抬下巴,示意江听雨可以开始了。
她刚上手,整牌慢,更要思考怎么打。明明坐的是软椅,脊背却挺得笔直,神情认真得好像下一秒就要举手回答问题。
徐洲野收起手机托腮看她,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转,瞥见她露出的一段白皙脖颈,手就这么摸了上去,轻轻揉捏着。
“你别打扰我。”
“有点冷,把外套穿上。”
江听雨不领情,但分心之后还真觉得有点冷。她囫囵套上外套继续打,徐洲野没辙,只能由着她,手搭在她的后颈帮忙整理衣领。
没有指导,她的牌技明显不如徐洲野,坐她上家的男人打起来迎刃有余,反倒考虑起要不要给她喂牌。
但看到徐洲野搭在牌桌上的手,手指敲动的频率将心跳都同化了,喂牌的想法只能打消。
江听雨连输了两把,也意味着她要吃两次辣椒酱。
刚舀起一勺,还未送进嘴里,徐洲野就把勺子接了过去。
他喜欢吃辣,但这样强度的辣还是太大了些,更何况还在接连不断地吃。
辣度和热度交织再一起,他额头上冒出的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流,眼里都红了,脖子上的经脉更是暴起。
徐洲野将风衣脱下搭在椅背,袖子也折了起来,起身准备往外走,“我要出去一趟,要一起吗?”
“不了,你去吧。”
徐洲野看了宴绥一眼,这才离开。
他一走,包厢里的气氛好似轻松些许。新的一轮开始,江听雨继续按自己的节奏理牌。轮到宴绥,手中的麻将打出去的声音又脆又响,“你们挺会打,经常玩?”
江听雨抬眸看向声音的来源,复又垂下眼皮,对发生的事显得毫不在意。
“逢年过节跟家里人搓两把。”
“挺好,”宴绥撇嘴的同时点点头,“麻将局我组了不少,都是跟你们徐总一块打的。从十六七岁开始,上麻将桌的人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可惜现在没剩多少。遇到合得来的牌友难得,没办法,打麻将,眼睛要盯着牌,哪有一直盯着人的。你们说是吧?”
有心之人都能听出这是在敲打,宴绥的语气却像是在追忆往事。
“之前都是一块上下学的哥们,谁知道是徐家派来盯着阿野的。那段时间是真煎熬啊,做的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人心叵测,现在也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发展了,估计以后是没机会一块玩牌了。”
“不像我们,以后说不定还能在牌桌上聚聚,不是么?”
他毫无征兆地拍向矮个子男人的肩膀,后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张牌就这么被碰倒。
“小心一点嘛,看牌这游戏就没意思了。”
男人冷汗涔涔:“是,宴总说得对。”
话音刚落,江听雨这边的牌就全倒了下去。她看向门口进来的男人,认真问道,“你看我是不是胡了?”
徐洲野走上前,看见她的牌,眼中既诧异又得意。
“清一色翻杠上花,全杠了单吊一张牌,如果我没说的话应该是这样吧?”
江听雨继而看向上下两家,笑眯眯开口时才让人觉察她并不是什么一心扑在牌上的新手,“得亏他们不玩真金白银,要是动真格的,这个番得让你们输到找不着家吧。”
赢了场大的,她显得兴致缺缺,仰头寻找徐洲野的眼睛,“打麻将还挺费脑的,事情交代完了吗?我们回去吧。”
徐洲野拿过椅背上的风衣,搂着她往外边走。走到门口,江听雨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扭头看向身后的某两人:
“说来也是,以前的老面孔很久没见到了,希望以后还有和你们在牌桌上碰面的机会。”
“还有,辣椒酱别忘了吃。”【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