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回去换了件衣裳, 重新梳了头发之后,匆匆赶了回来,一到凉亭外, 就听到阿桶说的这句话。
两人震惊无比,对视一眼, 心里都冒出同一个词:胡说八道。
她们什么时候联手毁了十二的好姻缘了,她们怎么不知道?
见两人一脸愤愤不平, 承武帝眼神微眯,警告她们别乱来。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当即收敛神色,朝承武帝和太子屈膝行礼, 随后默默走到一旁坐了。
沈知诺的注意力全在阿桶刚才说的话上, 小奶音满是震惊:【我十一姑姑和十三姑姑为什么要毁了我十二姑姑的姻缘?】
众人也都十分不解。十二公主的母妃是皇贵妃,母女俩一向掐尖要强,要是十二公主看上了哪个男子,又岂是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想毁掉就能毁掉的?
即便两人的母妃,肃妃和昭妃也都参与进来, 怕是也难以办到。
系统:【小主人别着急,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十二公主自己的看法, 意思就是十二公主自己这么认为的。】
阿桶这样一说,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更生气了,要不是她们刚刚才挨过罚, 她们可真想冲到十二面前, 好好问上一问, 凭什么这样诬陷她们。
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十二公主,就见十二公主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困惑不解。
承武帝和太子对视一眼, 都觉得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沈知诺更糊涂了:【狗狗你说明白一点,什么叫我十二姑姑自己认为的?】
系统:【六年前,十二公主十五岁,那一年的新科探花长得实在是好,十二公主无意撞见过一次,便情窦初开,喜欢上了,那之后,她就找各种机会频繁出现在那人面前,主动搭讪,还给那人送了帕子。】
六年前,探花?
谁啊?
十二公主喜欢过那人?她们怎么不知道?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再次对视,心中困惑更甚。
太子也仔细回想。
哦,记起来了,是那个叫文禀霖的,如今在礼部任员外郎,确实长得十分英俊。
承武帝微微蹙眉,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儿女太多了,很多事记不那么清了。
大庭广众之下,自己那不堪的往昔被摊开来讲,饶是十二公主一向自负,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又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
沈知诺问:【那探花叫什么,他喜欢我十二姑姑吗?】
系统:【探花叫文禀霖,他应该也是喜欢十二公主的。他收了十二公主的帕子,后来十二公主问他愿不愿意为了她放弃仕途时,他答应了。】
【十二公主很开心,也很感动。但她不想让自己喜欢的男人因她断了前程,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于是她就去找皇贵妃,让皇贵妃去和老皇帝说情,想让老皇帝为她破个例,让文禀霖继续留在朝中任职。】
沈知诺看了一眼抱着她的承武帝:【那老皇帝答应了吗?】
系统:【当然没有,驸马不得入朝为官,这是大宣建朝就立下的规矩,没道理为十二公主破例,不然的话,前面那些,包括澜真公主在内的那么多公主和驸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沈知诺不明白:【那老皇帝为什么要立下这样的规矩,好好的,为什么不让驸马做官?】
驸马里也有很多有才学有能力的人,不做官,岂不是朝廷的损失。
系统:【因为前朝之乱,就是因为一个野心昭彰的驸马而起,后来才灭了国的。】
小胖姑娘靠在承武帝怀里,把手里的牡丹花往他脑袋上比了比:【这样呀,那也算有情可原了。那后来呢?】
见小姑娘把那朵玫红色的大牡丹花放在承武帝头上,众人嘴角都忍不住上扬,可被皇帝冷眼一扫,又都急忙往下压嘴角,可皇帝戴花这情景实在是太好笑,想压也压不住,这就导致众人的嘴角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不住地抽搐。
沈知诺比划两下,觉得叶子碍事,便把花拿回手上,去捋顺叶子。
系统答:【老皇帝没答应,皇贵妃就劝女儿算了,说反正文禀霖已经答应做她的驸马,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十二公主对文禀霖的喜欢非常纯粹,她觉得既然文禀霖对她一腔赤诚,甘心为她牺牲仕途,那她就更不能耽误他。】
沈知诺感叹:【可老皇帝不答应啊,那怎么办呢,真是难为人。】
系统:【那一年,漠北草原部落频繁侵扰大宣,惹得边关一带战火连连,生灵涂炭,二皇子奉旨领军前去平乱。】
【二皇子很是宠爱十二公主这个妹妹,于是十二公主就打算等二皇子平定边关回来,让她二哥拿战功帮她求情,还特意写了信给二皇子说了这事,二皇子也答应了。】
太子看向承武帝,承武帝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示意并无此事。
沈知诺:【那我二皇叔打赢了吗?】
系统:【一年之后打赢了,但是等二皇子凯旋之后,十二公主又不用他帮忙了。】
沈知诺:【为什么?】
系统:【因为那时候文禀霖已经成婚。】
十二公主随着阿桶的话回忆过往,神情难掩落寞。
沈知诺问:【他不是已经答应我十二姑姑了吗,为什么又和别人成亲,他要怎么跟我十二姑姑交代?】
系统答:【文禀霖在成亲之前去找了十二公主,把她的帕子还给她,说对不起她,但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母亲私下里给他订了婚,还非逼着他成亲,说他要是不同意,她就去死。】
沈知诺没问文禀霖为什么不反抗。在这个极其看重孝道的时代,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文禀霖这样选择也说得通。总不能为了个女子,把自家母亲逼上绝路。
只是她不理解:【那为什么我十二姑姑认为是我十一姑姑和十三姑姑搅黄的?】
系统:【十二公主是真心喜欢文禀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而且据文禀霖所说,之前他母亲已经同意他尚公主了,突然改变主意,让人有点儿想不通。】
【于是十二公主就追问原因,文禀霖就隐晦地解释了。说是在一次宴会上,文夫人无意听到了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说的一些话,这才改了主意,坚决不允许儿子娶十二公主,并且悄悄摸摸以最快的速度给儿子定下了婚事。】
【十二公主不忍文禀霖为难,便没纠缠。毕竟,两人之间没有长辈参与,也没有媒妁之言,之前只是口头那么一说,即便十二公主想找文夫人说理都没地说去。】
【更何况,她一向骄傲,不可能自降身段,死皮赖脸嫁到一个婆母都不欢迎她的婆家。于是,两个人就那么结束了。】
听阿桶说起这个,十二公主看向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目光中还是恨意满满。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毫不客气地瞪回去。有病吧,自己看上的男人娶了别人,关她们屁事。先前水火不容大打出手的两人,此刻同仇敌忾,又把手攥在了一起。
沈知诺十分好奇:【那文夫人到底听到了什么?】
系统:【那是成国公夫人举办的一场赏花宴,邀请了京城不少有来往的官眷夫人小姐们,成国公是当年陪着老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成国公夫人和宫里大部分的嫔妃娘娘们也都相熟,但娘娘们不能出宫,她便给在京的几位公主都送了帖子。】
【但有的公主要么事忙走不开,要么自恃身份不愿意去,所以最后也没去几个。十一公主那时候十五岁,十三公主十四岁,两人正是喜欢到处玩的年纪,便都去了。】
【后来两人玩累了,便走到花园一处无人的角落去歇息,两人东聊西聊,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前朝一位公主也喜欢办赏花宴,不过那位公主赏的不是花,而是貌美如花的男子,说起美男子,两人自然而然就又聊起那公主喜欢养面首的事来。】
【两人处于青春期,对男女之间的事不是很懂,但又自认为很懂,便故作老成一气瞎聊,一会儿聊你打不打算养面首啊,一会儿又问彼此你打算养几个啊,反正聊得很开心。】
听到阿桶说起这些,太子额头直冒汗,阿桶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可别把诺儿和慧儿给教坏了。
沈知诺:【那这和我十二姑姑有什么关系?】
系统:【据传闻,前朝公主也长得十分妖艳,所以两个公主就又想到了十二公主,说像她那样的,估计到时候比她们俩养的面首都多,还有鼻子有眼地说起十二公主府的侍卫怎么怎么英俊之类的,说保不齐那就是她的面首。】
十二公主以前只是从文禀霖那隐晦听了一些,当时碍于颜面并未详细追问,所以一直不知道十一和十三到底说了什么。
此刻听到她们竟然在背后这么恶毒地编排她,她气得直咬牙,恨不得冲上去给那两个长舌妇两个大嘴巴。
可刚要动,就见皇帝冷冷瞪了过来,当即又坐了回去。暗自下决心,回头一定要狠狠抽她们一顿。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心虚地低下头去。过了太久了,她们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了。
沈知诺:【那我十二姑姑府上的侍卫是她养的面首吗?】
系统:【不是。但十二公主的确是个超级颜控,她府上的下人全都是容貌周正的,一个丑的都没有。】
沈知诺能理解:【谁不喜欢看漂亮的人呢,我也喜欢。】
系统:【小主子最漂亮。】
沈知诺已经对小黑狗的无脑吹捧麻木了,追问:【那我十一姑姑和十三姑姑她们俩聊天,说自己就说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说我十二姑姑。狗狗,你觉不觉得,我十一姑姑和十三姑姑好像对我十二姑姑十分不满?】
系统:【敌意肯定是有的。】
沈知诺:【为什么?她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吗?】
系统:【三人年纪相仿,但十二公主容貌最美,母妃是皇贵妃所以身份也最尊贵,在承武帝面前又最得宠,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难免会有一些嫉妒。】
【再加上十二公主一向嚣张跋扈,除了对你澜真姑姑还算尊敬外,在其他公主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但凡每回有什么赏赐,她都要先挑,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常年被她压着一头,对她一直不满。】
【但两人那日在成国公府说的那些话,应该就是聊上头了,口无遮拦了而已。当时就她们俩在那,她们并不知道她们说的话被别人暗中听了去,而且那时候两人也不知道十二公主喜欢文禀霖,所以不存在故意使坏。】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齐齐朝着承武帝点了下头。看吧,她们就是被冤枉的。
十二公主抿了抿嘴唇,神色依旧紧绷。不管有意无意,破坏了她的姻缘就是破坏了。
系统接着说:【本来文夫人就不大同意儿子为了尚公主而放弃仕途,这下一听十二公主居然还养面首,别管是真是假,她都当了真,这下就有坚决反对这门婚事的理由了,当日回去就开始暗中给儿子张罗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沈知诺:【那后来呢?】
系统:【那之后,十二公主就恨上了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
沈知诺:【那我十二姑姑至今未婚,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系统:【是,十二公主对文禀霖念念不忘,再看别的男人就都不满意,所以一直单身至今。】
沈知诺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六年前,我十二姑姑十五岁,那今年也才二十一岁,也不算大。】
系统:【年华正好。】
沈知诺:【那她不是抢了我两个姑姑看上的男人吗?她怎么不和他们中的哪一个成亲?】
系统:【十二公主根本就不喜欢他们,她那么做,纯粹就是为了膈应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她把那两个人勾搭得对她神魂颠倒后,便不再搭理他们。】
沈知诺:【能被我十二姑姑勾搭走,那说明那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并非真心喜欢我十一姑姑和十三姑姑。】
系统:【正是如此。但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不这么认为,她们觉得是十二公主仗着美貌故意行凶。】
沈知诺:【……这话是谁说的?】
系统:【是十一公主去找十二公主对峙的时候说的。】
沈知诺:【那两个男人呢?】
系统:【两人先是各自背叛了一位公主,又被十二公主给甩了,自觉颜面尽失,最后都远离京城,到外地去了。但他们在离开京城时,都被人套麻袋狠狠揍了一顿。】
沈知诺好奇问:【谁打的?】
系统:【两个人分别是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派人打的,就是各自打各自的负心汉。】
听完这乱七八糟的一堆事,沈知诺脑中只蹦出一个词,因果循环。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哎,都是公主了,吃喝玩乐那么多事情做,就不能都好好的嘛。】
系统:【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知诺:【那关于我三个姑姑,还有别的事吗?】
系统又翻了翻:【对了小主人,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说。】
沈知诺:【关于谁的?】
系统:【关于那个文禀霖的,在和十二公主相关的剧情里,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十二公主为了文禀霖一直没成亲,一直到死都还在念着他,殊不知她的一腔真情只是错付罢了’。】
沈知诺小眉头一皱:【狗狗,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当年文禀霖是骗我十二姑姑的?】
十二公主也是一愣,攥着帕子的手一紧。是啊,此话到底何意?
系统:【小主人,那阿桶就不知道了。】
阿桶不知道,可太子和承武帝心中却都有了数。
那个文禀霖应该是喜欢十二公主的,毕竟十二公主确实长得美,身份也够尊贵,只要尚了十二公主,一世荣华富贵,自是不在话下。
但在大部分男人都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不是每个人都像大驸马薛致庸那般淡泊名利的。
这些年,文禀霖在官场上名声颇好,踏实肯干,办事能力强,且待人接物妥帖周到,年纪轻轻就被提拔到了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前途可谓不可限量。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想干事的。
站在男人的角度来想,这个文禀霖很有可能是在答应十二公主之后,又反悔了。
十二公主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年也一直在默默关注文禀霖,想到他如今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家中妻子也生了两个孩子……
十二公主略一思索,便什么都明白了。
是啊,但凡有本事的男人,哪个愿意屈尊于妻子之下,仰妻子鼻息而活。
但他即便后悔了,也该跟她坦诚相告,不该骗她,让她以为,这么多年他也是活在痛苦之中。
突然之间,十二公主好想大笑,笑她自己像个笑话。
阿桶也不知道,沈知诺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再多想,又问:【狗狗,那我十二姑姑是怎么死的?】
系统:【二皇子围了京城的时候,十二公主被人抓了,押上城楼,刀架在她脖子上,逼二皇子退兵。】
沈知诺想起十二皇子和六皇子的事,【该不会我二皇叔没管我十二姑姑吧?】
系统:【二皇子管了,可十二公主却不想让二皇子受自己掣肘,自己撞到了刀上,结果了自己。】
沈知诺看向静静坐着的十二公主:【我十二姑姑好狠呀。】
是啊,好狠!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齐齐看向十二公主,目光中多了些敬佩。敬佩她不畏生死的胆量,这一点可比她们强多了。
同时,二人心底也升起畏惧,对自己都下得去狠手的人,那要是砍别人脑袋,岂不是更加干脆利落?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对视一眼,都在想着,要不以后还是别和十二对着干了,毕竟以前的事,要仔细算起来,大家谁也不无辜。
承武帝看向十二公主的目光是赞赏的。勇敢无畏,不惧生死,这才是他的女儿。
沈知诺一时想不出更多的问题,便把手里拿着玩了半天的花插在老皇帝的发髻上,随后拍着小手笑了:“皇爷爷好看。”
沈为清扑哧一声笑了,沈为晏也跟着笑,文安郡主扯住大哥的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太子横了几个孩子一眼后,自己扶额忍笑。
承武帝哭笑不得,可也不敢摘下来,诺儿这孩子好不容易愿意和他亲近,别说往他头上戴花,就是往他头上扔土,他也得受着。
他把小姑娘放在地上,看了一眼沈为晏:“时辰不早,为晏带着弟弟妹妹先去凤仪宫,告诉你皇祖母,待会儿朕和你们父王过去用膳。”
沈为晏应是,抱起诺儿,招呼沈为清和文安郡主一起行礼告退。
等孩子们都走远,承武帝冷哼了一声,“你们可真给朕长脸。”
三个公主瞬间起身,都跪到了地上:“女儿有错,请父皇息怒。”
承武帝指着十一和十三公主,“你们两个,身为公主,竟然学那市井长舌妇,没事在背后慌乱编排他人,再多跪一个月。”
啊?又多一个月?那得错过多少热闹啊?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都傻了眼,在心底哀嚎不止。
承武帝随后又看向十二公主:“你也罚俸一年,到小佛堂跪上一个月。”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齐齐震惊,她们可不想和十二跪在一起,可又没人敢开口请承武帝给十二公主换个地方。
十二公主扫了两人一眼,倒是无所谓,磕头应是,随即抬起头来:“父皇,女儿想先去办点事,办完即刻去小佛堂跪着。”
承武帝:“你要做什么?我可警告你,文禀霖可是朝廷命官,你可不能胡来。”
十二公主:“父皇放心,女儿不会杀他,只是想找他问个明白罢了。”
这事搁在谁身上,谁都想弄个清楚明白,承武帝略一思索,点头:“准了。”
一听有戏可看,十三公主试探着开口:“父皇,要不女儿陪着”
承武帝冷声道:“你们两个给我老老实实去小佛堂跪着去。”
随后起身,“老大,走吧,去你母后那里吃饭。”
太子应是,跟了上去。
三位公主恭送二人离开,随后起身。
十二公主不屑地扫了一眼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
那轻蔑的目光中透露出的狠意,吓得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齐齐后退半步,两人的手又不知不觉又握在了一起:“你想干什么?”
十二公主笑了:“放心,本宫先去料理男人,咱们的账,等回头到了小佛堂再算。”
说罢,脸色一沉,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第52章
十二公主快步走了, 十三公主气得一甩十一公主的手:“她想干什么?咱们是不小心搅黄了她的婚事,可她也搅黄了我们的事啊。”
十一公主翻了个白眼,掏出帕子擦了擦两人刚刚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转身就走:“谁知道那死丫头要干什么,要骂, 那就骂,要打, 那就打,如今这个时候,谁还怕她不成。”
十三公主一想乐了, 抬脚追上去:“就是说呢, 以前咱们不敢惹她,可如今搞不好她二哥就是大孝子呢,没听那个阿桶说,老二也围了城嘛。”
十一公主:“先别说那些,先回去收拾东西, 待会儿到了小佛堂再说。记得带些话本子什么的,好打发时间,不然干跪上两个月, 人都要憋死。”
十三公主点头:“行,那我多带几本。”
说完垂头丧气:“哎,就是这两个月不知道要错过多少事, 早知道咱俩就不打了。你掐得我胳膊现在还疼呢, 肯定紫了。”
十一公主斜眼看她:“现在放这样的马后炮有什么用, 刚才要不是你先动手,我能打你?你下手也不轻,我头皮现在还麻着呢。”
想到先前自己手里的几根头发, 十三公主神色讪讪:“十一姐,到小佛堂咱们好好的,别打了吧,那个死十二一来,肯定要找咱俩麻烦……”
两个人说着话走远了——
太子和承武帝往凤仪宫走,走出一段距离,太子低声提醒道:“父皇,方才阿桶说老二也围了京城。”
承武帝捋了捋胡须,冷哼一声:“朕听到了,也早料到了。”
“这个老二带兵打仗是把好手,可也最有野心,即便别人不反,他也定然是要反的。”
太子点头,提起先前在尚书房说了一半的话题来接着说:“父皇,那这次让所有藩王一同回京,边关那如何安排?是提了副将上来暂时顶一阵子,还是派人过去?”
承武帝:“朕正想和你商量这个事,老二那里,把狄燧调过去。”
太子:“狄将军倒是个合适人选。”
承武帝:“不过不能让他全家过去,让他送个儿子入宫来。”
太子有一丝迟疑:“父皇,这样会不会伤了狄将军的心?”
承武帝摆了摆手:“太子,身为君王,切忌心慈手软,咱得吸取经验教训,往后这种封疆大吏,必须留家眷在京。”
太子:“儿臣受教,那儿子回头草拟一道圣旨,请父皇过目。”
承武帝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凤仪宫,伸手拍拍太子的肩膀:“走,先去用膳,这些事回头再说。”
太子应是,跟着承武帝一起走进凤仪宫,刚进殿门,承武帝就笑着说:“皇后,今儿晌午吃什么?”
皇后听到声音看过来,一眼瞧见承武帝头上戴着的那朵玫红色的大牡丹花,当即笑出来:“陛下今儿怎么也学起我们诺儿来了?”
承武帝伸手一摸头上的花,“呦,忘了。”
说罢,瞪了一眼太子,低声抱怨:“你也不提醒一下朕,就让朕戴着这花招摇过市,走了这么一路。”
太子忍笑拱手:“儿臣知错。”
沈知诺正在桌前摆弄她的那些花,听到皇后说话,也跟着看过去,仰起小脑袋打量了老皇帝两眼,笑得眉眼弯弯,小奶音满是俏皮:“皇祖母,那是诺儿给皇祖父戴的花花,好看吧。”
皇后伸手把小团子抱进怀里,亲了又亲:“我的乖乖可真能干。”
沈知诺嘿嘿笑,伸手在桌上拿了一朵正红色的牡丹,踮起脚尖戴着皇后头上:“皇祖母也有花花。”
皇后笑着扶住头上的花:“慧儿,快,把镜子拿来,让皇祖母瞧瞧。”
文安郡主应声,笑着跑去梳妆台那,把桌上那面小的铜镜搬过来,送到皇后面前。
皇后左右照了照,笑得合不拢嘴:“嗯,好看。”
沈知诺见皇后是真开心,也跟着嘿嘿笑。
十一皇子得到信也过来蹭饭,一进门,沈为清就扑上去抱住十一皇子胳膊:“十一皇叔。”
十一皇子三两下把黏人的侄子从胳膊上扒拉下去,给承武帝,皇后和太子请安,孩子们也给十一皇子请安。
随后,沈为清蹲在小姑娘身旁,小声怂恿:“诺儿,你去给十一皇叔也戴一朵。”
十一皇子耳聪目明,听到之后,看了过来。
沈知诺看了一眼从头到脚都冷冰冰的十一皇叔,摇了摇头,踢了二哥一脚,小奶音轻轻的:“叔叔会生气,要戴你去戴,诺儿不去。”
十一皇子看了一眼小胖姑娘头上的大粉花,又看了一眼文安郡主头上的黄色牡丹,随后又看了看皇帝和皇后头上的花,视线最后落在了花瓶里插着的花上,看了好几眼,这才把视线移开。
沈为清眼睛尖,把十一皇子的视线轨迹看了个遍,最后十分确定他十一皇叔想戴花。
于是又凑到小妹妹身边去,“诺儿,你信二哥的,你去给十一皇叔戴,他不会生气的,二哥保证,不然的话,回头你打二哥,怎么打都行。”
他可太想看看棺材脸的皇叔戴上花是什么样了。
沈知诺歪着小脑袋偷偷打量了一下十一皇子,犹豫了一瞬,拿了一朵蓝色的牡丹慢慢走过去,小圆手举起:“十一皇叔,送你花花。”
十一皇子嘴角微微扬起,伸手接过,随后摸了摸小姑娘后脑勺:“多谢诺儿。”
见十一皇叔收了花心情很好的样子,沈知诺也很开心,拍着小巴掌笑了笑,转身跑走了。
十一皇子把花举到自己面前,转动花柄专注地看着。
没一会儿,彩娥进来传话:“娘娘,膳食准备妥当。”
沈知诺见是彩娥,在心里和系统聊天:【狗狗,彩娥现在好像很受我皇祖母的器重呢。】
小黑狗跳出来:【好人有好报。】
沈知诺盯着彩娥:【就是不知道她对我爹爹死心了没有。】
太子端着茶杯的手一抖,看向自家小女儿,就见小胖娃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目光跟随彩娥移动,他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诺儿这孩子,一天天跟个小大人似的,净操些闲心。
小黑狗:【小主人不用担心,你爹爹不会动心的。】
沈知诺有些骄傲地说:【那当然,我爹爹对我娘亲那可是一心一意。我就是好奇彩娥什么时候放弃我爹爹,把目标转向我十一皇叔。】
十一皇子慢慢转动花杆的手一顿,眼帘掀起,看向彩娥。
彩娥和皇后说完话,目不斜视退了出去。
十一皇子再次垂眸,接着慢慢转动手里的牡丹花。
沈知诺盯完彩娥,有些纳闷:【彩娥不光没看我爹爹,连我十一皇叔都没看呢,难道她又看上我别的叔叔了?】
小黑狗:【那就不知道了,剧情里没写那么细的。】
沈知诺的视线一直在彩娥身上,可皇后的视线却是在自家冰疙瘩儿子身上,十一皇子目不转睛打量彩娥那几眼,她可是看的真真切切。
皇后心思一动,起了个念头。
可一想这么多年,因为老十一婚姻一事上操的那些心,她就觉得还是再看看。
这个死孩子,就跟那断了七情六欲的和尚似的,不动凡心,给他挑了那么多姑娘,他都不要。
所以这回,别说她有可能想多了,就算老十一对彩娥真有意思,那这回也得等他自己开口,她可不会再主动找气生了——
十二公主回了景坤宫,一言不发,回到自己屋内,换了一身端庄大气的华服,随后带着两个宫女往外走。
见女儿盛装打扮,却又面色不虞,皇贵妃喊着她:“嘉阳,你这是要去哪?”
十二公主急着去见文禀霖,脚步未停:“母妃,等女儿办完事,回来再和您说。”
皇贵妃从昨儿宴会上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此刻见十二公主明显有事,怎能安心放她出去:“嘉阳,你非要让母妃担心是吗?”
十二公主无奈,只得停下,挥手让宫女出去等她,走回皇贵妃身边,拉着她坐下:“母妃,您别担心,女儿无事。”
皇贵妃握住女儿的手:“你刚去见了你父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十二公主不想跟母妃说自己和十一十三两个死丫头的那些破事,免得母妃回头要生那两个死丫头的气,搞不好还要找她们母妃敲打。
她们小辈的事,她自己来解决,不想搞得那么复杂。再说,至今为止,那两个死丫头在她手里也没讨着便宜。
想了想,她只说:“二哥往后也会造反,也围了京城。”
皇贵妃脸色一变,捂着心口:“是那个阿桶说的?”
十二公主点头:“是,父皇和我大哥也听见了。”
皇贵妃:“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二哥心里对老大做太子这件事,一直都是不服气的。你父皇当时可说了什么?”
十二公主摇头:“没说,当时宝宁在呢,父皇什么都没说。”
皇贵妃:“那可还说了别的?你二哥围了城,后来怎样?”
十二公主不想说自己死了的事,摇了摇头:“没说。”
皇贵妃又问:“那阿桶可提起你三哥?”
十二公主:“也没提。宝宁问了两句就没再问了,玩去了。”
皇贵妃有些失望:“宝宁这孩子,问个事怎么还三心二意的呢。”
想起那圆滚滚的小娃娃,十二公主提醒:“母妃,宝宁才三岁。”
皇贵妃:“也是啊。那这样,回头你没事多去宝宁面前逛逛,说不定就能听着了呢。”
十二公主:“逛不了,我父皇罚我去小佛堂禁足一个月。”
皇贵妃皱眉:“为何?就算你二哥造反,和你又有什么相干,就算要罚,也是罚本宫,凭什么罚你?”
见皇贵妃生起气来,十二公主忙安抚:“母妃,您别气,不是为了二哥的事,是女儿和十一十三以前闹了些口角,父皇这才罚的。”
皇贵妃面色缓和:“那是只罚了你,还是连十一和十三一起罚了?”
十二公主:“都罚了。母妃放心,女儿自己能解决,您不要插手,二哥三哥的事还没弄清楚,这阵子您最好深居简出,少露面。”
皇贵妃点头:“我知,我这两日头风犯了,哎呦,不行了。”
说着,皇贵妃扶着脑袋躺到了榻上:“来人呐,给本宫传太医。”
十二公主忍不住笑了,随后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外,脸色沉下去,带着宫女直奔六部——
一行人很快到了六部衙署外头,十二公主吩咐一个宫女:“去礼部把文禀霖喊出来。”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都目露震惊。
二人在十二公主身边服侍多年,对自家主子和文探花那些过往一清二楚,自从文探花成亲之后,时常帮自家公主打听他的事,可这么多年,自家公主一向只是暗暗关注,从没找过他。
难不成,公主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火热,打算明抢了?
十二公主看出两个宫女的心思,横了她们一眼:“想什么呢,赶紧去。”
一名宫女忙应了一声,转身跑走了。
十二公主一甩袖子,转过身去等。
没一会儿,宫女带着文禀霖回来,“公主,文大人到了。”
文禀霖看着那窈窕多姿的女子背影,下颚线紧抿,躬身一礼:“微臣文禀霖,参见嘉阳公主。”
十二公主缓缓转过身来:“文大人不必多礼。”
文禀霖起身,看到面前女人那张美得摄人心魄的面容,目光闪烁。
十二公主嘴角微微上扬,在男人打量她的同时,她也慢慢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几年过去,他身上褪去了二人刚见时候的青涩,多了成熟和稳重,容貌上却丝毫没有褪色,仍旧是那么英俊,甚至比以前更有味道。
十二公主把这么多年父皇母妃给她选的那些男人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那些人没有一个比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好看。
她想起阿桶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颜控?对,就是这个词。
一瞬间,她突然原谅了自己的愚蠢和痴心错付。谁让她是个颜控呢是吧。
她笑了,笑得妩媚,妖艳,格外耀眼。
文禀霖的呼吸一滞。
十二公主笑过之后,渐渐冷了脸:“看够了吗?”
“微臣冒犯。”文禀霖忙低头,余光瞥见不远处有同僚走过来,又赶紧开口:“不知公主传臣过来,有何吩咐。”
十二公主往前走了半步,满满的压迫感:“本宫听说,当年文大人答应本宫之后,又反悔了,这才叫令堂帮你匆匆定下婚事。”
阿桶的话说得并不清楚,这话是她编的,就是为了诈一诈他。
文禀霖听完,面色微微一变,刚要开口,十二公主打断他:“文禀霖,是男人,就说实话。”
说完又笑意盈盈补充一句:“放心,本宫不会对你如何。这么多年,你看本宫可曾骚扰过你一回,本宫不过是想求个明白,和前尘往事做个了断罢了。”
文禀霖沉默一瞬,拱手,鞠躬:“臣,有负公主。”
十二公主暗道果然:“那你当时为何不同我说实话?你若说了,我并不会纠缠于你。”
文禀霖垂眸:“臣是个懦夫。”
话说到这份上,十二公主也无需再问,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文禀霖抬头,神色愧疚:“公主,对不住。”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十二公主突然转身,拎着裙摆冲过来,对着文禀霖,当胸狠狠踹了一脚,直接给他踹得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随后又跑过去,在文禀霖震惊错愕的目光中拎着他的脖领子,将他薅起来,朝他眼眶上来了一拳,打得文禀霖低呼一声,捂住眼睛。
十二公主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两个宫女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直到自家公主走出去好远,两人才回过神来,急忙跑着去追。
追上去之后,两人忍笑,一个上去查看十二公主的手:“公主,手打疼了没?奴婢给您吹吹。”
一个攥着拳头,语气兴奋:“公主您可真威武。”
“不过公主,下回您要打谁,您吩咐奴婢动手,您别伤着自己。”
十二公主一言不发走着,走着走着,突然又掉头往回走。
两个宫女抱住她的胳膊:“公主,您做什么去?”
殴打朝廷命官,可一,不可二,不然要被言官弹劾的。
十二公主一本正经道:“我刚才打的顺序不对,我得重打。”
之前二哥教过她的,她刚才应该先打他一拳,再踹他一脚的,免得把人踹远了,还得追上去补拳。
两个宫女哭笑不得,一人抱着一条胳膊,将人转了一圈,扶着往回走:“公主咱回吧,那样的人您打他都是便宜他了,多打一回多便宜他一回,咱不能总让他占便宜不是。”
十二公主回头瞅了一眼,就见文禀霖捂着一只眼睛正和一个官员说着什么,她一想宫女说的也有道理,遂作罢。
想着皇贵妃怕是还在看太医,她也不回景坤宫了,让一个宫女回去给她收拾东西,再顺便去请十八公主,她直接奔着小佛堂去了——
十二公主到的时候,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正在佛堂偏殿的蒲团上盘腿坐着小声说话,一见十二公主过来,两人忙跪好,趴在书案上,打开一本佛经,无声念了起来。
十二公主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两人的蒲团:“跪到边上去,本宫要跪在中间。”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本来还在为十二公主先前放下的狠话而担心,两人都商量半天了,要是十二来了要找茬,她们该怎么办。
眼下见她不过是想跪到中间,两人大感意外的同时,紧绷的神经也跟着一松。
虽然讨厌十二公主这不管什么场合都要站中间的臭毛病,但也懒得和她争,都抱着自己的蒲团往旁边挪了挪,把中间位置让给了十二公主。
十二公主去一旁挑了个新的蒲团过来,放在中间,跪了上去,趴在书案上,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们在念什么?本宫头一回跪佛堂,没经验。”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齐齐翻白眼:“说的好像自己多高贵是的,我们也是头一回好吧。”
十二公主也不计较,看了一眼十三公主面前放着的那本经书,伸手就要去拿。
眼看着十二公主的手就要挨到经书,十三公主一把扑上去用身体盖住:“这是我的,我还要看呢。”
十二公主便又伸手去另一边,去拿十一公主面前的,怎知十一公主也一把抢了回去:“我也要看。”
十二公主看着两人戒备的神情,冷笑一声:“我知道了,你们这根本就不是经书,怕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十一公主语气讥讽:“就算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又关你屁事。”
十二公主起身就往外走:“你们胆敢在佛堂不敬佛祖,我去告诉父皇。”
十三公主见十二公主不像作伪,一把抱住她的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动不动就告状,你烦不烦。”
十二公主居高临下,把手一伸。
十三公主不情不愿把书拍到十二公主手里:“给你。”
十二公主打开经书,就见里面夹着一本书,她念了念书名:“《风流俏寡妇和山大王》。”
十二公主念完,一脸嫌弃地把书举远了些:“身为皇家公主,竟然看这样低俗的东西。”
已经被发现了,十三公主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跪了,直接把鞋子一脱往旁边一丢,盘腿坐在蒲团上:“少阴阳怪气的,我和十一姐马上就成寡妇了,怎么就不能看。”
十二公主:“你们这是咒你们家驸马去死啊。”
十三公主这才想起十二还不知道她俩要休夫的事,也不想和她说,免得招她笑话。嗤了一声,伸手:“爱看看,不看还我,我还没看完呢。”
十二公主把书扔还给她,又对十一公主伸出手。
十一公主一副没所谓的态度,直接把话本子从经书里拿出来,扔给她,随后也盘腿坐了下去,伸手到不远处的果盘里拿了个果子,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十二公主接过书一看,“《狐狸精公主和她的大将军、们》?”
还“们”,到底有几个大将军?
“腌臜。”她冷哼一声,把书丢还给十一公主,随后跪回了蒲团上。
跪了一会儿,见两人一个盘腿看话本子,一个盘腿啃果子,她也不跪了,又去拿了两个蒲团,摆到书案对面,三个蒲团摆在一起,直接躺下去了。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齐齐看过去,就见十二公主已经头枕双手,闭上了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十一公主朝十三公主使了个眼色,十三公主清了清嗓子,用手罩着嘴,压低声音:“哎,十二,你老实交代,你府上那些容貌俊俏的侍卫,真不是你的面首吗?”
“有病!”十二公主睁眼,瞪了两人一眼,又闭上了。
十一公主手撑下巴,蹙眉思索:“那你又没有驸马,又不养面首,你该不会还没有过男人吧?”
这话一出,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齐齐震惊:“你该不是,为了那个文探花,守身如玉至今吧?”
十三公主双手捧脸:“我的天,你这是守活寡啊。”
十二公主从身下抄起一个蒲团砸向两人,脸颊微红,怒道:“关你们屁事。”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合力接住蒲团,看着恼羞成怒的十二公主,两人沉默一会儿,齐齐笑倒在地上。
“我的天,你果然是。”
“这么多年,你错过了多少乐子啊。”
“啧啧啧,真没看出来啊,十二,你白长了一张妖精的脸。”
十二公主见两人笑得跟个癫子,忍了一会儿,实在忍无可忍,从地上爬起来,撸了袖子冲过去按住两人就掐,怎知越掐两人笑得越疯狂,最后都笑岔气了,捂着肚子爬不起来。
十二公主懒得再理,起身,朝两人屁股各踢了一脚,又回去躺着。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笑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一个揉脸,一个揉肚子,都趴在地上不起来。
三人都沉默着,佛堂内悄无声息,只听窗外的鸟鸣。
良久,十一公主偏头,从书案底下看向十二公主,语气郑重:“十二,对不起啊,是我和十三口无遮拦,害你错失了文探花,才让你守了活寡到现在。”
原本正儿八经说得好好的,可一说到后面这一句,她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十三公主也跟着笑,笑过之后也说:“十二姐,对不起哦。”
十二公主哼了一声:“做都做过了,假惺惺道什么歉,再说,你们看上的男人不也被我勾搭走了嘛,咱们算扯平了。”
说到这,她侧过身,从桌子底下看着两人:“不过说实话,你们两个挑男人的眼光真的很差,那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用得着你说。”十一公主冷哼一声,反唇相讥:“我看你那探花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十二公主:“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刚才揍了他。”
一听这话,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对视一眼,都两眼放光,一同起身,绕过书案一左一右坐到十二公主身边,一人推她一下:“说说,怎么打的?”
十二公主闭眼:“不说。”
十三公主趴到十二公主身边,“十二姐你就说说呗。”
一听那腻歪歪的声音,十二公主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少恶心人。”
十三公主又说:“你要是说了,那我和十一姐告诉你我们俩是怎么死的。”
一听这个,十二公主来了兴趣,睁开眼,坐了起来:“我就先打了他一拳,然后又狠狠踹了他一脚。”对,就是这个顺序。
十一公主听完直摇头:“你这个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放开手打,你该学我和十三,等他出了宫,让人套上麻袋,拖到无人的巷子里,狠狠揍一顿,这才解气。”
十二公主挥手:“不说那晦气的东西,来,说说你们俩是怎么死的?”
见一向一副死傲娇脸的十二公主竟然对她们俩的死因这么感兴趣,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都有些无语,这个死十二还真是巴不得她们死呐。
不过分享欲望到底还是战胜了心里的不爽,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阿桶说的那些话添油加醋地说给十二公主听。
十二公主听得啧啧称奇,最后感叹道:“我就说你方才怎么说要做寡妇了,原来是这样。”
说罢,又鄙视地打量二人:“我就说你们俩挑男人的眼光很差吧。”
两人齐声回怼:“说的像是你的眼光很好似的。”
十二公主摊手:“所以我就不找了啊,往后我就养面首。”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深表赞同,连连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
三人都笑了。
笑过之后,突然意识到,几人之间还从来没有这样和谐过,对视片刻,都觉有些尴尬地错开视线。
沉默片刻,十一公主转移话题:“咱们要在这待这么久,不知道要错过多少事。哎,十二,你家二哥和三哥的事,你也还不知道呢吧,你不急吗?”
十二公主:“急什么。”
话音刚落,十二公主的宫女就拎着大包小包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十四岁的十八公主。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看到来人,都觉稀奇,十三公主问道:“小十八,你怎么也来了,你也挨罚了?”
十八公主走上前来,给三个姐姐依次行礼,随后才回答十三公主的话:“回十三姐的话,是十二姐让我来的。”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看向十二公主,十二公主挥手让宫女出去,这才拉着十八公主坐下,问:“你最近还在忙着四处赚银子吗?”
十八公主点头:“十二姐可是有生意介绍?”
十二公主:“昨天宫宴你也在场,发生什么,你都知道吧?”
十八公主乖巧答:“知道,皇兄们要造反,父皇要找出‘大孝子’。”
十二公主点头:“对,就是这些事。我挨罚了,要在这里禁足一个月,但我不想错过外头的事。从今天开始,你把外头的事说给我听,我给你钱。”
十八公主眼睛一亮:“给多少?”
十二公主:“一天一百两。”
十八公主当即就笑了,朝着十二公主就作揖:“多谢十二姐。”
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十二说的“不着急”是因为这个,她们凑过来,笑着说:“辛苦你了十八。”
十二公主指了指十一和十三,看着十八公主叮嘱:“我花的银子,只能讲给我一个人听,她们要是朝你打听,你另外收她们银子。”
十八公主便眼巴巴看向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两人当即表态:“给给给,我们也给,一人一天一百两,不让你白跑腿,不过你得打听详细点。”
十八公主笑着朝几人作揖:“谢谢姐姐们照顾十八。”
十二公主点头:“行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天黑再过来。”十八公主说道,乐得一蹦一跳走了。
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三人齐齐叹了口气:“可怜见的。”——
康妃宫里,康妃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窦嬷嬷不知自家娘娘怎么了,从昨儿宫宴上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坐立不安,问了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重复着“这可怎么办”。
康妃转了好一阵子,再次确认:“你再仔细跟本宫说说,琬贵妃是怎么跟你说的?”
窦嬷嬷只得把刚才已经说过两次的话再次说一遍:“老奴刚去了柔福宫,见着了琬贵妃,把您的话原样说了,那药的事也提了,说您想问琬贵妃拿个主意,看后续如何进行,琬贵妃只说了四个字‘自求多福’。”
康妃皱眉:“再没说别的?”
窦嬷嬷点头:“一个字都没多说。”
康妃坐到榻上,面色难看。
窦嬷嬷再一次问:“娘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那边已经都说好了,寿宴已过,再等几天就能成事,您为何”
康妃挥手打断她:“你不懂。”
昨天陛下在大殿上严厉警告,谁也不许把那个阿桶的事说给不相干的人听,不然割了他的舌头。
窦嬷嬷见她神情慌乱,又劝:“娘娘,要不然,老奴去把那药拿回来,这事就算了?”
康妃想了又想,起身往外走:“我去见皇后。”
要死要活,干脆来了个痛快。
还有当年那事,希望那个阿桶也知道真相。
第53章
凤仪宫中, 大家用完午膳各自散去,皇后留了沈知诺和文安郡主在这歇了晌午觉。
皇后上了年纪,眯了一会儿便够了, 起身坐在榻边,守着两个小姑娘。
慧儿对着妹妹侧躺着, 安安静静,睡得乖巧。诺儿圆乎乎的小肚皮一鼓一鼓, 两只小手攥成拳头放在脸侧,仰面朝天,呼呼大睡。
皇后满脸笑容看着两个小孙女, 怎么看都看不够。
方嬷嬷轻手轻脚进门, 走到皇后身边,低声禀报:“娘娘,康妃来了,说来给您请安。”
皇后眉梢微扬。昨儿宫宴过后,她就知道, 一定会有不少人沉不住气,只是没料到第一个来的,竟然是康妃。
方嬷嬷有些不解:“娘娘, 您说康妃她为什么突然过来,这阵子她该躲着您才对啊。”
阿桶的事,皇后不能和方嬷嬷说, 便没解释, 随口道:“怕不是良心发现是, 又或是做贼心虚。”
皇后刚过完生日,今儿心情颇好,方嬷嬷不想让康妃进来惹得皇后生气, 便试探着问:“要不,奴婢去打发了她?”
皇后摆了下手:“你告诉她本宫还没起,让她先在外头候着。”
她知道康妃此刻过来,是为了什么。
她也是真心不愿意见她,可若康妃存心要听阿桶和诺儿说话,即便她此刻挡了回去,那康妃也能找着机会出现在诺儿面前。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在她宫里让她见见诺儿。
刚好,她也想知道,康妃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来害她。
方嬷嬷应是,转身出去,原话转述。康妃点头,没有说什么,只静静坐着等。
约么过了两刻钟,沈知诺睡饱醒来,一睁眼就见姐姐在自己身边睡着。
她翻了两个身,叽里咕噜滚过去,抬起姐姐胳膊搭在自己身上,钻进姐姐怀里,小奶音甜甜的:“姐姐。”
文安郡主本也睡得差不多了,闻声睁眼,看到的就是妹妹灿烂的笑脸,她也笑了,抱住妹妹小脸蛋亲了亲:“诺儿。”
沈知诺嘿嘿笑,也亲了亲姐姐。
皇后听到动静,走了进来,见两个小姑娘都醒了,便笑着将两个小姑娘喊起来,带她们到外间,让人打水来,给两个小姑娘擦了脸,又给她们重新梳了头发,随后让人上了甜羹和点心。
两个小姑娘坐在榻上乖乖吃着,皇后喊了方嬷嬷进来,吩咐道:“去把康妃请进来。”
方嬷嬷应是,转身出门去请人。
沈知诺一听,啃糕点的动作一停,看向门口,在心里说:【狗狗,你之前说,害得方嬷嬷投湖自尽的那个妃子,就是康妃对吧?】
小黑狗瞬间出现在沈知诺面前,蹦蹦跳跳:【是的,小主人。】
沈知诺把手里最后一点儿糕点放进嘴里,随后拿了帕子擦手:【那等会儿她进来,你去扫扫她。】
小黑狗:【好的,小主人。】
可还不等康妃进来,沈为清倒是先一步出现在门口。
中午两个妹妹歇晌午觉的时候,他和大哥回了东宫,之后大哥被父王叫走,他则算着诺儿要醒的时间,赶紧又跑来了凤仪宫。
现在对他来说,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全都没有听诺儿和阿桶聊天来得重要。
而且父王母妃和大哥都有事忙,不能时刻跟在诺儿身边,那替一家子传递消息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坚决不能懈怠。
一进门,见诺儿已经醒了,他暗道怕不是来晚了,先给皇后请了安,随后走过去两个妹妹面前,给慧儿使眼色:“你们醒了多久了?”
文安郡主知道自家二哥是什么意思,笑着说:“二哥,我和诺儿刚醒呢。”
沈为清知道自己没错过什么,笑了,伸手在两个妹妹头上都揉了揉,还捏了捏诺儿头上的小揪揪。
沈知诺见讨厌二哥手又欠,抬起小手就拍了他两下。
沈为清顺势抓住妹妹圆乎乎的小胖手,放在嘴边,作势要咬,声音也夹里夹气:“呀,这是哪里来的馒头呀,白白胖胖看着可真好吃呀。”
沈知诺挣不脱,连忙喊皇后:“皇祖母,快打二哥。”
皇后嗔了沈为清一眼,轻声斥道:“为清你少招惹诺儿。”
沈为清松开妹妹的小手,凑到皇后身边,笑嘻嘻道:“皇祖母,孙儿刚才在凤仪宫外头遇见我十八姑姑了。”
一听又有人要来,沈知诺小耳朵竖起来,静静听着。
皇后问:“十八在做什么?”
沈为清:“我小姑姑说,她想给您做双鞋,想问一下鞋码,可她犹犹豫豫不敢进。”
“孙儿就想着,我小姑姑也是一片孝心,便想把她带进来,可我小姑姑非说要先请示过您才好,这会儿还在殿外等着呢。”
皇后心道,这怕不是又一个沉不住气的,只是这十八年纪小小,她能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凑过来见诺儿?
皇后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这会儿没空,你去跟她说,让她换个时候再来。”
沈为清抱着皇后胳膊撒娇:“皇祖母您就见见我小姑姑呗,她在外头站了好半天了。”
皇后被孙子缠得不行,妥协道:“罢了,你去喊她进来就是。”
沈为清笑着应,乐颠颠跑出去了。
和康妃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沉了脸,往旁边让了一下,没有行礼。胆敢谋害祖母的人,他不上去给她一剑就不错了,休想让他行礼。
康妃心事重重,也没在意沈为清的失礼,跟着方嬷嬷往内殿走。
沈为清跑到外头,就见十八公主手里抱着个绣筐,正翘首以盼,见他出来,忙笑着迎上来:“为清,怎样?”
沈为清笑着答:“小姑姑,皇祖母让你进呢。”
十八公主高兴地笑了,压低声音,语气真诚:“为清,多谢你,回头姑姑拿了银子,每天分你一百两。”
沈为清忙摆手:“小姑姑,我可不是为了钱才帮你,你要这样说,那就太见外了,我要生气了啊。”
刚才他跑来凤仪宫,远远就见小姑姑在凤仪宫门口徘徊,他走近一问,才得知小姑姑答应替三个在小佛堂罚跪的姑姑们打听消息,为此每天还能赚三百两银子。只是到凤仪宫外头,她却不敢进去。
沈为清知道小姑姑的情况,见她一脸愁容,便主动提出带她进去,小姑姑不肯,他这才先跑去跟皇祖母禀报过。
只是,小姑姑的钱,他可不能要。
见为清这孩子真心不要,十八公主也不再客套:“那姑姑就谢谢你了。”
沈为清:“快走吧小姑姑,康妃在里面,咱们得抓紧进去,免得漏掉什么。”
一听这话,十八公主连忙点头:“好好好,那快点儿走。”
姑侄两人便快步往里走。
方嬷嬷带着康妃走进内殿,康妃上前,给皇后请安,皇后打量她几眼,让她起来。
按照规矩,文安郡主和沈知诺该给康妃请安的,但小姐妹俩和他们二哥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同样不想搭理一个敢害自己祖母的人,便都装作没看见,坐在榻上吃着糕点。
沈知诺见小黑狗蹲在她面前不动弹,在心里提醒:【狗狗,去扫她呀。】
小黑狗蹦跶两下:【小主人,距离太远,扫不到。】
一听宝宁郡主和阿桶聊了起来,康妃心头一紧,看向榻上坐着的小胖姑娘。
皇后给方嬷嬷使了个眼色,方嬷嬷点头,退了出去。
皇后看了一眼沈知诺,就见小胖姑娘貌似专心吃着点心,可一双大眼睛却盯着康妃。
小奶音奶凶奶凶:【狗狗,康妃干吗看着我,她是不是怪我和姐姐没给她请安,可是她压根不配。】
康妃回神,当即想起承武帝在宫宴上的严厉警告,忙移开视线,看向皇后。
皇后虽然不待见康妃,可也不能让小姑娘察觉出她已经知道什么,便神色如常地冲康妃点头:“坐吧。”
康妃应是,坐到了下首的绣墩上。
康妃刚坐下,沈为清就带着十八公主快步走了进来。
十八公主手里拿着个绣筐,走到皇后面前跪下,规规矩矩磕头请安。
看着身形纤细,个子娇小的小姑娘,皇后声音温和,“起来吧。”
十八公主谢恩,起身,又屈膝给康妃行了一礼,康妃心不在焉,敷衍地冲她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十八公主这才拿起绣筐,上前两步跟皇后解释,语气小心翼翼:“母后,女儿最近学了几个新的花样子,就想着给您做一双鞋,想来问您讨个尺码。”
皇后不缺鞋子穿,且不说方嬷嬷做的一手好女工,就连太子妃也时常给她做鞋,那些皇子妃们就更不用说了。
可她看着十八公主乖乖巧巧,又十分紧张的模样,不想扫了她的面子,便笑着点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孝心,回头让方嬷嬷给你拿双旧鞋量一量。”
一听皇后这是答应了,十八公主当即高兴地笑起来:“多谢母后。”
随即把手里的绣筐往前送了送:“这有几个花样子,都是女儿绣的,母后您选一个吧。”
皇后伸手从绣筐里拿出一叠绣样,仔细看了看,挑了一个云纹的,“就这个吧。”
十八公主伸手接过,有些高兴:“好,就做这个,等回头做好了,女儿就给母后送来。”
“不着急,你也别太累着。”皇后笑着说,随后看了一眼康妃,就见她神色不安又焦急。
皇后在心里冷笑一声,看向十八公主,刚要开口让她先回去。还是把康妃的事情先搞清楚,回头再找机会让阿桶扫十八的脸。
可皇后还不待开口,沈为清就伸手从绣筐里拿起那叠花样,边看,边语气夸张地夸:“皇祖母,小姑姑的绣工可真好啊。”
“要不,小姑姑你给诺儿和慧儿也做一双鞋?”说着,直接将十八公主拉到了两个妹妹那里去。
十八公主知道,为清这是为了给她制造方便接近诺儿的机会,心中感激,却有些忐忑地看向皇后:“成吗,母后?”
皇后一看皮猴孙子那样,就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是心中不解,十八那孩子一向忙得很,怎么也跟为清似的,要往诺儿身边凑。
但见两人都目光殷切地看着她,她便也由着他们去:“只要十八不嫌累,那就做吧。”
十八公主笑着谢恩,坐到沈知诺身边,稀罕吧嚓地摸摸小姑娘的小圆手,笑着对两个小姑娘说:“慧儿,诺儿,姑姑给你们做鞋子,你们想要绣什么样的花?”
文安郡主:“多谢小姑姑,慧儿想要绣兰花。”
“好,就绣兰花。”十八公主笑着说,又问沈知诺:“诺儿呢?”
沈知诺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弯着眼睛:“诺儿要绣小兔子,粉色的小兔子。”
十八公主点头:“好,就绣粉色的小兔子,刚好前阵子姑姑还绣了只小兔子,姑姑找给你看。”说着,在绣筐里翻找起来。
沈知诺原本想先扫康妃的,可距离太远,狗狗扫不到,她便打算下地,走到康妃身边去。
可这会儿看着低头翻找花样的十八公主,便改了主意:【狗狗,你先扫我十八姑姑吧。】
【好的小主人。】小黑狗从沈知诺肩膀上蹦起来,朝着十八公主飞去。
十八公主手一顿,随即稳住心神,装作若无其事,接着翻找花样子。
康妃已经来了许久,心中十分煎熬,本来以为是要先扫她的,结果没想到宝宁郡主竟然临时改了主意。
她不关心十八公主的事,眼下也没有耐心去听什么热闹,于是蹭地起身,走到榻边,非常突兀地从十八公主手里拿过花样子,脸上强扯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这花样子不错,让我瞧瞧。”
康妃此举着实有些没规矩,皇后微微蹙眉,心中不悦。可当着诺儿的面,却也不好说什么。
十八公主正紧张阿桶扫脸的事,被康妃抢了花样子,也没在意,只静静站在一旁,等着那不知在哪的狗狗来扫她。
康妃冷不丁过来,沈知诺吓了一跳,可见康妃确实是在认真看花样子,便也没多想。
只是相比还是个小姑娘显然身上没有什么大事的小姑姑,她此刻更想知道康妃的事,于是再一次改了主意:【狗狗,你还是先去扫康妃。】
小黑狗刚围着十八公主脑袋飞了半圈,闻言应了一声好,中途转去扫康妃的脸,很快扫完,飞回沈知诺面前:【小主人,扫完了,你想先知道什么?】
康妃听到扫完了她,便放下花样子,又努力扯了扯嘴角,朝十八公主笑了笑,说了句不合她这个年纪,便走回绣墩那坐了。
文安郡主靠近十八公主,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榻上坐了,凑到她耳边小小声说:“小姑姑,别着急,都能扫到的。”
十八公主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文安郡主的头。
沈知诺对两人的互动浑然不觉,在心里问:【狗狗,你看看康妃为什么要害我皇祖母?】
一听小姑娘上来就问这个,康妃面色一变,下意识看向皇后,就见皇后面色无波地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惊讶。
康妃心中苦笑,顿时明白窦嬷嬷那药为什么那样顺利就送出去了,原来皇后早就知道了。她就说方嬷嬷对皇后那般忠心,怎么轻易就能背叛的。
也是,有这么个神通广大的阿桶在身边,皇后知道了,也不足为奇。
一想到皇后什么都知道了,在暗中静静等着她主动上门送死,康妃心中就恨极。
也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不过她也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想弄清楚当年赫儿是怎么没的。
皇后把康妃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里,微微蹙眉。这个康妃,莫不是以为她的孩子是她害的?
小黑狗已经翻完了资料,【小主人,康妃一直认为她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九皇子沈赫,是皇后害死的,她害皇后,主要目的是想为她儿子报仇。】
皇后看向康妃。心道,原来康妃还真是这么想的,简直荒唐。
沈知诺气得小拳头一攥:【不可能,我皇祖母那么好一个人。】
可说完之后,想到皇祖母稳坐后宫多年,又有些不确定了,小奶音都弱了下去:【狗狗,那我九皇叔,是我皇祖母害的吗?】
文安郡主的神经也紧绷起来。在两个小姑娘心里,她们的皇祖母是天底下最最好的皇祖母,即便知道皇祖母身为皇后,肯定有她的雷霆手段,才能把后宫治理得井然有序,可两个孩子还是不大相信皇祖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沈为清虽然整日看着没个正形,十分幼稚,可内心却早就过了天真的年纪,觉得即便是皇祖母做的,那也定然是事出有因。
康妃两只手紧紧攥着帕子,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在略显紧张的气氛中,小黑狗终于一锤定音:【不是皇后做的。】
【嘿嘿,我就说我皇祖母不是那样的人嘛。】沈知诺高兴得拍了下小巴掌。
文安郡主心里一松,也笑了,她们的皇祖母就是最最好的祖母。
康妃却是一脸错愕,满眼难以置信,帕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不是皇后?赫儿落水那日,明明有人在湖边看见皇后身边的方嬷嬷了啊。
沈知诺接着问,小奶音里比刚才轻松多了:【那我九皇叔是怎么死的?】
是啊,九皇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在场众人全都竖起耳朵。
康妃身子前倾,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十八公主极其有眼力见,见康妃神情不对,便走过去,先将她的帕子捡起放回她手上,随后又站在不远处,挡在康妃和诺儿中间。
沈为清也起身,走到诺儿身边坐了。
系统:【九皇子八岁那年的夏天,天气特别炎热,承武帝带着大部分后宫和朝廷众臣去行宫避暑。】
【行宫建在山上,有山有水,风景秀丽。九皇子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整天到处跑着玩。受老皇帝的教育理念影响,男孩子们都要放养,所以康妃便也不怎么管。】
【那一天,九皇子跑到湖边去打水漂,恰好十二皇子被一名宫女和一名嬷嬷带着,也在湖边玩。一开始两人还玩得挺好,后来两个小男孩因为抢一块又圆又扁的鹅卵石起了争执。】
【九皇子比十二皇子大两岁,抢夺之间,把十二皇子推到在地,十二皇子的手掌在地上擦破了点皮,便哇哇大哭。】
【九皇子抢赢了,也不管十二皇子哭没哭,做了个鬼脸,继续玩。可那宫女和嬷嬷却吓坏了。】
【她们的主子琬贵妃十分护着自家儿子,就是不管发生任何事,自家孩子永远都没有错的那种熊家长。】
【十二皇子受了伤,还哭成这样,那名嬷嬷和宫女都知道,等她们回去之后,定然少不了一顿好打。】
【那时候琬贵妃还只是琬妃,和康妃位份一样,她也不能去找康妃问罪,所以只会怪罪她们两个奴婢看护不利,把所有气都撒在他们身上,搞不好,她们两个命都葬送了也是有可能的。】
【两人心中怕极了,都觉得最好先帮琬贵妃把这口气给出了,她们回去才能好过些。】
【于是,两人用眼神快速交流,宫女抱着十二皇子往回走,那名嬷嬷则留了下来,趁着九皇子弯腰掷石子之际,从他身后猛地推了一把,把他推到了水里。】
【那水本来也不算太深,可九皇子不会水,掉进水里,呛了几口水之后就慌了,一阵胡乱扑腾,越扑腾越远,最后溺水而亡。】
沈知诺听得心都揪在一起:【那嬷嬷好坏。】
系统:【是好坏。】
沈知诺下意识抬起小脑袋去看康妃,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二哥又挨到自己身边坐了,把她的视线挡得死死的,她左右歪了两下小脑袋,结果全都看不见,只好作罢。
康妃的脸色煞白煞白,神情悲痛,坐在绣墩上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倒。
皇后看了一眼十八公主,十八公主领会,忙走过去,扶着康妃到几步外的圈椅上坐了。
沈知诺接着问:【那个坏嬷嬷就那么看着我九皇叔淹死?】
系统:【她推人落水之后应该也是后悔了,还伸手去够,够了两下没够着,转身就跑了,再没管。】
沈知诺:【没人看见吗?】
系统:【当时是晌午,周围没人。】
沈知诺:【那为什么没有人跟着我九皇叔,服侍他的宫女太监呢,他们都去哪了?】
系统:【九皇子那个年纪,很讨厌别人管着他,经常把下人甩开,等到跟随他的两个太监找过来时,九皇子已经扑腾远了,两人也不会水,等他们找了会水的人来救,已经来不及了,只捞上来一具尸体。】
沈知诺在心底叹气:【那两个太监后来怎样?】
系统:【被打死了。】
又是两条人命。沈知诺又叹了口气,问:【那我不明白,明明是琬贵妃宫里的嬷嬷把人推湖里的,她为什么以为是我皇祖母害的?】
还不等系统回答,就见康妃猛地从圈椅上站起来,朝皇后草草行了一礼:“嫔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脚步踉跄着往外走,可还没走几步,仰面朝天直接栽倒在地。
皇后面色一沉,高声道:“来人,传太医。”
随后制止要过去扶人的十八公主:“别乱动,等太医来。”
十八公主忙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退到一旁。
沈知诺吓了一跳,从榻上站起来,扑到二哥怀里,“她怎么了?”
沈为清见妹妹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显然受了惊吓,伸手摸摸妹妹的头:“不知道,许是病了吧。”
皇后看向几个孩子:“为清,你带着慧儿和诺儿先出去玩,十八也跟着去。”
沈为清应是,弯腰把扯着他袖子的文安郡主也抱起来,抱着两个妹妹快步走了出去。
十八公主抱起自己的绣筐,朝皇后行了一礼,快步追了上去。
几个孩子沉默地出了凤仪宫,又一路沉默地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发现竟然走偏了,沈为清便要换个方向继续走:“咱们去御花园吧。”
十八公主想了想开口:“这里离我和我娘住的落梅轩很近,要不要去坐坐?”
想到落梅轩的情况,沈为清拿不定主意,左右看看两个妹妹,“去吗?”
文安郡主也看向妹妹,“去吗,诺儿?”
沈知诺想了想,小脑袋点头:“去。”
十八公主笑了笑,抱着绣筐先跑一步:“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你们慢些来。”
第54章
十八公主脚步欢快地跑走了, 沈为清轻轻叹了口气,文安郡主也跟着叹气:“小姑姑怪不容易的。”
沈知诺的皇叔叔和皇姑姑们太多了,多得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加上她年岁小,平时很少出东宫, 和这位小姑姑只在宫宴上见过几回,一点都不熟, 平时也就没怎么关注她。
沈知诺只知道小姑姑的母妃静贵人不受宠,小姑姑过得好像挺艰难,其他的并不清楚。
她本想问问哥哥姐姐小姑姑到底怎么回事, 可一想待会儿到了落梅轩, 让阿桶扫一扫来得还更快,于是作罢。
文安郡主拍拍沈为清胳膊:“二哥,我自己走吧。”哪怕她再瘦也有那么重,二哥一直抱着也吃力。
见姐姐要自己走,沈知诺便也踢蹬两下小脚丫:“二哥, 诺儿也自己走。”
“哦,好。”沈为清想着正好要给小姑姑留点时间收拾,便把两个妹妹放下。
沈知诺走在中间, 左边牵着二哥,右边牵着姐姐,三个人慢慢悠悠往落梅轩走。
十八公主脚步轻快, 先一步赶回落梅轩, 一进门, 宫女谷雨就迎了上来。
十八公主小声问:“我娘怎么样?”
谷雨低声答:“贵人先前闹了一阵,不过现在好了,在屋里绣花呢。”
十八公主点头:“好, 我进去看看,待会儿东宫的小郡王和两个小郡主要来,你让立夏烧水泡茶,再端些点心来。”
谷雨一脸为难:“公主,点心没了。”
十八公主有些吃惊:“我昨儿刚做的那些,全都没了?”
谷雨:“静贵人先前发病的时候,全都扔在地上摔碎了,可惜了,公主花了大半天才做好的。”
十八公主一副习以为常的语气:“没事,回头我再做就是了。只是待会儿孩子们要来,连点儿招待的都没有。”
谷雨想了想:“那要不,奴婢去吕昭仪宫里先借点?”
“不好。”十八公主摇了摇头:“这样,我屋里还有一包核桃酥还没动,你先拿过来顶一下。然后你再去御膳房看看可能领着什么东西,若领不到,你就拿钱买一些,孩子们吃不吃的,我这个做姑姑的总得备着些。”
谷雨点头应是,指了指正殿:“可是公主,屋里还乱糟糟的,奴婢还没收拾完呢。”
十八公主:“没事,我来收拾。”
谷雨说好,转身走向东偏殿去拿核桃酥,顺便告诉立夏去烧水煮茶。
十八公主抱着绣筐进了正殿,就见地上还残留着糕点的碎屑,桌椅板凳也都歪歪扭扭不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十八公主见怪不怪,声音欢快:“娘,我回来了。”
静贵人正坐在临窗榻前绣花,闻声抬起头来,笑了:“冉儿,你回来了。”
十八公主走过去,放下绣筐,凑过去靠在静贵人身上,亲昵地问:“娘,您今儿绣的什么花样子?”
静贵人放下手里的绣绷,把身边那一摞帕子拿过来,递给十八公主,“今儿绣的是竹子,和之前的兰花一样,也是十条,娘再绣几日,凑够五十条,你就可以往绣坊送一趟了。”
十八公主笑着说好:“娘,女儿今儿新找了一个差事,最近能赚不少银子,你这阵子就不要绣那么多,歇歇眼睛。”
静贵人打量女儿瘦得没有什么肉的小脸,关心地问:“那差事可累人?”
十八公主摇头:“娘放心,一点儿都不累,是我十二姐姐,还有十一姐姐和十三姐姐介绍的,轻省着呢。”
静贵人摸摸女儿的头,满眼爱怜:“都是娘连累了你。”
十八公主抱住静贵人:“娘您说的是哪里话。”
说罢,也不等静贵人再说,伸手拿过静贵人方才放下的绣绷,转移话题:“娘,这块料子颜色这么深,您是在做什么?”
静贵人:“傻孩子,你怎么又忘了,你外祖母快过寿了,娘给她老人家做个抹额,回头等娘做好,你把娘先头做好的那几双鞋一起拿出宫去,找个车马行送出去。”
十八公主嘴边笑容一僵,随即很快又笑起来,乖巧点头:“好,回头女儿去车马行寄送,再寄个快的,让外祖母早些收到。不过娘,待会儿东宫几个孩子要过来玩儿,很快会到,咱得先收拾收拾家里。”
静贵人神色紧张起来,伸手捋着头发:“娘这样,能见人吗?要不,娘回避一下?”
十八公主握住静贵人的手,柔声哄着:“娘,不用回避,您这样很好。”
静贵人:“当真?”
“当真。”十八公主郑重点头:“娘,你帮我收拾屋子好吗?”
静贵人忙说好,匆匆穿鞋下地,先去把歪了的桌椅扶正,边扶边叹气:“谷雨这丫头,最近是越来越冒失了,刚才打翻了一地的糕点,回头你说说她。还有这桌椅,也不摆好一些,这幸亏是你先回来说,不然客人突然来访,见着这样怎生是好。”
谷雨刚好端着一盘桃花酥进门,闻言笑着应:“谷雨知错了,贵人您就饶了奴婢这回吧。”
静贵人佯怒瞪她:“再没有下回。”
“多谢贵人。”谷雨一本正经行礼说好。
十八公主从谷雨手里接过桃花酥,借机低声说:“难为你了。”
谷雨一脸不在意:“公主言重了,贵人只是偶尔记不清事罢了,可你见她何时真的罚过奴婢,贵人对奴婢可好着呢。”
十八公主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两人帮着静贵人一起把桌椅板凳都摆整齐,随后又各自拿了块抹布,将地上的点心碎屑全都擦干净。
见收拾得差不多了,十八公主催促谷雨:“剩下的我来,你赶紧去。”
谷雨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出门,往御膳房去。
谷雨走后,十八公主和静贵人在屋里抓紧时间收拾,十八公主趁此机会小声和静贵人说:“娘,待会儿东宫几个孩子来了,您不管听到什么稀奇事,只管先听着,切记不要做声,也不要怕。”
静贵人好奇:“什么稀奇事?”
十八公主停下来,握住静贵人的手,语气十分严肃:“娘,您记住女儿的话,等回头孩子们走了,女儿再和您细细说。”
这么多年以来,静贵人格外依赖女儿,什么都听她的,见女儿如此郑重,便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娘记下了,绝不做声。”——
过了约么两盏茶功夫,沈知诺跟着哥哥姐姐晃晃悠悠终于走到落梅轩。
落梅轩的院门开着,兄妹三人站在门口,一眼就把小院看得清清楚楚。
沈知诺在心里感叹:【狗狗,这个小院可真小啊。】
小黑狗:【静贵人不受宠,吃穿用住,自然要差一些。】
沈为清和文安郡主也是头一回来落梅轩,两人探头往院里瞅了一圈,又在心里叹气。这哪里是差一些,又小又破,简直是太差了。
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见没人出来,沈为清便带着两个妹妹迈过门槛。
三人脚刚落地,就见十八公主从正殿走了出来,她笑着快步迎上来,一脸歉疚:“我正想着出门来迎你们,还是慢了一步。”
沈为清笑:“没事,我们家诺儿腿短,走得慢,我们刚刚到。”
沈知诺歪着小脑袋看了一眼自家二哥,心道没想到她二哥也会体谅人呢。不过二哥这次说她腿短,是为了安慰小姑姑,丝毫听不出笑话她的意思,所以她就不打他了。
十八公主看了一眼矮墩墩的小胖姑娘的小短腿,心道还真是,忍不住笑了,伸手将三个孩子请进正殿。
静贵人见几个孩子进门,笑着迎上去,张嘴想喊人,却发现自己竟然都不认识,便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十八公主:“冉儿,这”
也不用十八公主介绍,沈为清带头行礼:“静贵人,我是为清,这是我两个妹妹,慧儿和诺儿。”
文安郡主和沈知诺跟着自家二哥福身行礼:“见过静贵人。”
“好孩子,快快起来。”静贵人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想去扶几个孩子,可又有些不敢挨着,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十八公主先一步上前,将三个孩子扶起来,笑着说:“快过来坐。”
静贵人也赶紧附和着让几个孩子坐。
三个孩子走到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榻边坐了,十八公主和静贵人在榻上另一边坐了,静贵人把靠桌前的位置让给女儿,她坐到女儿身后。
十八公主给三个孩子倒了茶水,又把桌上那孤零零的一盘桃花酥往前推了推,歉意满满道:“我这阵子忙,忘了张罗吃食,这会儿只有桃花酥,若是喜欢,就尝尝。”
沈知诺和文安郡主整天被自家母妃耳提面命,切不可在外头胡乱吃东西,两个小姑娘记得牢牢的,便都乖巧笑笑说不饿。
沈为清端起茶杯:“我不爱吃桃花酥,我喝茶。”
宫里的忌讳十八公主知道,也知道东宫几个孩子金贵,素来不会轻易吃外边的东西。
准备点心,她只是出于待客礼节,方才相让,也是客气,见孩子们都不吃,她反倒松了一口气,笑着点点头。
十八公主觉得干坐着有些奇怪,于是道了句“稍等”,随后起身走去内间,拿出厚厚一沓花样子,摆在桌上:“为清,慧儿,诺儿,我还想给大哥大嫂也做双鞋,你们帮我选选花样子。”
沈为清和文安郡主说好,各自拿起一摞,慢慢看着。
沈知诺也伸出小手拿了一张,举在面前,装模作样地看,实则大眼睛咕噜噜转,在暗中观察四周。
屋内摆设不多,大都陈旧,地上摆着的桌子已经掉漆,一条桌子腿还短了一块,下面用一块木头垫着。
总之,整个屋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嫔妃住的,倒是像宫外那些贫苦人家住的。
唯独四处摆放的花花草草,给这屋子添了一丝生气。
再看静贵人,沈知诺本以为小姑姑够瘦的了,没想到静贵人更瘦,面色还惨白,一看就是常年不见阳光的。
再看静贵人身上穿的竟然是粗布衣裳,沈知诺更加不理解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狗狗,老皇帝有没有人性呀,怎么静贵人和我小姑姑过得这么苦,他都不管的吗?】
系统答:【我看剧情提示,说是静贵人犯了大错,这才如此。】
静贵人先是被那句奶声奶气的“老皇帝”给惊得一愣,随即又听到一个奇奇怪怪的男子声音,脸色更是一变,下意识往女儿身边靠了靠,眼神慌乱看向四周,没见到人,心中更加惊惧,握住女儿胳膊,颤声喊:“冉儿。”
十八公主忙回手抓住静贵人的手,用力攥了攥,示意她没事。
静贵人这才想起之前女儿和她交代过的事来,回握了女儿的手一下,表示知道了。
沈知诺在心里说:【狗狗,你去扫我小姑姑和静贵人吧。】
之前在凤仪宫,狗狗扫小姑姑的脸只扫了一半,所以先前哥哥姐姐问她要不要来落梅轩,她说要来,目的就是想要让狗狗扫完,眼下人就在眼前,她也不耽搁时间。
【好的,小主人。】小黑狗应了一声,飞到十八公主面前,绕着她飞了一圈,随后又绕着静贵人扫了一圈,跳回沈知诺肩膀上:【扫好了,小主人想先问什么。】
沈知诺:【先说说静贵人犯了什么大错?】
小黑狗搜索一番剧情,答:【静贵人的父亲兄长都是随着承武帝一起打天下的功臣,静贵人的父亲在打仗时受了重伤,大宣立国没两年就病故了。】
【静贵人的兄长姚镰雷厉风行,颇为能干,因为对承武帝忠心,被承武帝派到地方为官,去解决那些处处阻挠新政推行的乡绅。】
【姚镰解决了当地的乡绅问题,把新政顺顺利利推行下去。承武帝下旨,大为嘉奖,本来打算把他调回京城,没想却有人秘密向承武帝奏报,说姚镰在任职建昌知府期间,贪污受贿,强占百姓良田,对待乡绅富户的手段也颇为残暴,早就引得地方民怨沸腾。】
【简单总结那奏章的意思,就是姚镰自恃有从龙之功,飘了。】
沈知诺:【那这些事是真的吗?老皇帝有叫人去查吗?】
系统:【前朝就是贪官太多才闹得朝堂内外一片腐朽,老皇帝最恨贪官污吏,一收到奏报,当即派人暗中前去调查。】
沈知诺:【怎样,查出什么了吗?】
系统:【据调查的人上报的结果来说,密奏上所说,皆属实。】
【而且,最可恨的是,那一年建昌辖下的黎江发大水,姚镰为了陷害前去救灾的河道总督,故意命人暗中挖开黎江多处堰口,一夜之间,洪水泛滥,大水淹了整整三个县,死伤百姓近万人。】
沈知诺听得心里一揪:【姚镰为什么要陷害河道总督?】
系统:【因为那河道总督和他是政敌,两人一向看彼此不顺眼,有事没事总给对方使绊子,时刻想着扳倒对方。】
沈知诺小拳头捏起来:【为了扳倒别人就不顾百姓死活,真可恨。】
系统:【是可恨。】
沈知诺:【那后来呢?】
系统:【派去调查的官员带着调查结果回来禀报之后,承武帝雷霆大怒,下令将姚镰一家满门抄斩,静贵人也是因此获罪。】
满门抄斩?
静贵人的脸色一白,握着女儿胳膊的手不知不觉用力攥紧。
她脑中闪过很多画面,随即想起来了。
是啊,她们姚家都已经满门抄斩了,母亲也死了。
静贵人看了一眼榻上绣筐里那绣了一半的抹额,嘴角现出一抹苦笑。
瞧瞧她这记性,她怎么又忘了。
十八公主偏头看向母亲,目光担忧。静贵人朝女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十八公主摸了摸母亲攥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转过头去继续听。
沈知诺又问:【从那时起,静贵人就被贬到这里来住了吗?】
系统:【是。承武帝念在静贵人生了十八公主,留了她性命,将她从妃位直接连降三级。】
沈知诺在心里数:【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昭仪,贵人,哦,对,现在是静贵人了。】
听着这些过往,静贵人头低垂着,一脸愧色,满眼悲伤。
沈知诺想了想又说:【可是狗狗,我还是不明白,即便静妃被贬为贵人,可该有的月银供应也该有啊,怎么这屋里这么简朴,静贵人还穿的粗布衣裳?】
【还有我十八姑姑,我先前听我娘亲和我爹爹说起,哦,还有刚刚我二哥和我姐姐说起,都直叹气,说我小姑姑过得很是辛苦。】
系统:【当年姚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死了接近上百口,静贵人得到消息之后,一夜之间就发了疯病。本来是要被送去冷宫的,是十八公主跪在承武帝面前拼命磕头,脑袋都磕破了,对天发誓说自己一定会看好母亲,承武帝这才将人留下来。】
【那之后,静贵人就时而犯病,时而清醒。犯病的时候头脑不清醒,谁都不认识,一会儿说这个要杀她,一会儿说那个要害她,除了十八公主谁都不让靠近,靠近就往那人身上砸东西。】
沈知诺听得心酸:【也是个被家族连累的可怜人。那她清醒的时候呢?】
系统接着说:【清醒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金银首饰全都卖了,卖完之后又拼命绣东西,然后让十八公主想办法拿出宫去卖银子。】
沈知诺看了一眼破旧的屋内,又看了看十八公主头上那根木簪:【卖的银子都去哪了?】
系统:【当年姚镰命人挖开黎江堰口,水淹三县,害得许多百姓家破人亡,静贵人卖了银子,就定期叫人送往那三个县,送到那些死了人的家中,这件事一做就是多年。】
沈知诺:【她为什么这么做?】
系统:【她是想要赎罪。一开始静贵人得知自家兄长犯错要被砍头时,她不知详情,跑去承武帝面前去求情。】
【承武帝便把事情告诉她,并拿了那场人为制造的灾祸中死去百姓的长长名单,甩到还是静妃的静贵人面前,让她去地底下问问那些百姓愿不愿意饶过她兄长。】
【静妃这才知道,自家兄长犯下的是滔天大祸,罪无可赦。那之后,她便夜夜噩梦,梦到有无数冤魂向她索命。】
【不过那时候姚家尚未定罪,她又担心父母和娘家其他人,日日忧心得睡不着觉,身心疲累到了极点。但是因为十八公主还小,她便苦苦支撑,直到后来听到娘家所有人全都被斩首,这才一下崩溃,犯了疯病。】
沈知诺听得难受:【哎。】
小姑娘沉默了片刻,又问:【那静贵人光绣帕子能卖多少钱呀,既然是朝廷命官犯的罪孽,那该朝廷出钱抚恤才对呀。】
系统:【朝廷查清事情真相之后,问罪的问罪,斩首的斩首,随后也发了抚恤银子安民。静贵人这么做,只是想为自家人和她自己赎罪罢了。】
【而且,不光她一个人绣东西赚钱,十八公主从懂事起就开始到处赚银子了,赚来的银子也都送去了建昌那三个县。】
沈知诺看了一眼拿着绣绷绣花的十八公主,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我小姑姑可真是不容易。】
以前每回见十八公主,她总是开开心心笑着的,谁能想到,她竟然过得这样辛苦。
系统:【是不容易。】
沈知诺小胖腿一扭,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十八公主身边,先是伸手抱了抱她,随后挨着她坐了。
十八公主看着胖乎乎的小娃娃,心中感动,伸手在小姑娘头上轻轻摸了摸。
静贵人坐在女儿身旁,看着女儿娇小的身形,眼眶发酸,忙偏过头去悄悄擦拭眼角。
沈知诺又问:【那狗狗,我小姑姑和静贵人最后怎样?】
系统又搜了搜,答:【静贵人今年秋天一次发病时,拿剪刀戳中自己喉咙,死了。】
十八公主听得脸色一白,回头看了一眼静贵人。
静贵人倒是觉得这个秋天死了也挺好,女儿大了,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没了她这个拖累,往后只会过得更轻松。
见女儿一脸难过看过来,静贵人朝女儿笑了笑,抚了抚她的背无声安慰。
沈知诺:【那静贵人出事的时候,我小姑姑不在吗?】
系统:【十八公主那时不在京城。那阵子静贵人总是梦到她爹娘,说想她,想见见她,扰得静贵人夜夜难以安眠。】
【静贵人自从被贬之后,这么多年,再也没出过这个落梅轩。而且别说她还犯有疯病,时常发作,就算是一个正常的宫妃,也不可能随意出宫。】
【这个时代的人,总是笃信托梦一说,十八公主见母亲实在煎熬,便去找了老皇帝,说想替静贵人回老家去看看,去姚家人的坟前扫一扫墓,上一炷香。】
沈知诺:【那我皇祖父答应了吗?】
系统:【老皇帝说十八公主还小,不放心她一个人跑那么远,便没有答应。但十八公主自己留下一封信,偷偷跑了。】
沈知诺想了想问:【建昌那么远,是不是我小姑姑就躲过了京城之乱?】
系统:【小主人可真聪明。十八公主还在建昌,京城就乱套了,她就没回来,主要也是到处都在打仗,根本回不来。】
沈知诺眼睛一亮:【那就是说,我小姑姑最后没死了?】
系统:【小主人,你还记得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被抓住之后,那个新帝以为她们只有一个是公主的事了吗?当时不是还说怎么死的人数对不上,问题就出现在十八公主这里,有人顶替了她,还不只一个人。】
第55章
沈知诺好奇:【是谁顶替了我小姑姑?】
系统:【其中一个是谷雨。】
十八公主和静贵人对视一眼, 都目露不解。沈为清和文安郡主也都有点儿想不明白。
沈知诺同样困惑:【可是狗狗,我小姑姑那时候不是在建昌嘛,她都不在皇宫, 本来就杀不到她,为什么谷雨还要顶替她?叛军不知道我小姑姑不在吗?】
系统:【叛军不知道, 小主人别着急,等我从头讲起。】
【当初静贵人夜夜梦魇, 十八公主为了让她安心,便带着立夏离开京城,去建昌给姚家众人扫墓。】
【落梅轩只有两个得用的宫女, 她带了立夏出去, 就留了谷雨在宫里,让她照顾静贵人。】
【静贵人那回犯病严重,拿剪刀戳死自己之后,谷雨也没去别的地方,给十八公主送了一封信出去, 随后就一直留在落梅轩,等着十八公主回来。】
【那波叛军攻破宫城,冲进皇宫, 奉命斩草除根,便一路杀。落梅轩在后宫角落,所以叛军最后才杀到这里。】
【谷雨听到他们只杀皇子公主, 不杀宫人, 想着若是自己顶替十八公主死了, 那他们必不会再追杀十八公主,于是便顶替了十八公主。】
沈知诺:【那些叛军就那么轻易信了吗?】
系统:【按照剧情里说的,是信了的, 但是具体怎么信的,在和十八公主相关的剧情里就看不到了。】
沈知诺听得正起劲儿,一听看不到了,直着急:【那是不是要扫谷雨的脸?】
系统:【是的,小主人。】
沈知诺转着小脑袋四下里看:【可从我们进来,也没见宫人呀。】
系统:【落梅轩里服侍的人少,宫女就立夏和谷雨两个,兴许都在忙吧。】
沈知诺:【那好,那我们就在这多待一会儿,等扫到谷雨再走。】
十八公主看向窗户,想着要不要叫立夏去喊谷雨回来,正想着,就见谷雨提着一个食盒,脚步匆匆出现在院门口。
谷雨很快走进门来,放下食盒,先是朝着三个孩子行礼请安:“奴婢给小郡王和两位小郡主请安。”
看着行礼的宫女,沈知诺忙问:【狗狗,这是谷雨吗?】
系统:【是的。】
沈为清也不认识谷雨,方才并未在意,此刻得知这个宫女就是谷雨,心中敬佩她的忠诚和果敢,脸上便带了些笑容,语气温和地开口:“起来吧。”
谷雨早就听闻东宫的小郡王性情顽劣,没想到说起话来竟然是这样温和的一个人,她有些吃惊,暗道传言果然不可信。
谷雨谢了恩,起身,把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一一摆放到桌上。
之后也无需十八公主吩咐,主动拿出一根银针,用干净帕子仔细擦拭干净,在那几盘点心上一一试过,收了银针,微微笑着看向十八公主。
十八公主笑着朝她点头。
见谷雨像是要走,沈知诺赶紧说:【狗狗,快去扫谷雨。】
小黑狗应是,从沈知诺肩膀上飞起来,快速绕着谷雨飞了一圈,刚扫完,谷雨就行礼退了出去。
沈知诺问:【怎样?】
见一娃一桶聊起来,无人在意桌上刚摆满的精巧点心,都竖起耳朵听着。
系统:【当时叛军杀入落梅轩,在院中大声宣告新帝旨意,说只杀皇亲国戚,不杀宫女太监,让躲着的宫人速速出来。】
【落梅轩里就两位主子,静贵人已逝,十八公主不在,宫人就算出来,也不算弃主子于不顾,其他几名宫人一听能活命,就赶紧从藏身之处跑出来,被叛军带去别处,等候重新安置。】
【唯独谷雨,听到旨意之后,不但没有出来,反倒匆匆找了件十八公主的衣裳换上,拿了把刀,躲到衣柜里。】
【叛军喊了半天,发现再没人出来,就挨间屋子搜查,最后在衣柜里找到了谷雨,谷雨挥刀就砍,可没砍两下,刀就被夺了去。】
【谷雨容貌清丽,加上穿着十八公主的衣裳,叛军认定她是主子,便将她拖了出去,问她是不是公主,谷雨也是聪明,拼命摇头说自己不是。】
【可那种情况,越是抵赖,叛军越发断定她就是,于是一刀将她杀了,记在名册上,十八公主亡。】
十八公主听得动容,拿着绣花针的手都扎不下去,她很想现在就出去抱一抱谷雨,跟她说谢谢她,然后再告诉她,若是再遇到这种事,真的没必要为了她去死,自己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可阿桶的事,她不能和谷雨提,这些话要是说出来,就显得没头没脑,她也没法说,只能以后好好对她,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她。
不过庆幸的是,现在有了诺儿和阿桶的预警,那想来,原本该发生的那些惨剧不会再发生了。
这一回她也不会离开京城,会一直守着母亲,母亲和谷雨,都不会再有事的。
沈知诺想起刚才那个面颊清瘦,穿着朴素的宫女,心中也十分感动:【狗狗,这样的情义真的很难得。】
系统:【是难得。】
沈知诺:【可是狗狗,那些人怎么那么不严谨,都不问问先前出去的那些宫人的吗?一问不就知道我十八姑姑不在宫里了。】
系统:【剧情上提了一句,说那个姓鲍的新帝,给叛军下了一道命令,规定了杀多少大宣的皇亲国戚,会给什么不同的奖赏。】
【小主人你想啊,叛军攻入皇城的时候,那场面得有多乱。为了奖赏,肯定不止一伙人杀人,乱哄哄的场面,底下那些兵卒只要杀的人数能对上号,能领到奖赏就行,估计也没人真的那么在意到底杀的是不是真公主吧。】
沈知诺:【那个姓鲍的也是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
系统:【谁说不是呢。】
沈知诺:【那你说不止一个人顶替了我小姑姑,除了谷雨,另外一个是谁?】
系统:【另一个暂时不知道身份,只说是之前受过十八公主恩惠的人。】
沈知诺:【那能在皇宫里顶替的,年纪又得和我小姑姑差不多,肯定是宫女了。】
系统:【应该是,这里只是一笔带过的。】
沈知诺虽好奇,可系统不知道,她也没办法:【那好吧。】
【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希望到时候皇宫不会乱,那顶替我小姑姑的两个人也不用死了。】
【只是,我要怎么提醒我小姑姑这个秋天不要去建昌,要留在静贵人身边呢?】
小姑娘发起愁来。
十八公主真的很想把胖宝宝抱起来,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了,让她不用担心,可碍于陛下的警告,她什么都不能说。
好在小姑娘很快开解自己:【没事,反正离那时候还有好久呢,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吧。】
系统:【好的,小主人。】
沈知诺又问:【那后来我小姑姑怎样?】
系统:【静贵人下葬之后,谷雨就托人给十八公主送了信,只是那信几经辗转,过了数月才到她十八公主手上,她看到信之后,本想回京奔丧,可那时候天下已经开始乱了,所以十八公主就被拦在了路上,再没能回京。】
【之后天下又陷入战火纷纷,再没有十八公主的信息了。】
沈知诺真心祝愿:【希望我小姑姑在那之后一直平平安安的。】
系统附和:【一定会的,小主人。】
沈知诺想了想,歪着小脑袋看了一眼身旁的十八公主,突然弯着眼睛笑了:【一定会的,现在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呢。】
扫完静贵人和十八公主的事,沈知诺便起身趴到榻边出溜下地:【狗狗,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去把落梅轩其他人也扫一扫吧。】
系统是和小主人绑定在一起的,当然没意见:【好的,小主人。】
沈知诺牵着十八公主的手往外拽:“姑姑,诺儿出去玩儿。”
十八公主知道小姑娘这是要帮她看看落梅轩有没有什么坏人,心中感动得不行,蹲下去抱着小胖姑娘:“好,姑姑陪你。”
文安郡主和沈为清也赶忙下地跟着去,几人在落梅轩逛了一圈,沈知诺让系统把为数不多的几个宫人全都扫完,没发现什么坏人,这才放下心来。
完成扫人任务,小姑娘也不想多待,提出要走。
沈为清现在的任务就是带孩子,文安郡主也是妹妹去哪,她就跟哪,两人都无异议,带着妹妹回到正殿,和静贵人道了别,便出门往外走。
十八公主感激几个孩子,亲自起身相送,“等我把鞋子做好,就给你们送过来。”
沈为清见小姑姑似乎忘了赚银子的事,便委婉提醒:“小姑姑,鞋子不急,我们还要到别处去玩呢,你可要去?”
十八公主回头看了一眼静贵人,她不是忘了,她只是想着要先跟母亲说一说阿桶的事。
可一想答应过十二姐姐她们,要尽可能别漏下什么事,便笑着应:“如果不打扰的话,那姑姑就跟着你们去。”
阿桶的事,晚一点回来再说也不迟。
沈知诺很喜欢这个小姑姑,一听她要跟着去玩,便丢开自家二哥的手,笑着牵住小姑姑的手,小奶音很是欢快:“走呀,诺儿带你去玩呀。”
十八公主冲静贵人点了下头,“娘,我晚一点再回来。”
十八公主自打懂事起,不是忙着赚钱,就是在照顾静贵人,从来没说过要玩什么的。
静贵人此刻见女儿竟然破天荒要去玩,心中十分高兴,笑着挥挥手:“去吧,去玩儿吧,不急着回来。”
几个孩子离开落梅轩,溜溜达达走在后宫的甬道上。
沈知诺想起先前在凤仪宫的事来,便在心里问:【狗狗,你说那个康妃,她刚刚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晕倒了?】
系统:【不知道啊,大概是有什么病吧。】
沈知诺:【那康妃为什么认为是我皇祖母害的她儿子?】
系统:【琬贵妃和她说的。】
沈知诺皱起小眉头:【琬贵妃为什么要栽赃陷害我皇祖母?】
系统:【小主人,暂时查不到,得扫琬贵妃的脸。】
事情涉及到自己皇祖母的名誉,说不定这背后还有什么阴谋,沈知诺小拳头一攥,【那我们就去找琬贵妃,扫她的脸。】
小黑狗在小姑娘脑袋上跳啊跳的,一如既往地捧场:【扫她的脸,扫她的脸。】
小胖姑娘倒腾着小短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奔着琬贵妃住的柔福宫去。沈为清几个忙跟上——
凤仪宫,皇后命人去请太医。
太医很快来了,确认康妃可以移动之后,皇后命人将康妃抬到偏殿,让太医给她诊治。
太医把脉过后,说是急火攻心,这才晕厥过去,施了针,又喂了药,过了一阵子,康妃才转醒。
见她无事,皇后便让太医离开。
等太医走后,皇后屏退宫人,让方嬷嬷也下去,随后把之前方嬷嬷从窦嬷嬷那里拿来的药丸扔在康妃面前,冷冷看着她:“有什么想说的?”
康妃从榻上起身,跪到皇后面前:“嫔妾做的那些事,皇后娘娘既已知晓,嫔妾也无需多说,要杀要罚,嫔妾毫无怨言。”
“只是,皇后娘娘,您让嫔妾去找琬贵妃问个清楚,为什么骗了嫔妾这么多年。”
皇后:“这么多年,你一直以为是本宫害的九皇子?”
康妃暗狠:“是。”
皇后:“为何?”
康妃咬牙切齿:“是琬贵妃同嫔妾说的。”
皇后沉吟片刻,喊来方嬷嬷吩咐:“你去柔福宫,传琬贵妃过来。”
方嬷嬷应是,转身出门——
几个孩子往柔福宫走,路走到一半,就见一个嫔妃脸上带着面纱,带着两名宫女出现在前面路口。
沈知诺一时没认出来,甩着小手继续快走。沈为清倒是眼尖,故意和十八公主聊天:“小姑姑,你瞧那是不是琬贵妃?”
十八公主也认出来了,点头:“正是,就是不知琬贵妃行色匆匆,是要去哪。”
沈知诺一听是琬贵妃,迈开两条小短腿就跑:【狗狗,快,快,咱们过去扫她的脸。】
小黑狗没办法自己飞过去,摇着尾巴:【小主人加油。】
前头琬贵妃也瞧见了几个孩子,脚步一顿,随即捂紧脸上面纱,掉头就朝着另一条小路上去了,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沈为清和十八公主对视一眼,暗道琬贵妃这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沈为清笃定,琬贵妃身上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他一个小辈也不好追上去将人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了。
沈知诺两条小短腿拼命倒腾了一阵,还是没追上,气得小姑娘停下来,一跺小脚丫:【哎,只恨我腿短。】
小黑狗围着小姑娘飞了两圈,摇着尾巴安慰着:【小主人别生气,你还小呢,腿早晚会长得长长的。】
小胖姑娘气哼哼转身,往凤仪宫的方向走,【要是等我腿长长了再来,什么都晚了。走,咱们先回我皇祖母宫里去,看看那个康妃好了没。】——
凤仪宫,皇后带着康妃去了正殿等。
不多时,琬贵妃就带着面纱来了,进门看了一眼康妃,就见康妃双眼怨恨地看着自己,她脸色一变,心虚地躲开视线,随即上前给皇后请安。
见琬贵妃带着面纱,皇后在心底冷笑。这是在闹什么幺蛾子,难道以为戴了个面纱,就能够挡住阿桶扫她的脸了?
皇后没有让她起身,直接开门见山:“琬贵妃,关于九皇子和康妃,你可有话对本宫说?”
琬贵妃目露困惑:“不知皇后娘娘指的是何事?”
皇后见她还装,直接说:“阿桶说,当年九皇子是被你宫里的嬷嬷推到湖里,这才淹死的。”
琬贵妃脸色一白,众所周知,阿桶所说,必定是真。
既然阿桶已经说了,那她想抵赖也抵赖不了,还不如主动认错,说不定还能落个从轻处罚。
毕竟,人又不是她直接推到湖里的
心里这么想着,琬贵妃给皇后磕了个头:“臣妾有错,没能管好宫中下人,害得九皇子小小年纪便殒命,臣妾心中实在愧疚。”
见琬贵妃连狡辩都没狡辩,就这么承认了,康妃只觉气血上涌,气得差点又要晕倒,强行稳住心神,两步冲过去,抡起胳膊,狠狠甩了琬贵妃一个巴掌。
开口时,声音发颤:“你个贱人,这么多年你骗得我好苦,我以为你是真心为我,没想到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这力道十足的一巴掌,把琬贵妃打得摔倒在地,脸上的面纱也扇掉了,一张长满了大片大片红疙瘩的脸露了出来。
康妃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
皇后蹙眉:“你这脸是怎么了?”
琬贵妃咬牙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用手遮在面前:“回禀娘娘,臣妾也不知,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今早儿起来,这脸上就这样了。”
皇后:“可找太医看过了,会不会传人?”
琬贵妃:“还不曾找太医。”
皇后刚想开口让人去喊太医过来,就见为清带着两个小姑娘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十八公主。
沈知诺本以为今天扫不到琬贵妃了,结果没想到一进门就瞧见了琬贵妃,忙叫系统:【狗狗,可真是巧了,琬贵妃竟然在我皇祖母这里,你快去扫她的脸。】
一听这话,琬贵妃肩膀微不可见地一抖,下意识就去捡地上的面纱,可还没够到,一旁站着的康妃立马弯腰,将那面纱抢了过去。
【好的,小主人。】小黑狗应了一声,蹦蹦跳跳飞过去。为了让狗狗顺利扫到,沈知诺跟着往那边跑去。
皇后不知琬贵妃脸上是怎么回事,可不敢叫几个孩子靠近,忙从榻上起身,快步上前,一把将小胖姑娘抱起来,退到榻边坐了。
好在,小黑狗已经快速绕着琬贵妃的脸转了一圈,随后一下又蹦回沈知诺肩上:【扫完了,小主人。】
琬贵妃暗道完了,瞬间塌肩驼背,萎靡下去。
想着终于要真相大白,康妃一腔怨愤要冲出来,手里捏着的面纱扭得不成样子。
沈知诺:【狗狗,你先说,为什么琬贵妃栽赃我皇祖母害了我九皇叔?】
系统调出琬贵妃的剧情:【是这样的,当年十二皇子被那嬷嬷和宫女抱回去,琬贵妃就发现儿子哭过,再一看手上还受了伤,便问怎么回事,二人当然不敢隐瞒,如实答了。】
【果然如那二人所料,琬贵妃先是给儿子处理了伤口又哄着去睡了之后,随即便大发雷霆,命人狠狠掌二人的嘴,掌完嘴还不解气,又下令将二人拖出去打板子。】
【那名嬷嬷害死了皇子,本来不敢说,这下怕被打死,才跪求琬贵妃,说她有话说,等琬贵妃屏退其他宫人,那嬷嬷才把推了九皇子下水的事说了。】
沈知诺:【所以,琬贵妃是知道九皇子是被她宫里的嬷嬷推进水里淹死的。】
系统:【是的。】
沈知诺:【那她怎么没说?】
系统:【虽说事情是那嬷嬷做的,可是事情起因,却是十二皇子和九皇子两人的争执,若真追究起来,十二皇子难免要被责罚。】
【而且琬贵妃那时还是琬妃,后宫两个贵妃位置都还空悬,琬妃生了两个儿子,娘家在朝中也得力,很有希望升为贵妃,如果在那个节骨眼上被曝出治下不严,害死皇子,她大概率要与贵妃之位无缘了,说不定还要降位份。】
【多重原因之下,她选择了隐瞒。并严令两人绝对不能将十二皇子去湖边玩,且遇着九皇子并起了争执一事说出去。】
沈知诺:【那我十二皇叔知道吗?】
系统:【十二皇子被抱回去的时候,九皇子还在玩,他回去之后很快就被琬贵妃哄睡了。】
【后来琬贵妃怕儿子睡醒之后出去乱说,再露馅,便偷偷弄了些让人过敏的草药,给十二皇子手上脚上涂了一些,十二皇子身上便起了疹子,琬贵妃就借机将他关在屋内,一直没让他出门,借口怕这病传人,也不让任何人接近,只她自己照顾。直到九皇子下葬,十二皇子才知道,九皇子竟然意外死了。】
【琬贵妃刻意模糊九皇子死的日子,所以自始至终,十二皇子都不知道九皇子是因为和他起了争执而死。】
沈知诺:【那我皇祖父就没派人查吗?】
系统:【查了,但是没查到。炎炎夏日,又是晌午,大部分人都在歇晌午觉,加上九皇子那阵子经常一个人满山跑着玩,再说好好的,谁会无缘无故去害一个皇子。所以,最后九皇子之死被定性为意外落水,承武帝下令打死了那两个照看九皇子的太监,此事就算结了。】
沈知诺:【可是狗狗,你还是没说为什么康妃以为是我皇祖母害的,既然我皇祖父都查过了,她更没有理由怀疑我皇祖母啊。】
系统:【康妃失去儿子十分痛苦,也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还是她的直觉灵敏,她就是不信老皇帝调查的结果,就是觉得九皇子是被人害了的,她就像魔障了一样,整日疑神疑鬼,到处寻找证据。】
【有一回竟然悄悄趴在琬贵妃居住的宫殿门口偷窥,被琬贵妃看到,还有一次,她试图接近十二皇子,也被琬贵妃撞见。】
【心中有鬼,琬贵妃不敢对康妃疾言厉色,更不敢刻意躲着康妃,她怕康妃再继续这样下去,迟早要闹出什么事来,于是便主动接近了康妃,和她说,其实那日,她身边的宫女恰好路过那湖边,瞧见了一个人的背影,瞧着像是皇后宫里的方嬷嬷。】
沈知诺小拳头攥起来:【她为什么要陷害我皇祖母?为什么不陷害其他人?】
系统:【琬贵妃说成是皇后身边的方嬷嬷,是因为她料定,康妃不敢去找皇后对峙,但是换成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再就是,琬贵妃有野心,她想着她都要做贵妃了,如果能扳倒皇后,说不定有朝一日她也能爬到皇后的位置,因为你皇祖母是老皇帝的原配发妻,你皇祖母在,中宫皇后非她莫属,要是你皇祖母倒了,其他人别管是皇贵妃还是贵妃,说到底都是妾,谁扶正都一样。】
沈知诺歪了下小脑袋,有些困惑:【狗狗,我不明白,康妃连找我皇祖母对峙都不敢,琬贵妃又怎么会认为,康妃能借这件本就是栽赃陷害的事来扳倒我皇祖母?】
系统:【因为琬贵妃压根没想着明着来,她是打算在康妃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让康妃暗中害了你皇祖母。】
沈知诺恍然大悟:【对了,原剧情里,她可不就害了我皇祖母身边的方嬷嬷嘛。要是方嬷嬷没出事,说不定我祖母也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系统:【正是这个道理。】
沈知诺又问:【那推了我九皇叔那个坏嬷嬷最后怎么样?】
系统:【死了,琬贵妃为了儿子,肯定更不能留她。还有当天那个宫女后来也死了,都是被琬贵妃弄死的,不过她谨慎得很,九皇子死后,过了小半年她才动的手,两个人也不是同一时间弄死的。】
沈知诺:【她们怎么死的?】
系统:【下毒。】
沈知诺:【这个琬贵妃怎么总喜欢下毒?】
系统:【因为她识草药,懂药理。】
沈知诺想打人:【有那本事,不知道给人看病做点好事,竟拿来害人了。】
系统:【还有呢小主人,窦嬷嬷给方嬷嬷那瓶拿来害你皇祖母的药,就是琬贵妃自己做的。】
沈知诺一愣:【所以,是琬贵妃要害我皇祖母了?】
第56章
系统答:【是的, 琬贵妃的确有害皇后之心。】
沈知诺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琬贵妃,小眉头一皱:【她这是在干什么,犯了什么错了吗?为什么一直跪在地上?】
系统搜索一番:【小主人, 阿统这里看不到,原剧情里没有提这一段。】
小姑娘小奶音凶凶的:【她肯定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让我皇祖母抓住了,这才罚她跪的。】
系统:【言之有理。】
皇后抱着小胖姑娘, 目光冷冷地斜了一眼琬贵妃。琬贵妃把头深深低下去。
沈知诺又问:【那这回康妃想害我皇祖母,是琬贵妃指使的吗?】
系统:【不算是指使,顶多是暗示。】
沈知诺:【怎么说?】
系统:【这么多年, 康妃在琬贵妃的刻意诱导下, 对皇后可谓恨之入骨,早就想找机会害了皇后,只不过一直没有寻到合适机会。】
沈知诺:【那她为什么选这个时候动手?】
系统:【她和琬贵妃诉苦,说为儿子报仇无望,琬贵妃隐晦暗示康妃可以从方嬷嬷那里下手, 等康妃下决心要动手之后,却苦于没有门路。琬贵妃便假装好心,为康妃牵桥搭线, 给她介绍了宫外专门拿钱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的恶人。】
【之后琬贵妃就不再过问,由那恶人和康妃这边联系,那恶人收了银子, 往方嬷嬷家中安排了人手, 还给康妃提供了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事情办得很顺利, 康妃十分感激琬贵妃如此帮她,殊不知,这一切都是琬贵妃在背后操纵的, 连那毒药都是她做的,经由那恶人之手交到了康妃手里。】
沈知诺小拳头攥紧:【她可真恶毒。】
系统:【是恶毒。】
沈为清眯眼看着琬贵妃和康妃,眼中杀气满满。
文安郡主坐在皇后身边,抱着皇后胳膊,也恨恨地瞪着琬贵妃。
十八公主坐在离皇后不远的椅子上,敛气屏息,静静听着,心中却震撼无比。她知道这皇宫里不太平,可竟不知竟然凶险到这等地步。
皇后眉头微微蹙起。
康妃娘家近年来已经没落,她手里没有人脉,若无人帮衬,就凭康妃一个人就想来害她,怕是难。
诺儿只问为什么康妃在这个时候动手,但她倒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琬贵妃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撺掇康妃动手?
沈知诺想起皇后冬天得的那场风寒,问:【狗狗,那回我皇祖母屋里的窗户被人偷偷打开,我皇祖母冻得生病,是琬贵妃干的吗?】
系统又翻了翻剧情:【不是她。】
竟然不是她吗?沈知诺有些失望:【那是谁啊?】
系统:【暂时还不知道。】
沈知诺:【那是康妃干的吗?】
系统查了查:【也不是她。】
沈知诺在心底叹了口气,一张小脸几乎要皱巴成包子:【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嫔妃,咱们可有得找了。】
系统还不及安慰,小姑娘便已经振作起来:【不过没事的狗狗,反正我不用读书,也不用干活,往后咱们再勤快点儿,每天多扫几个人,总能扫完的。】
小黑狗飞来飞去:【加油小主人。】
文安郡主和自家二哥对视一眼,都点点头。他们也要跟着诺儿一起勤快些。
沈知诺看了一眼琬贵妃身边呆呆站着的康妃,【那康妃害了方嬷嬷之后,又干了什么?】
系统答:【康妃本想以方嬷嬷几个孙子的性命来要挟她给皇后投毒,结果没成想竟然逼死了方嬷嬷。她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便没敢对方嬷嬷几个孙子下手,也让那恶人把安排在方嬷嬷家的人撤走了。】
【但是康妃还是不死心,她认为她和方嬷嬷往来无冤近来无仇,若方嬷嬷不是受皇后指使,不会无缘无故去害她儿子。】
【康妃认定皇后是九皇子之死的幕后主使,所以她一直暗中寻找机会去害皇后。】
沈知诺听得来气:【可是狗狗,康妃她自己没长脑子吗,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我皇祖母一个皇后,没事为什么要害她儿子?】
沈为清和文安郡主,还有十八公主,同样不解,是啊,康妃看着也不像是个蠢人,为什么自己都不动动脑子,轻易就信了别人说的。
系统:【那时候康妃死了儿子,精神已经不是正常状态了。她满腔悲愤,总要找一个发泄口。所以她一旦找到这个‘仇人’,就一定会咬死。】
沈知诺还是不理解:【康妃就没想过,就算我皇祖母要害她儿子,那总得有个理由吧?我皇祖母总不会是闲来无事,随便害个孩子吧?】
系统调出皇后相关剧情,随后又看了看康妃的剧情,这才答:【最开始,皇后治理后宫的手段还算宽容,对待其他皇子也十分和善,毕竟母仪天下,该有的胸怀和气度还是有的。】
【但自从五皇子意外没了之后,皇后性子就变了,不光对嫔妃们都冷冷淡淡的,对其他皇子公主,也没了先前那样的慈母做派。】
【其实皇后不过是伤了心,懒得再虚与委蛇罢了。但看在其他人眼中,却是皇后因为自己死了儿子,便憎恨起了其他嫔妃生的孩子。】
【九皇子刚没了那会儿,康妃恰恰就是那样阴暗的心理,那阵子她见不得别的孩子好,有的时候看哪个皇子公主笑得开心,她都恨不得把他们推下水淹死,好让他们去陪自己的儿子。】
沈知诺听得无语:【所以,康妃就是这样揣测我皇祖母的?】
系统:【正是。她认为,皇后肯定也是见不得其他孩子好的,逮着机会能弄死,肯定要下手的。】
【而且,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当初五皇子夭折那阵子,康妃刚进宫没多久,正是得宠的时候。皇后丧子,她得宠,所以,她自认为,皇后肯定也是恨她的。】
沈知诺:【她自己心理阴暗,就总是瞎揣测别人。】
系统:【所以,种种原因之下,琬贵妃再刻意一洗脑,康妃对皇后害了九皇子一事,便笃信无疑。】
康妃内心最阴暗的想法被阿桶当着众人的面一一剖析,她简直羞惭得无地自容。
可她更恨,恨琬贵妃将她耍得团团转,几乎恨得睚眦欲裂,要不是眼下众人都在,她定要冲上去掐死那个贱人。
沈知诺:【那后来呢?】
系统:【康妃一心想谋害皇后,一直蠢蠢欲动,可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再次下手,皇后就从方嬷嬷家里一路追查,最后查到了是康妃逼得方嬷嬷陷入两难境地,逼死了方嬷嬷。】
小姑娘激动起来:【所以?】
系统:【方嬷嬷对皇后忠心耿耿,皇后是拿她当家人的,自然不会任由方嬷嬷白白死去,让人将康妃拿了,拷问过后,直接下令将她勒死了,皇后也没放过那个窦嬷嬷,乱棍打死了。】
沈为清看了一眼皇后,暗道皇祖母威武。
沈知诺窝在皇后怀里,小脑袋在皇后怀里蹭了蹭,又问:【那康妃没有供出琬贵妃吗?】
系统:【应该是没有,因为原剧情里,皇后只打死了康妃,没有处罚琬贵妃。】
沈知诺:【那我皇祖母没有查到琬贵妃身上吗?不是抓到了那恶人了吗?】
系统:【琬贵妃对康妃一直都是隐晦提醒,暗中怂恿,给康妃介绍恶人也是经了几个人的手,那人并不知道背后是琬贵妃,所以他那条线没有查到琬贵妃身上。】
沈知诺:【狗狗,我不理解,康妃为什么那么护着琬贵妃?】
系统:【因为这么多年,琬贵妃为了不让康妃把事情闹大,便故意带着十二皇子接近康妃。康妃误以为是琬贵妃心善同情她丧子之痛,才带着儿子来安慰她。】
【但其实她只要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她每一回见十二皇子,都是琬贵妃在场陪着,琬贵妃从来不曾让她单独接触过十二皇子。】
康妃顺着阿桶的话认真回想,发现还真的是这样。她脸上现出一抹自嘲,她可真是蠢哪,简直蠢到家了,难怪被人耍得团团转。
沈知诺:【那十二皇子知道琬贵妃的目的吗?】
康妃想到那个她掏心掏肺对待的孩子,一颗心吊了起来,指甲紧紧抠在手心。
系统:【琬贵妃并没有告诉十二皇子,只是同他说,康妃没了孩子,很难过,她们母子过去陪陪。】
【正因为十二皇子是真心对待康妃,康妃感受到他真诚的善意,才慢慢把十二皇子当成自己孩子一样来疼。】
【她自认为自己做不到琬贵妃那般慷慨,所以才对琬贵妃十分感激,对她的话格外信任。】
康妃紧紧抠在手心的指甲松了松,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沈知诺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狗狗,那这么多年过去,琬贵妃为什么这阵子才来怂恿康妃动手?】
见小姑娘竟然问出她心中疑惑,皇后十分惊喜,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暗道我的乖乖可真厉害。
系统:【因为老皇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这一点,皇宫里但凡有机会接近老皇帝的高位嫔妃都看得出来。琬贵妃这回也不想当皇后了,干脆想当太后了。】
【她和六皇子,母子二人一个在宫内下手,一个在宫外准备谋权篡位。】
沈知诺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哼,自不量力。我皇祖母和我父王岂是那么容易就被她们打败的。】
小姑娘这话一出,系统沉默了,沈知诺也沉默了。
因为,原剧情里,皇后和太子就是被打败了,而且还败得一塌涂地。
皇后脸色不大好看。是啊,这么多年,她和太子处处小心提防,怎么一下子就着了人的道了。
见皇后脸色不好,文安郡主抱着皇后胳膊蹭了蹭脸,无声安慰。皇后伸手摸摸大孙女的小脸,笑了笑。
小胖姑娘垂头丧气一会儿,很快又恢复元气:【没事的狗狗,现在不是还有我们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皇后看着怀里窝着的胖娃娃,眼中渐渐盈满笑意。是啊,这一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知诺:【狗狗,那康妃知不知道琬贵妃母子要造反的事?】
系统:【虽然琬贵妃从不曾和康妃明说,但是康妃应该多多少少也猜到了的。她觉得皇后既然害死了她儿子,那么皇后所生的太子,又凭什么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帝位,享尽天下尊荣。所以她对六皇子造反一事,可谓乐见其成。对于自己害了皇后能够帮助琬贵妃母子,她也是很愿意。】
皇后淡淡扫了一眼康妃,就见康妃仍旧死死盯着琬贵妃,还是那副恨不得撕了琬贵妃的样子。
沈知诺:【那康妃还有别的事吗?】
系统:【没了。】
沈知诺便看向琬贵妃:【琬贵妃的脸上怎么了?】
系统翻了翻剧情:【不知道哦小主人,剧情里也没提到这回事啊。】
皇后在心底冷笑。先前她还不明白琬贵妃为何弄成这样,可听完阿桶的话,便十分确定,琬贵妃是自己故意弄成这样,以图躲避阿桶扫脸。
只是,若不是阿桶说,她还从来不知道琬贵妃认得药材,懂得医理呢。藏得可真够深的。
琬贵妃脸上又痒又疼,两只手死死扣在一起,才克制住去挠的冲动。她心中后悔至极,早知道弄成这样,也挡不住那个鬼东西扫脸,她又何必遭这份罪。
沈知诺又问:【那琬贵妃最后是怎么死的?】
系统:【被人捂死,之后扔到皇宫一处荒废的井里。】
众人脑中同时冒出一句话,天道好轮回。
康妃只觉大快人心,真想大喊一声干得好。她要是知道那人是谁,她定要去给他上一柱高香。
沈知诺听得也解气:【是谁干的?】
系统:【现有剧情看不到,说是一个夜里,琬贵妃收到一封信,信上说知道她和六皇子谋划的一切,约她一个人出去相见,不然的话,就会把那些事全都禀到老皇帝那里去。】
【那阵子老皇帝本就疑神疑鬼,连一向看重的太子他都怀疑,更何况是的的确确已经在暗中采取行动,打算造反的六皇子。】
【而且那人还提了一两件她们母子所做之事,显而易见,是真的掌握了六皇子造反的证据。那些事情要是真的被捅到老皇帝面前去,那琬贵妃她们母子,必死无疑。】
【琬贵妃死也不敢冒那个险,明知不可去,可还是孤身前去赴约。到了地方,人也没见着,就被突然从身后冒出来的人捂住口鼻,活活捂死了。】
沈知诺:【所以,琬贵妃不知道是谁杀了她?】
系统:【不知道。】
琬贵妃现在不光觉得脸上痒,只觉得心里也有几双手在抓一样。她真想开口让那个叫阿桶的鬼东西再仔细查一查,看看到底是哪个人要害她。
沈知诺:【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系统:【你皇祖母病重不起那段时间。】
沈知诺:【那十二皇子知道琬贵妃和六皇子造反的事吗?】
系统把十二皇子的信息调出来翻了翻:【十二皇子不知道。】
沈知诺纳闷:【琬贵妃和六皇子都不告诉他的吗?】
系统又搜了搜琬贵妃的信息:【这里说的是,琬贵妃觉得十二皇子胆子太小,若是把这等掉脑袋的大事告诉他,说不定他就吓得直接跑路,或者顶不住压力干脆跑到老皇帝那里去请罪了,所以她瞒得死死的。】
皇后一想十二皇子那一惯怂怂的性格。心道若是如此,那老十二的命怕是皇帝要留下了。
沈知诺又问:【那琬贵妃还干了什么坏事吗?】
系统:【没了。】
沈知诺:【要造反,要害我皇祖母,还隐瞒九皇子被害真相,已经够多的了。】
说到这里,小姑娘又发起愁来:【可是狗狗,我要怎么才能提醒我皇祖母这些事呢?】
宫女太监都是下人,她只要和皇祖母说一声不喜欢,皇祖母就会将她们调走。
可是康妃和琬贵妃都是嫔妃,还都品级不低,又都生过皇子,皇祖母再宠她个小孙女,也不会因为一个孩子的一两句讨厌就对她们怎样。
皇后不忍小孙女费神,冷了脸开口:“来人哪,琬贵妃与人私通,秽乱后宫,拖出去关起来。”
琬贵妃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愕,满眼震惊,声音发颤:“皇后!”
谋反是死罪,私通也是死罪,可她宁肯是因为谋反被砍头,死也不想背上荡妇的污名。
而且,她这一把年纪,和人私通……
她的儿孙们情何以堪?
沈知诺同样十分震惊,一下从皇后怀里坐起来,看向琬贵妃,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简直难以置信:【狗狗,琬贵妃竟然与人私通。】
琬贵妃犯了这样大的忌讳,这下不用她向皇祖母告状,也不用皇祖母出手整治,老皇帝一定都不会饶了这坏女人了。
【只是,狗狗,琬贵妃都当奶奶了呀,她为什么要与别人私通?又是和谁私通?】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质疑声,琬贵妃恨得牙痒痒,指着皇后,状若癫狂,声嘶力竭:“皇后,你怎能如此污蔑于我?”
皇后嘴角现出一抹讥讽,没有回话。
见琬贵妃又要扑过来的架势,沈为清起身站到皇后身边,双手抱臂,晃了晃脚脖子,做好一脚将人踹飞的准备。
十八公主看向皇后,暗道好计谋。
皇后这样的说辞,既可以打消诺儿心中的忧虑,又可以避开阿桶的惩罚,还让琬贵妃亲自尝了尝被人栽赃陷害的滋味,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嬷嬷一直在门口守着,听到皇后的吩咐,当即一愣,但很快便带着两个力气大的宫女走进来,上去架住琬贵妃就往外拖。
皇后怕吓着小孙女,把小胖姑娘往怀里抱了抱,用手挡住她的眼睛。
可小姑娘哪里肯错过坏人被罚的场面,两只小手将皇后的手抓住抱在怀里,小脑袋扭过去接着看。
琬贵妃挣扎:“皇后,你这个毒妇,你不能这样冤枉我,我要见陛下,呜呜”
方嬷嬷不知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琬贵妃私通的事,可见皇后娘娘这回都不顾小郡主们在场,直接发落琬贵妃,便知皇后娘娘定然是气狠了,心中也跟着生气。
见琬贵妃还敢对着皇后叫嚣,她二话不说,当即脱下一只鞋子,塞到琬贵妃嘴里,带着两个宫女将人拖了出去。
康妃手里攥着琬贵妃的面纱,目光跟随琬贵人,见人被拖走,她的脚步不由自主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停下,目光极其复杂地看向皇后。
几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口,沈知诺这才好奇在心里问:【狗狗,你之前怎么没提琬贵妃私通的事啊?】
小黑狗摇了摇尾巴:【小主人,刚才阿统就是在查这件事,可翻遍了所有剧情,都没找到琬贵妃私通一事。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毕竟世界发生偏差了嘛。】
沈知诺歪着小脑袋,小奶音满是困惑不解:【那我皇祖母是怎么知道的?狗狗你觉不觉得,我皇祖母比原剧情里要厉害多了?】
皇后满眼宠溺地看着怀里的胖娃娃,心道我的乖乖可真难糊弄,于是又开了口:“康妃,琬贵妃私通一事是你举报到本宫这的,既然琬贵妃说是冤枉了她,那本宫就把你们二人关在一起,你们二人掰扯明白了再来本宫这里回话。”
康妃一听这话,眼中现出一抹亮色,当即跪地,重重给皇后磕了一个头:“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大恩。”
皇后挥手:“去吧,有什么话都当面说清楚。”
康妃再次谢恩,随即起身,脚步飞快往外走,眨眼间,出了殿门。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沈知诺这才感觉到有些累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两只小圆手攥成拳头,揉了揉眼睛。
皇后看了一眼窗外,见日头已经西斜,便喊了银蝶进来,吩咐道:“去准备轿辇,送两位小郡主回东宫去。”
银蝶应是,转身出去准备,很快回来说备妥了。
沈知诺知道出了宫妃私通这样的大事,皇祖母肯定要忙一阵子,便搂住皇祖母脖子和她贴了贴脸,随后朝着自家二哥伸出两条小胳膊:“二哥抱。”
沈为清上前将胖娃娃抱进怀里,带着文安郡主朝皇后行礼:“皇祖母,那孙儿就先带慧儿和诺儿回去了。”
十八公主自然跟着一起行礼:“母后,十八也先告退。”
皇后温和地笑笑:“都去吧。”
几个孩子出了凤仪宫,在凤仪宫门口,见十八公主欲言又止,沈为清体贴地先开口:“小姑姑,明儿我们再来找你玩。”
十八公主感激地笑着说好,目送几个孩子坐轿辇走远,她这才脚步欢快地往另一个方向走,走出一段距离,撒腿就跑,很快来到小佛堂外面,放慢脚步走了进去。
见正殿没人,她往偏殿走。进了偏殿,就见三位公主躺的躺,歪的歪,全都十分沉浸地在看书。
就连一向不爱看书的十二公主手里都举着一本书,躺在靠窗边摆放的矮榻上,看得津津有味,一脸陶醉。
十八公主走近去看,只看到‘狐狸精公主’几个字,就被十二公主一把给收了。
十二公主察觉有人偷窥,冷了脸正想发作,书一拿开,发现是十八公主,当即笑了,“十八,你来了。”
听到说话声,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也从话本子里回过魂来,扭头一看是十八公主,两人蹭地一下起身,齐齐凑过来,两眼直放光:“十八,怎样,怎样,有啥新鲜事没?”
十八公主扬着小脸,先伸出一只手:“姐姐们先交钱。”
一听这是有戏啊,三位公主各自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百两银票,交到十八公主手里,齐声催促:“快说,快说。”——
沈知诺被姐姐抱着,坐在轿辇上回了东宫,一进门就见爹爹和娘亲正坐在榻上说话。
太子:“父皇说,狄将军怕是要送最小的儿子进宫。”
太子妃点头:“那也情有可原,北境苦寒,五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了那个苦。”
太子叹气:“那孩子去年刚没了娘,今年又要和他爹分开,我总有些于心不忍。”
太子妃拍了拍太子的手,柔声安慰道:“夫君,此事陛下已定,切莫再想。”
随即又问:“父皇可说那孩子进宫后,要放在哪个宫里看顾着?”
太子摇了摇头:“暂且还没定下来,但我听父皇的意思,像是要放在咱们这。”
第57章
沈知诺一听这话, 迈着两条小短腿蹬蹬蹬跑过去,扑到太子妃腿上,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问:“爹爹, 娘亲,谁要来我们家?”
太子和太子妃一见孩子们回来, 当即笑了。
太子妃伸手将小胖团子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诺儿回来了, 玩得可开心?”
小胖姑娘小脑袋一歪,亲昵地靠在太子妃肩膀上:“开心。”
“娘亲,诺儿去找小姑姑玩了, 小姑姑要给诺儿做鞋子, 还要给爹爹娘亲,哥哥姐姐都做。”
小姑姑不容易,她要在娘亲和爹爹面前多说说小姑姑的好话。
文安郡主和妹妹同样的心思,也跟着说:“娘亲,小姑姑邀请我们去了落梅轩做客。”
太子妃好奇几个孩子怎么突然跑到了落梅轩, 猜想或许是和阿桶有关,但也没当着诺儿的面问出来,只笑着说:“是吗, 那你们小姑姑可有心了,回头娘也邀请你们小姑姑过来东宫玩。”
沈知诺和文安郡主都开心地笑了。
母女三人说话的功夫,太子则看向二儿子, 用眼神询问。
沈为清点头, 伸手指了指门口。
太子便知道, 这是又有事发生了,当即起身,抬脚就要往外走。
沈知诺见爹爹要走, 伸着小手够他,好奇问:“爹爹要去哪?”
太子停住脚步,攥住女儿的小圆手捏了捏,又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笑着说:“诺儿乖,爹爹去考考你二哥的学问,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沈知诺想着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到处瞎玩的二哥,正儿八经点了点小脑袋:“爹爹多考考。”
太子点头:“好,爹爹多考考,不会爹爹罚他。”
沈为清指着胖妹妹,佯装生气:“诺儿你个小坏蛋,看我待会儿不打你。”
小姑娘咯咯笑出声。
太子带着沈为清出了正殿的门,恰好沈为晏从外头回来,父子三人便一同进了书房,将门一关,沈为清便迫不及待开口,把从阿桶那里听来的事,一一讲给父亲和兄长听。
殿内,沈知诺想起刚才进门时候听到的话,又问了一遍:“娘亲,谁要来咱家?”
太子妃给小姑娘脱了小鞋子,捏捏她的小脚丫:“狄将军的小儿子。”
文安郡主纳闷:“娘,他为什么要来咱们家?”
有些话太子妃不好跟两个孩子解释,只说:“狄将军要去北境带兵,狄小公子才五岁,年纪太小不好跟过去,他娘亲去年又生病走了,家中无人照看,狄将军便打算将狄小公子送到宫里来。”
一听北境,文安郡主猜到大概和二皇叔有关系,便懂事地没再多问。
沈知诺的关注点在五岁上,叹了口气:“狄小公子那么小就没了娘,如今还要和爹爹分开,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太子妃被小娃娃那老气横秋的小模样逗得忍不住笑,“那等狄小公子来了,诺儿要多多照顾他可好?”
沈知诺认真点头:“诺儿会的。”
说着,小姑娘又打了个哈欠,在太子妃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
太子妃见状,忙轻轻拍拍小姑娘的小胖腿:“诺儿先别睡,娘叫人端饭食来,吃了饭饭再睡。”
沈知诺强打起精神,乖乖点点小脑袋:“诺儿先吃饭饭。”
太子妃又问文安郡主:“慧儿呢,跟妹妹一起吃,还是晚些时候再吃?”
文安郡主现在还不饿,摇了摇头:“娘亲我晚些时候和大家一起吃。”
太子妃说好,喊了珊瑚进来,吩咐两句。
珊瑚出门去了小厨房,很快提了一个食盒回来,端出一碗鲜虾小馄饨,一碗胡萝卜羊肉羹,一碟素炒小白菜,摆在榻上的小桌上。
沈知诺一见又是她永远都吃不够的鲜虾小馄饨,眼睛弯了起来,从太子妃怀里爬起来,走到桌边跪着坐,伸出两只小圆手:“诺儿自己吃,娘亲给诺儿擦手。”
“好,给我们诺儿擦手手。”太子妃笑着说,接过珊瑚递过来的湿帕子,仔仔细细给小胖姑娘擦了手,随后又在那满是肉窝窝的小手上亲了亲:“好了。”
小胖姑娘被亲得咯咯笑,伸手拿起勺子,舀了一个小馄饨吃起来。
肉馅香嫩,味道鲜美,小姑娘吃得眯起了眼睛,含糊着说:“好吃。”
文安郡主双手托腮看着妹妹吃,看着看着,忍不住跟着吸溜起口水。
太子妃伸手揉了揉大女儿的头,笑着打趣:“慧儿这是饿的,还是馋的呢。”
文安郡主笑着指了指小胖姑娘:“娘,是诺儿吃得太香了。”
太子妃也忍不住笑。是啊,诺儿在吃东西一事上,从小就不用她操心,要不怎么能长得这么好。
沈知诺在娘亲和姐姐的注视下吭哧吭哧埋头干饭,很快就将那小碗鲜虾小馄饨吃完,随后又舀了两块炖得软烂的羊肉吃了,又喝了几勺汤,这才放下勺子,一屁股坐在榻上,抱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笑了:“诺儿吃饱了。”
文安郡主见妹妹又没动青菜,拿起筷子夹起一根小白菜,用小碟子接着,喂到小姑娘嘴边:“诺儿吃菜菜。”
相对于青菜,沈知诺更爱吃肉,但姐姐喂到嘴边了,她也很给面子,接连吃了几根。当然,也是因为她还在长身体,营养均衡也很重要。
喂完青菜,文安郡主拿了帕子给小姑娘擦了嘴,又换了个帕子给小姑娘擦手。
吃饱喝足,沈知诺越发困了,坐在榻上,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眼看要倒下去。
太子妃笑着抱起小姑娘,轻手轻脚进了里间,抱着小姑娘一起躺到床上,轻轻拍着她。
沈知诺窝在自家娘亲香香软软的怀里,笑出一口小白牙,满是困意的小奶音甜甜糯糯:“娘亲,诺儿喜欢你。”
太子妃在女儿肉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娘亲也喜欢诺儿。”
小姑娘嘿嘿笑,又往太子妃怀里拱了拱。很快,倦意汹涌袭来,困得睁不开眼,合眼之前,还不忘在心里和系统说:【狗狗,明天见哦。】
早就休眠的小黑狗又蹦跶出来,【明天见,小主人。】
太子妃轻轻拍着小姑娘,没一会儿,小姑娘就发出了细小的呼噜声,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太子妃又陪了一会儿,这才轻轻把小姑娘放到枕头上,盖好小被子,轻手轻脚下地,到了明间,让珊瑚进去守着小郡主,随后牵着文安郡主出门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时,沈为清已经基本讲完,见母亲过来,又从头讲了一遍,包括十八公主和静贵人,康妃和琬贵妃,一件事没落下,全都讲了。
太子妃听完,感慨十八公主的不容易,“当年毁堤一事,是姚镰之错,不关静贵人和十八的事,她们母女俩这样还账,也不知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文安郡主也是个心软的小姑娘,闻言跟着说:“娘亲,我小姑姑浑身上下一件值钱的首饰都没有,就只有头上那根木簪子,要不,我把我的私房钱给小姑姑一些?”
太子妃将大女儿揽进怀里:“没用的,你皇祖母见你小姑姑过得清苦,时不时地赏赐一些东西,可她把能卖的都卖了,换了银两,全送去了那三个县。”
沈为清叹气:“那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沈为晏:“如果这样做,能让小姑姑和静贵人心安,那就让她们做吧。”
太子点头:“晏儿说的对,这是她们母女俩的事,身为外人,我们不要过多干涉,只要她们能求个心安,清苦一点又何妨。”
说罢,起身,看向太子妃:“陪我去一趟母后那里。”
太子妃说好,吩咐几个孩子留在家中看好诺儿,跟着太子走了——
方嬷嬷带人把琬贵妃押回柔福宫,康妃没用人押,自己默默跟在后头走了一路。
到了柔福宫,方嬷嬷高声吩咐:“琬贵妃触犯宫规,皇后娘娘下令将她关起来,待查清楚,再行发落。任何人不得靠近正殿,违者重罚不饶。”
凤仪宫的宫人应是,将琬贵妃推进正殿,随后拿了锁就要去锁门。
康妃见状,忙一步冲了进去。
先前皇后同康妃说的话,方嬷嬷一字不落听到了,见状也不阻拦,吩咐宫女将门落锁。
柔福宫众人见自家主子嘴里塞着鞋被扭送回来,此刻还被关了起来,皆是面露恐惧。
见那两个跟着琬贵妃出去的宫女也被押了回来,众人都看过去,用眼神询问。
两名宫女摇了摇头。当时在凤仪宫,她们只在殿外候着,并没有跟进去,所以并不知道殿内发生何事。
唯独琬贵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壮着胆子上前,“老姐姐,敢问我们娘娘犯了什么错?”
方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眼,冷笑了一下:“我劝你还是不要问的好,免得说出来,让你们家娘娘丢尽颜面。”
那嬷嬷被方嬷嬷噎得面色难看,可却也不敢再问,只是焦急地看向正殿,想着待会儿人走了,她再过去打探消息,当然,还得赶紧给十二皇子送信。
方嬷嬷看出她的打算,绷起脸:“柔福宫所有人都到偏殿去,皇后娘娘旨意下来之前,任何人不许随意走动,更不许往外传递消息。”
那嬷嬷不满地看了一眼方嬷嬷,随后低下头去。其他宫人神色各异,没人违抗命令,都默默进了偏殿。
方嬷嬷等所有人都进去,便命人锁上门,留下人在外把守,这才又带人匆匆赶去康妃宫里,去拿那个曾威胁她的窦嬷嬷——
琬贵妃被宫人扭着胳膊推搡进殿,脚下绊在门槛上,跌倒在地。
双手得了自由,她也顾不得往起爬,直接将塞在嘴里的鞋子拔掉,撇出去好远,随后俯在地上干呕不停,呕得额头青筋直冒,面颊涨红。
好一阵子才呕完,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嘴,坐起身来。
结果一转身,才惊觉身后还站着个人,仰头去看,正正和康妃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对上,吓得她尖叫一声,蹭蹭往后退,神情戒备:“你什么时候跟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康妃甩开手里已经扭得不成样子的面纱,猛地扑了过去,将琬贵妃死死按在地上,发了疯一样对着她的脸一巴掌一巴掌狠狠抽过去。
“我让你害我儿。”
“我让你欺瞒我。”
“我让你戏耍我。”
琬贵妃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两只手护在脸前,哀声求饶:“康妹妹,你儿子不是我杀的。”
“我、只是不敢告诉你而已。”
“我已经帮你杀了那婆子了,帮你报仇了,你快住手。”
一想被仇人欺瞒戏耍了那么多年,康妃心底积攒了多年的怨气在此刻悉数爆发,一巴掌比一巴掌扇得重。
琬贵妃本就起了大片疹子的脸此刻越发高高肿起,整张脸火辣辣地疼。
见求饶无效,她心生恐惧,惊声尖叫。
“救命啊!”
“快来人,康妃杀人了。”
一听“杀人”二字,康妃像是被提醒了一般,回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闪着寒光的簪子,猛地举手,朝着琬贵妃露出的脖颈上狠狠扎下去。
琬贵妃情急之下猛地往旁边一闪,虽避开了要害,却仍旧没有闪开,力道十足的一簪子还是扎在了她脖子上,伤口瞬间汩汩流血。
求生本能,琬贵妃猛地掀开康妃,咬牙忍疼,从脖子上拔下簪子,双手握着,高高举起,用尽全力扎在尚未来得及起身的康妃心口。
康妃闷哼一声,痛得面部扭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心口她特意叫人做的那枚簪子,忽地笑了:“放心,那簪子上抹了毒,你也、跑不了。”
琬贵妃面色苍白,捂着脖子,连滚带爬地跑到里间,来到一个柜子前,猛地拉开柜门,哆嗦着手从里面翻出一个瓷瓶,倒出两枚黑色药丸吃了,随后又拿出一包药粉洒在脖子上。
捂着脖子缓了一瞬,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跑到门口,扑在门上,用力拍门,声音惊恐万状:“来人,死人了。”——
凤仪宫。
太子和太子妃匆匆赶到之后,皇后差人把承武帝请了来。
承武帝一进门就四下看,没见到小胖团子,有些失望:“诺儿呢?”
皇后起身请安,随后道:“孩子们回东宫去了。”
太子和太子妃也给承武帝请安。
承武帝叫几人起,随后坐到桌边椅子上,端起一杯茶来喝,喝了两口问皇后:“朕听说你这宫里闹哄哄的,发生何事?”
皇后便把康妃和琬贵妃的事说了,承武帝气得砸掉手里的茶盏:“毒妇。”
皇后不动声色看着承武帝:“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她们?”
承武帝声音阴森:“都该杀。”
皇后听出承武帝话说了半截,便静静坐着。
果然,过了一会儿,承武帝又开口:“康妃那里,要打要杀,皇后只管发落。”
“至于琬贵妃,请皇后容她几日,朕想等老六那个逆子回京再做处置。”
皇后:“陛下,来不及了。臣妾叫人把她们二人关在一处了。”
承武帝一想琬贵妃对康妃做的那些事,便知皇后用意,叹了口气:“无妨,且看她们的造化吧。”
随后,二人不再说话。太子和太子妃对视一眼,也都沉默。
不多时,方嬷嬷匆匆来报:“启禀陛下,启禀娘娘,康妃和琬贵妃起了争执,发生打斗。”
说到这里,方嬷嬷停了下来,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承武帝。
虽说那琬贵妃私通罪不可恕,康妃谋害娘娘罪不容诛,可娘娘下令将那两人关在一起,现在一死一伤,不知陛下会如何说。毕竟,那两人也都是曾被陛下宠爱过一阵子的。
皇后看出方嬷嬷的心思:“但说无妨。”
方嬷嬷这才有了底气,接着说:“康妃死了。”
皇后有些意外:“怎么死的?”她本以为康妃恨成那个样子,一定会借此机会报了仇的,没想竟死了。
方嬷嬷:“被一枚极其锋利的簪子扎在心口刺死的。”
皇后又问:“琬贵妃如何?”
方嬷嬷:“琬贵妃脖子上被刺伤,也险些丧命,但她自己处理了伤口,暂时没死,只是情况看起来也不大好。那边一报给奴婢,奴婢就赶紧来跟娘娘讨主意,看可要找太医去救一救?”
皇后看向承武帝:“陛下以为如何?”太子和太子妃也都看着承武帝。
承武帝想了想,吩咐:“让太医去瞧瞧吧,能救的话,尽力救。”
方嬷嬷看向皇后,皇后点头,方嬷嬷这才应是,脚步匆匆退了出去,吩咐一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去找太医救人。
承武帝看向皇后,解释道:“一下死了两个宫妃,事情闹得有些大。康妃也就罢了。但老十二在京城,时不时地要进宫来给琬贵妃请安,若她死了,瞒不住老十二,回头再传到老六那去,我怕他就地反了。”
“再者说,诺儿和阿桶今日刚说过两人的事,若两人一起死了,我也怕诺儿起疑心。”
皇后对此没有异议:“陛下思虑周全。”
承武帝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按着眉心:“都是朕造下的孽,若知今日,朕当初真不该为了什么子嗣繁茂,纳那么多女人。”
皇后听都懒得听,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向偏厅:“银蝶,传膳。”
太子和太子妃见状,起身告退,回了东宫——
翌日一早,澜真公主带着华月郡主进宫来了。
母女二人先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随后澜真公主留下来陪皇后说话,华月郡主则跑去了东宫。
见华月郡主来了,文安郡主很是高兴,亲昵地拉着她的手:“阿姐。”
华月郡主先看了看屋内:“诺儿呢?”
文安郡主:“诺儿还在睡着,怕是要一阵子才能醒。阿姐你昨儿怎么没来?”
华月郡主:“我昨儿把阿婉接到我家里去了,陪了她一天。”
文安郡主还挺关心薛婉那小姑娘的,便问:“阿婉可还好?”
华月郡主点头:“挺好的,反正我跟阿婉说,往后她就住在我家了,阿婉很高兴。”
文安郡主:“那就好。那阿姐今日进宫来,留她一人在家?”
华月郡主:“阿婉听不见阿桶和诺儿说话,我就没带她。再说她本也胆小,害怕进宫,宁肯自己待在家里。”
文安郡主:“那她在家做些什么?”
华月郡主扑哧一声笑了,笑容俏皮:“之前我娘不是给我请了好些个夫子嘛,琴棋书画什么都有,可我都不爱学,一上课我就头疼。”
“这下好了,我让他们全都去给阿婉上课去,阿婉一天到晚可有的忙了,临走前,我还跟她说,让她好好学,我回去要检查她的学业,她可紧张了。”
文安郡主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华月郡主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样,你阿姐我聪明吧?”
文安郡主笑着点头:“聪明。”
华月郡主得意过后,拉着文安郡主,语气带着些许兴奋,小声问:“那你快说说,昨天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文安郡主回头看了一眼内室,见里头没有动静,这才凑到华月郡主身边,小声把昨天的事都说了。
听到十八公主的事,华月郡主感叹连连:“以前我只知道我娘会时不时让人给小姑姑送些东西,但我没想到她竟这样艰难的,往后咱们对小姑姑好些吧。”
文安郡主点头:“是啊,小姑姑也才比我们大几岁呢。”
姐妹俩感叹完,文安郡主又接着把十二公主和十一公主以及十三公主的事都说了。
随后又把康妃和琬贵妃的事也说了。
华月郡主听到琬贵妃和康妃就是陷害外祖母的凶手之一,气得摩拳擦掌:“我可真想过去揍人。”
文安郡主拉住她:“阿姐不用动手了,康妃已经死了,琬贵妃也重伤,听说躺在床上动弹不了,好像也活不了多久了。”
华月郡主一向嫉恶如仇,闻言一拍桌子,解气道:“活该。”
小姑娘气性上来,一时忘了里间还睡着个妹妹,那巴掌拍下去,动静有点大。
“不好,怕是吵到了诺儿。”文安郡主从榻上起身就往里间跑。
“哎呀,我给忘了。”华月郡主也跟着往里跑。
两个小姑娘跑到里间,就见小胖团子当真醒了,正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茫然四顾。
华月郡主歉疚地跑过去,将小胖姑娘抱起来:“诺儿对不起,阿姐吵到你了。”
三岁的小娃娃,每天早上醒来都要发一会儿懵,小姑娘小脑袋一歪,趴在华月郡主肩膀上,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
文安郡主摸摸妹妹的小手,又摸摸她的小脸,笑着说:“诺儿,可还要再睡一会儿?”
沈知诺点点小脑袋,又摇摇小脑袋:“诺儿不睡了。”
文安郡主便笑着说:“那咱们穿了衣裳去吃饭饭可好?”
沈知诺点点小脑袋:“好,诺儿吃饭。”
吃了饭,她还得带着狗狗去干活呢。
文安郡主拿来衣裳,和华月郡主一起给妹妹穿戴整齐,随后两个小姑娘又把小团子抱到梳妆台前,给她梳头发。
文安郡主一边用梳子把小团子那一头乱发梳顺,一边说:“诺儿,娘亲早上说,今天狄将军会带着狄小公子进宫来,往后咱们家就多了个人呢。”
话音未落,就听太子妃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慧儿,诺儿,家里来客人了。”
一听这话,沈知诺也顾不上头上才绑好一个小揪揪,一下从椅子上蹦下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
到了明间,就见娘亲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一身白色锦袍,腰间配了一把小小的宝剑,看着像个小将军。
还有,他长得好漂亮呀。
第58章
而且, 他好乖呀。就那样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看着她。
那一瞬间,沈知诺觉得, 她要是就这样咚咚咚冲过去,怕是都能给他吓哭。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小男孩, 有点没敢往前走。
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头上顶着一个小揪揪,另一半头发还有些乱地披散着, 太子妃一见这情景,没忍住笑出声,招手:“诺儿过来。”
沈知诺这才迈开两条小短腿, 稳稳当当走过去, 牵住太子妃另一只手,贴在太子妃腿上,打量那小男孩。
远看的时候,沈知诺就只有一个感觉,他长得好漂亮。
近看的时候, 就只剩下惊叹,他的眼睫毛真的好长啊,又密又长。
她在打量小男孩, 小男孩也在打量她,两人静静对视着。
太子妃清楚自家小女儿那自来熟的性格,垂眸看着两个孩子, 笑而不语。
果然, 小胖姑娘靠在她腿上看了一会儿, 松开她的手,走到小男孩面前,伸出小圆手, 奶声奶气道:“我是诺儿,你叫什么?”
小男孩也松开太子妃的手,双手一抱拳,像模像样地对着小胖姑娘拱手一礼:“在下狄归鸿,见过宝宁郡主。”
小小的小男孩,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却一副小大人做派,沈知诺实在没忍住,笑出一口小奶牙。
站在几步外的文安郡主和华月郡主也都被逗笑了,华月郡主还笑得很大声,“他说‘在下’。”
太子妃看了一眼狄小公子,见他并没有不高兴,便没有制止小姑娘们善意的笑。
沈知诺觉得小男孩好可爱,再一想他没了娘,如今还要和他爹分开,便又觉得他很可怜,伸手牵住他的手,特意放温柔的小奶音糯糯的:“你叫我诺儿就行。”
小男孩躲开小胖姑娘的手,再一拱手,一板一眼:“家父叮嘱,不可冒犯郡主。”
沈知诺见他一本正经坚持,越发觉得他好玩,又去牵他的手。这回小男孩没有躲,她牵住了,便很高兴:“那我叫你什么?”
小男孩:“宝宁郡主随意。”
沈知诺:“那你爹爹叫你什么?”
小男孩:“鸿儿。”
沈知诺:“那我也叫你鸿儿吧。”
小男孩看了一眼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小胖娃娃,沉默一会儿,垂眸:“好。”
沈知诺便晃着他的手,小奶音十分欢快:“鸿儿,以后我带着你玩嗷。”
狄归鸿点了点头:“多谢宝宁郡主。”
见他还是没改称呼,沈知诺也不再管,伸着小圆手摸了摸他腰间挂着的小小宝剑,好奇问:“你这是真剑吗?”
狄归鸿点头:“是真剑。”
沈知诺见那剑柄上还镶了一块红色石头,看着十分精巧,便问:“那能给我瞧瞧吗?”
狄归鸿把小宝剑从腰间解下来,双手递到沈知诺面前。
沈知诺伸手接过,没料到这剑还挺沉,差点儿掉在地上,忙手忙脚乱去接。
狄归鸿眼疾手快接住,稳稳托到小姑娘面前。
沈知诺也不敢去拿了,就着他的手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却也不好什么都不说,就那么让人收回去,于是故作高深道:“这是一把好剑。”
见自家妹妹一本正经哄孩子的小模样,文安郡主和华月郡主都捂嘴笑。
狄归鸿见小姑娘夸他的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有些高兴:“这是我爹爹亲自为我打造的。”
沈知诺当即拍着小巴掌捧场:“哇,那你爹爹可真厉害。”
狄归鸿郑重点头:“我爹爹是大将军。”
沈知诺:“那你长大了也想做大将军吗?”
狄归鸿:“那是自然。”
沈知诺见他一直托着剑,便说:“我看完了,你收好吧。”
狄归鸿把他的宝剑小心翼翼挂回腰间,摩挲两下剑柄,神情又落寞下去。
沈知诺见状,猜到他怕是想他爹爹了,想了想说:“那要不,我叫你小将军吧?”
小男孩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弯了弯:“好。”
沈知诺便再次牵起他的手,带着走到两个姐姐面前,做起介绍来:“小将军,这是我姐姐文安郡主,这是我表姐华月郡主。”
狄归鸿便又拱手见礼:“在下狄归鸿,见过文安郡主,见过华月郡主。”
文安郡主和华月郡主见小男孩仍旧是一本正经的见礼,两人也收敛了笑意,朝他点点头:“狄小公子,不必多礼。”
几个孩子这就算是认识了,太子妃便笑着说:“慧儿,凝儿,你们给诺儿把头发梳好,看着诺儿吃早膳,我先去给鸿儿安置院子。”
几个孩子说好,狄归鸿还朝太子妃行了一礼:“有劳太子妃。”
沈知诺见他真的好乖,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小男孩一愣,像是被吓到了,卷翘浓密的睫羽颤了颤。
沈知诺嘿嘿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副哄孩子的语气:“你等我先去梳头发嗷。”
小男孩点头。沈知诺便拽着两个姐姐进了内间,自己爬上椅子,踢着小脚丫催促:“姐姐快梳。”
平日里总要给小团子倒腾半天的两个小姑娘,这回因为外头有小客人在等,两人速度倒是挺快,很快把那只小揪揪梳好,挑了一对粉色带珍珠的珠花给小姑娘戴上,三人便回到了外间。
珊瑚已经端了水在等,见小郡主出来,上前服侍她洗漱,随后叫人把早膳端上来。
沈知诺热情地邀请狄归鸿:“鸿儿,你吃过没,要一起吃些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多谢宝宁郡主,我在家用过早膳才进宫来的。”
沈知诺便也不再客气,自己抱着碗喝了一碗鸡丝小米粥,又吃了两个蒸饺,一个鸡蛋,喝了半碗杏仁牛乳,随后任由两个姐姐擦了嘴,又擦了手,便从椅子上下来。
走到小男孩面前,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小将军,我带你去看绿孔雀呀。”
四个孩子便去了花园,到了关孔雀的小园子,沈知诺站在围栏前,指着刚好开屏的两只绿孔雀,歪着小脑袋问:“孔雀好看吧?”
小男孩点点头:“好看。”
沈知诺便笑了:“这是我养的,你以后也可以和它们玩,还可以喂他们。”
小男孩又点点头:“好。”
见小男孩看到孔雀开屏都还蔫蔫的,沈知诺想了想,奶声奶气哄道:“你别难过,你爹爹和你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看你了。”
不说还好,沈知诺这样一说,小男孩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只小手攥住了剑柄,极力忍着眼泪。
爹爹和兄长昨晚已经和他说了,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见漂漂亮亮的小男孩要哭,沈知诺看得直着急,伸出两条小圆胳膊,一把将他抱住。
学着娘亲哄她的样子,踮着脚尖一手摸着他的头,一手拍着他的背,“鸿儿乖嗷,以后我会对你好的,我爹爹娘亲,我大哥二哥,我姐姐,还有我华月姐姐,我皇祖母,我姑姑……”
小姑娘把所有亲人念了个遍,最后总结:“我们都会对你好的。”
被胖嘟嘟软乎乎的小团子抱着,狄归鸿小脸一僵,一会儿过后,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略微弯腰,把下巴搁在小团子小小的肩膀上,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两个小娃娃抱了一会儿,沈知诺打量小男孩,见他眼中泪水已经没了,便笑着松开他,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走到一半,就见太子妃带着沈为清快步走过来,到了近前,太子妃一手牵住小男孩,一手牵住自家小女儿:“鸿儿,你爹爹和你哥哥要走了,咱们去道个别。”
一行人便又往崇安宫去。
沈为清见两个小的走得实在是慢,便上前:“娘,还是我来抱吧。”
沈知诺不想耽误狄小将军见他爹爹和哥哥的时间,自然没意见,伸着小胳膊就扑到二哥怀里。
沈为清抱起了胖妹妹,便又伸手想把小男孩也抱起来。
怎知小男孩却利落地往旁边一闪,躲开了,随即拱手,老气横秋道:“不敢劳郡王大驾,在下自己走便好。”
沈为清见他一个又瘦又小的小豆丁,却一副朝堂上那些老头子的做派,觉得有趣极了,没忍住嘎嘎嘎笑出声。
沈为清笑过之后也没强求:“行,那你可要走快点,别待会儿跟不上。”
说罢,抬腿往前走,还故意逗他:“来啊鸿儿,快跟上来啊。”
小男孩点点头,一只小手又按在剑柄上,飞快追了上去。
见他都不用跑就跟上了,沈为清大感意外:“哎呦,走得还挺快,再来。”说着加快速度往前。
沈知诺趴在二哥肩膀上,看着小男孩,就见他闷不做声,埋头猛走,没一会儿又跟上了。
沈为清这回彻底刮目相看了,真心夸赞道:“你这小子,还挺厉害的。”说罢提腿又要加速。
沈知诺见二哥故意为难人,两只小手毫不客气揪住他耳朵,凶巴巴道:“让你坏。”
沈为清哎呦一声,直喊饶命,放慢了脚步。
沈知诺见小男孩明显松了一口气,便笑了,从二哥肩膀上探出小脑袋,十分仗义地说:“鸿儿你别怕哦,我二哥不敢欺负你的,不然我会狠狠打他。”
说着,还攥着小拳头,在自家二哥背上砸了两下。
小男孩漂亮的眉眼弯了弯,点了下头。
沈为清掐掐妹妹小脸蛋,佯怒:“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头,你还有没有良心?”
沈知诺哼了一声,伸手又去抓他耳朵,吓得沈为清两条胳膊伸直,把妹妹举远了些:“别揪别揪,二哥错了还不行嘛。”
沈知诺挥舞两下小胳膊,够不到,这才作罢。
华月郡主和文安郡主都忍不住笑,“二哥你活该。”
太子妃看着孩子们欢快相处,再看看跟在一旁微微露出笑模样的狄小公子,也跟着笑。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崇安宫——
进殿之前,沈知诺挣扎着下地,牵住跟着走了一路的小男孩,带他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进殿之后,就见殿内好多人,承武帝坐在上首,右手边是太子,紧接着是沈为晏。
再往下首,坐着两个武将打扮的男人,两人见太子妃带着小郡王和几位小郡主进来,忙起身行礼。
沈知诺仰着小脑袋,仔细打量那两人。一个看起来和自家太子爹爹差不多的年纪,面庞黝黑,身材魁梧。一个看起来有十七八岁模样,个子同样很高,但却很瘦。
沈知诺一眼就瞧出那两人的五官和狄小将军很像,便知道,这就是他的爹爹和哥哥了。
众人相互见礼过后,依次落座。
狄归鸿走过去,先是在爹爹腿上靠了靠,狄燧伸手拍了拍儿子肩膀。狄归鸿弯起眼睛,随后走到哥哥面前,仰头看着他。狄归涯伸手将弟弟抱到自己腿上坐了。
狄燧起身,朝着太子和太子妃单膝跪地,拱手抱拳:“往后,犬子就劳烦太子和太子妃照料了。”
太子起身相扶,用力拍了一把狄燧肩头:“狄兄,当年你我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你我二人情同兄弟,无需如此见外。”
“再说,你此番前去边关,也是为了朝廷,于公于私,我都会将鸿儿照顾好了。”
狄燧:“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狄兄放心,从今往后,我和太子妃必定会将鸿儿当成自个亲儿子来对待。”
沈为清最是羡慕这种同生共死的袍泽情谊,起身,拍着胸口:“狄叔叔放心,从今日起,鸿儿就是我和大哥的亲弟弟。”
沈为晏点头:“正是如此。”
狄燧动容,屈膝就要跪下去谢恩,太子忙将人拉住,又宽慰几句,两人这才各自回去落座。
大人们说话的功夫,沈知诺溜溜达达走到老皇帝身边去,先是检查一番他手边桌上有没有那个装丹药的药瓶。
找了一圈没瞧见,满意点点小脑袋:【狗狗,老皇帝这两天好像没吃那破丹药了。我都想好了,他要是再吃,我还给他砸碎了去。】
听到召唤,小黑狗凭空出现在沈知诺面前,跳上跳下附和着:【砸碎了去,砸碎了去。】
刚坐下的狄燧瞳孔微震,随后偏头看向大儿子,恰好狄归涯眉心微蹙看过来,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错开视线。
听着小胖孙女那奶凶奶凶的狠话,承武帝嘴角抽了抽,随即反应过来,和太子对视一眼,齐齐看向狄家父子三人。
就见狄燧端着茶盏慢悠悠在喝茶,狄归涯在摆弄弟弟头上的玉簪,把玉簪扶正后,又给小男孩整理衣领,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狄小公子靠在他大哥怀里,安安静静,乖乖巧巧。
狄家父子三人并无异样,承武帝和太子再次对视一眼,都点了下头。
华月郡主抱住文安郡主的胳膊,低声耳语:“你说狄将军能不能听到?”
文安郡主摇了摇头,悄声回:“应该听不到的,他又不是咱们皇家人。”
华月郡主看了一眼父子三人,点了点头:“是哦,我瞧着他们也是听不见的。”
沈知诺绕着老皇帝走了一圈,见他朝自己伸手,小身子一扭,利落躲开,随后扑到自家爹爹怀里。
被自家爹爹抱在怀里,见小黑狗在她面前摇尾巴,这才想起来说:【狗狗,你去扫扫狄将军和狄家大哥哥的脸。】
小黑狗应了一声好,围着狄燧和狄归涯的脑袋分别飞了一圈:【小主人,扫完了。】
沈知诺看了一眼偎依在狄归涯怀里的小男孩,又说:【狗狗你干脆也把小将军的脸扫了。】
小黑狗应好,又围着狄归鸿转了一圈。
见小黑狗扫完,沈知诺也不等它回到自己身边,直接问:【怎么样,他们是好人吗?】
系统:【小主人,你可还记得,当初四皇子围了皇宫,十七皇子说要等援军过来那件事吗?】
沈知诺点点小脑袋:【我记得呀,可我十七皇叔不是没等到援军嘛,怎么了?】
系统:【那一路援军,就是狄将军父子。】
承武帝和太子都看向狄燧,心中颇感意外。没想到竟然是他们。
沈知诺也有些惊讶:【那狄将军他们是从北境带兵过来支援吗?】
系统:【不是。今年下半年开始,大宣境内忽然间盗匪猖獗,老皇帝派了几路人马去剿匪都没能清剿干净,十分头疼。】
【狄将军的妻子狄夫人去年夏天过世,狄将军那时还在家中为妻子守孝。朝廷派出去的剿匪将军几番失利,承武帝实在找不出合适人手,便将狄将军父子夺情启用,命他们父子二人带兵前去缴匪。】
【只是盗匪刚缴了一半,你父王就被贬发往边关流放,京城频发变故,很快就乱了套。】
【狄将军父子奉旨剿匪,任务尚未完成,虽心中焦急你父亲之事,可没有皇帝命令,也不敢擅自回京,便一直在外。】
【直到几个皇子打起来,还有人带兵直奔京城,父子二人才匆匆带兵往回赶,准备勤王救驾。】
沈知诺:【那他们回京路上,没有遇到我皇叔他们吗?】
系统:【没有,他们不想和任何一位皇子发生正面冲突,一路绕着走的。】
沈知诺想起之前系统说过的话:【但他们没来得及救驾对吗?】
系统:【对。他们赶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已经被四皇子带来的叛军占领,皇宫也被攻破了。】
沈知诺:【那他们怎么样,和我四皇叔打起来了吗?哦,不对,我四皇叔进宫的时候就被别人杀了,那他们和叛军打起来了吗?】
系统:【没打,他们驻扎在城外几十里的地方,派人前去探听消息,得知老皇帝已死,父子二人就带兵撤了。】
沈知诺:【为什么?】
系统:【因为他们兵力不足。当初老皇帝只给了他们两万兵马出去剿匪,中间又损失了一些,所以手上的兵力根本不足两万,根本没有办法和四皇子带来的十万叛军抗衡。】
【而且,其他皇子们也陆陆续续打到了京城,狄将军对你父亲被贬,你们阖家惨死一事耿耿于怀,父子二人猜测这其中定是有其他皇子们的参与。所以他们不想掺和到沈家兄弟们的争斗中,便赶紧远离京城。】
沈知诺:【那他们去哪儿了?】
系统:【狄将军带着手中兵力,离开京城,继续剿匪去了。一边剿匪一边观望,打算等你皇叔们打完,天下大定再说。】
承武帝和太子都点了点头。那种情况下,要是他们,也会选择明哲保身。先保存实力,待时局明朗,再伺机而动。
沈知诺:【可是后来天下不是一直乱了好多年,那他们一直没有回京吗?】
系统:【对。出乎狄将军的意料,你皇叔们竟然势均力敌,还有其余几股来历不明的强劲势力参与其中,你皇叔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都死光了,天下分崩离析,越来越乱。】
【当狄将军反应过来,再想寻一个皇子来效力,以此保住沈家天下,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沈知诺:【那后来呢?】
系统:【后来草原部落趁着大宣内乱的时候,再次入侵,在边关烧杀抢掠,惹起战火。狄将军就带着兵马赶往北境,打了整整两年,凭一己之力将草原部落驱逐出大宣境内,之后父子二人守护北境平安十余年。】
沈知诺:【那后来呢?】
系统:【父子二人先后战死了。】
众人都看向狄家父子二人,目光满是钦佩。乱世之中能够以百姓为重,当真了不起。
沈知诺:【狗狗,那狄小将军呢?怎么没说到他?】
系统:【狄小将军一直被他父兄带在身边的。狄燧和狄归涯死后,天下仍旧乱着,十六岁的狄归鸿从父兄手里接过狄家军之后,自封为王了。】
沈知诺扭头看着那乖乖巧巧的小男孩:【小将军也想当皇帝?】
系统:【没有,他封自己为镇北王,并没有参与其他势力在中原的争夺厮杀,就带兵守在北境,和他父兄一样,守护北境方圆近千里的百姓平安。】
【狄归鸿一边和草原部落对抗,一边抵御南边那些想兼并他的各路势力。直到他二十二岁那年,一场瘟疫席卷大宣境内,他也没能幸免,病死了。】
【那之后,狄家军不复存在。】
沈知诺听得感慨万千:【那他们都没有后代吗?】
系统查了查:【狄燧自妻子死后,一直单身。】
【狄归涯娶了个超能赚钱的女商人,那女商人嫁给他之后,以少将军夫人的身份在北境发展经济,夫妻俩生了一个女儿,狄归涯战死,母女俩最后也死于那场瘟疫。】
【狄归鸿一直孤身一人,到死未娶。】
沈知诺:【那关于狄家人,还有别的信息吗?】
系统:【没了。】
沈知诺叹气:【哎,都是生不逢时的好人。】
狄归涯低头看着自家弟弟,仔细打量小男孩的神色,只见小男孩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
沈知诺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便回神,看向众人。
见娃桶不聊了,太子忙开口:“狄兄,此次一去,怕是要一阵子才能相见,家中可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的?”
狄燧放下早已喝空了的茶盏,笑了笑:“多谢太子殿下挂念,家中有老仆守着,无甚大事。”
太子点头:“那就好。”
见时候也差不多,狄遂起身,狄归涯把弟弟放在地上,也跟着起身,狄燧拱手:“陛下,太子殿下,那我们这就出宫去了,稍加整顿过后,天黑前便启程。”
事情宜早不宜迟,承武帝点头:“好,有劳。”
随即又说:“太子,你去送送狄将军。”
太子应是,起身相送,狄遂父子朝着太子妃等人行了礼,随后牵着狄归鸿走向殿外。
到了外头,狄燧朝太子歉意地笑笑:“殿下,臣想同犬子单独交代几句。”
太子笑着说:“应该的,狄兄请便。”随后,转身走远了些。
狄燧蹲下身去,扶着小儿子肩膀,低声问:“鸿儿,你跟爹爹说实话,你方才可有听见什么怪异声音?”
狄归涯也蹲下去,静静看着弟弟。
狄归鸿摇了摇头:“没有。”
狄遂松了一口气,将小儿子抱进怀里:“那就好,那就好。”
随即将小儿子松开,又好生叮嘱一番,这才牵着他走到太子身边,将儿子的小手交到太子手里,再一拱手,声音哽咽:“殿下,拜托了。”
太子也动容,伸手用力拥抱了一下狄燧:“狄兄放心,一切有我。”
狄燧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随后转身,大踏步离去。
狄归涯也摸了摸弟弟的头,“等哥哥回来,一定给你带一匹宝马。”
狄归鸿笑了,点头说好。
狄归涯看了弟弟几眼,朝太子行礼,随后转身,快步追上狄燧。
父子二人并肩走出去好一段距离,狄燧回头看了一眼,见太子带着儿子已经回殿,这才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压低的嗓音难掩激动:“阿涯,你听见了没。”
第59章
狄归涯低声回:“儿子听见了。”
顷刻间, 狄燧一扫方才在崇安宫内的四平八稳,语气激动:“那东西只闻声看不见影,宝宁郡主叫他‘狗狗’, 可若是‘狗’的话,说的却是人话, 这可真是,天下之大, 无奇不有啊。”
狄归涯内心也震撼万分:“以前只听民间传说中有狐狸精,爹你说,那个什么‘狗狗’, 会不会是一只狗精?”
狄燧略一琢磨, 连连点头:“保不齐就是这么个事儿。”
“阿涯,你说陛下和太子太子妃他们,能听见宝宁小郡主和那狗精说话吗?”
狄归涯皱眉:“我想是能听见的,不然那阵子殿内为何无一人说话,儿子悄悄观察过了, 所有人看起来似乎都在忙着,不是假装喝茶,就是假装小声说话, 可神情却都随着宝宁郡主和那狗精的对话微微起伏变动。”
“我儿观察入微。”狄燧大加赞赏,随即一拍巴掌:“糟了,你说陛下会不会瞧出咱们也能听见?”
狄归涯:“我抱着鸿儿, 掩饰得很好, 应该是没有露出什么端倪。就是不知道爹你有没有被人瞧出来。”
见儿子怀疑自己, 狄遂瞪眼:“你还不相信你老子嘛,我一直喝茶来着,茶都喝空了, 我都还一直端着杯子,愣是没敢放下……”
话说到这里,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脸色齐变,异口同声道:“露馅了。”
狄燧一拍脑门:“哎呦,是我蠢,是我蠢,一杯茶怎能喝那么久,我该放下茶杯,给自己续茶的。”
狄归涯安慰道:“事已至此,此刻多想已无益,爹,你说咱们要回去吗?”
狄燧想了想,当即摇头:“不回,既然陛下和太子没问,那就是这会儿还没发现咱们能听见,咱赶紧走。”
说罢,拽着儿子手臂蹭蹭往前走,力道大的,给狄归涯生生拽了个踉跄。
狄归涯堪堪站稳,语气无奈:“爹,咱们父子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百姓,您怕什么呢。”
“对哦。”狄燧有些尴尬,随即笑笑:“我这不是乍然听到惊天秘密,一时慌了神。”
狄归涯笑了笑,问:“爹你说鸿儿听见了吗?”
狄燧:“我刚不是问了嘛,鸿儿说没有。”
狄归涯:“可若是听不见,依着鸿儿那素来爱刨根问底的性子,定是要问上一句‘爹你说的怪异声音是什么’。”
狄燧脚步一顿:“不会吧?那臭小子不会这么能演吧?”
狄归涯:“儿子也不确定,可爹您又不是不知,鸿儿自幼就心思重,心里极能藏事。”
狄燧不解:“这孩子,那刚才我问,他怎么不说实话。”
狄归涯:“许是不想让咱们担心吧。”
狄燧无奈:“这孩子一向有主意。”
随即有些犯难:“知道了此等匪夷所思的皇家机密,鸿儿要是回头一不小心露馅,那可如何是好?”
狄归涯:“儿子觉得不必担心,鸿儿可比谁都沉得住气。”
狄燧还是不放心,和大儿子打着商量:“阿涯啊,要不,你留在宫里吧,我把你弟弟带走?”
狄归涯用手对着自己,从头指向脚:“儿子倒是愿意替代弟弟,可是爹您睁大眼睛仔细瞧瞧,儿子这么大一个,能留在宫中吗?”
狄燧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样高的大儿子,叹了口气,一脸愁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大了,你要是小个几岁,就能代替你弟弟了。”
狄归涯一阵阵无语。这怪他喽?
父子俩对望片刻,狄燧摆手:“罢了,你弟弟那样,就算知道了也无妨,连他老子都能蒙过去,别人面前自然可以。”
狄归涯也是如此想,遂点头,之后又问:“爹你说,这次陛下如此紧急派咱们去边关,是否和这事有关?”
狄燧:“想必是的,你没听那个狗精说,太子先是被贬,后又全家流放,最后阖家惨死嘛,依着我猜,这里头肯定有瑞王的事。”
“瑞王身为二皇子,这么多年,他对太子殿下一向不服,这谁都看得出来,若是太子出事,获益最多的就是他。”
狄归涯把声音压低:“但如今有那个狗精在,瑞王不管打着什么歪主意,但想必不会再得手。”
狄燧:“那是自然,太子殿下就是过于仁厚了些,除此之外,哪一样不比瑞王强。如今有那狗精相助,陛下看起来对太子又百般信任,太子定然不会再出事。”
狄燧越说越觉得匪夷所思,“刚才那狗精随便一张嘴,就把咱们父子三人这一辈子都说完了,这样未卜先知的天大本事,跟神仙有何差别。”
“咱们这还是只听了这一小会儿,你说陛下和太子整日把宝宁小郡主带在身边,那岂不是把这天下大事都听完了去。”
狄归涯点头:“想来是如此了。既然这样,那大宣往后就乱不了。”
狄燧:“如此甚好,甚好。你我父子几人也能寿终正寝了。”
狄归涯担忧道:“就是不知到了北境,瑞王会不会心甘情愿将兵权交出来。”
狄燧:“无妨,咱们有圣旨和兵符,陛下如今还在京城坐镇,瑞王即便不满,料他也不敢怎样。”
狄归涯却没有那么乐观:“希望如此。”
狄燧看着儿子那英俊帅气的脸,突然凑过去,八卦意味十足地问:“阿涯啊,你说你那超能赚钱的媳妇儿,如今在哪儿待着呢?”
听着自家老爹那调侃意味十足的语气,狄归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哪知道。”
狄燧不死心:“你跟爹说说呗,你是不是认识什么商户女子?你要是看上人家了,爹就去跟陛下请个赐婚圣旨,把婚事给你定下来,免得咱们这一出去又是几年,回头你媳妇儿再让人给抢了。再说,你今年也十七了,眼瞅着十八了,老大不小了。”
狄归涯十分无奈:“爹我真不知道。”
说罢,甩开自家烦人老爹的手,大步流星往前走,顺着甬道转了个弯。
怎知对面也走来一人,两人走得都挺快,来不及收住脚步,迎面就撞在了一起。
十八公主被撞了个趔趄,手里挎着的绣筐掉在地上,花样撒了出来,忙蹲下去捡。
狄归涯见撞到个小姑娘,也跟着蹲下去,帮着捡:“对不住,在下有急事走得快了些,唐突了。”
这人并非故意,十八公主本就没在意,此刻见他还如此彬彬有礼地致歉,便笑了笑:“无妨。”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散落一地的花样子和绣线捡回去,随后一起起身。
狄归涯拱手一礼,让到一旁。
十八公主打量他和身边那人的装束,便知他们是武将,朝二人微微福了下身:“多谢大人。”随即抬脚走了。
狄归涯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狄燧却叹气道:“若是我没记错,这位应该就是十八公主。”
狄归涯有些惊讶:“竟然是她?”
小姑娘气度虽不凡,可穿着打扮却极其朴素,他还以为是个小宫女,没想竟然是十八公主。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听说十八公主整年往建昌那送银钱,关照那三个县的灾民,想必银钱上很是紧巴。
狄燧:“前两年我在宫宴上曾见过一回十八公主,几年过去,人长大了些,模样倒是没大变,只是没想竟还穿得如此简朴。”
狄归涯想了想,从怀里掏出荷包掂了掂,朝狄燧伸出手:“爹,你身上的钱先借我。”
猜到儿子要做什么,狄燧点点头,把荷包掏出,交到儿子手上。
狄归涯转身,快步去追十八公主,“公主请留步。”
十八公主闻声停下,转身去看,就见刚才那位小大人到了她面前,“不知大人有何事?”
狄归涯拱了拱手,随即将手上两个荷包递过去:“听闻公主一直在为建昌受灾百姓做事,这是在下一点微薄心意,请公主笑纳。”
“多谢大人一片心意,但我不能收。”十八公主心中感激,但素昧平生,她怎好一见面就收别人的钱。
再者说,她和她娘身为姚家人,照顾建昌三县的百姓是她们应该的,可决堤一事又不干这位小大人的事,怎好要他银两。
于是谢过之后,笑着推拒。
可刚推了两下,对面男子就把两个荷包强行塞进她手中,语气带着些不容置疑:“小公主,请收下。”
十八公主不禁一愣,仰头看向那比他高出一个头不止的男子,一时找不到话说。
见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瘦姑娘终于不再推让,狄归涯笑了笑,松开她的手,拱手一礼,转身走了。
直到那人走远,消失在甬道转弯处,十八公主才回过神来,一跺脚:“哎呀,忘记问他是谁了。”
可人都走了,她也不好再追上去。不过,他们好像是从崇安宫走过来的?
十八公主略微思索,当即有了主意,收好荷包,转身往崇安宫去——
目送狄燧父子走远,太子牵着狄归鸿转身进殿,进门之前,小男孩偷偷抬袖,擦了擦眼睛。
沈知诺一直盯着门口,见小男孩进来,她咚咚咚跑过去,仰头仔细打量他的眼睛,果然见他眼眶红红的。
可怜的娃呀。沈知诺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牵住他的手晃了晃:“鸿儿,我们去玩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好。”
沈知诺便牵着他朝老皇帝行礼,随后又同太子太子妃行礼,之后转身往外走。沈为清,文安郡主和华月郡主行礼过后,抬脚跟上去。
太子妃见这里没她什么事,便也行礼告退,回东宫忙去了。
人都走了,就剩下祖孙三人,殿内安静下来。
承武帝看向太子,由衷感叹道:“狄燧又勇又忠,可比那些狼崽子强多了,老大你和狄燧感情又深厚,往后你可重用狄家父子。”
太子笑着应:“是。”
承武帝:“我瞧着他们父子是没听见阿桶和诺儿说话,太子怎么想?”
太子:“儿臣也是如此认为。”
方才他抱着诺儿,听见阿桶说话,就看了一眼狄家父子,没发现什么异常就看自家宝贝闺女去了,没再多留意。
沈为晏本想说不见得,但见祖父和父亲都如此说,他便默不作声。
承武帝又问了几件朝务上的事,等太子答完,他便满意挥挥手:“老大,去忙吧,朕歇会儿。”
太子应是,带着儿子起身行礼,随后父子二人出了崇安宫。
走出一段距离,沈为晏才低声说:“父王,方才儿子坐在狄叔叔身边,发现狄叔叔抱着空盏喝了半天。”
太子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儿子,面色一肃:“你是说,你狄叔叔他们也听见了?”
沈为晏摇头:“儿臣尚不能确定,狄叔叔除了这件事有些反常外,再无其他破绽。”
太子沉吟片刻,说:“你狄叔叔素来沉得住气,既如此,他想必是听到了。那归涯那里,你可看到什么反常?”
沈为晏摇头:“不曾,狄家大公子一直低头看着狄小公子。”
“不过,诺儿和阿桶说话那阵子,咱们一家人没说话,是因为我们在听,怕打断诺儿。可狄叔叔和狄家大公子也一言不发,儿子就觉得有些蹊跷。”
太子:“归涯年纪虽轻,可城府之深沉,比之你狄叔叔,可谓不相上下。”
沈为晏问:“要不,儿臣去把狄叔叔追回来,您当面问上一问?”
太子摆手:“不必。你狄叔叔一家并无异心,听到了便听到了,无甚大碍。那鸿儿呢,不知他可能听见。”
沈为晏语气笃定:“鸿儿一直安安静静靠在狄大公子怀里,想来是听不见的。”
太子点头:“是啊,那么小一个孩子,比诺儿才大两岁,要是他能听到,早就东张西望四下里找狗狗了。”
说罢,蹙眉思索:“只是,究竟是哪些人能听见阿桶和诺儿说话呢?”
沈为晏也困惑:“原本咱们以为只有咱们皇家人能听见,可如今狄叔叔和狄家大公子也能听见,那咱们先前的判断,就不对了啊。”
太子点头:“是不对了。”
父子俩一人背着一只手,默默往前走,走着走着,沈为晏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拉住太子胳膊,环顾四周,见无人,这才把声音压得极低,语气试探着问:“父王,您说,那狄叔叔,该不会和我皇祖父有什么瓜葛吧?”
太子皱眉,不解:“什么瓜葛?”
沈为晏往太子耳边凑了凑:“就是,狄叔叔他,该不会是我皇祖父在外的私生子吧?”
太子惊得脚下一个趔趄,踉跄几下才站稳,横了一眼自家儿子:“胡说八道,休要在这诋毁你爷爷名声。”
沈为晏扶住自家父王:“可是父王,那您说,为何狄叔叔能听到?”
太子语气笃定为狄燧打包票:“暂且不知为何,但你爹我可以跟你保证,你狄叔叔绝对不是你爷爷生的。”
沈为晏:“父王为何如此肯定?”
见儿子目光困惑,太子又耐心解释:“你是没见着你狄叔叔的父亲,他们父子俩站在一处,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你说的那个可能,根本不可能。”
沈为晏自是相信自家父王,闻言点头:“儿臣知晓了。”
太子拍拍儿子的肩膀:“你去章华殿读书,父王去户部。”
“是。”沈为晏拱手一礼,退后两步,转身朝着章华殿去。
太子抬脚往户部走,走了一段距离又停下,站在原地垂眸思索一会儿,转身朝着凤仪宫去了——
沈知诺牵着狄归鸿,带着哥哥姐姐出了崇安宫,准备去御花园溜达一圈,摘些新开的花,带去凤仪宫给皇后。
结果刚下了崇安宫前高高的台阶,就见十八公主迎面走来。
沈知诺摆摆小圆手,笑得可人:“小姑姑。”
十八公主沈冉看到一群漂漂亮亮的晚辈,很是高兴,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先朝为清点了点头,又挨个摸了摸几个小姑娘的头,最后看着那乖巧文静,瞧着有些面熟的小男孩,好奇问:“这是谁呀?”
沈知诺拉着狄归鸿的手晃了晃,“小姑姑,这是狄小将军,他往后就住在我家了。”
说完,又看着小男孩说:“小将军,这是我小姑姑,十八公主。”
狄归鸿放开小姑娘的小圆手,双手一拱,朝着十八公主弯腰行礼:“在下狄归鸿,见过十八公主。”
看着小男孩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十八公主觉得又可爱又有些好笑,她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头:“狄小公子,不必多礼,你要是愿意,也跟着诺儿叫我小姑姑吧。”
“君臣有别,在下不敢僭越。”狄归鸿彬彬有礼但态度坚决,随即起身,把身边小姑娘的小圆手牵起来,安安静静站在她身边。
十八公主惊讶于这小男孩的成熟,但也不介意,笑着说好。
沈为清见十八公主手里还挎着绣筐,笑着问:“小姑姑,你是要给我皇祖父做鞋子吗?”
十八公主身负每天三百两的差事,今早忙完落梅轩的事,打听到几个孩子来了崇安宫,便提上绣筐匆匆赶来,打算借着给陛下做鞋的由头,看能不能混进殿去。
如今被二侄子拆穿,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是啊。”
沈为清嘎嘎嘎一阵傻乐,觉得小姑姑有些傻。
他把十八公主拉开些,小声提醒:“小姑姑你别总一个招数,免得被诺儿看出什么来,诺儿可精着呢。”
十八公主笑着说好,“那我下回做一些点心。”
说完指了指前头诺儿牵着的小男孩:“这孩子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沈为清:“想来你是见过狄燧狄将军吧,他是狄将军家的小公子。”
十八公主瞬间想起方才遇到的那两个人:“狄将军今儿是不是进宫来了,他身边可带了人?”
沈为清点头:“狄将军带着狄家大公子刚见过我皇祖父,就在你来之前,他们刚从崇安宫离开。”
十八公主追问:“那狄家大公子叫什么?”
沈为清:“狄归涯。”
十八公主问清楚是哪三个字后,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暗暗记下。
刚才她捏了捏那两个荷包,里面应该都是银票。
不管钱多钱少,人家初次见面就如此一番心意,日后要是寻到合适机会,还是把这份人情给还了才是。
沈为清好奇问:“怎么了小姑姑?”
十八公主本不想隐瞒,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她又觉得没必要解释,于是笑了笑,临时改口:“没事,就是好奇罢了。”
沈为清便不再问,抬脚追上诺儿,一把将小团子抱起来,往空中丢了一下,又稳稳接住,随后在小姑娘惊声尖叫中把她放在地上,嘚嘚瑟瑟往前跑了。
沈知诺气死了,提着两个馒头一样的小拳头,迈开小短腿就去追,小奶音奶凶奶凶:“二哥你站住,你看我不打死你。”
华月郡主见状,二话不说,拔腿就追:“诺儿你等着,姐姐帮你揍他去。”
沈为清本来还在一蹦一跳,一见华月郡主飞快朝他冲过去,再不敢嘚瑟,撒腿就跑。
两人一前一后,眨眼功夫就跑不见了身影。
眼看追不上,沈知诺冷哼一声,也不跑了,站在原地,两只小手往圆滚滚的小胖腰上一叉,大口喘着气。
狄归鸿走过来,伸手轻轻拍着小胖姑娘的后背,一本正经问道:“你生他的气吗?”
“我二哥吗?”沈知诺转头看着小男孩,见小男孩点头,她笑了,拉住小男孩的手:“不气,我会狠狠打他。”
文安郡主怕狄小公子被自家二哥给吓着,也跟着解释:“鸿儿,二哥他就是这样的人,但是二哥不坏的,你别怕他。”
十八公主挎着绣筐,夸了一句:“为清是个心地善良,古道热肠的好孩子。”
狄归鸿点了点头。
沈知诺便笑了,牵着他的手往前走:“走,咱们去御花园摘花花。”
于是几个孩子又朝着御花园去——
凤仪宫。
太子先给皇后请安,落座之后看了一眼殿内服侍的宫人,皇后知道太子这是有话说,便挥了下手,将宫人都打发下去。
殿内就剩下皇后,太子和澜真公主,太子这才低声开口:“娘,您跟我说实话,我爹这么多年,有没有过私生子?”
澜真公主正在喝茶,闻言呛了一口,放下茶杯,捂着心口咳嗽起来。
皇后先是嗔了一眼澜真公主:“多大个人了,喝口水都能呛着。”
随即又瞪向太子:“你这是打哪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来?”
太子摇头:“不曾,儿臣就是突发奇想,来问一问。母后,父皇在外有过私生子吗?”
皇后沉默了片刻,开口:“算不上私生子。”
太子和澜真公主对视一眼,齐齐震惊:“还真有?”
皇后:“当年你父皇刚开始打天下时,有一回战败,和部下被打散,他又受了不轻的伤,拼命逃到一个小村子里,晕倒在河边,被一个死了男人的女子救回了家。”
“你父皇在那女子家养了几个月的伤,日日相处,一来二去,和那女子有了夫妻之实,那女子怀上了身孕。”
“后来,你父皇的部下终于寻了过去,你父皇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便离开了。”
“你父皇临走时,想带着那女子一起,可那女子刚怀上身孕没多久,胎相还不是很稳,不便长途颠簸,她主动提出先留下,说等孩子生下来,让你父皇再去接她。你父皇一想她娘家人都在村里,便答应了。”
“那一回,我以为你父亲死了,都订了棺材,准备给他立衣冠冢了。”
“所以当他全须全尾活着回家,跟我说是那女子救了他性命,让我去接,我二话没说,当即应下。”
澜真公主皱眉:“母后,这样大的事,怎么我和阿煦都不知道的?”
皇后:“那时候你们才几岁光景,我没同你们讲,你们自然不知道。”
太子追问:“母后,那后来呢?”
皇后接着说:“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去的,只是你们父皇失踪那段日子,我以为他死了,我以为你们没爹了,难免伤心难过,加上家里乱糟糟的一堆事要处理,一下病倒了,你们父皇回家时,我还在床上躺着,病殃殃的,也不便长途奔波。”
“你父皇就让刚纳进府的姨娘,也就是如今的皇贵妃出面,带人去接,皇贵妃信誓旦旦向你父亲保证,一定把这事办好。”
“只是,数月之后,她却是空手而归。”
第60章
一想到皇贵妃, 太子不由自主蹙起眉头。
澜真公主追问:“皇贵妃为何空手而归,那个女子怎样了,孩子呢?”
皇后拍拍澜真公主的手, 示意她稍安勿躁:“据皇贵妃所说,她带人赶到山脚下那个小村子时, 那女子即将生产,她便只能等。”
“等了没几日, 那女子便发动了,怎知却遭遇难产,请了大夫也没救回来, 最后一尸两命, 那女子和孩子都没了。”
澜真公主怀疑:“是真的难产吗?”
皇后:“依着皇贵妃和同去之人所言,是的。”
太子:“生下来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皇后:“不知,孩子还没生下来,那女子就死了。”
澜真公主:“皇贵妃是亲眼瞧见那女子死了?”
皇后:“她说是亲眼瞧见了,还想着留下来等那女子安葬了再走。”
“知那女子的娘家人觉得要是没有你父皇, 那女子不会怀上那个孩子,也就不会难产而死,更恨你父皇将她丢下一走了之, 于是连带着对皇贵妃也不待见,直接将她和她带过去的人轰了出去。”
“皇贵妃无奈,只得离开, 回家去给你父皇报信。”
想到皇贵妃, 澜真公主问:“我父皇就那么信了吗, 没派人过去核实一番?”
皇后:“那女子救了你父皇的命,又怀了他的孩子,就那么死了, 你父皇自然十分愧疚,后来寻了个机会特意跑过去祭奠,还想着照拂一下她的娘家人,怎知她娘家人全都搬走了。”
太子:“可说为何搬走?”
皇后:“问了村里人,说是投奔亲戚去了。"
太子:“可说搬去了哪里?”
皇后:“这却是没问到。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也不是什么至亲,你父皇也就没派人特意去找,那家人自此杳无音讯,不知去向。”
澜真公主:“那她原来的夫家呢?”
皇后:“说是她原来的夫家本就没什么亲人,那男子死后,那女子就一直独居,直到遇见你父皇。”
太子听完,沉默不语,垂眸思索。
先前为晏冷不丁问起狄燧会不会是陛下的私生子,他觉得荒谬至极。
他见过狄燧父亲几次,狄燧和狄家老伯长得极其相像,还有狄燧的叔父,他们几人站在一处,但凡长了眼睛的,任凭是谁,一眼都能瞧出那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再者说,狄燧不光和他同岁,他们二人还是同月而生,狄燧的老家和他们沈家的老家相隔近千里。
陛下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这边刚明媒正娶迎娶了他母亲,又跑去千里之外再造个孩子出来,而且狄燧的母亲彼时已经嫁给了狄燧父亲。
所以,他百分百确定,狄燧和陛下没有一丁点关系,他绝对不是皇家人。
这么多天,他一直在琢磨,这一环扣一环的诡谲阴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谋划,是何人想要置他们全家于死地。
就目前手上的线索来看,这一场动荡,一是他那些狼子野心的弟兄们为了争夺权势而起,再就是疑似前朝余孽的火麟会在背后谋乱,还有漠北草原部落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可根据阿桶所说,他的所有兄弟姐妹,以及下一辈的孩子们,几乎全都不得善终,他隐隐感觉似乎掺杂了私人恩怨,那背后主谋或主谋之一,似乎对他们沈家人恨之入骨,这就让他不得不深思,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头绪。
是先前为晏那句话,给了他启发。
他就在想,会不会是陛下在外生有子嗣,那孩子因为某种缘由未曾得到善待,这才起了报复之心。
心中起了这个念头,这才中途转来凤仪宫问上一问。
可如今听到那女子在当年已经死了,孩子也不曾生下来,他便打消了心中疑虑。
不管那女子是真的难产,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既然皇贵妃说她亲眼瞧见那女子一尸两命,那就必定是一尸两命。
无他,他不过是相信皇贵妃的心狠手辣罢了。
只是,那时的皇贵妃,应该没有理由去害那女子,想来是那女子这辈子福薄而已。
一番思虑,太子打消了先前脑中突然冒出的那个念头。
至于为什么狄燧父子能听见诺儿和阿桶说话,那只能日后再慢慢琢磨了。
为了安全起见,太子还是和皇后再次确认:“母后,除了那件事之外,我父皇在外头,再无其他子女吧?”
皇后点头:“没了。”
澜真公主想到后宫那一大群嫔妃,她那一大堆兄弟姐妹,忍不住提醒:“母后,会不会父皇还有,只是您不知情罢了。”
毕竟,她这个父皇,虽说打江山治天下的本事不小,可对待感情一事上,却当真不是个什么忠贞良善之辈。
听出女儿的言外之意,皇后说:“放心,你父皇在对待女子一事上虽不是个什么好的,但也算坦荡,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何事,从不瞒我。”
澜真公主翻白眼,暗道那算什么坦荡,那是不要脸好吧。
可这话她可不会当着自家母后的面说,没得伤了她老人家的心。
毕竟,中宫皇后,母仪天下,胸怀要宽大,不能善妒。
太子心中疑惑已解,顺便提起狄燧父子三人之事,把阿桶所讲的那些,言简意赅和皇宫与澜真公主说了,随即便起身告辞,去忙朝务——
太子走后没一会儿,一群孩子啦啦跑来了,一瞬间,凤仪宫内喧闹起来。
沈知诺一手抱着花,一手牵着狄归鸿,蹬蹬蹬跑到皇后面前,把一枝桃花送到皇后手里:“皇祖母,花花。”
皇后笑着接过:“哎呦,这花花可真好看,我乖乖可真能干。”
见皇祖母笑得开心,沈知诺拍拍小手嘿嘿笑。
文安郡主和华月郡主也上前把手里的花送到皇后怀里,皇后越发笑得合不拢嘴,把几个小姑娘一顿夸。
澜真公主伸手把小胖团子抱起来,故作生气:“诺儿你个小没良心的,怎么只给你皇祖母送花花,不给姑母送呀。”
沈知诺见二哥手里拿着一根桃花正转悠着玩,挣扎着下地,跑过去,踮着脚尖,伸着小手一把抢下来,转身就跑。
沈为清跺脚,佯装大怒:“诺儿你个小坏蛋。”
沈知诺才不理他,把桃花送给澜真公主:“姑姑也有。”
澜真公主哈哈笑,抱住小姑娘亲了亲:“我们诺儿可真孝顺。”
沈知诺眉眼弯弯,转身又跑到一边安安静静站着的狄归鸿那,牵着他的手,把他拉到皇后和澜真公主面前:“皇祖母,姑姑,这是鸿儿。”
皇后和澜真公主都知道陛下要调狄燧父子去北境之事,也知道是陛下让狄燧送小儿子进宫,明着代为照看,实则就是做人质罢了,两人本就对这小小的孩子心生怜悯。
方才又听太子说了那样一些事,对狄燧父子三人更是钦佩,此刻看着这小小的“镇北王”,母女二人都心生喜欢。
进门这么半天,狄归鸿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给皇后和澜真公主见礼,此刻经宝宁小郡主一介绍,他便一撩袍角,跪了下去,磕了一头:“草民狄归鸿,叩请皇后娘娘圣安,叩请公主金安。”
皇后和澜真公主对视一眼,都目露惊讶,没想到这孩子还这么小,规矩竟如此之好。
皇后心中喜欢更甚,伸手将小男孩拉起来:“好孩子,快让本宫瞧瞧。”
狄归鸿乖乖巧巧,却落落大方站着,任由皇后和澜真公主打量。
皇后见这孩子生得极好,心中越发喜欢,拉着他的手好一番夸赞,夸得小男孩一张小脸微微泛红。
沈知诺一直盯着他看,见他不好意思了,便挤过去,扑到皇后身上,撒娇道:“皇祖母,您不夸夸诺儿吗?”
皇后哈哈笑,把小胖姑娘抱进怀里,“我们诺儿是这天底下最漂亮最可人的小娃娃。”
沈知诺窝在皇后怀里嘿嘿笑,朝狄归鸿眨了眨眼,小男孩领会,借机后退两步,站到了一边。
沈知诺哄了皇后开心,便踢了小鞋子,爬上榻,把她那装着小玩意儿的盒子哼哧哼哧推到榻边,随后对着小男孩招手:“小将军,你过来。”
狄归鸿依言走过去。
沈知诺伸着小圆手,先拍拍榻:“你坐上来。”
小男孩轻巧坐在榻边。
沈知诺又伸着小圆手,拍拍匣子:“打开。”
狄归鸿照做,轻轻松松把盖子打开。
沈知诺便指着那满满一匣子玩具,小奶音十分豪迈:“你喜欢什么,随便拿。”
狄归鸿盯着匣子里的小物件,认真瞅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小郡主你自己玩吧。”
沈知诺以为他不好意思,伸手拿了个九连环递给他:“来,我教你。”
狄归鸿看着被塞到手里的九连环,没有言语。
沈知诺自己又拿了一个,演示给他看:“我告诉你嗷,要这样才能打开。”
见小胖姑娘埋头捣鼓,狄归鸿一手拿框架,一手拿铁环,手指翻飞,就见九个铁环一会儿这个上,一会儿那个下,瞬间功夫,就解开了。
沈知诺吭哧吭哧拆半天,才解下两个,之后就解不开了,她抬起小脸,有些尴尬地笑笑:“我这是告诉你这样解是不对的、哎呀,你这个怎么开了?”
狄归鸿看着小胖姑娘惊讶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解的是不是太快了,垂眸想了想,说:“拿起来晃了晃就这样了。”
沈知诺也没怀疑:“这样呀,那可能是上回我哥哥姐姐他们谁解开了放在里面的了。没关系,我再给你拿一个。”
小姑娘在匣子里扒拉扒拉,又找了一个没解开的九连环出来,递给狄归鸿。
顺便把他手里分成两个的那个拿回来,对着沈为清招招手,等沈为清走近,她把手里拆开的九连环递给他:“二哥,你装回去。”
方才亲眼目睹狄归鸿三两下解开九连环的沈为清:“……”
沈知诺没抬头,压根没发现自家二哥那傻呆呆一脸吃惊的样子,她指了指狄归鸿手里的九连环:“小将军,你自己玩吧,玩多了就会了。”
她一时又想不起怎么解开了,也不好再说教别人的话。
狄归鸿点点头:“好。”
沈知诺便也低头,再次捣鼓起手上的九连环,边玩边在心里问:【狗狗,不知道我皇祖母怎么处置康妃了?】
系统:【不知道哦,小主人。】
见小姑娘还在担心这事,皇后给了澜真公主一个眼神,澜真公主领会,假装闲聊,问起来:“母后,那康妃和琬贵妃如今怎样?”
沈知诺一听澜真公主提起康妃和琬贵妃,也不站起来,就那么坐着,小屁股一挪一挪,不动声色往两人身边凑了凑,竖起小耳朵偷听。
皇后用余光扫了一眼小胖团子,觉得好笑,接着昨天的谎往回圆:“那康妃揭发琬贵妃私通,可琬贵妃又说本宫冤枉她,所以本宫把她们两人关在一起了,想让她们对质清楚。没成想,二人起了争执,康妃先是用簪子刺伤了琬贵妃,之后竟然被琬贵妃反手刺死了。”
澜真公主配合十足,惊呼一声,又问:“那琬贵妃死了吗?”
皇后:“琬贵妃被刺那一下也不轻,簪子上还抹了毒,暂且虽没死,但不知能活多久。”
澜真公主:“这两人也算是因果相报了。”
沈知诺听完,震惊得瞪圆了一双眼睛:【狗狗,康妃居然被琬贵妃杀死了,还有琬贵妃也差不多要死了。】
小黑狗蹦出来:【小主人以后不用再担心她们害皇后了。】
少了两个谋害皇祖母的人,沈知诺轻松不少:【那狗狗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说罢,放下九连环,拉着狄归鸿的手:“鸿儿,咱们去外头玩呀?”
狄归鸿点点头,放下手中的九连环,下了地,随后拎起小姑娘的小鞋子,等着小姑娘一挪一挪,挪到榻边,弯腰就去给她穿鞋子。
沈知诺被哥哥姐姐们照顾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伸着两只小脚丫让他给自己穿好,随后蹦下地,带着狄归鸿一起朝着皇后和澜真公主行了一礼,牵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几个孩子连同十八公主朝两位长辈行礼后,跟了上去——
沈知诺本想到处逛逛,看看能不能遇着什么人,扫扫那人的脸,好尽早找出害皇祖母的人,还有在宫宴上陷害父亲的人。
可几个孩子在后宫里头跟一阵风一样,从东刮到西,又从北刮到南,愣是一个宫妃都没遇到。
哦,也不对,其实遇到了一个妃子,可远远的,刚打了个照面,还没等看清那人是谁呢,那人就带着宫女转到别的路上去了,看着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嫔妃们每天要请安,要去交好的嫔妃宫里串门,还要去御花园散步赏花什么的,事情也都不少,沈知诺见那人中途转弯,也没多想。
只是走得太久,小姑娘两条小短腿走得直发酸。
要是搁平时,她早就让哥哥姐姐们抱了,可今天有狄归鸿在,小男孩倔强得很,愣是不让人抱,坚持自己走,她便也不好意思被抱着,便一直陪着他走。
到后来实在走不动了,这才一屁股坐在路边一块用来做摆设的大石头上,两只小手攥成拳头,在自己小胖腿上一下一下砸着。
文安郡主刚要蹲下去帮妹妹按腿,就见狄小公子已经先一步蹲在了诺儿身边,给她轻轻捶着腿。
文安郡主惊讶于小男孩的心细,也不跟他抢,直起身来,抱着华月郡主胳膊,笑着看妹妹。
沈知诺见小男孩如此体贴人,笑着说:“谢谢你啊,小将军。”
听着那奶奶糯糯的一句“小将军”,狄归鸿没说话,一双眼睛却慢慢弯成了月牙。
不用自己捶腿,沈知诺抬起头,转着小脑袋环顾四方,可看了一圈,除了自己这一行人,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她看着面前飘着的小黑狗,满心困惑:【狗狗,你说奇怪不奇怪,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遇着的。】
小黑狗飘啊飘:【可能都在忙吧。】
小姑娘和阿桶不知道情况,可沈为清,十八公主,文安郡主和华月郡主却猜到了个大概。
前天晚上宫宴,后宫嫔妃全部出席,阿桶一事在后宫可谓人尽皆知。
若说一开始,大家伙还抱着好奇八卦之心,想接近诺儿,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新奇事。
可仅昨日一天,先有十一、十二、十三公主被陛下赶去小佛堂罚跪,后有康妃和她宫里窦嬷嬷之死,再有琬贵妃重伤卧床。
而只要稍加打听一下便知道,这几人,全是见过东宫的宝宁小郡主之后才出的事。
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何事,可大家稍微动一下脑子便能猜到,定是那个阿桶又抖搂出什么事来了。
那些挨了打的皇子们还在床上趴着起不来,宫里就又出了这几件大事,现如今,整个后宫可谓人人自危,不管心里有鬼的,还是没鬼的,现在都不敢凑到宝宁郡主跟前来,一个两个都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沈知诺见不到人,也不好带着这么多人冒冒然跑去别人宫里打扰,肚子也有些饿了,歇了一会儿便站起来,牵住狄归鸿的手往前走:“小将军,咱们先回去吃午饭吧。”
狄归鸿自然说好,孩子们跟着往东宫方向走,十八公主却是不好再跟,跟孩子们说要回落梅轩去看看静贵人,便和孩子们告辞。
沈知诺和十八公主摆手:“小姑姑,那晚一点你再来找诺儿玩呀。”
十八公主笑着说好,抱了抱小胖团子,提着绣筐转身走了。
沈知诺老气横秋叹了口气,奶声奶气地和狄归鸿说:“鸿儿,我小姑姑可不容易了,回头我再跟你说嗷。”
狄归鸿点头。
孩子们回了东宫,太子妃吩咐宫人打水,让跑了一早上的孩子们洗手洗脸,随后传膳,孩子们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午饭。
沈知诺雷打不动要睡午觉,困得都快睁不开眼了,还记得狄归鸿刚离开家人,初来乍到一个陌生地方,怕他不适应,便拉着他的小手,热情邀请:“鸿儿,你要和我一起歇晌吗?我可以哄你。”
小姑娘奶声奶气,却又一本正经说她可以哄别人,惹得太子妃和几个大孩子没忍住都笑了。
沈为清更是当面拆穿:“诺儿,你哪一回不是一躺下去就呼呼大睡,你怎么哄别人?”
沈知诺攥起小拳头,威胁道:“二哥我打你呀。”
没看她在哄孩子嘛,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二哥你上一边去。”文安郡主和华月郡主齐齐伸手,把沈为清给推远了。
沈知诺晃了晃狄归鸿的手:“鸿儿你要留在这吗?”
狄归鸿摇了摇头:“多谢宝宁郡主,我还是回去歇吧。”
沈知诺也不强求,点点小脑袋:“那我睡醒了来找你玩嗷。”
太子妃看向二儿子:“为清,你送鸿儿回他的院子。”
沈为清说好,等小男孩拱手行了一圈的礼,带着他出门走了。
男孩们离开,文安郡主和华月郡主去东偏殿说悄悄话,太子妃就抱起昏昏欲睡的小胖团子进了内室去歇晌觉——
沈为清把狄归鸿送回他住的院子,还进去参观一圈,这才离开。
狄归鸿坚持将人送到院门口,拱手一礼:“多谢郡王相送。”
沈为清被这古古板板的小男孩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也跟着还了一礼,这才转身走了。
狄归鸿转身回屋,一进门,跟着他一同进宫来服侍的一个三十岁左右年纪的妇人迎上来,关切地问:“小郎君,可累着了?”
狄归鸿摇摇头,往里走:“紫萱姑姑,我的书都放哪儿了?”
紫萱指了指西次间:“小郎君的卧房在东边,西次间给您做了书房,书都在那里,迎春那丫头还在收拾。”
狄归鸿点点头,转身往西次间走,一进门就见书箱子摆了一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踩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摞书,正往书架上放。
狄归鸿走过去:“那些医书放在何处?”
迎春闻声,欣喜转头,“小郎君回来了。”
随即从椅子上下来,把手里的书放在桌上,来到一个书箱前,伸手一指:“那些医书都在这个箱子里,奴婢想着小郎君平日里从来不看这些,便想着放到书架上头去,下头打算放那些兵书,方便小郎君拿取。”
狄归鸿看了一眼已经摆放在书架最上层的几本书:“那几本也都是医书?”
迎春点头:“都是的。”
狄归鸿:“先拿下来我看看。”
“哎,好。”迎春应了一声,先把桌上那一摞拿过来放在书箱上,随后又踩着椅子把书架上那几本拿了下来,送到狄归鸿面前:“小郎君要看哪一册,奴婢帮您找。”
狄归鸿接过,“你忙你的,我自己看就行。”
迎春应是,又打开另一个书箱,整理起来。
狄归鸿把手里的书放下,拿起一本翻开起来。
紫萱搬了一个矮凳来:“小郎君坐吧。”
狄归鸿点头坐下,继续翻看,他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功夫,就把一本书翻完了,随手放在一旁。
紧接着又去拿下一本,都是以极快的速度一扫而过,很快身边那箱子书就已经翻过了一小半。
他不知疲倦一般,弯腰再次去箱子里拿出一本,继续翻,翻到一页突然停了下来,认真看着。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尤其是晌午,紫萱拿了一把团扇坐在小男孩身后,轻轻给他扇着风。
见他走马观花一般翻了那么久,终于停下来看,便好奇探头过去瞅了一眼,就见那页右侧开头写着两个大字——“瘟疫”。【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