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云开【一更】 我没想过离婚
清冷的山顶小屋内, 一深一浅两道呼吸声勾缠,姜茉愣在原地,睁开迷蒙的眼睛, 近在咫尺的男人眸色认真,唇上残留着暧昧的水渍。
长睫轻眨,视线清明稍许,姜茉慢半拍反应过来靳行简的意思,心跳悄然快了一拍。
她没想到,事隔多日,他又向她抛出同一个问题。
“是我依旧可以帮到你吗?”姜茉问。
靳行简在姜茉没有追问他帮她除了靳星允的嘱托外, 还有没有其他原因时就知道,姜茉是个聪明姑娘。
只是被她这样直白地点出利害关系, 他仍难以在第一时间应声。
沉默片刻,他才低嗯一声。
“只有我能帮你吗?”姜茉追问。
在谈判桌上浸淫久了的人都知道将自己的底牌亮给对方是大忌,靳行简悠悠地看了腿上的女孩一眼, 极短促地笑了声, 还是答:“只有你。”
这份坦诚令姜茉正色, 心跳恢复秩序,她手撑住靳行简肩膀,要从他腿上退下去,顺口问到:“我想知道是什么事。”
“是要和我谈判吗?” 靳行简手掌托在她腰后,拦住去路。
男人手掌宽大,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覆,像他掐住她腰帮她翻窗时一样, 只是现在的掌心更为潮热,姜茉拨开他手,坚定地退下去, 嘴上应着:“你就当是。”
两人间拉开距离,那股起起浮浮的旖旎气氛也跟着渐渐消散。
靳行简侧眸朝她看去,“是——”
眼神触上她的那一刻顿了声。
女孩腰背挺直,姿态端庄,虽然拿出一副谈判的架势,眼睛却像水洗过的宝石,纯净,清透。
未染一分杂质。
靳行简到嘴边的话突然就退了。
他略顿,喉结干涩一滚,“是一个国外项目,你能帮到我。”
“拿到项目打开国内市场,”目光偏向一侧,略过中间繁琐复杂的部分,他只说了结果,“最后收购云来科技。”
姜茉来不及疑惑自己要怎么帮他,被这话震得心惊,抬眸看向靳行简。
她知道云来科技是靳星允亲手扶植,靳星允死后陷入停滞,一直到靳行简回国接手才有起色,是母子二人的心血。
靳行简不止是要夺回靳星允的东西。
女孩的眼神太过直白,靳行简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起身,捞起烟盒,边走边磕出一支烟,绕到吧台后面翻出一只打火机,烟盒扔台面上,歪头嚓地一下按下打火机滑轮。
云雾吞吐,模糊了他的眉眼,靳行简依在吧台那遥遥看过来,毫不遮掩地承认。
“在我这儿没有既往不咎,事情也不是轻飘飘几句忏悔就能揭的过去,欠我的,要一分一毫不损的还回来,”长指一伸,烟灰被他掸下,靳行简看向窗外,“利息另算。”
姜茉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有一瞬地晃神。
山间气候多变,上山时的满天繁星早已不见,山顶云遮雾障?,几米外的轿车只能隐约看到轮廓。
有雾雨坠落,拍在眼前的玻璃上,啪嗒脆响,向下滑落,留下一串串蚁爬后的残痕。
记忆中有一道少年身影,穿着皱得不成样的西装,颈上挂着金色奖牌,在这样的天气里从国外匆匆赶回,红着眼尾扑向病床。
可床上的人再也没能睁开眼睛,笑着摸他的短发。
“姜茉,把你的事情交给我,我来处理。”
姜茉被唤回思绪,闻言一愣,靳行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回到她身边,沾染着烟草气息的嗓音沉哑,带着轻巧的笑,像是事情并不复杂难办。
眼前猝然模糊,极快地再度清晰,眼眶被靳行简干燥的指腹一揉,姜茉才知道自己哭了。
靳行简笑了声,语气温和,带着点调侃:“哭什么?我是你钦定的勇士,为公主冲杀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他指腹的温度仍留在她颊边,“丢掉你的红眼眶兔子警官外套,继续做一只小狐狸,张牙舞爪,狡猾逍遥,沿着你原本的人生轨迹去走,好吗?”
姜茉当然知道这是最利好她的选项,可是她不知道,他在绞杀亲情时,是否连同心脏的温度一并冷却。
她狠狠吸下鼻子,低下头去抹眼角,嗓音几乎粘成一团,“我很怕,我不能帮到你。”
她仍低着头,也就没看到靳行简眼神短暂的放空。
他收回手,撇开脸看向窗外,像是累了,声音越来越低,“别担心,对你来说不难。”
雾雨的奇袭使得小屋内的温度再度迫降,他们像有过相同遭遇,被坏天气困在这里的赶路人,呼出成团的白雾,连自己都看不清。
靳行简将地上七扭八歪的冰凉啤酒罐收走,瘦高的影子被吧台的橘色灯拉得很长。
姜茉盖着黑色羊绒大衣望向窗外扑簌簌的细雨,大脑里像开了走马灯,最近发生的一切恍惚浮现,一帧一帧跳转放映,背后暖橘色的光、咕嘟咕嘟的蒸煮声、空气中的丝丝甜气,为这段放映平静收尾。
裹着莓果气息的热红酒被递到手中,靳行简坐到她身旁,“在冰箱里发现的新鲜莓果,大概是纪二带来的。”
姜茉捧着杯子暖手,一张瓷白的脸前雾气氤氲,她偏额,看向身旁衣着同样单薄的男人。
温度太低,他说话时仍能呼出大团白汽,单腿支着,肘弯搭在膝盖上,指尖微垂,骨节处泛着冷白。
她默默掀开大衣一角。
靳行简扬了扬眉梢,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下,没同她客气,手臂撑着毯面挪过来。
大衣带着她的体温,覆在他的身体上。
腿贴上来的一瞬间,姜茉被冰得颤了下,却没挪开。
两人挤在一件大衣下,腿贴着腿,手臂贴着手臂,暧昧的姿势,却因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过多,早已耗尽了姜茉的全部情绪,没再掀起一波一澜。
治愈的莓果甜酒香气和靳行简身上的冷杉味道对撞,踏出一片安全区域,姜茉平静地坐在中心位置,对未来的迷茫和恍惚减淡稍许,和靳行简像是合作伙伴般聊起婚后安排。
靳行简给了她极高的自由度,而她只需要定期陪他回老宅,再以靳太太的身份陪他出席重要场合。
她在这次“合作”中占尽便宜,却仍有问题堵在胸口。
一直到窗外雨停,云雾被风吹淡,手中的红酒彻底入腹,姜茉才在半醉半醒间问出口。
“靳行简,我该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是不熟悉的旧识。
是同一段路上的赶路人。
是同样渴望亲情互生怜惜的灵魂。
也是即将拥有一纸婚约的夫妻。
极速沉没的意识将眼睫压低,如雾霭般暗淡的雨滴灰光线下,姜茉对上靳行简浓黑的眼眸,他看了她很久,像是观察她是否醉了,又像是在审视,眼皮撑不住重重压下时,男人的问题递过来。
他问她,“你想怎么定义?”
姜茉没有感情经历,可也知道这句反问的潜台词。
她迷迷糊糊地想,他们以后或许会有身体上的关系。
但这场婚约的本质,无关风月。
像置身于雾霾中不敢大口呼吸,时间久了,胸口逐渐漫上一股闷胀,那感觉横在那不上不下,难受得她鼻腔发涩,她挣扎着想挥散时,听到靳行简又问:“姜茉,你有什么愿望吗?”
混沌的大脑不堪重负地摁下关机键,她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自己回答了没,意识里的最后一秒,身体被打横抱起,之后陷进温暖而柔软的云层。
她蹭了蹭云朵,安然睡去。
这次的梦境出乎意料的平和,以至于门锁开启和口哨声响起,一阵凉意灌至脚踝时,姜茉蹙了下鼻头,仍不愿意醒来。
一只大手覆上眼皮,姜茉隐约感觉自己被人拥在怀里,挤在沙发和男人身体的缝隙间,腰上搭着一只手臂。
沈怀京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语调自带两分幸灾乐祸:“别怪我故意打扰啊,我手机要被苏迈那小子打爆了。”
苏迈?
程虞!
猛地睁开眼,姜茉没做多想的起身,头顶磕在男人下巴上,疼得她“呜”了一声,眼前冒出寸寸金星。
姜茉缩着脖颈,揉上头顶,手背上滑过刺硬的胡茬,声音闷在空隙间:“靳行简,我手机忘在你车上了。”
手背上覆上一只大手,带着她一起揉了揉头皮,男人退开一些,姜茉得以仰头,青色的胡茬几乎扎上她脸颊。
靳行简喉咙滚动,低沉的“嗯”了一声,忍着不耐说了一声“出去”,等门叶关闭的声音传来,才从沙发上起身。
他眼底有着熬夜过后的浅红,衬衣扣子松散开两颗,露出的小片胸膛冷□□瘦。
慢条斯理地扣上一颗纽扣,跟她说了句“等着”,靳行简披上大衣出门。
姜茉这才发现她身上是一条毯子。
不知哪里来的。
窗外天色泛白,春雾轻拢,姜茉拥着毯子坐起,脑袋仍有些混沌。
门打开,靳行简带着一身寒霜进来,沈怀京站在屋外,背对这边,不知和谁打着电话。
手机递过来时,靳行简跟着落过来两眼,没说什么,等她接了又转身出去。
非常贴心地带上门。
手机剩余电量告急,屏幕上堆满来自程虞和苏迈的未接电话、通话、未读消息。
姜茉来不及翻看,程虞的视频通话又拨了过来,她忙捋了下头发接通,程虞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姜茉”,余光中,站在屋外的靳行简咬烟回过头,瞥过来一眼。
被点名的姜茉挺直脊背,准备迎接一场硬仗,只是准备的说辞还没出口,程虞忽然哇的哭出声。
姜茉眼眶倏然发烫。
“你以后再敢这样我们就绝交!我真的绝交!”程虞边抹眼泪边放狠话。
“我没——”
“卧槽!”
姜茉弱弱的反驳被程虞粗暴吼断,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就见对面的程虞吸了下鼻子,嘿嘿笑了声,面上已经阴转晴,要不是眼睫上挂着泪珠,姜茉要怀疑她刚刚是不是假哭吓唬她。
“好几年没见,山峦崛起啊,下次我回去一起睡觉啊茉宝!”程虞说。
顺着程虞视线低头,姜茉眼神一抖,她的衬衣钮扣开了三颗,领口歪斜,黑色蕾丝文胸边贴在白皙光洁的皮肤上,由上俯瞰,沟壑一览无余。
那刚刚靳行简站在她面前……
脸颊边吹过一股夏日热风,耳朵先一步泛红。
姜茉见程虞好了,松下一口气,没理她的打趣,故作镇定地抬手去扣扣子,视线落到无名指上时一怔。
心跳跟着快了一拍。
除夕那晚在新闻中看到的,那枚价值4.2亿港元的粉钻戒指,如今正戴在她无名指上。
戒圈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视频对面一道明显的抽气声,程虞瞪大眼睛,嗓音更高:“卧槽卧槽!卧……”
疲惫的手机尽职尽责坚守到最后一秒,屏幕黑下去,为姜茉心虚的辩护争取到缓冲时间。
只是程虞这几声喊将靳行简招了进来,没来得及扣扣子的姜茉将毯子拉到肩线位置,只露出细白的脖颈和脸蛋。
见男人走过来,她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指上的戒指,“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呀?”
靳行简低眸,女孩儿瞳眸清亮,脸颊泛着淡粉,他没拆穿她包裹严实的缘由,只笼统地说:“昨晚。”
她睡着以后。
他俯身,无名指指根处一枚低调的碎钻男戒,从桌上端起一只净透的柯林杯,红色液体铺在杯中底段,红白交接后,上层是半透明的金黄色酒液,分层漂亮精致。
酒大概调出时间不长,完整的冰块在其中悬浮。
“尝尝吗?你想要的日出。”
姜茉不明所以,眼眸迷茫得像雪原上的小羊,靳行简没提昨晚她睡后他的忙碌,只提醒:“你许的愿望。”
姜茉恍然,她昨晚大概是和靳行简说,想要看日出。
唇边挽起柔柔的笑意,姜茉道谢接过,玻璃杯壁磕在戒环上,“叮”的一声清脆泛音。
她握紧柯林杯,将这小小的快乐音节握进手心,轻轻抿上一口,甜甜的酒香叫醒了沉睡一晚的味蕾。
靳行简垂着眸,将她的一切纳入视线。
姜茉身上毯子裹得严实,手臂从旁边伸出来,像只待抱的无尾熊,握杯浅酌的样子有几份憨然。
他偏过头。
山顶的云雾正散开,一缕金光穿透云层落到他脚边,他在春光中回头,垂眸问她:“靳太太,出发去领证吗?”
姜茉披着靳行简大衣出去时,沈怀京正捻灭一支烟。
沈怀京今天穿了一套非常骚包的红黑机车服,身旁停着辆崭新的奥古斯塔,机车和外套同色,外形锋利,线条流畅。
他头发被山风吹得向后背着,露出饱满的额头,相比往日说一不二的商界大佬形象,这身装扮的他年轻许多,有几分玩世不恭的落拓。
姜茉不禁多看了两眼。
“早啊,弟妹。”沈怀京熟稔的招呼。
姜茉被这称呼叫得一哂,回了句早,捂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率先向宾利走去,正准备坐上副驾时,沈怀京在另一侧伸手拉开后排车门。
姜茉停下动作,正想自己要不要和沈怀京交换位置坐到后排方便他们两个聊天时,沈怀京被靳行简叫住。
靳行简下巴一抬,点向那辆奥古斯塔,“别把车放这儿,怎么开过来的你怎么给我开回去。”
“冻死我你不得心疼死啊,”沈怀京说着往车里钻,“要不是找你,你当我愿意上来?放心吧,下山我找人来开回去。”
靳行简嫌弃地将沈怀京扯出来,钥匙丢他怀里,“你开。”
说完示意姜茉坐到后排,自己也钻了进去。
沈怀京任命地坐进驾驶位,从后视镜看向后排那对准新婚小夫妻,“嘿”了一声,语气调侃:“办婚礼我坐主桌啊。”
靳行简昨夜几乎没睡,又冻了大半夜,正闭目养神,闻言轻嗤一声,不知是嗤他坐主桌的想法,还是办婚礼这件事。
姜茉将脸转向窗外,倏然想起,她和靳行简许多重要事还没聊,比如婚约期限,比如婚前财产公示。
靳行简计划和她结婚很久了,财产公示应该做了吧?
黑色宾利一路驶向丽璟,到达时,一名青年正等在门外。
车门被青年由外拉开,他穿着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带一副银边框镜,整个人护着姜茉下车时热情地自我介绍:“姜小姐您好,不好意思今天过来打扰,我是靳总助理林源,靳总吩咐,您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沈怀京下车,看着这边直乐,手臂撑在车门上示意靳行简去看,“你看你助理,比你会来事儿。”
靳行简懒洋洋一瞥,没出声。
姜茉穿着他的大衣走在前面,衣摆垂至小腿肚,一晃一晃,林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还在说着什么,乍一看,跟姜茉助理似的。
等姜茉开门进去,边牧扑上来呜呜叫着撒娇,林源才退回到靳行简身边。
他将准备好的证件递上,又打开他开来那辆车的后备箱,“这是为姜小姐准备的新婚玫瑰花束,用最适合热恋阶段的弗洛伊德扎成,寓意为你自由穿梭于我的梦境——”
浓郁的玫红色扑了满眼,靳行简掀起眼皮看林源。
他的助理很喜欢为他的感情生活出谋划策,且自作主张。
沈怀京哈哈大笑,手掌拍上他肩膀,递了个眼神过去,意思是说,看吧,我就说你助理比你会来事儿。
靳行简懒得理他,微微抬手,林源立即闭嘴,打量自己老板神色。
靳行简揉了一下额角,“昨晚让你去办的事情里有这项吗?”
林源沉默半刻,为自己找到:“……这项可以归类到布置新居。”
靳行简无言看了他一会儿,冷淡地挥手,转身朝门口走,沈怀京再度哈哈大笑,朝林源竖起拇指,留下一句“主桌让给你坐”,也跟了进去。
林源心知这花是派不上用场了,关闭后备箱,想到自家老板揉额角的动作,从车里取出止痛药带上。
沈先生说,这药是他老板从姜小姐那顺来的。
他老板这人就是,不会谈恋爱。
昨晚姜茉没回来,Jan扑过来后撒了好一会儿娇,叼着狗链让姜茉带它出去。大概是之前寄养在乔七那,Jan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她,这几天每次出去至少一个小时,姜茉今天实在没这么多时间,蹲下身和它商量,“二十分钟行不行啊?妈妈今天上午真的忙。”
Jan不开心地把脸扭到一边,之后又去蹭姜茉,为自己争取福利。
靳行简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出声提醒:“拍照约在一个小时后。”
除去准备和路上时间,姜茉还想和他聊一聊关于财产公正的事情,她拍了拍Jan的头,再次抱歉地表示真的不能出去太久。
Jan像是受了委屈,下巴贴到地上摆烂,耳朵也完全耷拉下来,一副受伤的样子,眼睛还时不时瞥一眼靳行简,那神态似乎在说:就是你这个罪魁祸首。
沈怀京被它这副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蹲下身问它:“要不伯伯带你出去玩儿?”
他之前帮过姜茉,Jan还记得这事,脑袋立即从地上抬起来,黑眼珠神采奕奕,哈着舌头去看姜茉。
“会不会太麻烦?”姜茉不好意思。
“赶紧去。”靳行简直接做主。
沈怀京早已摸透靳行简的心思,不就是想让自己和这狗早点消失在他视线吗,他把狗绳拴好,牵着边牧起身,等到了门外,叫了声“Jan”。
边牧哈着舌头抬头,沈怀京笑得不行,牵着它小跑,“不知道你爸听到你这名字什么反应。”
想到靳行简那只布偶,他又笑出声,正迎面呛上一口风,边咳边在心里骂靳行简。
被骂的靳行简此刻正和姜茉站在客厅内,他的额角有些痛,极轻的皱了下眉,问姜茉:“介意我在这里洗漱吗?”
姜茉微微愕然,想到这本来就是他的房子,抬手往楼上指,“我住那间。”
非常有礼貌地谦让:“你先洗。”
靳行简看了她一看,没多说,上到二楼后拐向另一侧,推开那间卧室门。
悄悄红了脸颊的姜茉:“……”
她完全会错意。
这边靳行简虽然没住过,一应物品却是俱全的,他洗好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时,姜茉正拉开房间门。
两人隔着几米距离对视上。
姜茉换了一件样式简洁的花瓣领小白裙,领口上镶嵌一串光泽玉润的珍珠,盘扣也用珍珠做点缀,蓬松的泡泡袖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几分少女的娇俏,腰身收在最窄那一处,看似一臂就能轻松环拢。
这件裙子及膝,露出的小腿纤细笔直,脚上踩着一双软底毛绒熊居家拖鞋,和白裙不大相搭,倒是有着适配年龄的可爱。
靳行简喉结不动声色地滑滚,目光最终落到她手上拿着的淡蓝色户口页上,“准备好了?”
姜茉“嗯”了一声,看向蓝黑色家居服的靳行简,“你不换衣服吗?”
楼下几声快门的咔嚓声,姜茉挨近楼梯向下看,林源站在一楼客厅中央,正指挥几人将几排挂满男女情侣装的衣架推到空荡处,另有一队人拎着大小不一的跟妆包进门。
客厅另一侧,摄影师支起灯光背景板,正在调试。
姜茉没想到,妆造和拍照是在自己家里完成。
她看得太过关注,没注意身后跟过来的男人,回身时险些撞上靳行简胸膛,直觉抬起手臂去挡,户口页被撞了下,从手中滑落。
刚想去捡,有人先她一步蹲下。
靳行简将户口页拿在手里,恰好扫到上面的信息。
户主姓名一栏的名字写着“姜茉”,住址却不是现在的姜家。
长指一掀,他往后翻看。
下一页常住人口登记卡依旧是姜茉名字,再往后几页全部空白,衬得整个户口簿越发单薄。
靳行简翻回户主页细看,立户时间是在12年前。
姜茉被接回来那年。
也就是说,姜商元将姜茉接回姜家,却没把她的户口迁移过去,而是给她在外面单独立户。
靳行简沉默着把户口簿递过去,视线落在姜茉脸上。
姜茉显然已经早他一步意识到这个问题,此刻脸色并没有异常。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到楼下时,妆造师立刻恭敬迎上来,靳行简没让姜茉再去重新挑选衣服,自己也没去挑,而是重新返回楼上。
林源跟了上去。
姜茉被请到化妆台前,靳行简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时,只觉得她唇瓣比刚刚在楼上时红润稍许,黑发配合衣服盘在脑后,削弱了身上的学生感。
靳行简被请到化妆台前,他已经换上一套高定男士正装,西裤笔直,马甲锐挺,大概担心太过严肃,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放在一边。
整体和姜茉那件裙子很搭。
简单修饰好发型,他和姜茉并肩端正地坐到一起。
两人容貌极好,又都极为上相,摄影师很快拍好结婚证要用到的证件照,他询问是否更换情侣装再拍一套时,姜茉看向靳行简。
他手机正响起,起身前摆了摆手。
这通电话很长,一直到车子拐进民政局才挂断,靳行简扭头,问一路上频频看向自己的女孩,“怎么了?”
姜茉抿一下唇,稍作踌躇还是决定问清楚:“靳行简,你做婚前财产公正了吗?”
“没有。”
“那万一以后我们——”姜茉眨下眼眸,没再说。
靳行简却听懂了她的意思,没迟疑地开口:“我没想过离婚。”
这句话把姜茉下一个关于结婚期限的问题堵回喉咙,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
轿车已经停好,靳行简推开车门,长腿迈出,风掀动起黑色大衣衣角,也将他的声音平稳地送了过来。
“日后如果你想,我会尊重你意见。”
第14章 雾散【二更】 想要整个姜家吗?……
姜茉垂下眼眸, 收拢好衣襟从另一侧下车,心跳在簌簌春风中归序。
最近翻阅无数恋爱手册的林源在心中默想,靳总成功踩中了一次错误答案。
已经进入节后复工阶段, 民政局大厅内只有几对新人。
姜茉和靳行简进去时,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将墙上的爱心装饰取下,姜茉这才想起,昨天是2月14日,情人节。
领证流程和姜茉小时候在电视剧上看到的不同,没有颁证仪式,也没有宣誓。
他们被中年模样的主任请进办公室, 不过客套闲聊几句的功夫,已经将印有二人合照的结婚证制作完成。
从民政局出来, 甫一上车,林源就将手中电脑递给靳行简,里面刚接通一场视频会议。
姜茉往旁侧稍移, 拿出手机, 开机。
程虞大概是从沈怀京那确认了她和靳行简领证的事, 发过来的消息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刨根问底地关切,姜茉怕她担心,隐去和靳行简的协议婚约,将昨天发生的事和她简单说了。
程虞那边大概在忙, 没回。
姜茉将手机收起,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靳行简双腿交叠, 笔记本放在腿面上,听着耳机中的汇报声,目光不动声色地落过去。
上午拍好登记照片后, 姜茉换了一套更为舒适的春装。
宽松的浅蓝色直筒牛仔裤,上搭一件粉短针织衫,原本挽在脑后的长发被她放了下来,歪着头时遮住小半边脸颊,从侧面看过去,鼻尖和下巴微翘至好看的弧度。
轿车驶过大片楼宇,阳光不时从阴影中脱身,光斑跳跃,穿透车窗落到她脸上,覆上一层暖意融融的柔软。
拓落在脸颊上的睫毛影子轻轻颤动一下。
没多久,轿车滑入一家商场地下车库,停稳,车上的人却没动。
腕表指针精准地移动着,姜茉手掌移上胃部,轻轻按住。
靳行简微不可查地皱眉。
又过了五分钟,对面的项目经理才汇报完毕。
靳行简收回目光,言简意赅地抛出问题。
他姿态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声音很低,语气不疾不徐。
林源却知道,自己老板话越少,事越大。
这是他发火的前兆,如果回答不上,就要面临更为犀利地提问。
项目经理暗道一声糟糕,哆哆嗦嗦捡着要点回答,到中途时,才发现一处明显的错误。
他抬起头,对上靳行简冷漠如冰原的眼眸,后背唰地渗出一层汗。
整个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其他人低着头,十分专注地盯着眼前电脑。
要完蛋了,项目经理想。
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僵凝的气氛,靳行简拿起来看了一眼,滑动静音,丢在真皮座椅上。
铃声惊动了姜茉,她睁开眼睛,视线微垂,自己的手机全无动静,倒是她和靳行简之间空位上的黑色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老爷子”三个字起起落落,一直到自动挂断。
“回去重做,明天上午汇报。”
项目经理闻言松一口气,抹了一把鬓角上的汗。
他知道,在靳行简这,一个项目中途换人也不是没有的事。
靳行简做完指示挂断视频,长指一勾叩上笔电,正要说话,又有手机震动声响起。
驾驶位上的林源忽地挺直脊背,接通手机后恭敬地回答一声“是”,转而回身,递向靳行简。
屏幕上显示一串北城固定电话号码。
靳行简垂眸瞥了眼,接过后拿在手中。
对面老人音量高,声音一字不落地透过听筒传进姜茉耳朵。
“臭小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一声!”
指尖点着腿面,靳行简懒懒回声:“这不是有舅舅会告诉您吗?”
“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
那边像是骂了句,一阵咳嗽声后,对面缓了缓,又问:“你想清楚了?”
点着腿面的手指像被按下暂停键,指尖还悬停着没落下去,靳行简侧眸,原本注意这边的姜茉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爸爸”。
“嗯,改天带她回去看您。”靳行简回复。
“做什么改天?今天晚上就回来!”
“今天没空。”
靳行简说完利落地挂断电话,“先吃午餐。”
又看向将手机静音不打算接听的姜茉,“下午一起去姜家?”
姜茉抬眸,错愕地看向靳行简。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下午搬家。
靳行简却笑:“不是还有东西落在那吗?”-
时隔不到一天,再回到姜家,姜茉竟有种时过境迁之感。
到达姜家时,祁静云含笑从里面迎出。
黑色车门开启,靳行简先一步下车,祁静云正要上前寒暄,却见他回身,一手掌在车顶为里面的人护住头顶,一手平摊开,一双白净细腻的手从车内伸出,搭在他掌心。
姜茉低头从车里下来,无名指上的粉钻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祁静云心里一凉。
昨晚靳行简外出接电话后没再回来,她问起时,沈怀京解释说是带小女朋友过节去了,走得急,没来得及同她打招呼。
她虽然诧异于没听过靳行简有女友的消息,但也能理解,毕竟4.2亿港元拍下的粉钻结结实实挂了一天一夜热搜,说不定不久后就要传来婚讯,她旁敲侧击没问出是哪家千金,只知道两人交往已经有一段时间。
等到了晚餐时间成元东仍旧没出现,又得知靳行简带姜茉从后院离开,祁静云心里咯噔一声。
靳行简今天是冲着姜茉来的。
姜茉从来没提过和靳行简在一起的事,而她对姜茉又一直算不上好……
想到这一点的祁静云如坐针毡,做客的沈怀京倒是气定神闲地揣着明白装糊涂,祁静云想再多打听些消息,沈怀京每次都巧妙避过,一顿饭吃得心神不宁,空运来的海鲜也食不知味。
一直挨到晚餐结束,送走沈怀京,祁静云又听说成元东酒驾的消息,忙去打听。
得知成元东出事的路段,再联想到晚餐时沈怀京的电话,祁静云忽然不确定,这是靳行简的手笔吗?
也太轻了。
和他往日的雷霆手腕相去甚远。
或许成元东倒霉,被不相干的陌生人报了警。
而靳行简对姜茉也没那么看重。
这种侥幸心理一直维持到刚刚看到姜茉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看着亲密站在一起的两人,祁静云唇角的笑僵到要挂不住,仍要故作无事地迎两人进门。
姜商元出门不便,杵着拐杖站在中厅,目光扫到姜茉和靳行简牵在一起的手和手上的戒指时愣了一愣,“你们两个——”
被握着的细白指尖轻轻一颤,靳行简不动声色地将她握得更紧,绵密的力量稳稳支撑住她。
“伯父,茉茉和我结婚了。”靳行简答。
客套的称呼,轻而易举地替姜茉划清界限。
意外的称呼、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姜商元瞳孔骤缩,他将目光移向姜茉。
姜茉唇边挽起笑,轻轻点头。
也没有纠正称呼的意思。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太开口。
祁静云心里翻江倒海,可不得不硬起头皮给靳行简递话。
偌大客厅里的四人,只有靳行简姿态最为松弛。
他闲靠进沙发里,没再牵着姜茉,只目光时不时拢向她,时刻关注她的感受。
这使得祁静云更加小心翼翼,怕牵扯出更多嫌隙,她没敢探问两人的过去,只问些家里长辈最关心的婚嫁问题,既不出错,又能在字里行间一探虚实。
“和茉茉商量过,她现在还在上学,暂时不准备大肆操办,一切等她毕业,以她的意思为主。”
“外公早年见她时就很喜欢,那时还说讨来给他做孙媳,今天还喊我带她回家,只是茉茉更惦记伯父身体,就先让她带我过来。现在知道伯父身体没事,她也就能安心了。”
“婚房暂时定在天樾,那儿离学校很近,方便茉茉回来住。”
靳行简回答的滴水不漏,祁静云一脸欣慰,垂在一旁的手心快被指尖掐肿,心里更是焦急。
姜茉不可能没告诉靳行简成元东的事,只不过或许是忌惮成家,靳行简没有直接撕破脸。
那姜家呢?有了姜商元的这一层抚养关系在,能抵消吗?
越是这样想,祁静云心里越是不安。
这一场三人煎熬一人独秀的家常闲聊一直进行到靳行简提到姜家对姜茉的养育之恩。
“茉茉是个知恩图报的性格,今天我们过来,主要是看望伯父,另外听说姜家在津市的项目并不顺利,作为对茉茉养育恩情的报答,如果姜家需要,凯信资本可以助姜家一臂之力。”
祁静云没想到峰回路转,错过成家,搭上了更高枝的靳家,她望向姜商元。
姜商元的状态从姜茉回来时就不对,见他神态疲乏,怕错过时机,祁静云忙自己做主,客套几句,才委婉将困境托出。
靳行简没错过姜茉眼中一闪而逝又悄然隐藏的错愕,他握上她指尖,安抚地捏,等到准备和祁静云详谈,才侧过头说:“不是说还有东西要带走吗?上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谈完后我们回家。”
姜茉安下心,起身上楼,还没进门就被姜商元叫住。
“茉茉,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姜茉已经很久没有踏入姜商元的书房,这里和之前变化不大,姜家四口的全家福和她的获奖画作照片并排放在书桌一侧。
全家福是姜桐两周岁生日那天拍的。
姜茉印象深刻,那一晚她在老师那上完课出来,等了许久家里的车都没来,后来是祁靳来接她,把她带往医院,他给她带来一块蛋糕垫肚子,路上告诉她,切蛋糕后姜桐玩闹时不小心磕到头,全家人都在医院。
以前没有细想,她只当那是血缘关系最为亲密的一家四口合照,上面没有她,也没有祁靳,她还为只有自己的获奖作品能摆上爸爸的书桌而自豪。
现在才知道,原来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能拼凑出一个事实,她和姜家从一开始就泾渭分明。
姜商元转到书桌后,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递过来,“保险柜最下层有一份文件。”
说完坐在转椅上,闷咳几声。
铜质钥匙沉甸甸地压在手心,冰冰凉凉,姜茉拿着没动,“您昨天检查怎么样?”
苍老的唇角向上弯起,姜商元勉力笑道:“没事儿,养一段时间就好。”
“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来和我商量一下?”
他问得越来越轻,像不忍心苛责,也像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
“他对我很好,”姜茉垂下轻颤的眼睫,“一直在帮我,护我。”
书房气氛沉滞下来,少顷后,姜商元报了一串密码,“去拿吧。”
背过身时,姜茉仍能感受到姜商元的目光,她将钥匙插进锁孔,滴滴的按键音后,咔哒一声,保险柜打开。
姜茉从最底层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一份股份赠与协议。
赠与方,姜商元。
受赠人,姜茉。
这不是姜茉第一次拿到赠与协议。
十八岁那年,她也曾拿到过这样一份协议,当时为庆祝她成年,姜商元将公司股权1%赠与她。
同样的,姜檬成年时,也获得了1%股权。
而现在手中这一份赠与协议,赠与的股权数值为15%。
姜茉不参与姜家企业的事务,可也知道,这15%的分量。
她倏地转头,看向姜商元。
姜商元面色平静地递过一支笔,“茉茉,靳家门高户大,远不是姜家能比的,家族内纷争多,也更复杂。靳行简现在在和他舅舅争权,争到手了,整个靳家都是他的,争不到手,恐怕连闲职都捞不到。”
他把协议翻到签字处,在赠与方签下自己名字,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黑卡,连同笔和协议一同递过来。
“这些原本打算等到你毕业时再给你,现在的时机更合适,拿着吧,这是爸爸欠你的。”
原本不该听懂的话,却因昨天的意外,让姜茉懂了。
她知道姜家靠着妈妈沈云笙的嫁妆和沈家的帮衬起家,这一声“爸爸欠你的”,实则是欠沈云笙的。
沈云笙死了,再也没办法给她母爱,于是姜商元把她领回家,给她父爱,而这一份沈云笙拿不走的财产最终交到了她手里。
事情轻而易举解决,却比她亲自夺回还让她难受。
拿着协议的手腕轻颤,姜茉的眼眶瞬间湿润,她不敢眨眼,生怕眼泪会掉下来,清了下喉咙,还是决定问清楚:“我想知道,为什么在知道我要去做亲子鉴定时给我样本?”
姜商元脸色灰败,慢慢低下头,“我欠你妈妈太多。”
像是陷入遥远的回忆,他沉默不语,很久后又说:“我也欠你云姨的。”
“孩子,是爸——”姜商元将下一个字咽回去,“是我对不起你。”
姜茉狠狠咬住下唇,在协议上签下字,丢开笔,拿着卡转身。
原来姜商元的一切行为,都是在为自己偿债,为自己赎罪。
欠沈云笙的,所以将她带回家抚养。
欠祁静云的,所以在知道祁静云已经知道真相把她赶出姜家时,顺从祁静云的意思,给她样本,让她知道她不是亲生。
就连发生这一切后,他让她再住回姜家,恐怕都是为了他自己的那一份心安。
姜茉不禁怀疑,他给她的那份父爱,是她以为的真实吗?
脑子里一片混沌,耳朵里像涨了潮,潮水退去,留下一层透明的膜,将外界声音都隔远。
周遭如有一张无形的网,将空气兜住、压缩,用力推向她,视野内的物品逐渐散乱、变形、失真。
有道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孩子,那不属于你。”
她最渴望的,一直未曾得到。
胸口闷得要喘不上气。
姜茉埋头向外走,在握上门把时,被叫住。
“茉茉,”姜商元声音老迈沙哑,“爸爸希望你嫁给他,不止是因为他能帮你,能护你。”
“婚姻里如果只有一方付出……”
没等他说完,姜茉拉开门出去,“哐”的一声关上。
站在门口没再动。
耳朵里的膜破了,那张空气的网也破了。
姜茉听到自己犹如坏掉的手风琴般破败的呼吸声。
她屏住呼吸,制止那声音,五脏六腑却抗议着造反,有气流奔涌向泪腺。
在眼泪落下的前一秒,姜茉听到有人叫她。
“姜茉。”
熟悉的男声。
姜茉晃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是靳行简。
他站在一楼客厅,仰头对上她视线,利落地转身,踏着大步上楼。
不过几秒,他出现在二楼,带着风朝她走来。
眼眶几乎在那一瞬间发烫,姜茉咬唇,用力绷住即将崩溃的情绪。
靳行简满脸阴沉地站到她面前,躬下腰,指腹揉过她唇角,促她松开唇,又碰了下她眼眶,才轻声问她:“怎么了?”
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缠绕住姜茉,心脏一寸寸地疼,她压抑着哭腔开口:“靳行简,我想走了。”
“好,”靳行简没再多问,牵上她的手,“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房间里没有要带走的,还有东西在——”姜茉眸光扫向楼下。
“我知道。”靳行简摩挲了下她手指,牵着她下楼。
祁静云和林源正等在下面。
靳行简拉着姜茉停在祁静云面前,松开她手,自己站到一旁,手摸向口袋,摸空时眉头皱蹙,烦躁地蜷起手指。
“茉茉,对不起。”
祁静云一脸灰色,朝姜茉深深鞠上一躬,没挽住的头发顺着脸颊滑下,露出难堪通红的耳朵。
“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郑重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给姜家一条出路。”
姜茉看着祁静云掌心托着的蓝丝绒锦袋,缓而深地呼出一口气,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向过往,直到面前的手臂因平伸太久控制不住颤抖,才将锦袋收入自己掌心。
随后朝外走去。
靳行简拿起两人大衣,跟在后面。
祁静云直起身,顾不得发酸的腰背,忙问:“那合同?”
林源在见到靳行简脸色不对时已经将桌上文件收好,留下一句“靳总会再考虑”,越过她跟了上去。
回程路上,车上沉闷而安静。
林源安静地开车,等待指示。
快到丽璟时,靳行简忽然开口:“姜商元赠与你股权的事,祁静云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姜茉低着头,指腹摩挲过玉环,确认没有再受损后小心地将它放进锦袋。
姜商元一向求安稳求和睦,就像他最初没把她不是亲生的事告诉祁静云,这次也暂时不会把股权赠与的事告诉祁静云。
靳行简脸上阴霾散尽,侧颈问她:“想要整个姜家吗?”
林源飞快向内视镜瞟了一眼。
这消息太过震惊,姜茉惊愕住,侧额看向靳行简。
男人面色平静,根本没把她签的那份赠与协议和姜商元给她的八位数银行存款看在眼里。
“祁静云和姜商元并不擅长经营公司,不如拿来放在你手里。你也不用操心,我帮你找一位职业经理人,你安心上学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一件历时持久而繁琐的事情在他的轻描淡写下只寥寥数语,好像好办得很。
姜茉张唇拒绝:“你帮我太多,我回报不了你。”
靳行简眼尾上挑,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而笑了,“就当我送你的礼物。林源。”
林源应飞快应声。
“调查姜家股权分布,拟定一份注资协议。”
“那今天下午谈的项目?”
“作废。直接注资姜家。”
“……好的。”
还没容姜茉反应过来,事情已经被靳行简三言两语敲定。
姜茉很轻地蹙了下眉,看向靳行简没说话,车子停下,Jan趴在门边,隔着一层玻璃门,站起来朝这边看。
靳行简侧过头,在她头顶轻敲了下,“不当礼物也行,就当一起赚钱。”
他想了想,又道:“先注资,把决策权拿到手,最后要不要姜家,你说了算,好吗?”
“你不会赔钱吗?”姜茉担心道。
靳行简轻笑,“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不会,”靳行简推开车门,下车后伸手给她,“姜家在祁靳手里时不是好好的么?闹到现在这种境况,管理层问题很大。”
姜茉微愣,将手搭在靳行简手上,迈步下车。
他掌心干燥温热。
早春的晚风一吹,将下午那股闷胀彻底驱散。
两人一起踏进院门,地灯在脚下亮起。
靳行简走在姜茉身前一步,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姜茉,你可以不用这么懂事。该是你的,我会拿回来给你。”
心口像是忽然被人轻叩一下,没被牵着的那只手尖悄悄一缩,姜茉没说话。
下午行程变更,这一晚没搬去新居。
吃过晚饭,姜茉在犹疑晚上要怎么睡时,靳行简已经带上电脑推开书房门。
Jan白天玩得狠了,晚上不愿意出去,姜茉正巧也身心俱疲,上楼洗过澡,出去接水时见书房房门敞开着,语调平缓的美音从房间内飘出,偶尔又蹦出几句吊儿郎当的京腔。
态度松弛到像是与熟稔的人在通话。
姜茉握着杯子微愣,昨天说的不是英音吗?
她没深究,也没道晚安,回房后扣了一颗感冒药吞下,想了想,关上门爬上床。
靳行简应该不会过来睡吧。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依旧很多,姜茉随手打开一部电影在昏色中放映,光影轮换,墙上忽明忽暗。
姜茉倾耳去听,仍没办法完全驱走脑子里的杂念。
正准备看一会儿书,房门突然被叩响,靳行简的声音响起。
“姜茉。”
“怎么了?”姜茉揪着被角回。
“开门。”
第15章 同床 正经电影
姜茉扫了一眼宽阔的大床, 起身,去衣柜里拿出件衣服套上。
走向门口的每一步都踏在心跳上。
靳行简穿着一身黑色睡袍站在门外。
他刚洗过澡,头发没吹, 发梢的水滴顺着脖颈滑落,一路向下,到微微鼓起的胸口。
隔着一步距离,柑橘清新的香调和微妙的木质香混成慵懒而随意的调调,轻巧地飘进姜茉鼻息。
怕自己再次猜错他意思尴尬,姜茉手握住门把问:“什么事?”
靳行简垂眸,面前女孩微仰着头, 身上罩着一件眼熟的黑色睡袍,大概出来得及, 睡袍领口歪向一侧,露出里面纤细的肩带,和凹凸有致的锁骨。
一缕乌发正俏皮地攀到上面。
手指微动。
忍不住想拨开它。
取代它。
目光略过门把上那只关节处皮肤紧绷到冷白的手, 靳行简对上姜茉的眼睛:“有感冒药吗?”
姜茉这才注意到靳行简说话时带着轻微的鼻音。
看来他也没能逃过一场感冒。
“有, 你等我。”姜茉内疚道, 匆匆返身回去。
黑色睡袍衣角一甩,晃出的一截小腿匀称瓷白。
她拿过床头桌上那板感冒药,回来后塞进靳行简掌心,也是在这时,注意到自己随手拿出来的衣服是她之前亲口说的丢掉的那件, 顿时窘迫起来,悄悄把门缝关小了些。
靳行简低下头, 翻到背面查看用法用量。
姜茉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台灯,光线朦胧不清,男女对话声自她身后隐隐传来, 靳行简随口问:“在看电影?”
“没有,用来助眠的。”姜茉悄声往后退,身体半掩进黑暗里。
靳行简抬眸,就看她一副心虚的样子,稍抬了下眉尾问:“睡眠不好?”
“最近不好。”姜茉没瞒他。
用法用量与药物成份、药品期限挤在一起,字体瘦小难辨,姜茉看他一直不走,指尖点过去提醒。
靳行简恰巧也看到这里,指尖挪过来时和她的碰到一起。
两人都是一愣。
姜茉一顿,“一天两次,每次一粒。”
说完后快速收回指尖,握进掌心。
她悄悄抬眸,瞥向靳行简,不知是该道声晚安各自回房间睡觉,还是……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暧昧的吮/吸声,夹杂着几声急喘。
靳行简一愣,目光越过姜茉,看向她身后的一片昏黄,手机里的声音没停,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他移回目光,定格在姜茉身上,极轻地挑了下唇角,“哦,助眠。”
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电影里在上演什么。
姜茉当然也懂靳行简的意思,红晕迅速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她咬牙喊了一声“靳行简”,退后一步,砰地关上门。
楼下原本趴着的边牧站起身,汪了一声,支棱着耳朵歪头朝楼上看。
靳行简看向眼前被震得轻颤的门把,笑起来,他抬手,指节还没落到门板上,面前的门又倏地开了。
羞恼到面色通红的小姑娘出现在他视线内,手里的药被拿走,窸窣碎响后,掌心被塞上东西。
砰——
带着一阵风,门又被关上。
靳行简低头,看着掌心孤零零的一粒药,和门上他孤零零的影子,撇开脸笑了。
是在计较前几天被他拿走的一整盒药吗?
他有心敲开门问个清楚,指节即将挨上门板时又收住。
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已经炸毛了,不能再逗了。
关闭掉手机里的电影,姜茉把自己甩上床,翻来覆去几个来回,靳行简调侃的那句“哦,助眠”仍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脸上的热度也没退散。
她猛地坐起身,把电影重新打开,截屏,打开微信,划拉了一下列表发现没加靳行简好友又退出,编辑信息发给他,洗刷自己的清白。
姜茉:正经电影!【图片】
抱着手机等了两分钟,仍没有被回复。
没看手机吗?
自己是不是太认真了?
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姜茉将手机丢在一边,躺进柔软的被子里,又翻了一个来回,手机嗡地一震。
她忙拿起。
是一条微博推送。
朝阳区群众举报,某当红男星聚众吸毒……
姜茉不大感兴趣地将通知左滑删除,在几个app间无目的的切换,又过了几分钟,短信里还是没动静。
还是没看手机吗?
或者他也觉得这种消息不用回复?
姜茉没再等,准备切到微信惯例和程虞道晚安,一打开,先看到通讯录处显示的新好友申请。
她点进去,指尖一顿。
对方头像是一只猫。
这只猫月份不大,毛发很长,埋脸蜷在沙发上,尾巴也全部收进去,圆乎乎的一团白,只露出一点灰色耳朵尖。
靳行简的头像居然这么可爱。
这真的是他吗?
姜茉犹豫着通过,对方很快发过来一条消息。
【靳:嗯,正经电影】
这下都不用姜茉试探,一看就是他,明明是对她短信内容的肯定回复,硬生生夹杂了调侃语调,姜茉脑子里甚至能自行勾勒出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很快,靳行简又问:【边牧叫什么名字?】
【采茉莉的小女孩:Jan】
【靳:Mocha,我养的布偶猫】
【采茉莉的小女孩:???】
【采茉莉的小女孩:头像这只吗?】
【靳:对,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
姜茉本来想回复同等的祝福,一想到Jan和靳行简相处的状态,抓了下头发没回。
靳行简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又发过来一句【感冒了,今晚我睡这边】后没了动静。
谁问你睡哪里啊。
姜茉心想。
她在床上抱着手机翻了个身,慢吞吞回复过去一条晚安后放下手机。
原来他头像是一只布偶。
手机嗡的一声,姜茉打开,是靳行简回复过来一句晚安。
唇角翘起小小的弧度,姜茉重新放下手机,没一会儿又拿起,径直点开靳行简朋友圈。
里面空空荡荡,像是开通后就没有发过。
有了晚上这段小插曲,她没再去想白天的事,很快入睡。
翌日清风和煦。
姜茉的行李简单,一个行李箱,一个木匣,再加一只狗。
林源有眼色地接过行李箱先行去放置,边牧被靳行简接过牵着,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与抱着木匣的姜茉同排。
新居天樾在北城另一个行政区,距离B大更近。
到达时,除了恭敬等候的管家和保姆,还有四名服装设计师及助理。
管家是位女性,姓林,看样貌四十岁出头,待人接物极其细致。
林姐差人将姜茉行李送上楼,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整理,姜茉婉拒后便有颜色的退下,将空间留给她和靳行简。
过来的路上靳行简已经和姜茉提前沟通过今天上午的安排,有助理拿软尺上前给姜茉量尺寸时,他就坐在一边处理公务。
这种不动声色的陪伴让姜茉初来乍到的不适感消退许多。
和设计师沟通好款式喜好,姜茉正要上楼整理衣服,林源握着手机大踏步过来。
“靳总,老宅打来电话,说老爷子晕倒了,让您带太太赶紧回去。”
姜茉脚步一顿,回头望向靳行简。
靳老爷子年过七十,身体一直不算好。
靳行简目光仍定在电脑邮件上。
林源垂首站在一边。
姜茉忍不住问:“不快点过去吗?”
“不用急,”靳行简慢条斯理地回复邮件,“真有问题会去医院,不会诓我们回老宅。”
诓?
“……那,不回去吗?”
“回去,”靳行简扣上电脑起身,“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姜茉没忍住问。
靳行简抬起头,朝她一笑,“可惜出手晚了。”
“……”
没有先诓他外公。
姜茉在心里默默把话补全。
说是这样说,两人还是很快出发。
过去时,姜茉一路忐忑。
靳行简倒是气定神闲,翻阅文件时余光注意到她紧张的神色一直没有缓解,将文件合上。
“别担心,外公以前就喜欢你,现在长大了,”靳行简歪头打量,出发前,姜茉特意换了一套裙装,头发仔细打理过,遮住了这个年龄本身的稚嫩感,她自幼习舞,体态极佳,此时整个人端庄清丽,靳行简牵起唇角,“没道理不喜欢。”
姜茉被接回北城后,靳星允经常去看她,把她带出去,有时跟在她身边参加宴会,更多的时候是跟她回靳家老宅。
姜茉那几年见靳老爷子的次数,比靳行简还要多。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姜茉小声嘟囔,心里的紧张感悄声消退了些,马上又被靳行简下一句话重新聚起。
“其他人的想法一概不用理会。”
“其他人?”姜茉抓住关键字眼。
靳行简重新打开文件,低下头,窗外街景变换,细碎的阳光不时闯进车内,斑驳地落了他一身,他闲扯下唇角,“这么重要的日子。”
其他人怎么可能不在。
黑色轿车停在外宅门口,姜茉跟在靳行简身边穿过一层院落,刚进主屋就听见主卧内传出来的絮絮对话声。
“怎么突然晕倒了?陈医生呢,检查过了吗?爸,您可千万得注意身体,恒臣还要您坐镇……”
是靳行简的舅舅靳君景的声音。
十年过去,姜茉对这声音依然不陌生。
“哎,我没事儿,你们怎么没去公司?”靳老爷子问。
“您晕倒了他哪儿还在公司坐得住啊,撇下开了一半的股东会议就来了,”靳君景妻子杨茹说道,“麟宇一听也急得不得了,人在国外还嚷嚷着要回来。”
“行简呢?数他住的最近,怎么还没我们快。”杨茹又说。
靳君景低声制止:“别说这个。”
杨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一声不吭结了婚,连爸都没告诉,节后一天公司也没去……”
门没关严,透过门缝,姜茉能看到床上躺着的老人,以及床前站着的一男一女。
余光中,靳行简抬手,匀称的指节叩在门板上,咚咚两声。
他推开主卧门,笑得极其好看:“原来舅妈盼着我天天去恒臣,都是一家人,这些事以后直接跟我说就行,何必烦劳外公转达呢。”
主卧里的几人同时看过来。
靳君景生得一副温和无害的老实样,一旁的杨茹一身富太太打扮,身材偏胖,长相和说话一样刻薄,看到靳行简时像吞了一只苍蝇,脸色瞬间难看。
靳井成从床上坐起身,笑着说了声“阿简回来了”,目光落到站在门口的两人身上。
靳行简叫了声外公,牵上姜茉手,“带您孙媳妇儿回来看您。”
姜茉弯起唇角,甜甜地喊了一声外公。
没一会儿,家庭医生被请来为靳井成检查。
靳井成早就已经不管公司事务,赋闲在家,身体休养得还不错,只有些这个年龄老年人的常见问题。
杨茹将问题详细问过一遍,医生耐心解答,到午饭前离开。
靳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桌上自然而然聊起靳行简和姜茉。
靳井成应该已经知道姜茉身世,责怪靳行简礼数不周,却没提拜访姜家的事,只让姜茉没事多过来老宅,又问两人的婚礼打算怎么安排,听靳行简说暂不举办,靳井成稍稍沉了脸色。
这时恰好上来一道春笋虾仁,靳井成让阿姨布到姜茉近前,稍缓了脸色笑着问:“茉茉小时候最爱吃的,现在口味变了吗?”
“没有。”姜茉笑笑,握住筷子没动。
刚刚一直是靳行简在答,她正犹豫要不要把对姜家的那套说辞搬出来,说是她的意思,往自己身上揽些责任,碗里就被放了一块春笋。
应季的春笋嫩生生的,肉质饱满,染着鲜虾的香气。
“尝一尝,外公特意差人从临安天目山挖来的。”
靳行简收回筷子。
“你又知道?”
靳井成笑骂一句。
“我知道您疼茉茉就行。”
靳行简回。
话题就这样被岔过去,桌上气氛和缓许多,姜茉便低头吃笋,也没再说。
坐在她对面的杨茹盯了一会儿她指上的硕大的钻石戒指,又看向不发一言的靳君景,将话题揽了过去,说起靳麟宇将国外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最近Hayden女儿经常约他出去,两个年轻人相处得不错。
姜茉抬起头,靳行简和她提过,他要拿下的国外项目就是Hayden的。
看来是和靳君景杨茹的儿子竞争。
一顿饭很快吃完,靳井成笑着让人带姜茉回房间休息,沉着脸色叫上靳行简去了书房。
心里为靳行简捏了一把汗,姜茉被保姆领着又进了两道门,进到最里层院子。
靳星允在世时曾领她来过这层院子,姜茉猜测,要被带去的是靳行简以前的房间。
果然,阿姨把她领到东房门外。
姜茉拉开门,房间不大,几乎一眼就能看尽。
一张极窄的双人床靠墙摆放,床上两个枕头并排摆在床头,紧密地靠在一起。
大约为了应景,床品换上了喜庆的大红色,印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喜被铺了满床,一张小床被衬得华贵非常。
床侧靠窗这边一张木质书桌一张两人沙发,书桌前的椅子被推进去,桌面上一本《环球科学》,封面仍干净,从侧面望去,可以窥见泛黄的纸张。
姜茉走过去,看到了封面上的年份。
十年前的二月。
是那一年靳行简回国过年时留在这里的。
姜茉环顾四周,指尖微蜷,忽然明白了那张双人床为什么狭窄。
那是靳行简年少时住在这里时睡过的单人床。
单人床、陈旧干净的书桌、十年前的旧杂志,房间角落里快要褪色的旧篮球。
这个房间在最大限度地维持原状。
可失去是一把利刃,锐力程度并不因时间推移而朽钝。
姜茉拿起杂志,连同那一年不想被翻阅的记忆一起收进抽屉,随后靠进窗边柔软的绒布沙发里。
日头转向西侧,阳光透过玻璃透进室内,被拘在小小的窗棂格子里,也落了几片到姜茉脸上。
长而卷的睫毛轻扇,柔白细腻的皮肤像拘了一捧水,清透水亮。
薄薄的眼皮下,一双黑眸不时动着。
不知道靳行简怎么样了。
刚刚分开前,他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不过确实如他所料,外公对她很不错,那应该不会为难靳行简吧。
那是他唯一的外孙。
迷迷糊糊想着,姜茉呼吸放缓。
再醒来时,窗格子里的阳光已经所剩无几,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让姜茉晃了会神,才想起身在何处。
靳行简还没回来。
姜茉起身,整理好衣服出门。
穿过这一层院落,正要踏上游廊,两道交谈的女声忽地传至耳膜。
“小门小户的,费尽心机嫁进靳家又怎么样?”杨茹哼了一声,“还不是不被重视,连个像样儿的婚礼都没有。”
语气里的嫌弃隔着窗仍能听得一清二楚,姜茉没再走,摸出手机,靠着墙角听起自己的闲话来。
另一人叹了口气,“也是我家瑶瑶没福气。”
杨茹打断她:“我看瑶瑶就很好,你呀,别担心,我看行简这婚早晚得离。倒是瑶瑶,怎么这个时候出国了?”
付馨瑶妈妈叹口气,“是行简要她出去。”
姜茉一愣,杨茹很快代她问出疑问:“行简让她出去?”
“不知道她怎么惹到行简,我问她也不肯说,只委屈得哭,后来才偷偷跟我讲了实话。”
姜茉竖起耳朵。
“姜茉家里投资出了事,瑶瑶牵线把成家介绍过去,姜茉和成元东走得极近,后来又在瑶瑶这见到了行简,靳家比成家还是要高上一个台阶的,姜茉就……”
后面的话付馨瑶妈妈没再说,杨茹已经意会到。
姜茉心里没有多气,可也不想就这样把这件事揭过去。
正要出去,就听笃笃两声。
她汗毛立起,房间内也霎时没了动静。
姜茉悄悄探出头,就见靳行简单手插兜站在游廊上,正收回叩窗的手。
不知在那听了多久的墙角。
“舅妈,付姨,”靳行简开口,嗓音如冰玉坠地,压着股寒意,“不论门户高低,我太太自幼出众,身边从不缺追求者,是我费尽心机才抢来的,你们三言两语颠倒黑白,是觉得我没脾气?”
周遭噤若寒蝉,付太太率先顶不住,隔着窗都能听出嗓音在颤:“行简,对不住,是我言之不准。”
靳行简转向姜茉,沉声叫窗内人:“两位请出来,当面和我太太道歉。”
“靳行简!我是你舅妈!”杨茹声调陡然拔高。
靳行简不为所动,低头拨通电话,“林源,联系律师——”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杨茹被气得脸色通红,大步从里面迈出,靳行简轻飘飘瞟过去一眼,手机贴在耳边。
杨茹紧咬牙关,看向姜茉,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对不起”,转身朝外走。
付太太忙跟着道歉,拿着手包去追她。
两人快出这层院子时,靳行简又喊了声“舅妈”,随口曝出两个地址。
“舅妈这么关心我,我也不好意思独享这消息。”
杨茹一听,脸色煞白,快步离去。
事情就这样解决,姜茉歪了下头,好奇道:“你舅舅婚内出轨两次吗?”
靳行简转过身打量她神色,“没生气?”
姜茉心情很好地收起手机,眼睛弯成半月,朝他笑,“歉也道了,麻烦也找了,还有什么可气的?”
“不怕她下次找你麻烦?”靳行简问。
“本身就是对立的,我不惹她她也会找我麻烦呀,”姜茉想了想,语调调皮,“要不你把你舅舅舅妈的小把柄告诉我一些,下次她来找我麻烦,我就学你,给她找点事情做。”
想到她出来找他的目的,又问:“哎,外公找你过去,没有骂你吧?”
刚睡过午觉的小姑娘身上的那股懒洋洋的劲儿还在,却满眼的精气神儿,靳行简牵起她手腕,拿着一个镯子往上套。
“外公这没事儿,我一会儿要先去趟恒臣。”
姜茉抬手,细腕上的玉镯在午后阳光下晃出清透的湖绿色,水润晶莹,漂亮非常。
她收回手跟上他向外走的脚步,“那我没事了?”
“嗯,你自己看着安排。”
靳行简回头看她,“快开学了,寒假作业做完了吗?”
姜茉一脸无语,真想跟他说她是大三不是高三,有哪门子的寒假作业。
“今天您练八段锦了吗?”她仰起脸问。
靳行简稍愣,随后牵起唇角一笑,姜茉已经笑着越过他,看方向是往外公房间走。
他伸手拉住她手腕,带她向外走,“外公刚睡下。”
姜茉很乖的“哦”一声,目光微垂,往手腕那一搭。他手大,虎口卡住她一侧腕骨,几根手指并拢,内侧干燥的肌肤和她的紧密贴合。
出去时,林源已经等在门外,为靳行简拉开车门。
姜茉独自上了来时的车,刚坐稳,手机里跳出两条消息。
【靳:回去记得吃感冒药】
【靳:晚上给我留门】
不用想也知道,门是卧室的门。
姜茉脸颊爬上薄红,收起手机,没回靳行简。
心跳却控制不住地快跳几拍。
今天晚上,要和他同床了。
第16章 温水 想和你接吻
行李箱已经被送到二楼主卧衣帽间。
卧室面积极大, 各项摆设规整,如同精致奢华的样板间,床单平整到没有一丝褶皱, 完全没有生活过的痕迹。
看来靳行简平时也不住在这里。
姜茉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视线匆匆扫过两米余宽的大床,步入里面的衣帽间,要不是身后的卧室足够大,会有种误入奢侈品专柜的错觉。
面前的衣帽间约有400平,明亮的水晶吊灯下,各类名牌包包鞋帽分类摆放, 占据一整面墙,对墙的玻璃橱窗内, 如同展示般悬挂着各式礼裙西装,她的行李箱被放在悬挂常服的玻璃柜门前,远远看去, 可怜的小小一只。
路过中岛柜时, 姜茉一瞥, 各式首饰及男士腕表被归纳其中,钻石袖扣在水晶灯光下华彩熠熠。
姜茉停下脚步,思虑片刻,将腕上的翡翠玉镯轻轻摘下,放在空置的绒盒中, 又将指间的粉钻戒指摘下,放在旁边, 顿时轻松许多。
靳行简的衣服已经挂在衣柜内,多是无趣规整的黑白灰,偶尔一件蓝色衬衣都算彩色, 姜茉将自己的衣服理好,挂到他的旁边,袅娜而柔美,衣柜瞬间多了一丝鲜活。
也是这时姜茉才发现,这排衣柜后别有洞天,一条旋转楼梯蜿蜒向下,直通一层。
姜茉沿梯而下。
一楼面积比二楼稍小,但没有任何装饰,更显空荡宽敞。
姜茉没再上楼,直接推开一层门,正撞见在外面交代事情的林姐。
林姐见到姜茉从一楼出来也有些诧异,往她身后瞧了眼,想起靳行简之前的交代,请示姜茉:“太太,您对一楼衣帽间有什么想法吗?”
“靳…先生怎么安排的?”
话说到一半姜茉生硬改口,心里忽地闪过一个想法,她该对靳行简改称呼了。
又马上复盘起今天回靳家老宅的事,确认没出什么纰漏才放下心。
“先生交代按您的想法来,”林姐并没有将姜茉的改口放在心上,莞尔一笑,“先生还交代,这里的每一处都可以按照您的习惯和想法来。”
姜茉微诧,略作思考后回:“这里改成舞蹈室吧,再为Jan准备一个能晒到太阳的小窝。”
以前在姜家时,Jan并不被祁静云喜欢,连带着生活空间也被挤压,姜茉去上学时,Jan只能睡在一楼隐蔽角落的狗窝里,自由活动的空间也有限。
林姐应下,去联系设计师,又来问姜茉,要不要送Jan去宠物幼儿园上学。
姜茉答应了,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给Jan戴上牵引绳,带它出门。
Jan是个好奇性子,又到了新环境,在外面足足玩了一个小时,天色擦黑时才肯回来。
姜茉独自用过晚餐,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回到卧室时,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
都是祁靳的。
两人上次联系还是年前,祁靳让她不要和他生疏。
可是眼下的局面和当时又有不同,她和祁静云势不两立,她和祁靳做不成亲人,也难以成为朋友。
姜茉垂下眼睫,指尖悬在祁靳的名字上数秒,最终没有回拨。
刚要将手机丢在一边,大学室友夏楠打来电话,说亲戚家有幅古画要修复,找了几家工作室没人敢接,托人找到李南桥老师,李老师最近身体抱恙婉拒,夏楠提起自己同学在古画古籍修复方面很有经验,亲戚一听是同学,嫌年纪小,夏楠回顶几句,把姜茉之前修复过的字画说了两幅,亲戚当时没说话,今天突然找过来。
“他肯定去打听你了,知道你确实有本事,又回来问我,”夏楠在电话对面啃着苹果,“茉茉你接吗?接的话狠狠宰他一笔,他特有钱。”
姜茉却没心思想这个,李南桥是古字画装裱修复专家,也是她的老师。
过年联系时身体还没问题。
“晚点再说,我现在有些急事。”
姜茉挂断电话,取了一件外套出来,噔噔噔下楼。
Jan还以为又可以出去玩,迎上来,姜茉拍拍它头让它自己去玩,跟林姐说要出去。
林姐马上联系司机,司机刚出去吃饭,赶回来还要一会儿,林姐拿了一串车钥匙,带着姜茉去车库。
姜茉匆匆扫过一眼,各式豪车几乎将车库停满。
林姐停到一部添越前,开锁,为姜茉拉开后排车门。
姜茉停住走向副驾的脚,转身上去,等林姐上车后报了一个地址。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北城的交通仍拥挤不堪,添越在车流里浩荡一个小时,到达一个胡同外。
胡同狭小,suv车型无法进入,姜茉推开车门下车。
北城早中晚温差大,飒飒夜风扑面,激得姜茉一抖,忙将身上大衣裹紧,三步两步,背影很快融进昏黄夜色中。
停到一处灰瓦屋檐下时已经有些气喘,姜茉伸手叩响掉了朱漆的大门,不多时院里传出些动静,有人走近了,边咳边问:“谁啊?”
姜茉匀下呼吸,叫“老师”。
门被从里侧拉开,露出一张被岁月沉淀出风采的脸。
李南桥五十多岁,戴一副细框眼镜,细眉,短发,拉开门后掩唇咳嗽两声,侧身让姜茉进门,“你怎么过来了?”
姜茉推她先进去,反身将门关好,跟进去时小心避开停在门栋处的自行车,语调俏皮:“听到您的咳嗽声就来啦。”
“你啊。”李南桥笑着先进门,镜片被热气一烘,模糊成一片,她摘下眼镜,拿过镜布慢慢擦,又咳了几声,解释自己的病情:“就是感冒,没什么大事。”
“去医院看过没?”姜茉问。
“看过。”
李南桥戴上眼镜时,姜茉已经拉开她惯常放药的抽屉,一盒一盒检查起来。
将四盒过期的药摘出来,又去翻病历本,最后拿出手机。
“你那篇交稿的文章我看了,有一处可以尝试另一种手法。”李南桥出声。
姜茉抬起眼眸,李南桥倒了两杯热水,自己坐到沙发一端,一副准备详谈的架势。
姜茉一边坐过去,一边低下头将医生处方里的药买了一通。
这一谈就谈到了院门再次被叩响。
姜茉没穿大衣,小跑着去开门拿药,看到骑手小哥和林姐一同站在门外时吃了一惊。
骑手小哥递过药跨上电动车走了,林姐递上一袋水果,笑着开口:“刚刚过来时听到老师在咳嗽。”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南桥,顺着姜茉叫了老师,之后详细说了蒸煮方法和火候,拎着袋子的手有些凉,“是很有用的止咳法子。”
姜茉为难,她和李南桥虽然都有一双巧手,能把残缺的古籍古画修补恢复,却没有一副好厨艺,两个人凑在一起都做不出一顿好饭,最后干脆拉林姐进门,嘱咐她:“就说是我亲戚,不要和老师提我结婚的事。”
她并不想让自己遭如乱麻的生活扰乱了李南桥的清净。
进去时,李南桥已经洗过脸,额角的头发湿了几缕,提醒她去看茶几上不停振动的手机,“响了有一会儿了。”
是夏楠的来电,估计还是刚刚的事。
姜茉先把林姐介绍给老师,才去接电话,问完大概情况后没直接答应,约定过去看看再决定。
挂断电话时,林姐已经盖上锅盖调好炉火。
姜茉拿李南桥手机订好闹钟,提醒她吃过药,关掉火再睡,被李南桥哄着出门,又被提醒:“那是一幅晚清字画,脆化严重,做口子要费点功夫,把你那行草练练,接笔的时候注意。”
姜茉一顿,明白过来,李南桥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这种无声的温情对她来说格外珍惜,姜茉上前抱了会儿李南桥,被轻推了一下才放开。
“你得自己找个地方修,我那儿房子窗户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李南桥最后提醒。
那幅字画在夏楠家,姜茉直接赶了过去。
姜茉小心将画在长桌上展开,低头查看,长发从肩头滑落。
和李南桥说的一样,这是一幅脆化严重的晚清字画,画上多处残缺,还有少量污渍。
夏楠抱着猫坐在单人沙发上。
她表哥站在长桌旁,低头去看画,更多的目光落到姜茉身上,语气小心翼翼:“能修吗?”
姜茉抬起头一笑:“能。”
夏隽佑被这笑容晃得愣了神,等姜茉将画收好才问:“那价格?”
姜茉报完价格,又说:“快开学了,我时间不多。如果等得及,那我把画带走。”
“等得及等得及。”夏隽佑忙道。
夏楠在一旁看得直笑,被夏隽佑瞪了一眼。
时间已经不早,姜茉没再多留,告别夏楠时注意到她怀里郁郁寡欢的猫,问了句:“又病了吗?”
“病了,”夏楠叹气,“春天啊,真是相思病的季节。”
“昨天带它去宠物医院,它热烈追求的哪只小公主被主人接走了。”
姜茉笑得不行,挠着猫下巴开玩笑,“那你也见不到那位帅主人了。”
“可不是吗。”夏楠跟着笑。
电梯到了,姜茉同夏楠告别。
夏楠摆摆手,一回头,夏隽佑正站在门口朝电梯这看。
路过时肩膀差点被撞上,夏隽佑问:“小楠,你同学有男朋友吗?”
“没啊,”夏楠灵活地闪过,“我们这届三个校花,两个单身。”
“不过你别追啊,”她抱着猫提醒,“姜茉特忙,没时间谈恋爱。”-
回到天樾时,靳行简还没回来。
姜茉将字画收好,二层书房旁边就有一间房间空置,她写了一份清单交给林姐,让她帮忙找人采买后布置成工作间,而后去了浴室。
与丽璟相同品牌的高奢男士沐浴露摆在天樾浴室的格子内,不同的是,旁边摆还放着几套不同品牌不同香型的女士用品。
洗好澡吹干头发,姜茉出去接了杯温水,回来后抠了颗感冒药。
门口传来一点动静,姜茉回过头,靳行简正进来。
他个子高,两米有余的房门在他身后也不觉高大。
工作了整晚的人仍不见半丝疲态,炭灰色高定西裤垂顺挺括,黑色竖条纹衬衫齐整地扎进腰带里,西装外套被他挽在臂弯处,露出的冷白腕骨上的箍着一块银表。
骨节匀称的长指在领结上扣住,轻轻一扯,之后上探,指尖轻松一拨,原本严丝合缝的衬衫最顶层扣子被解开,禁欲气质消弭于无形。
姜茉脑海角落里残存的某些记忆苏醒。
被那只大手握住的腰肢,指尖挑下的肩带,喷在后脊酥麻的呼吸。
几秒钟的时间,靳行简向衣帽间走去,视线偏落到姜茉身上。
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自脑后垂落,部分晃到身前,发尾扫过胸前温柔的弧度。
她身上一件公主风纯白睡裙,纤细的肩带被长发挡住,露在外面的肩头圆润,和小腿一样瓷白细腻。
大概是刚洗过热水澡,身上带着懒倦和潮气,唇瓣粉润,一双眼眸黑而亮,衬得整个人干净清澈。
像一朵不谙世事的茉莉。
“还没睡?”
像是不舒服,手指在喉咙处抵了下,靳行简开口时嗓音沙哑,仍带着轻微鼻音。
姜茉眼睫扑眨,温吞的“嗯”了一声,将药塞到嘴里,就着温水吞服,水杯落到桌面时“嗒”的一声。
感冒药仍攥在手里,姜茉开口:“靳行简,要吃感冒药吗?”
想到他晚归或许有应酬,又问:“你今天喝酒了吗?”
男人停下脚步没答,像改了主意,转身朝她走来。
清淡的冷杉香袭近,姜茉缓过神来时,靳行简已经端起她的水杯,就着她刚喝水的位置,嘴唇贴上去。
喉结滑滚,杯子内水位渐低。
“嗒”的一声脆响,杯底再次落到桌面。
靳行简俯下身,清隽的眉眼忽地凑近。
姜茉不自觉后退,小腿被身后的沙发绊倒之前,后腰处被一只手掌托住。
掌心处的热度透过一层轻薄的布料轻而易举地过渡到她的肌肤上。
男人臂弯里的西装外套贴着她的小腿滑落,带起一片颤栗。
整个人被靳行简半圈半抱在怀里,姜茉呼吸一紧,抬起头,对方带着男性气息的呼吸扑落在她唇角。
“没有。”
烟灰色西装给这人增加了一抹文气,那双乌黑沉敛的眼神却充满侵略性。
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几乎是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唇已经覆上来。
俊朗的眉眼在眼前放大,姜茉眼睫轻颤。
从第一次和靳行简接吻时她就发现。
她很喜欢他的吻。
像经历四节轮转,唇瓣被他吸吮、濡湿,他的吻把她从干涩的冬,带到细雨淋淋的春,身上的毛孔被打开,充盈、润透。
这让她浑身舒展。
“闭眼。”靳行简笑了一声,呵气在她唇边,捏着她唇瓣,迫使她张嘴。
眼睫一颤,姜茉闭上双眸,视野黑下去,其他感官便更加清晰。
下巴被掐住抬高,唇瓣被含住,有舌在上面刮擦而过,干燥清爽的口腔气息渡到她这边。
“也没吸烟。”
姜茉声音很轻,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说话时退离两分。
这距离又被靳行简瞬间拉近。
“嗯。”
“因为想和你接吻。”
第17章 潮意 这才刚开始
因为想和你接吻。
姜茉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是在靳行简靠近时开始加快的, 还是说这句话时,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脑子里只有怦怦的心跳声, 和不知谁的呼吸声。
她用了柚子青草味道的沐浴露,与靳行简身上的冷杉气息相撞,像早春萌生的新芽遇上伟岸的枝干,生出一股绵柔的依赖。靳行简压近,一手掌住她腰防她摔倒,一手撩开她的发,带着薄茧的指节一寸一寸覆上锁骨, 颈项,粗砺的指腹最后落到她颈后的肌肤上, 缓缓摩挲。
扣着她颈趋向他。
这是一个充满控制欲的吻。
稚嫩的青草气息顷刻便被压制住。
姜茉肩胛止不住轻颤,身体慢慢软下去,细瘦的手指无意识拽紧他腰侧的衬衫, 攥着药盒的掌心泛起潮意。
靳行简短暂地松开她下颌, 姜茉手中一空, 药盒被抽走,靳行简更紧地揽紧她,扶着她腰的手背隐隐泛起青筋脉络,带她到沙发上。
他坐,背半倚着沙发靠背。
她被他托着, 两腿分开坐他身上,膝盖抵着他腰窝, 裙摆上纵到腿根,大腿内侧细腻的肌肤贴紧他的西装裤布料。
热度源源不断的贴合。
这对于姜茉来说是一个过分亲密过分羞耻的动作,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曲起, 说不清是支撑还是抗拒。
鼻尖擦过她的,靳行简侧颈,撬开她唇齿。
攻城略地。
靳行简在这一方面并不温柔,口腔内的呼吸被掠夺一空,指腹下的肩胛坚硬,姜茉向后撤,颈后的手掌略松,唇缝堪堪松开几厘,只容她浅浅呼吸,唇缝又紧密如初。
身体里的氧像是要全部被抽走,眼角被逼出生理性泪渍,姜茉整个人朦朦胧胧,脑内嗡声不断,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到了,她推他肩膀几次,靳行简才稍稍放开,手臂托住她软下来的身体,沉下肩膀让她搭着,手指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顺她头发,声音里融进丝微低哑的笑意。
“这才刚开始。”
姜茉不理他,趴在那徐徐喘.息,舌根酥麻。
没一会儿,她听到男人嗓音低哑的“嗯”了一声,才分清刚刚的嗡嗡声是他手机。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听清电话对面林源的声音,“靳总,跨国会议马上开始。”
靳行简又“嗯”一声,挂断电话,却没动。
姜茉懒靠在他肩膀上,过了许久才抬头,她撑着坐起来,腿往后挪,避开那处坚硬热源。
“你先去——”
“先?”
姜茉抬眸,碰上男人眼底还没退去的欲/色与逗弄,脸颊绯红一片。
“你去开会!”她咬牙拨腿要从他身上下去,又被他按住腰。
覆着薄茧的指腹从她手臂上滑擦而过,带出一片酥麻的电流,细细的肩带被他轻轻一挑,提到白皙的肩胛上。
靳行简将她的睡裙整理好,自己的衬衫却极不规整,扣子被磨开三颗,领口歪着,领带半挂,一片浪荡。
姜茉指尖蜷缩,忍下替他整理的动作,从他身上退下去。
白色裙摆归位。
身体里隐秘的热潮还在阵阵上涌,脸也红得彻底,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慢慢咽下,余光仍不受控地溜到靳行简身上。
原本的温水已经放凉。
可没起到一点作用。
靳行简起身扯下领带,稍整理了衬衣,捡起落在沙发边的西装外套,抬起腕表静默片刻。
“会议大概要两小时。”
姜茉咽下一口水,温吞地“嗯”一声。
一杯水被喝得快见底,姜茉仍没分清这是一句报备还是邀约。
她拍了拍仍旧发烫的脸颊,起身去浴室重新冲洗,之后留下一盏床头灯,窝到床上。
西装外套被靳行简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是整个卧室中最男性的一笔,姜茉不自在的翻了个身。
不刻意去等他。
她闭上眼睛想。
睡意朦胧时,房门有被推开的响动。
靳行简开完会了。
姜茉脑子里短暂闪过这个念头,听到渐近的脚步声。
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姜茉睁开眼,靳行简抠出一颗感冒药,就着那一杯底水吞服,偏过头时对上她的目光,一愣。
“醒了?”
困意还在,姜茉眨眼睛的动作慢了半拍。
“我要去一趟纽约。”靳行简放下杯子。
这消息来的突然,姜茉撑起身,眼睛睁大了些,“现在吗?”
“嗯,一会儿出发。”
“怕猫吗?”他突然侧头问她。
姜茉人还懵着,拥着被子摇头。
靳行简侧目看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话说得很随意,“车库里的车随便开,钥匙都在书房抽屉,晚上出门记得让人跟着。”
靳行简大概是知道了她晚上出门的事。
姜茉点头。
“卡也在书房抽屉,一张是家用日常开销,账目平时是林姐在管,每个月底找你过目。一张是我副卡。”
姜茉再度点头。
靳行简没再说什么,抬腕看时间,拎起外套转身快步走了。
夜里寂静,一直等到楼下传来关门声,姜茉才慢半拍地想到,“我要去一趟纽约”才是“报备”。
他发现她睡醒时,顺便的“报备”。
如果她没在这时候醒来,她明天将会在林姐口中得到这个消息。
就像从林姐口中得知,靳行简交代,这里的每一处都可以按照她的习惯和想法来。
姜茉知道不能怪罪靳行简以往对她的照顾和迁就太过无微不至,才让她在面对这种“顺便”时有了落差。
可心脏还是向下沉了一截。
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个有身体上的吸引,亲情上的互哺,利益上的牵连。
心理上的亲密距离却依然横亘如沟壑。
这个认知让她了无睡意。
*~*
林姐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上午姜茉下楼时,她的工作间已经布置好。
姜茉埋头进去,中午简单吃过饭,出门去了李南桥那一趟,回来后又扎进工作间,一直到晚饭时间才揉着酸痛的脖颈出来。
手机上未读消息很多。
几个平时没有联系,看备注才想起是以前付馨瑶介绍的“好友”,忽然发来消息,极其热情地问她有没有时间,邀请她去美容去看展去购物,乘坐刚买的游艇出海。
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她被赶出姜家时无人问津,只有背后的白眼和幸灾乐祸,如今和靳行简结婚,马上被众星捧月。
姜茉没理,点开和程虞苏迈的群组。
两人要去滑雪,正为滑雪地点争辩不休,一个说去Jackson Hole顺便去黄石国家公园,一个说你这个刚学会的菜鸟就不要惦记中高级赛道了,程虞问姜茉有没有时间一起去,重点是让她出来投票。
姜茉点开地图,视线在怀俄明州和纽约州之间丈量,被这一叫才缓过神。
她关上地图,把下午拍的照片扔进群里说自己没空。
之后像往常一样,遮掉字画上的关键部分,发了一条朋友圈。
很快赢得一波点赞,那几个靠备注才能想起的“好友”速度最快。
姜茉没理,吃过晚饭,带放学回来的Jan出去玩儿了一个小时,身体里的困乏漫上来。
她带着Jan回来,正要上楼洗澡,餐厅方向传来细弱的猫叫声。
姜茉走过去,一只毛发柔软的成年体型布偶从餐椅后探出头。
清澈如水的蓝色眼珠一动不动,灰色耳朵尖竖起来,圆阔可爱。
漂亮得像个小公主。
姜茉笑着蹲下身,从回忆中搜索出一个名字,试着召唤:“Mocha?”
布偶猫“喵”了一声,歪头看她,向前迈了两步。
靳行简的猫,已经这么大了。
姜茉蹲在原地没动,布偶猫鼻头耸动,又朝她迈了两步。
身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林姐走近,笑着介绍:“先生昨晚将Mocha带回来,怕影响您休息,没让它上楼打扰。”
又是这样啊。
她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姜茉垂睫应了声,起身上楼。
等到了楼上时,林姐忽然唤她,“太太。”
姜茉回过头。
“Mocha很喜欢您。”林姐站在楼下,仰头笑说。
裤腿忽地被蹭,姜茉低下头,布偶猫正站她腿边,脑袋亲昵地贴着她。
她轻轻动脚,进到房间,它也跟进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好奇地打量。
这种软乎乎的小天使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姜茉便开着门,任它自由进出,自己拿上衣服去了浴室。
再出来时,Mocha自己团到了沙发上,脑袋埋进身体里,一副要睡上一觉的架势。
这让姜茉有些难办。
思索片刻,她还是将Mocha送回一楼,林姐接过Mocha解释:“应该是想念先生了,猫咪喜欢呆在有主人气味的地方。”
想起昨晚在沙发上的情形,姜茉不由得耳根发烫,听到林姐又说:“太太可以拿一件先生的衣服放到Mocha房间,让它有安全感。”
Mocha睁着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姜茉瞬间心软。
只是靳行简和她一样都是刚住过来,衣帽间里的衣服都是没穿过的,姜茉犯难,最后拿出那件黑色睡袍,放在鼻尖轻嗅。
睡袍被她清洗过,有浅淡的洗衣液香气。
不知道衣料深处会不会残留着靳行简的味道,猫咪灵敏的鼻子又能不能嗅到,姜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忙当活马医地抱着睡袍下楼。
好在Mocha被成功安抚住。
姜茉放下心,一直到半夜被细碎的声响吵醒。
床边的床头灯开着,暖黄色的光芒铺了满屋,给她一层浅浅的安全感。
姜茉眯着眼眸,摸过手机一看,才不过凌晨三点,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她忙点进去。
还是看备注才能想起的“好友”发来的,这位“好友”像是没注意到一直没被回复的消息,发过来一个地址,热情地邀请姜茉过去玩儿。
姜茉利落地将人拉黑,重新躺回去时,门口传来很轻的挠门声和猫叫,疑心听错,她撑起身又听了会儿,起身。
打开门时,林姐正要将Mocha抱走。
Mocha趴在林姐臂弯,望着门的方向,细细的“喵”了一声。
“……让它跟我睡吧。”姜茉抿唇。
姜茉将Mocha抱进房间,放在沙发上,第二天睡醒时,枕边一条“毛毯”。
Mocha四仰八叉睡在她旁边,小肚子一起一伏,一点身为猫的戒心都没有。
和它那个一飞美国就像人间蒸发了的主人两模两样。
忙碌起来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白天扎进工作间,遇到问题时跑去找李南桥,每天傍晚带Jan出去跑圈,晚上搂着Mocha睡觉,要不是住在靳行简的房子里,搂着他的猫,姜茉险些忘记自己的已婚身份。
开学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到来。
在天樾看到林源时,姜茉有些意外,她弯起唇角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空空荡荡,自己都没察觉到收回目光那一刻的落寞。
一直到坐上轿车后排,她问:“靳行简还活着吗?”
“……”
林源从内视镜悄悄向后看,姜茉低头滑着手机,看不出脸色,说话的口吻相当平淡,刚刚像是随口一问。
“靳总还在纽约。”林源口吻恭敬。
黑色宾利使出地库,春日阳光泼洒进来,姜茉在一片金色中抬头。
林源目不斜视,解释自己在国内的原因:“靳总派我回国跟进姜家融资。”
飞快瞥了一眼内视镜,他继续说道:“靳总最近在忙Eterno和Hayden的项目,知道太太要频繁往来B大和天樾之间,让我留在国内。”
见姜茉抿着唇始终不语,林源摸不透她想法,红灯时从副驾拎起一个深蓝手袋,双手递过去,“靳总为您准备的开学礼物。”
姜茉抬睫,扫过手袋上Happy Winston标志,没动。
红灯进入倒数变灯,林源额角绷出汗意,就在他想再说点什么时,姜茉伸手将手袋拎走。
林源暗松口气,心里为自家老板捏了一把汗,又复盘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解释得不到位。
姜茉看向窗外,车水马龙,春景变换,有情侣牵手在街边慢走。
压下心里那股涩意。
算了,她想。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多喜欢他。
姜茉拆开包装,戴上手链,拍照,屏蔽学校分组后发了条朋友圈。
纤细无名指上4.2亿绝世粉钻惹人眼球,冷白手腕上粉色蓝宝石手链娇俏轻盈。
是风光的靳太太。
距离学校一个街口时,她让林源停车。
“林助理接送我太过屈才,晚上让李叔来接我吧。”
姜茉语调平淡,“换辆低调的车。”
林源站在车旁,目光落在姜茉修长漂亮却也干净无一物的手指上,心想——
完蛋了。
靳总完蛋了。
太太连新婚戒指也不戴了。
他低下头,查看靳行简近日行程,为他申请回国航线。
第18章 裙摆 别动
明天正式上课, 大多学生早已返校,女生宿舍楼内沸反盈天。
姜茉拉着行李箱进入宿舍,其他三名舍友已经到了, 正围着一桌美食热聊。
见她进门,夏楠连鸡爪也没顾得放下,嗖地蹿到阳台上,扒着栏杆,一双眼睛在楼下来往人群身上扫描,张静也奔过去。
夏楠问:“茉茉,哪个是你哥啊?”
姜茉一滞, 将箱子立在自己桌前,张口接过乔七递过来的一颗草莓, 咽下去后才低眉答:“我自己过来的。”
夏楠捏着鸡爪失望地回来,张静跟在后面笑话她:“就说你和茉茉她哥没缘分,每次都见不到。”
姜茉大一开学时祁靳送她过来, 夏楠报到晚没见到, 只听张静说宿舍来了两个巨帅的哥, 一个是乔七男朋友,一个是姜茉她哥,乔七男朋友夏楠经常见,姜茉哥哥却是一次没见到。
越是没见到越是惦记,夏楠啃着鸡爪嘀咕:“茉茉, 下次你哥来了一定叫我啊,要不你拍张他照片给我看也行。”
姜茉打开行李箱, 将一支C家珍藏唇膏递过去,示意她自己堵住嘴。
夏楠哇塞一声,丢掉鸡爪, 翘着手指捧过自己念叨过的口红,蹭了下姜茉,奔出去洗手擦嘴。
姜茉又拿出其他两个礼物递给乔七张静。
几人重新坐到一起吃吃喝喝时,乔七看了姜茉一眼,说起刚刚的话题,“我们刚才在聊成元东。”
成元东上学期高调追姜茉的事学院里基本都知道,乔七张静虽然不同系,但寝室里几人对学校里的事几乎无话不谈,也知道这号人。
姜茉正拿起一颗草莓,闻言一愣。
上次见到成元东还是她和靳行简去山上那天晚上,之后便没再听说他的消息,乔七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他,姜茉下意识认为是出了什么事,她慢慢咬了一口草莓,漂亮的眼睛望过去:“他怎么了?”
“你断网啦?”张静惊呼,“这几天Z姓男星聚众吸.毒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霸了好几天热搜,身上代言一天掉光,然后后面传出来被带走的人里还有成家二少,就是这个成元东,被他包养过的明星网红名单拉了一串,好家伙,叹为观止!”
夏楠重新拿起鸡爪,补充:“他家股票这两天开盘跌停。”
张静再补:“他还被打得妈都不认。”
夏楠:“不是吧,我听到的版本是他手腕骨折。”
草莓的香甜在口腔中爆开,姜茉吃掉一颗,伸手又拿一颗,目光在争论不休的张静夏楠身上转。
最后是乔七低声问:“他寒假没再找你麻烦吧?”
那两人马上停止争论,闭上嘴巴齐齐看过来。
姜茉咀嚼的动作暂停,眼瞳有瞬间暗淡,她垂下眼睫掩饰住情绪:“没有。”
*~*
寒假过得颠倒半篇人生,开学后回到象牙塔般的学校,时间好像突然被拨回正常流速,姜茉竟有些不适应。
开学没几天,林源将她的护照送过来,告诉她去美国的签证已经办好。
当天下午下课时她看到靳行简的消息,让她和学校请好假,3月需要她来美国一趟。
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纽约时间凌晨四点多,不知道他是忙了一整晚没睡,还是已经起床。
两人上次联系的消息停留在同一页面,2月16日,他们一起回靳家老宅那天。
姜茉眼神无波无澜地回复过去,等了五分钟,见对方没再回复才收起手机。
夏隽佑的那幅古画还没修复好,姜茉本来就学校和天樾两边跑,3月去美国又要占用至少两周,担心耽误承诺的交付日期,姜茉熬了几个大夜,没料到古画修复进展喜人,却在和学校请假这里卡了壳。
一直带他们的辅导员年后开始休产假,新来的年轻辅导员和姜茉都不熟悉请长假流程,问下来才知道,一周以上的请假审批流程要走到院领导那,且需要合规的理由。
新辅导员虽然没刨根问底问姜茉请假这么久要去做什么,可也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姜茉能想到的合规理由只有病假,要设法拿到三甲医院的证明,还要祈祷新辅导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卡她。
毕竟她每天晚上带Jan出去,被Jan锻炼得生龙活虎,除了熬夜出了黑眼圈,实在没什么其他毛病。
乔七知道她有事要离校,给出了另一个办法。
大二下时乔七家里有事,乔爸给学校打了电话沟通,请的事假,不需要证明,乔七当天就离校了。
“让你家里给学校打电话说个理由,最简单最快捷。”乔七朝姜茉眨眼。
偏偏最简单的方法,对姜茉来说最难。
姜茉也没为难自己,她将这件事交给林源,让林源去开三甲医院证明。
没想到当晚出门遛Jan时,接到了靳行简电话。
十多天没见,男人声线沙哑而低沉,有些陌生。
“请假的事不用担心,我来处理,你收拾好行李就好。”
姜茉不知道靳行简怎么为这事打电话,简单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天樾有一处户外儿童乐园,Jan很爱那里的滑梯,没有小朋友玩耍时会上去玩一会儿。
它在前面带路,姜茉手持牵引绳跟在后面。
少顷,靳行简那边忽地开腔:“下周我回去,和姜家签协议。”
靳行简曾经透露过,对姜家的融资金额会控制在一个“安全数字”来降低祁静云的警戒心。
也是这样,急需资金的祁静云在主动推进融资,拉拢靳行简这座靠山。
也是在主动跳进陷阱。
融资事项重大,姜商元不可能不知情,却一直保持沉默。
姜茉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求心安。
亏欠沈云笙的,就还给她的女儿。
很快,姜家就是自己的了,姜茉心情却没有想象中的轻快,反而像空了一大块。
今天户外风大,天樾楼层低,纵然处在城市建筑群中,风速仍旧不低。
姜茉将胡乱飞到脸上的发丝捋下去,飘忽地说了句“谢谢”。
儿童乐园空空荡荡,没有小朋友停留,姜茉俯身摘下Jan脖子上的牵引绳,看它三步蹿上滑梯,撑着爪子滑下来,开心地吐着舌头绕她跑上一圈,尾巴快要晃成风扇,拱她一起玩儿。
姜茉却没什么兴致。
旁边空地上有颜色鲜亮的跳房子彩绘,姜茉走过去,站在起点,望向几步外丢在最远处格子里的沙包,那代表着跳过这一轮,就能“抢房子”,标记成自己的地盘。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靳行简曾经轻而有力的声音再次一字不落的扣进她的耳膜。
“姜茉,该是你的,我会拿回来给你。”
*~*
靳行简回来那天是周一。
周末两天姜茉没出门,熬夜给古画全色后开始临摹画上的诗篇。
姜茉本身的书法造诣其实极高,一纸行草在她笔下偃仰顾盼,阴阳起伏,线条意蕴极美,只是李南桥说她个人风格太过浓郁,于修复并不是好事,修复古画时的接笔是要体会延用古人笔法,才能使比划连贯协调,意蕴不减。姜茉第一次接笔遇到问题,差点毁了一副作品。
因此,再之后每次涉及古籍修复时,李南桥都会提醒。
周一早上姜茉撑着力气从卧室里垂头出来时,楼下两声犬吠,原本跟在她脚边的Mocha喵了一声,动作飞快地下楼。
她抬起眼睫向下看。
楼下门开着,靳行简正进来,一身黑色大衣衬得他身形极高,气势凌厉,他的头发剪短了些,露出的鼻梁高挺,眉眼俊朗,林源跟在他身后,手上拿着一份文件,正与他说话。
她向下看时,靳行简恰好抬起头,与她对视上。
瘦了。
姜茉想。
靳行简牵起唇角朝她笑,身上的气势瞬间柔和下去。
他身后的大门还开着,院子里的早樱喷薄出粉白花瓣,在早春阳光下却一树斑斓。
靳行简生了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特别是这样看人时。
里面藏着致命漩涡。
姜茉面色平静,几乎是绷着脸下楼。
她才不要学那只Mocha,晃着脑袋就过去了。
Mocha欢快地缠在靳行简脚边,仰着一张漂亮的猫脸喵喵叫。
靳行简将它捞起来抱在怀里,伸手顺它的毛。
姜茉身边一股风刮过,是边牧跑了过来。
Jan伸脚扒拉她,朝着Mocha和靳行简那边汪了一声,露出一点白眼。
像是说:你看那只猫,它投敌了,它根本不爱你!
Mocha搬进主卧的第二天,Jan就有了脾气,试图也住进去,被姜茉拦下了。
衣帽间一楼还空着,姜茉让林姐找人将Mocha的猫厕所搬了进去,又教Mocha认路,聪明的Mocha很快学会,半夜时可以一只猫上厕所。
Jan却不行。
林姐给Jan布置了单独的房间,向阳,有阳光,可以通风,甚至有一扇直接通往室外的门,Jan也因此保持着在室外如厕的习惯。
它的厕所就在它房间外的木屋里。
姜茉不可能晚上睡觉时不关卧室门,只为了方便它夜里上厕所。
对于Jan来说,Mocha每晚霸占姜茉,在她身上涂上猫味,要不是怕被扔出去,它真想在主人身上撒尿。
姜茉接收到Jan的信号,安抚的“嗯”一声。
告完状的Jan高兴了,尾巴又快要挥成风扇。
这信号不止姜茉,靳行简也接收到了,他朝两人看过来,问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边牧Jan跑走了。
留下的主人还被靳行简盯着。
姜茉缓缓呼出一口气,笑容在唇角绽放,“它对你说,welcome back home,我说 me to。 ”
靳行简轻挑眉梢,没拆穿。
靳行简没在家倒时差,和姜茉一起出门,上车后闭眸小憩,这让姜茉纠结的心情暂时放假。
她知道她对靳行简不止是同病相怜滋生出的温情,那种朦胧的好感已经在心脏角落里萌发出嫩芽。
而靳行简对她则是打一闷棍,再给一甜枣。
她预备把那根嫩芽连根拔起时,他却率先一步浇水施肥。
可真烦。
姜茉撇开脸看窗外。
黑色宾利开往B大,这次不用姜茉提醒,林源老练地在上次的位置停车,附送一句“太太慢走”。
靳行简掀开眼眸。
三月初还算早春,清晨的温度也不算高,姜茉婀娜纤细的身影正要汇入人群。
阳光轻晃,乌发如云,白色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一截小腿晶莹白皙,上身的杏黄色外套不知道能挡住多少风。
有个个子很高的男生快走几步,追上去,姜茉歪过头朝他笑,男生将手上拎着的早餐递过去,姜茉一愣,伸手接过。
之后两人并肩朝前走。
男生背影轻快,看那步子都快跳起来。
靳行简敛眉,问的却是:“怎么在这里停车?”
林源自然也看到了,他心想您不知道太太一直都有人追吗,您没看到太太没戴婚戒吗,嘴上老实地答:“太太说这车太过高调。”
不适合在校门口停。
靳行简没再说话,示意他开车。
黑色宾利滑入车道,很快超过并行的男孩女孩。
林源瞟过后视镜中笑容灿烂的自家太太,视线挪到那男生脸上。
还挺帅。
应该说,特别帅。
没敢去看内视镜中映出的靳行简脸色,林源默默踩下油门。
*v*
晚上姜茉回到天樾时,靳行简还没回来。
Jan缠着她要出去,她要赶工修复古画,实在没时间,哄了它一会儿,让林姐找人带它去,吃过晚饭后上楼扎进工作间。
中途门被敲响,姜茉以为是林姐上来送水果,没抬头说了声“请进”,等被高大的身影笼罩时,才发现是靳行简。
他像是刚回来,身上还穿着早上出门时那套西装,低着头,目光落在她刚描摹好的这幅字上。
姜茉指尖轻蜷,将笔收起,没话找话地干巴巴问:“刚回来吗?”
说完暗自抠下手心。
这话听起来像查岗一样。
好在靳行简没在意,“嗯”了一声,目光自字画上收回,投落到她身上,“还需要几天?”
她上身的外套已经脱下,为了写字不被打扰,头发挽至脑后,白天那条裙子的全貌露出来。
是一条白色吊带长裙。
细细的肩带搭在白皙漂亮的肌骨上,腰身收在最细处。
姜茉低睫算时间,“到周四。”
“好,那我们周五晚上出发。”
靳行简收回目光,叮嘱她:“别熬太晚。”
修复进入收尾阶段,姜茉也有了下笔的把握,比平时早两个小时回房。
一进房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的男人。
他已经洗过澡,头发蓬松柔亮,黑色睡袍很大方地半敞着领口,胸口皮肤冷白,隐隐的肌肉线条。
指腹感受过他用力时肌肉绷起的轮廓,被他按着腰在那张沙发上深吻过,姜茉几乎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等她。
她目光挪到大床上,往日一早窝在那里呼呼大睡的布偶猫今天没在。
姜茉咽了咽喉咙,慢吞吞洗过澡,刷牙时故意弄出一点动静,在靳行简目光挪过来时,从柜子里拿出一片卫生棉。
垫好后回到房间时,靳行简放下杂志。
他将一份文件递过来,姜茉抬睫,接过后翻到最后一页。
双方公司的公章及法人印章红彤彤的,几乎要透到纸的背面。
如果她想,姜家就是她的了。
愣愣看了一会儿,姜茉将文件收好。
靳行简已经转到床的那一侧掀开被子上床,两人的枕头并排摆在床中央,他平躺在自己的位置上。
姜茉悄悄咬唇,想了想,关上灯平躺上去。
在距离靳行简一个身位的位置。
周遭黑漆漆的,姜茉睁大眼瞳,全身紧绷,等了好一会儿,听到身边男人清浅匀称的呼吸声才稍放松。
不算陌生的冷杉香游走在周围,前阵子熬得太狠,睡意席卷而来侵蚀她的意志,乌黑的眼睫颤了几颤,终于慢慢垂下。
转醒时,闹铃还没响。
姜茉睁开眼,室内朦胧昏黄,不远处的沙发上隐约放着一本书。
身后被抵着,有热烫的呼吸落在她耳后。
后颈上有唇摩挲过,胡渣扎得她泛起一阵酥痒。
姜茉呼吸一紧,向前挪动身子,马上被扣住。
“靳行简,我生理期。”她几乎颤着声音说。
“嗯。”身后的男人声音低哑,带着早起惺忪的慵懒。
她睡觉不算老实,睡裙裙摆早已上翻。
靳行简在背后贴紧她,热烫往她腿心处磨,另只手挑开裙摆,粗粝的指腹一路向上,揉捏得她轻颤时懒声开口。
“别动。”
第19章 掌控 就那个力度
如果早知道今天早上会是这样, 昨晚还会装作生理期提前到来吗?
姜茉脑子里一片懵,没时间去思考。
窗帘拉得严实,晨光照不进的昏昧室内, 她被靳行简半扣在怀里。
男人的吻从白皙脆弱的后颈一路向下,研磨至脊骨,青色胡茬刮擦过无人碰触过的肌肤,激起一阵轻颤。
姜茉身体几乎在一瞬间软下来,轻而薄的肩胛如将要翩飞的蝴蝶。
靳行简吻向蝴蝶翅膀。
公主睡裙肩带被他半退至手臂,可怜兮兮地挂在那,又被剥着向下。
身前几乎要遮不住。
身体里热烘烘的感觉直往上窜, 姜茉难受急了,眼睫迅速粘上湿意, 意识半昏沉间一把抓住带子,不客气地张口咬住男人绷起青筋的手臂。
匀称的肌理上一圈整齐牙印。
靳行简吃痛停下,唇往上走, 亲吻她耳尖, 热气一寸寸研磨进她耳廓, 她没听清他问了什么,已经被抱着翻过面。
额上落下一片柔软,粘着薄汗的吻湿湿滑滑,靳行简离开稍许,指腹磨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痕, 声音前所未有的低哑,“我也疼。”
姜茉气恼:“那你还不停——”
“停。”
姜茉一口气还没喘匀, 唇又被火热地封住,呼吸错落间,手腕被捉住, 带着向下。
直到被烫得往回一缩。
靳行简轻握她手腕,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她腕骨,边吻她,边轻声慢语哄着她帮他,掌控他。
姜茉被亲得迷迷糊糊,手被他带着,或快或慢。
被子早已被折腾得抖落到腰部,再下面的部位遮羞一样藏在潮热的羽绒被下。
没多久,姜茉手腕就酸了,脖颈上渗出一层细汗,头发黏在上面,很快湿漉,她咬着唇,情绪被堆叠挤压,淹没在没有出口的情//潮里。
靳行简撩开她湿漉的发,去吻她侧颈,姜茉短暂恢复意识,那只没被占用的手伸过去捂,被占用的手下意识收紧,有几分恼羞成怒地低喊:“别亲这里,我要上课啊!”
男人在她耳边闷哼一声,低沉好听。
他头埋在她锁骨处,炙热的呼吸喷吐在裸/露的肌肤上,姜茉肩膀止不住地轻颤。
靳行简搂着她笑,肩膀起伏,鼻尖拱着她锁骨。
她手里的。
更硬了。
怎么会有人这样?
姜茉一愣,随即想起那一声笑,顿时又羞又恼,要甩手不干,再次被他捉住细腕。
靳行简低下头,亲着她哄:“乖,就那个力度,舒服。”
“下次我帮你。”
姜茉脸颊爆红,“靳行简,你——”
剩余的话被他吞没在唇间,他加重力度,吮得她舌根发麻,唇边渗出涎水。
到闹铃响起时,两人才分开。
靳行简抱她洗去手上黏腻,准备剥了她的衣服把腿间痕迹也洗掉时,被她赶出浴室。
等姜茉换好衣服下楼时,靳行简已经在别的房间洗过澡,一身清爽地坐在餐桌旁翻阅报纸。
见她下来,拉开他身边的餐椅。
衣冠楚楚的禽兽。
姜茉暗骂,跟他隔了一个位置坐开。
靳行简微扬眉梢,没说什么,开始慢条斯理地进餐。
姜茉饭量不大,进食快,吃好早餐时,靳行简那边才进行到一半。
正好不想再和他一起走,姜茉起身去喊李叔。
靳行简也没阻止,推过桌上早就备好的精致餐盒,“带上,肚子饿的时候吃。”
“午饭要和同学在食堂吃啊。”
而且拿来拿去好麻烦。
姜茉完全没领会靳行简意思,正准备上楼去穿外套,又被叫住。
男人目光慢悠悠瞟过她的薄荷绿长裙,“生理期不需要保暖吗?”
嘴巴一努,反驳的话即将脱口而出时,姜茉及时收住,回了一句“知道了”,小跑着上楼去换衣裤。
落在靳行简眼里,活脱脱一个忽然听劝的叛逆期顶嘴小孩儿。
他擦拭唇角,起身,黑色宾利跟在一辆BMW后面出门。
*v*
出国的物品姜茉早已准备好,鉴于靳行简早上的行为,原本打算周四晚上修复好古画周五还给夏隽佑的计划被姜茉提前。
她周三晚上熬了大夜把古画修好,约夏隽佑周四晚上归还,夏隽佑却没在国内,他说不急,等她回来再给,又问她要去做什么。
程虞苏迈听说她3月要去美国后不由分说地把滑雪时间推后,等她陪靳行简处理好工作后一起去玩。
姜茉便告诉夏隽佑是要去美国滑雪。
夏隽佑人在南半球,十分遗憾不能同行,姜茉笑笑没接话。
周四晚上就这样空下来。
开学后姜茉还没在宿舍住过,知道她晚上没事,宿舍里那三个人马上押着她出去吃饭。
一顿火锅吃到晚上九点半,姜茉不想回天樾,给靳行简发消息说明天中午再回去,不会耽误下午飞机,在宿舍睡了一个安稳觉。
周五上午院里有一场姜茉期待已久的墓葬文化讲座,她拉了夏楠一起去听,快到结束时小腹处有丝涩痛,等到结束后去卫生间一看,真·月经来了。
好在衣裤没脏,她也有在包里会常备一片卫生棉的习惯,收拾好后出来,手机嗡嗡振动不停。
靳行简来电。
不会是来催她的吧。
姜茉一边接通,一边拉上在卫生间门口等她的夏楠,疾步向外走。
正是下课时间,楼里熙熙攘攘,一直到出楼门,姜茉才听清靳行简的话。
“往前看。”他说。
姜茉抬起头。
惹眼的人根本不用找。
站在人群中也不会被淹没。
更何况他本就与众不同。
一身沉稳成熟的高定西装,眼风锐利,气场强大,像扔进鸡群的鹰。
身边自带的隐形屏障将他与众人隔开,很多女生偷眼看他,你拱我我拱你,可没有一个人敢真的上前索要号码。
靳行简遥遥和姜茉对视一眼,收起手机。
姜茉无暇思考他怎么会过来,只觉得手臂要被夏楠掐紫了。
夏楠眼睛注视着靳行简方向低声嘀咕:“哇靠他在看我!他在看我!”
姜茉抬头,确认靳行简是在看自己,伸手拍拍身边的怂宝,“他是在看我。”
夏楠迟疑地看过去,陡然激动起来:“好像是的,你们认识吗?!”
“认识。”姜茉语调冷静,还有点头疼。
她不知道靳行简怎么会过来,以及,一会儿要怎么介绍他。
“介绍给我!”夏楠摇她手臂。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靳行简面前。
夏楠偷偷掐姜茉手臂,姜茉扛不住她火热的视线,目光在靳行简身上一溜又移开,为两人介绍,“这是我室友夏楠,这是靳……”
才说出一个字,夏楠猛地瞪大眼,马上站得笔直,两眼放光热情地伸出手,“茉茉哥哥是吧?!可算是见到你了!”
她语气激动,像是盼望这次见面已经很久。
姜茉一愣,靳行简含着笑,慢悠悠地瞟过来一眼。
不好意思让女士伸手等着,他目光移回,手握上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了句“你好,久仰”,又笑问:“茉茉在宿舍经常提起我?”
茉茉……
姜茉抖了抖快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奇怪,回姜家时他也这样叫过她,她当时没有一点感觉,这次只觉得,肉麻死了。
“是呀是呀,每年都提。”夏楠说。
靳行简目光又往姜茉身上短暂一搭,无波无澜地收回来。
两人短暂握手,夏楠没了一点刚刚的怂包样,羞涩开口:“其实我们之前见过。”
靳行简收回手,笑着“哦?”了一声,一副洗耳恭听的谦逊姿态。
他其实很会聊天,自己没说几句话,快把夏楠那掏空了。
插不上话的姜茉心想。
“年前在宠物医院,”夏楠提醒,“团团,那只虎斑猫,我是团团妈妈。”
说完又小声提醒姜茉:“你哥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大帅比……大帅哥!”
姜茉对上号了。
靳行简也对上号了。
两人告别自以为对上号的夏楠,靳行简领着姜茉往西门方向走,姜茉这时才有机会问:“你怎么在这儿?”
“来给你请假。”靳行简回得不疾不徐。
姜茉马上扭头。
今天天气极好,两人并肩走在并不宽敞的小路上,靳行简在外侧,影子落了一半在姜茉身上。
“电话里老师不信我是你家长,让本人过来一趟。”
姜茉嘀咕一句本来就不是我家长,又问:“不是可以开病假吗?”
靳行简垂眼,将她从头到尾地打量,“看你也不像突然要请20天病假的人。”
“……那老师怎么说?”
“你不问我怎么说?”
“……”
姜茉扭过头不再看他。
有熟识的学长迎面走来,和姜茉打了招呼,姜茉笑着回应,学长目光飘向她身边的男人。
靳行简锐利的眼风稍侧,冷冷地往男生身上一搭,男生马上收回目光,匆匆和他们擦肩而过。
靳行简垂下目光,复又看姜茉。
“我说,我确实不是你爸,而是——”
姜茉一口气提到胸腔。
她虽然英年早婚,可不想闹到全学院皆知,继而全校皆知。
“你哥。”靳行简唇角牵起。
“……”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姜茉转过头,偷偷朝天翻了个白眼。
“到底来干嘛?”她问。
靳行简没再闹她,“带你去吃饭,然后去机场。”
姜茉从学校返回天樾,再去机场,时间势必会紧张。
关于刚刚夏楠认错人的事,两人都没提。
出去时,李叔已经在路边等候。
靳行简为姜茉拉开车门,等她上去,自己绕到另一侧上车,瞟了一眼两人中间碍事的扶手箱,撑臂搭在上面。
手机已经振了几轮,他拿出,滑动接通。
姜茉也拿出手机。
夏楠在两人分开后就发了消息过来。
【夏有楠木:茉茉,我亲爱的茉茉,你哥有女朋友吗?(星星眼)】
姜茉瞟一眼正接通电话的靳行简,回:【没有】
【夏有楠木:太好了!把他电话给我吧,球球你了!我这棵铁树能不能开花就看你了!(花朵绽放)】
姜茉嫌弃地看一眼夏楠丢过来的表情包,回她:【你来晚了,他已经开了】
开了一朵茉莉花。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姜茉登时一愣。
她猛然意识到,靳行简回来时她那点闹别扭的小心思早就随着那天早上的胡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翻涌上来的曾被压下的喜欢。
她的心脏因这个意识骤然蜷缩,心室内的血液被挤压而出,明快地涌向四肢。
姜茉全身热腾腾的。
手机屏幕上跳出夏楠连续发来的几条消息。
姜茉低下头。
【夏有楠木:(震惊)】
【夏有楠木:(震惊)】
【夏有楠木:呜呜呜原来已经结婚了】
【夏有楠木:那祝咱哥幸福,代我向嫂子问好(哽咽)】
密闭空间内安静,靳行简又离得极近,身上的冷杉香稳稳飘过来,姜茉轻轻动了下鼻头,靳行简电话那头的笑声陡然拔高,沈怀京轻快调侃的语调在她耳边擦过。
“纪二你懂不懂什么叫小别胜新婚?何况阿简本来就是新婚,肯定先老婆热炕头啊,回国这几天你看哪次把他叫出来过?”
姜茉脸颊温度有爬升趋势,指尖略微不自在地动了动,回复夏楠。
【采茉莉的小女孩:……】
靳行简的视线似乎落了几丝在她身上,姜茉垂着眼睫,佯装没听到他的电话,点开朋友圈,无意识地浏览起来,看也没看清地随手点了几个赞。
或许只过去了几秒钟,或许过去了很久,电话那端嘻嘻哈哈笑闹几声,就在姜茉耳朵要红起来时,靳行简手臂挪离扶手箱,侧身冲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声“滚”。
*v*
到达机场时,林源正率团队等候。
这次出行人员十余名,有男有女,也有外籍,都是年轻面孔,看年龄最多也不过三十岁,见到靳行简后一一问好,目光往姜茉这边微偏,没有过多打量,只礼貌性点头后便收回视线。
一行人从专用通道登入私人飞机。
姜茉跟在靳行简身边,再一次体会到两人身份上的差异。
包括靳行简在内,他的团队清一色笔挺干练的商务装,而她还是非常明显的学生装扮,白色宽松阔腿裤,白色短款T恤,外罩一件浅蓝色开衫。
像混进来的家属。
还是辈分不大的那种。
飞机内部比姜茉想象中奢华,综合了家居商务功能,设备完善,装潢考究得像一座小型星级酒店。
飞机平稳起飞后,靳行简率人去会议室开会,无事可做的姜茉晃到机舱内的私人影院,找了一部老电影来看。
中途有机组服务人员进来问是否进餐,姜茉问了一嘴,靳行简还在开会。
她便没着急,等到电影播放完,舷窗外夜幕黑沉时才起身。
经过会议室时她缓下脚步。
会议室内气氛沉滞,似乎遇到了难题,几人低头思索,与姜茉正相对的林源眉头微锁,他在笔电上敲击几下,抬头跟侧上方的靳行简说话。
靳行简靠坐在会议桌一端的皮质座椅上,五官线条像是被工笔画仔细描摹过般明晰俊朗,沉声听着,等林源表述后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看向林源没说话。
林源的眉头又锁起来,收回目光时,略过站在室外的姜茉时稍顿。
勉力提了下唇角。
姜茉握拳给他做了个加油手势,正准备离开,一直侧对她的靳行简忽地侧额,投来淡淡一撇。
拳头还握在半空,这样子有点傻,姜茉忙伸开五指晃了晃,靳行简唇角弯了下,视线收回去。
估摸会议一时半会恐怕不会结束,姜茉独自去了餐厅。
机舱内设有一间大型豪华套房,晚饭后姜茉独自回去,沐浴后倚进大床看书。
飞机飞行平稳,只在遇到气流时会起颠簸。
正昏昏欲睡准备去躺卫生间就睡时,靳行简开完会回来,套房被推开的瞬间,姜茉听到外面极浅的交谈声。
随后,房门关闭,将声音完全隔绝在外。
套房内有单独衣帽间,靳行简没过来,听动静是拿上衣服后直接去了浴室。
机舱内空间有限,浴室和卫生间连在一起。
姜茉只得强撑着眼皮等他出来,听到浴室门开后她连忙起身,拿上卫生棉,打着哈欠往那边走,与正出来的靳行简相遇。
在看清他手中物件时瞪大眼睛,困意全飞。
靳行简手中拿着一盒——
避孕套。
第20章 夜色 身体好 时间久
靳行简也正看向姜茉手里那薄薄的一片, 前几天见过的东西。
他极轻地挑了下眉梢,问:
“还没过去?”
又看向她清润的眼瞳。
“今天第几天?”
套房远离发动机组,是整个机舱内噪音分贝最低的区域。
低到姜茉甚至感觉听到了自己慌张的心跳声。
眼睫极轻地眨动一下, 她悄悄咽下嗓子,回应的语气真诚,答案却连自己都在迟疑。
“我身体好,时间就久。”
唇角小弧度上翘,靳行简目光在她身上定了一会儿,撇过头一笑时移开身位。
姜茉忙闪身进去,关上门。
轻呼一口气。
手心里的卫生棉外包装已经被她捏出褶皱。
等她默默蹭蹭回去时, 靳行简正站在舷窗边。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 视线落在她包裹得严实的睡衣上几眼,收回去,将水杯搁在桌上。
沾过水的唇润泽湿渍。
不知道他一向大度, 还是只对她这样, 睡袍领口大弧度敞开, 好看的胸肌线条若隐若现。
姜茉看他一眼便移开目光,自己先上床,平躺好,捏着被角闭上眼。
心里两个小人在不停争吵,他再像那天早上那样怎么办, 是拒绝是接受,还是给他一巴掌。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姜茉心跳更快,两个小人吵打起来,你来我往快要飞出残影。
身侧床垫忽地塌陷, 腰身被人揽住,毫不费力地向后一拖,姜茉变成侧躺,枕上男人手臂,纤薄脊背贴上宽厚的胸口。
和那天早上开始时一模一样的姿势。
姜茉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正要起身,脑袋就被下巴磨了磨,靳行简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想不想看星星?”
机舱内的灯光陡然关闭。
周遭忽地暗沉下来,无形的恐慌压向她,姜茉肩膀骤然紧绷,呼吸跟着加快。
头顶又被人蹭了蹭,男人声线温缓。
“看窗外。”
姜茉僵直着脊背,抬起眼睫,朝舷窗外看去。
远离光污染的万米高空视野辽阔,浩瀚宇宙忽地跃至眼前,星辰环绕闪烁。
静谧的夜色深邃如黑水,把耳边烦乱的杂音全部吸收进去,世界安静下来,只留下“咚、咚”的怦动心跳。
而他们两人渺小如万里星海中的沧海一粟。
正被整个宇宙拥吻。
“是怕黑吗?”靳行简从身后拥住她,温热的手臂覆上她的。
“嗯。”姜茉听到自己的声音。
“有我在,别怕。”下巴又在她头顶蹭了蹭,靳行简声线温厚,“还是害怕的话,可以试着数星星。”
很久以后,姜茉依然能想起那个在万米高空,她背靠着那颗想靠近的心脏,在它跳动的节拍中一颗一颗数着星星的夜晚。
也还记得,那个不由分说跳到脑海里的问题。
靳行简谈恋爱时会是什么样子。
他对喜欢的人,会比对她还要好吗?
*^*
到达纽约后,靳行简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他国外的公司Eterno有另一位助理,林源的哥哥林易,Hayden的项目一直是林易在跟进,林源过来后反倒清闲下来,被靳行简派给姜茉。
之前靳行简和姜茉提起,他在美国的一位好友这周恰巧结束在这边的工作,非常想认识她,如果她愿意,接下来几天可以让好友来陪她游览纽约。
能够直接做主,仿佛料定对方一定不会拒绝,靳行简和这位女性好友关系非常好。
闪过这个念头的姜茉答应下来,不多时,通讯录那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黎冬,听名字是位华人。
是靳行简的同学吗?
还是朋友?
姜茉发现,她对靳行简的现在其实知之甚少。
黎冬的微信账号像是新申请的,使用着系统默认头像,朋友圈也没有开。
她还有一天结束工作,却细致周到,工作间隙了解到姜茉喜好后效率极高地制定出游览路线。
不得不承认,这路线非常契合姜茉口味,只是被尽地主之谊的感觉总是在她心口挥之不去。
黎冬结束工作当晚,靳行简抽出时间带姜茉和她一起吃饭,介绍两人正式认识,只是没料到黎冬家人突然病倒,需要马上飞回洛杉矶。
她将给姜茉准备的礼物托人带过来,又在电话中郑重致歉。
这倒让姜茉不好意思起来。
她收下礼物,拆开时靳行简正站在窗边拨通电话。
这套公寓位于中央公园附近,男人身形高大,从姜茉那儿看过去,背景空旷宏大,他正踩在纽约天际线上。
圆润流畅的美音自他口中流淌而出,不多时,又切换成懒声懒调的京腔。
这情形让姜茉想起他们领证那天晚上,靳行简在书房的那通电话。
听他问候起对方病情,她了然,对面是黎冬家人。
他和黎冬家人好熟啊。
姜茉心里不是滋味,垂下眼睫,拿出黎冬给她准备的见面礼。
是一条手工编织手绳。
薄荷绿的几根细绳编织成一股,穿过黄金串珠和铃铛,尾端缀着一只碎钻彩蝶。
一份很用心的礼物。
姜茉将手绳套进手腕,绿色衬得她皮肤雪白瓷细,腕骨轻晃间铃铛叮当脆响。
靳行简回过头,目光长久地落在她腕上。
姜茉没注意到这些,见靳行简的电话还没结束,她将手绳退下,收到盒子里装好,靳行简那边结束通话,马上又接起一通,切换成英文。
这次听起来是工作上的事。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还能不能出去吃饭,烦闷的气泡从姜茉心脏里咕咕冒出,流淌进血液。
她干脆坐到离他远远的一边,翻起Hayden的资料。
虽然靳行简说让她放心先玩,她却没敢放松下来,和Hayden的合作对于靳行简来说至关重要,靳行简帮她时事情做得干净漂亮,现在轮到她帮他,她不允许自己出一分差错。
Hayden外祖父是位华人教授,幼时他在外祖父膝下长大,对外祖父十分敬重,受此影响,对中国历史和文化颇有兴趣,收藏的古董字画不计其数。
这次靳行简过来,带了一幅收藏价值极高的书法作品。
视线里投下一片阴影时,姜茉正在翻看Hayden的一篇采访。
憧憬过中国市场后,Hayden提到自己的家庭,同他一样,他的女儿也非常热爱中国传统文化,目前已经拿到去中国交流学习的机会。
“不用费力看这么仔细,”修长的指骨一抬,将杂志阖上,靳行简拉她手腕,“让Hayden知道你是一名优秀的修复师就行。”
Hayden曾在采访时公开表示,家里有一幅外祖父爱惜的破损字画,没能在他去世前迎来新生,是此生非常遗憾的事。
这则采访被靳行简注意到,自然也被其他竞争者注意到了。
Hayden也不是没请人修复过,只是并不理想的结果,只会增加下一次的修复难度,以及再次请人修复的决心。
姜茉借着他的力气起身,愁得眉毛快要拧在一起,小声嘟囔:“可惜我虽然优秀却没名气,你说我现在改名叫我老师的名字还来得及吗?”
李南桥,经常上央视和纪录片的存在,那么热爱中国传统文化的Hayden一定知道。
稍显稚气却自信满满的话逗得靳行简唇角微扬,他松开她手腕,取下搭在沙发边的大衣递给她,径直朝门口走,“不如明后天给你在时代广场大屏投放全天广告,就说中国文物修复师姜茉抵美。”
手腕上空落的一瞬,靳行简指节的温度也跟着消退,姜茉低头蜷起指尖,将大衣披在肩上,很快扬起笑脸,顺着他的话音说:“那要把我最漂亮的照片放上去,前面还要加上八个大字年轻有为貌美如花。”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脚步,蓦地回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轻扫。
像是审视她那八个字的真实性。
姜茉跟着停下,呼吸不自觉轻了两分。
“确实。”靳行简转过脸,含笑勾唇。
姜茉轻轻吐出一口气,跟上他:“我们要去哪里啊?你不用去工作吗?”
“带你去玩儿。”
血液里的气泡一一爆破,发出愉悦的啵啵声,姜茉翘起唇角跟上靳行简。
两人一起到订好的餐厅就餐,之后靳行简带她去了哥大附近的一家店。
到达时,靳行简朋友已经等在那儿,靳行简的介绍极为简单,“姜茉,霍予珩。”
连个前缀也没有。
姜茉还懵着对方和靳行简的关系,霍予珩却极为适应,朝姜茉略一点头,将手边电脑推向靳行简。
“不急。”
靳行简看向身侧的姜茉,为她推荐这里的特色,“可以尝一尝这里的新中式创意调酒。”
他随口报了几种,供她选择。
姜茉正打量这家店。
进店之前她有注意到店门前的立牌,这是一家融合了咖啡餐厅功能的多业态酒吧,此刻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店内亮起昏色灯光,给人一种自由懒散的氛围感,进出的多是学生或年轻工作党。
分两层,一层更活分些,吧台前,长得有点小帅的调酒师低笑着同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女生聊天。
靳行简带她上了二层,这里多是像霍予珩一样带着工作的,可以点上一杯咖啡慢慢处理。
总体来看,哪里像是能玩的地方啊。
姜茉撇嘴,也没注意听靳行简的话,让他替她选。
靳行简目光落在她毫不掩饰情绪的脸上,压下笑意问:“能吃芒果吗?”
姜茉敷衍地点头,靳行简为她点了一杯芒果朗姆冰茉莉,自己则要了一杯威士忌。
不多时,一杯金黄色冰饮被放到她面前。
靳行简那边已经和霍予珩讨论起工作,这让姜茉有种跟着靳行简来上班的感觉,更加百无聊赖,用手机拍了几张氛围感照片发到朋友圈,姜茉慢慢喝起酒。
清爽的甜。
意外的好喝。
眉梢微扬,她低头慢品,没注意旁边靳行简不动声色地落过来一眼。
手机连震几声,姜茉点开,是在网上买了房的程虞。
【程虞:你去我梦寐以求的Blue Dreams玩儿了?(口水)(口水)】
姜茉丢过去一个问号,又说:【靳行简来这上班】
这次换程虞丢过来一串问号,又猜:【他改行当男模?还是DJ?】
一口酒险些喷出去,和程虞鸡同鸭讲了好一会儿姜茉才明白,这家店每周末晚上有DJ live和男模表演,她那句“靳行简来这上班”让程虞误以为靳行简为讨她欢心,亲自上场,又问她靳行简腹肌好看不好看。
姜茉:“……”
程虞发过来一串哈哈哈的大笑表情包,又咻咻咻丢过来一串网络图片,最后甩过来一条视频。
视频里几个身材壮硕,牛仔裤紧身T恤打扮的男人站在场中央,在音乐声中将T恤从身上褪下扔向人群,露出鼓胀的肌肉群,引起一波兴奋尖叫。
鼓点擂起,男人们展臂,跳跃,配合着地板动作,性感又涩情。
手指在屏幕上拖动,画面被放大。
一舞结束,镜头最后定格在男人随着呼吸起伏,覆了一层晶亮薄汗的腹肌上。
【程虞:据说一杯威士忌就能请他们过来坐(口水)错过一次,再等亿年!】
【程虞:(可爱)(戳手)(可爱)(戳手)】
姜茉找到一个“你懂的”表情包发过去时,程虞下一条消息先跳进来。
【程虞:(叹气),要是靳行简今晚不在就好了】
姜茉正要回过去感谢她这么为自己着想,就感觉一道视线聚拢在自己身上。
她侧过头,靳行简懒靠在桌边,垂眸,落点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姜茉反射性熄屏,下一步才想到,自己这动作未免太过心虚。
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虽然她一点亏心事也没做,最多也就是看男模腹肌的时候专注了点。
但这是她学画时养成的观察习惯。
姜茉抬高下巴,自己都没注意到不自觉抬高的音量,先发制人问靳行简:“看我手机干嘛?!”
靳行简眉梢一扬,视线挪到姜茉半仰的白净小脸上,在他注视下,那张小脸迅速变粉,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炸毛样儿。
靳行简指尖轻叩桌面,俯身问她:“喜欢?”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热气恰好落在她鼻尖。
像被。
吻了一下。
心里那根无形的弦被很轻地撩拨了下,“咚”的一声,发出连绵嗡鸣。
姜茉直视男人压下来的黑瞳,迟缓地眨动眼睫,心思浮动间冒出一个想法。
靳行简是不是在介意?
没再犹豫,她点头,心里打着鼓,仰起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靳行简,“你能帮我付一杯威士忌吗?我没带卡。”
威士忌要请谁喝,不言而喻。【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