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九、四十章繁花楼里显身手……


    吴二郎和吴三郎兄弟还未立刻就走。


    这时候,吴三郎凑过头来问:“大哥大嫂以后还回不回家去了?”


    吴三郎年纪小,什么分不分家的他不懂。


    他就只知道,大嫂的烧肉好吃,大嫂包的饺子好吃,大嫂给他买的饴糖也好吃。


    若他们以后再不回家去,他就吃不着那么好吃的烧肉和饺子了。


    想起昔日尝过的美味,吴三郎忍不住又舔了下舌头。


    叶雅芙伸手不打笑脸人,既吴三郎主动贴了过来,叶雅芙当然也以笑脸相迎。


    “以后那个家大哥和大嫂就不回去了,我们已经从家里单分出来,以后就自己立门户单过自己的。”


    吴三郎既遗憾,又失望。


    “那以后都不回去了?”他仍不甘心般,又再追问以图确认,“一次都不回了?”


    这个问题叶雅芙就不太好回答了。


    虽然已经分家,但毕竟吴大郎同他们都是血缘至亲。又没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彼此间尚留着一份体面在的,也不至于往后逢年过节也都不回。


    那是他的家人,她可做不得他的主。


    所以,叶雅芙也就不说话了。


    吴大郎看向幼弟,看穿了他心思,于是便说:“若馋你嫂子的饭食了,以后进城来,可来家中做客。”


    吴三郎哼哼哈哈傻笑起来,只抬手摸自己脑袋。


    吴二郎则让他先上楼去。


    吴三郎又提了句“肉好吃饺子也好吃”后,这才扭着笨重的身子离开。


    他离开后,吴二郎才说:“今日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大哥大嫂。”


    从前吴大郎瘸了腿,并且一蹶不振时,吴二郎倒会常往他跟前凑去。或是关心几句他身子的情况,或是说些外面的事儿给他听。


    他过了童生试,中了秀才时,也是第一时间把这个喜事分享给自己继兄的。


    甚至,他也会因叶氏的朝秦暮楚而为这个兄长打抱不平。并不止一次劝告过叶氏,让她断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赶紧跟兄长好好过日子。


    可后来,当叶氏真同他一刀两断了,并且也如他说的那样,好好照顾继兄、好好同继兄过日子时,他又觉得,事情也并非是他想的那样。


    叶氏彻底跟继兄站在了一个阵营,并帮着他把日子越过越好。


    看着他一点点变好起来,他又害怕起来。


    甚至对自己曾经劝叶氏的那些,也深深后悔起来。


    潜意识里,他是不想继兄好起来,然后再继续压自己一头的。


    但这些心思,吴二郎不能与任何人细说,就只能深埋在自己心中。


    只是主动的减少了同继兄的接触,希望可以眼不见为净,少受些他的干扰和影响。


    可总事与愿违。


    越是不想见,就越是能见到他。


    索性吴二郎也不再逃避,既见到了,就正常的打起交道来。


    但吴二郎的那些小心思,吴容秉其实都看得明白。知道这个异母兄弟内心里的自卑,也知道他怕自己什么,更知道其实他并未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真正希望自己好。


    所以,吴容秉同他也更多只是客气,不会交心。


    “难得进城,便一起来吃顿好的。”吴容秉也正常答他话。


    吴二郎面有迟疑之色,犹豫一瞬后,方才邀请道:“没碰上也就算了,既碰上了,兄长不若一道往楼上雅间去坐?”


    吴容秉笑着婉拒了:“下次吧。”


    如此,吴二郎也就没再邀请,只颔首应了声,就作了别:“那我先上去了。”


    吴容秉眼中始终带着客气又疏离的笑,直到吴二郎离开后,那笑才变得有温情一些。


    不速之客的打扰并未太影响到一家三口吃饭的心情,待得吴二郎也离开后,叶雅芙立刻看向墙壁上挂着的一块块小木牌。这些木片上,刻着的是酒楼里每一道菜的菜名。


    菜名自然也是繁写的字,叶雅芙一遍遍看过去,大概能猜得着都是些什么菜。


    虽然是小说世界,但设定也是古代。所以,这里的烹饪技术比起后世的来相对简单一些。


    至少,这繁花楼里木牌上挂着的这些菜,大部分叶雅芙都会。少部分不会的,也大概知道怎么做。


    所以,只单看了菜名,叶雅芙便信心倍增起来。


    至少,就眼下情况来看的话,凭她目前的本事,想利用自己的厨艺在这一行略挣口饭吃,是挣得到的。


    “你来过,你点菜吧。”叶雅芙把选择权交给了吴容秉,“点几样招牌菜尝尝。”


    招牌菜未必贵,也未必新。但既能成为招牌,必是店里最受欢迎的。


    受欢迎嘛,肯定是点的最多的菜。


    贵菜赚的是高昂的菜价,招牌菜主打就是“薄利多销”。真算起来,一个月流水下来,招牌菜赚的钱未必没有贵菜的钱少。


    叶雅芙心里有了个主意,但暂且先没同吴容秉说。


    吴容秉看着点了几道菜后,又点了份主食。


    一家三口,四菜一汤,再加一份主食,完全够吃了。


    天越来越晚,外面天幕连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夜色吞噬后,整个小城越发的热闹起来。


    窗外宽道上来往穿行的人很多,酒楼里,一楼大堂也渐渐坐满客人。


    跑堂的店小二忙得热火朝天的,个个身子灵活的穿梭在各桌客人间。


    这是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她第一次感受到热闹。


    这样的一份烟火气,令叶雅芙忽然有种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恍惚。


    不由心里也感慨,还是外面的花花世界精彩啊。


    小乡村虽也好,但单调的生活也实在无趣了些。


    她还是喜欢这样灯红酒绿的大都市。


    等了约摸一炷香时间,他们点的菜便一样样端上来了。


    只看色的话,叶雅芙并无太大的食欲。但拿起筷箸,挑起一些尝一口后,也觉不错。


    只是,身为招牌菜,并未能满足叶雅芙的期待。


    她每样菜各尝一口后,见坐对面的吴容秉也尝了一筷子菜,她便问:“你觉得怎么样?”


    吴容秉没立刻回答她,而是认真着细细咀嚼了后,又回味一遍,才回说:“尚可。”


    其实他的口腹欲一直都不重,从前虽来过这里几次,但每回来的心思也并未在吃的上。对他来说,只要菜看着不错,吃着也还行,就都一样。


    家里的吃食就更是了。


    从前在家吃饭时,他从未在吃食上抱怨过什么。


    明面上没抱怨过,私下里也没有。


    还是前几日起,吃了叶氏做的饭后,才第一次直观上感受到饭菜的可口和美味。


    虽他对吃食从不挑剔,但不可否认的是,叶氏的厨艺,的确是很不错。


    “比起你的,略逊一些。”吴容秉客观的说。


    但其实这样说,也是保守了。


    在他心里,是觉得这几道所谓的招牌菜远不如叶氏前些日子做的烧肉、鱼汤和辣炒兔丁的。但吴容秉素来是这样的性子,凡事总喜欢往保守里说,低调一些没什么不好。


    “我也觉得。”叶雅芙自信满满的回了他一句。


    话是这么说,但眼前的饭食对她来说也不错,足以饱腹,所以吃肯定是要继续吃的。


    吴容秉则抬眸朝她望来一眼,见她并不谦逊和客气,吴容秉倒是有个问题想问她。


    “你是


    最近拜了什么神人为师,还是之前一直是在藏拙?“否则,一个人的厨艺,怎可在短时间之内突然有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这个问题,倒是把叶雅芙给问住了。


    若说从前是藏拙,那她藏拙的动机是什么呢?


    在她穿来之前,叶氏可一直很巴结姜氏母子的。若真有这本事,她肯定会在姜氏母子跟前卖弄。


    而若说是突然拜的师,那师父是谁?又是在哪里拜的师?


    说不清楚。


    所以,叶雅芙灵机一动,便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感觉我遇到仙人了。”


    “仙人?”吴容秉闻之皱眉。


    倒不是全然不信她的话,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愿闻其详。”他说。


    叶雅芙:“?”啊?


    还以为他听后会是如从前一样的态度,不会感兴趣,也不会继续追问的。没想到,他竟问上了。


    既扯了这个谎,那索性就扯得彻底一些。


    只见叶雅芙转了转目光后,便抬眸看向坐对面的男人,一本正经起来:“或许说来……你不会信。但其实……我觉得我是被仙人给指点了。就那天,那天我同二郎一起被姜氏算计得共处了一室,二郎气愤之下推了我一把,我脑袋撞上了墙后,就一下子突然什么都想通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是自那日后,有很多东西都挤我脑袋里来。比如说一刀肉搁我眼前,我心里立刻就能闪现出很多菜的做法来。也比如,我竟然敢进山去采药,那也是因为我自信自己能辨认出那些草药。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什么老神仙给点化了?你见多识广,我这样的情况,你可有在什么书上看到过?”


    总之,叶雅芙这会儿就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也亏得她演技好,编了这一箩筐的谎话后,竟也没能笑场。


    更是在面对吴大郎投来的或疑惑或审视的目光时,她没有胆怯,没有闪躲。


    吴大郎狐疑着盯了人看一会儿后,淡淡摇头:“没见过。”


    叶雅芙则说:“可见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你如此博学广识之人,竟也未见过我这种情况,可见这世间奇异之事多了去。”


    吴容秉现在不是见没见识过的问题,是他压根不信妻子的这些话。


    可既她是这样给自己解释的,吴容秉也就当她所言是真。便点了点头,并说了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事。


    叶雅芙知道,吴容秉是读过书的,见多识广,并非一般二般的庄稼汉。所以这样的话,她也未敢奢望他真信。


    只要能暂时应付了眼前这一关就成。


    叶雅芙原还想着要怎样才能同这繁花楼的掌事人勾搭上,以好达到自己目的。


    可巧饭才吃完,去付银子结饭钱时,见后厨的一个人匆匆跑来,告假道:“也不知吃了什么,今日一直在闹肚子。原白日时还好些,能忍,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了了。金掌柜,我向你告个假,我得去方便方便。”


    眼下华灯初上,正是酒楼里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本来人手就不太够用,若再走一个,那酒楼还开不开了?


    这酒楼一日的流水得百余两银子,耽误了东家挣钱,扣他们工钱怎么办?这个损失谁来补?


    资本家都是没有人情味儿的,资本家的打手自然也是。


    叶雅芙就见那金掌柜横着脸,一口就拒绝掉:“不行!”


    “可我、我肚子实在疼。你不让我去如厕,我总不能拉后厨里吧?”


    正好这会儿又有另外一个人来付饭钱,或许是听到了那厨子的话,脸色立马不对劲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立刻就质问起来:“金掌柜,今天怎么回事儿?这菜新不新鲜啊。”


    客户就是上帝,不管古代现代,都一样。


    见被质疑,金掌柜立刻陪上笑脸:“自然是新鲜的,我们繁花楼的菜,那都是有专门的供应地儿的,哪能不新鲜?”然后解释,“是我们家这厨房的伙计,他在闹肚子。”


    那结账的公子一身的绸缎袍子,长得细皮嫩肉的,闻声立刻将身子往后面闪去一些,然后一脸鄙夷的目光看向那厨子。


    “闹肚子去如厕啊,这地儿可是吃饭的。”又对那掌柜的说,“你们繁花楼是老牌子了,可别叫给砸了招牌。隔壁街的盛锦楼可也不差,这几年名声直逼你们家,可别叫人给越了去。”


    做生意哪有不竞争的,你不努力,多的是人努力。


    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越了去。


    但资本家打仗,对叶雅芙这等小民来说,自是好事儿。


    身旁,那厨子忽然肚子一阵雷滚似的响动,他似是憋不住了般,也不再等金掌柜的同意,立刻快速闪身跑了。


    金掌柜的急得直跺脚,而这时,叶雅芙自告奋勇举荐了自己:“掌柜,我早些年学过厨艺,您这里这会儿功夫忙的话,我或可顶得上。”


    “你?”金掌柜拿他那双透着精明算计的小眼睛来回上下打量叶雅芙,“你一女子,看着瘦瘦弱弱的,你行吗?”


    书里的这个时代对女人拘束不大,所以女人除了不能参加科举走仕途外,其余各行各业里,也不少见女人的身影。


    像这样的大酒楼里,自然有厨娘。


    但厨房里的活计都需要一定的体力,所以那些厨娘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


    并且也都是上了些年纪的中年妇人。毕竟,厨艺也是需要熬资历的。资历越老,厨艺自然相对越好一些。


    叶雅芙这种二九之龄的小媳妇,又纤细苗条,自然不够看。


    叶雅芙嘴皮子上是有些功夫的,立刻自夸起来:“别看我年轻,但我自幼便拜大师学艺,不敢说自己厨艺多好,但您这会儿不是正缺人么?或许我可以试一试。复杂的菜或许不会,但一些简单的家常菜,还是可以的。我刚刚吃了你们家的招牌菜,就那几样,我手到擒来。”


    金掌柜原是不信任她的,但看她自信满满,且听她说话似是读过书,也就将就着信了。


    最重要的是,的确眼下比较为难。走了一个人,后厨转不起来。


    “那你跟我来。”金掌柜松了口。


    但突然换厨这种事,没出问题还好说,万一出问题,那是需要负责任的。


    金掌柜不想担这个责任,于是又道:“若出了事儿,你去向我们东家解释。”


    叶雅芙心里是鄙夷他这种行为的,明明她也算帮了他忙,可这掌柜竟一点义气都不讲,直接把责任全往她这边推来。合着,他就只等着得好处了?


    本来这种关键时刻,随便用人就是利益和风险并存的。


    叶雅芙想,今日先试一回,实在不行,还可去刚刚那人说的什么盛锦楼去。


    “好。”叶雅芙倒也懒得同他多费口舌,直接应道,“若我做出来的吃食有问题,我去向你们东家解释。”


    如此,那金掌柜才算满意。


    叶雅芙正要先回去一趟同吴容秉说清楚情况,一回身去,就见吴容秉已经带着康哥儿走到了跟前。


    “出了什么事?”远远便瞧见妻子站于柜台旁,似在同掌柜的说什么话,吴容秉不放心,又略等了会儿后,便直接寻了过来。


    “相公,你来得正好。”外人面前,夫妻二人默契着只以“娘子”和“相公”称呼彼此。


    然后,叶雅芙便解释起刚刚的情况来。


    吴容秉听后,迟疑着点了点头。


    虽心中诸多疑惑,但也愿意信任她,并给足支持。


    “那我带康儿在这等你。”吴容秉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


    有了他的支持,叶雅芙便开开心心跟着金掌柜去了后厨。


    后厨里这会儿正忙得不可开交,切菜的、掌勺的、烧火的,各司


    其职。人虽多,但却不乱。彼此间来回走动着拿菜、端菜,皆有条不紊。


    有人瞧见了金掌柜,立刻过来说:“这里少了个人,忙不开。金掌柜可快想想法子吧,不然我们就是忙成了陀螺,也做不完这些活。”原就为省点银两,克扣了后厨的人手。如今又少个人,可见多忙。


    金掌柜则说:“这不是把人给你们带来了吗?”


    “谁?”那人在金掌柜身后找了半晌,没瞧见还有别人,这才把目光转到了叶雅芙身上来,“这位小娘子?”


    金掌柜也叹息了一声:“试试看吧。”


    “试试……万一搞砸了,东家追究起来,谁负这个责任?”


    “她负。”金掌柜抬手指着叶雅芙,“是她自己找上来的,也答应了若搞砸了事儿,会自己去和东家解释。或赔偿,或别的,她全担。”


    听说有人担着责任,众人皆松了口气。


    再看向叶雅芙时,已经不挑剔她了。其中一个似是领头的人,立刻唤了叶雅芙过去:“跟我来吧。”


    当然,那个领头的,类似于厨师长之职的人,并未直接信任她,而是先指定让她做了菜单上的某道菜。总得先尝尝口味,万一是敌家派来砸场子的,岂不是冤枉?


    叶雅芙尝过这里的菜,在她来看,口味虽算不错,但却称不上顶好。心下有了对比后,也就更自信起来。


    而且做的是简单的招牌菜,只见她等火候到了后,将油往锅里一倒,立刻“兹拉”一声。那油香味出来后,才把肉片倒进去翻炒。


    越是简单的菜,越考验功力。


    原材料就那么些,调味品也就能用到那几样,做不出花儿来。所以这时候,火候的控制就很重要了。


    需要大火爆炒的时候若用小火,火候不到位,就会欠些口味。而需要小火的时候,却给以大火,很容易糊掉。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炒一道菜,最多也就一盏茶功夫。很快,叶雅芙便把一道菘菜炒肉片做好了。


    原本这道菜是清淡口味的,但叶雅芙吃的时候觉得欠点劲儿,便在炒的时候大胆尝试着加了一粒干辣椒。辣味没那么重,但却能隐约尝到一些,若有似无,口感便就不一样了。


    看她那架势就是会做菜的,又见出来的成品卖相不错,已然很满意。再一尝,见口味鲜辣可口,竟很是不错,那领班眼睛瞬时就亮了下。


    倒算沉得住气,并未夸赞,只问:“还会做别的吗?”


    叶雅芙:“您若是对我的厨艺还算满意,您这里的这些招牌菜,我都能做。”


    那人也并不说满意,只道:“你都试试做一下,我先尝尝。”  。


    吴容秉带着儿子在楼下大堂等了有半个多时辰,还不见人出来,便去了柜台询问。


    那掌柜的说帮忙去打探一下情况,很快回来后,笑着告知:“叶娘子当真会做饭,此番正留于后厨帮忙呢。怕是得有会儿功夫……这样吧,公子您请楼上雅间坐着等候。”又看向康哥儿,抬手摸了摸他小脑袋,怜爱道,“小哥儿饿不饿?伯伯端几盘糕点来给你吃可好?”


    康哥小小的人儿只抱着父亲的腿,瞧见生人碰他,他只往父亲身后躲去。


    吴容秉也婉拒:“多谢好意,但我们父子就在这楼下等就行,不耽误贵店做生意。”说完,又折身回去坐。


    只是,每隔会儿功夫,会再来问一下情况。


    差不多到亥时三刻左右,繁花楼里一拨又一拨的客人散去,人越来越少后,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后厨出来。


    而此刻的叶雅芙,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吴容秉原越等越担心,差不多就要直接冲去后厨看了。所以当那道熟悉身影出现在了眼前时,他立刻手拄着拐杖站起,并向她迎来。


    “回去吧。”累得半死的叶雅芙,已经完全不想多说一句话。


    吴容秉目光从她肩膀越过去,看了柜台后的掌柜一眼。见他只低头拨弄着算盘珠子,这时候倒并未有任何的表示了,吴容秉心下了然,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落在眼前之人身上。


    “好,回去。”  。


    之后的两日,吴容秉负责找房子、看房子的事儿,叶雅芙则负责留在客栈带儿子休息。


    顺便,趁着空闲时间,又四处去寻美食。


    差不多三日后,确定了住处。


    在甜水巷,三间瓦房,另有一间厨房和一个茅房,外加一个小院落。院子不算大,但采光却极好。


    院子里有一棵大的柿子树,还有一棵桂花树。树荫遮挡下来,夏日坐院子里乘凉也不会晒。


    只是未到时节,树上的柿子还是青的,桂花也还没开。


    先来看过房子,一家三口表示都很喜欢后,吴容秉这才同牙行那边的定下,然后叶雅芙一口气付了半年的赁金。


    接下来就是花半日的时间搬家。


    等到东西全部搬好,家里也拾掇妥当了,一家人正在歇息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第32章 第四十一、四十二章酒香不怕巷子深……


    今日才搬家过来,谁会找来?


    他们在这富阳县内,目前也就张书文一个旧识。但也就那日叶雅芙见过他一回,之后说会把轮椅的图纸给他看的,也还没来得及送去,他肯定不会知道他们目前的住处。


    那就是吴二郎他们?


    虽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三口的住处,但那柳氏娘家在富阳县内有一定的地位。派人去查一下他们行踪,还是不难的。


    门外,敲门声响得很温柔。许是见敲过一次后门里人没回应,便又抬手轻轻敲了几下。


    这回,门外的人倒是打起招呼来:“叶娘子在吗?”


    一听这个称呼,叶雅芙心里便大概知道是谁了。


    “是繁花楼的人。”猜出是繁花楼的人来找后,叶雅芙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


    果然,如她猜想的一般,繁花楼里的人找上门来了。


    那日,她在繁花楼内帮了个忙,之后离开时,什么要求也没提,就这样走了。原就是盘算着,得让繁花楼的人主动登门来找她。


    左右她的厨艺摆在那儿呢,那日吃了她做的菜的人,若觉好吃,之后肯定还会再去。然后尝到后觉得口味又变了,自然会找店家问情况。


    一个人两个人问,倒还好。若问起的多了,而且每日都有人问,店家自然就会重视了。


    叶雅芙也不着急,这两三日就只安心在家等着。她想的是,若繁花楼看不上她,她还可去别的酒楼饭庄试一试。


    原以为还得再等上个两天的,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我去开门。”叶雅芙说。


    出了堂屋,穿过院子,将小木门的门栓推开后,打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你是谁?”叶雅芙不认得他,自然没请人进来。


    那人立刻自报了家门:“您是叶娘子吧?我是繁花楼里的店小二,是我们金掌柜差派我来的,想请叶娘子前去繁花楼一叙。”


    这个时候,叶雅芙却端起了架子,只懒怠道:“哦,繁花楼啊,前几日我才在那儿吃过饭的。怎么了?找我何事?”


    那店小二原以为自己一自报家门,眼前这娘子必会两眼冒光的就跟着走的。万没想到,她竟是这种不太在乎的态度,倒给他整不会了。


    他们繁花楼身为老字号,在富阳县很是有些名气。但凡有些身份的体面人家,出来摆席会友,或招呼远客,都愿意摆在他们家。


    别说这等市井里的小娘子了,就是富商家的老爷夫人,多少也会给他们酒楼几分薄面。


    眼前这娘子,到底什么来头。


    不过须臾功夫,店小二心内便闪过无数念头。


    但来之前,金掌柜特意交代过,要对人客气些。所以,店小二便是得了怠慢,也仍是笑呵呵的道:“我们掌柜没说别的,只交代我来请了娘子去。掌柜的交代了,定要对娘子客气些。看掌柜的心情不错,想是有什么好事儿?”


    叶雅芙却仍是拒绝:“你这也没具体说是什么事啊,我实在不好随意就跟了你去。再说,既是你们掌柜有事相谈,就该他来我家找我谈。只差了人来叫我跑这一趟,这也不是谈事的态度啊。”叶雅芙把架子摆足了,但面色却和悦,不至于打了别人的脸。


    这招“硬话软说”,更是闹得那店小二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但叶雅芙却不是针对他,她只是实在看


    不惯那位金掌柜。


    所以,见眼前小哥为难起来,叶雅芙便说:“也难为小哥跑上这一趟了,但我也实在为难。你家掌柜既能打探到我的住处,想也知道,我是今日才刚搬了家的。搬家实在是累,这会子只想好好呆家里歇一歇。”又笑说,“你家掌柜必是通情达理之人,想必是能体恤我眼下的难处。”


    这小二沉默了会子后,便作揖道了别。


    叶雅芙则热情送他,冲他远去的身影又喊了声:“劳烦小哥了。”


    说完关门,折身回了堂屋来。


    而外面的一切,吴容秉都清楚看在了眼中。


    对妻子今日这样的做法,他大概能猜得出她的用意来。


    既有真本事,如今又是别人求上门,自然得摆出些架子来。如此,后面才好谈价钱。


    但吴容秉不敢确定,难道她真想去繁花楼里当厨娘吗?


    当厨娘自然没什么不好,只是……凭他目前对她的了解来看,她不太像是真想去做厨娘的样子。


    厨房里的活脏,且累。偶尔做个一回二回的还好,日子久了,人也受不了。


    吴容秉的潜意识里,其实也还是不愿她去受那份辛苦的。


    所以此番瞧见她人走了回来,便问起:“若那金掌柜找到家里来请你去,你真打算去繁花楼里当厨娘?”


    叶雅芙摇头:“当然不!”


    见她一口否决,便知她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想去做厨娘的。于是就更好奇了,吴容秉问道:“既不愿去,那日晚上又忙了那一场,是为何?”


    叶雅芙这才笑着说起:“我想和繁花楼谈生意,但若不露一手,让他们瞧见我的本事,后面的生意又怎么谈呢?”


    “原来你是要谈别的生意?”吴容秉豁然开朗,便笑起来。


    叶雅芙这才正经说起,告诉他自己心中真正的打算。


    “那日去繁花楼吃饭,里面的菜我都看过。我有几样拿手的,他们酒楼里没有。所以我想,若能把自己拿手的也变成他们家的招牌菜,到时候抽成得分红,岂不是更划算?”这其实就差不多算是卖方子,然后不要卖方子的钱,只从其中抽利。


    这样一来,只要这酒楼不倒,不管多少,便日日有得赚。


    见她竟有这样的头脑和远见,吴容秉倒是更高看了她一眼。并认真打量起她来,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对她的了解,还是不够。


    “你这个法子倒是好。”吴容秉温和一笑,给与了她肯定。并且目光里,更多了几分赏识。


    既已同他说了自己心中想法,便索性不藏着掖着,索性把自己心里全部的打算都告诉他。


    “那金掌柜一看就透着精明,生意人嘛,本就图利,精明些也无妨。只是……这个人给我的观感很不好。”生意人图利自然没得说,但不能一味的只图利益,从而失了气节。


    出了事儿就把责任只往旁人身上推,自己躲得远远的。有了好处,又第一个冲上来揽功。


    这样的人,不是她长期合作的目标人选。


    生意人,有些品质还是很重要的。


    但有关这个金掌柜如何不好,叶雅芙也没细说,只道:“左右这县城里也不止繁花楼一家酒楼,不是还有什么盛锦楼么?我也不是非他们家不可的。”


    那金掌柜的人品,吴容秉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对妻子的选择,他并不置一词。


    “想你心中有成算在,这件事你遵从自己的本心就行。”


    叶雅芙就是这样打算的,于是冲吴容秉重重点头。


    这会儿时辰还早,这会儿功夫就生火做暮食吃,还是太早了些。


    想到他们进城来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叶雅芙问:“你腿的事儿,打算什么时候去找高郎中?”


    前两日因住客栈,还未算真正落了脚,所以没急着去找。


    这会儿搬好了家,落定了脚,也的确该选个合适的时间去找他老人家了。


    但也想到了那日叶氏说包他治腿的钱的事儿。


    当时听到她这个话时,吴容秉便想过要跟她谈一谈的。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有别人在,他不好直接开口就说这事儿。


    再之后,又是忙叶婶娘家的事儿,又是忙着搬家……就更是把要同叶氏好好谈一谈心这事儿忘在了脑后。


    这会儿,既提起治腿一事,吴容秉自然是要同她好好谈一谈的。


    “那日你说治腿的银子你付,当时在场的人多,我也就没多说什么。但那些钱毕竟是你父母留给你的,算是你的嫁妆银子,你该收好了。”但目前他手里又没什么银子,治腿一事既定下来要治,便不想再拖延,所以,吴容秉便说算是借的。


    “这笔账先记下来,日后必连本带息还。按几分利算,你说了算。”


    二人彼此心知肚明不过是合约夫妻,原本结合在一起就是阴差阳错。如今就算是暂时和好了联手,也都不知未来之路会怎样。所以,平时一起吃吃喝喝的小钱就算了,治腿必然要花一大笔银子,他自然得摆出个态度来。


    叶雅芙无所谓,反正腿得先治。至于日后怎么算,到时候再说。


    “随便你吧。”既他说要再还,那就还好了。


    等他治好了腿,可以走仕途,那就真的飞黄腾达了。到时候,这几个银子于他来说算什么?


    “哦对了,我得出门一趟。”


    吴容秉是认真的,但叶雅芙对此却是无所谓的态度。


    随便应过他一句后,就立刻说起了另外的事。


    见状,吴容秉自然也适时见好就收。


    有些事点到了就行,不必纠缠着一直说。只要他的态度有,并且自己知道会兑现承诺,就行。


    “去哪儿?”他问。


    “去一趟林记木匠铺。”叶雅芙没隐瞒行程,但却没告知真正目的,只说,“桂花婶子和张叔帮了我们很多,现在我们算是在城里落了脚,我想请了张家阿兄来家里吃顿饭。”


    对此,吴容秉自是没有任何意见。


    叶雅芙带着那张轮椅的图纸找去了木匠铺,恰这会儿张书文人就在。


    铺里的掌柜已经认得叶雅芙了,瞧见她人,立刻冲后院喊:“书文,你同乡的阿妹又来了。”


    叶雅芙人已经进了铺子,自然听到了掌柜的喊声,她笑着打招呼:“掌柜的,我又来打扰了。”


    这木匠铺的掌柜倒热络,瞧见她人走到跟前,还主动跟她提起了张书文的性格。


    “书文这孩子心地善良,就是性子太闷了,为人处事也比较一板一眼,不够活络,容易得罪人。你是他同乡,想是再了解他不过。”回头看了眼身后,见人还没出来,则又悄悄说,“回头劝劝他,也老大不小的了,赶紧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是正经。一直这样单着过,算怎么个意思。”


    叶雅芙心想她可管不了这么宽,他阿爹阿娘都管不着他,她又算哪根葱呢?能劝得动他娶媳妇。


    不过,看他挺敬重吴大郎的样子,或许能听得进去吴大郎的话。


    叶雅芙笑着打哈哈,好在这时候,张书文从后面出来了。


    许是有了第一次见面的尴尬教训,这回再见,张书文倒是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再见叶雅芙时,他态度上也没第一次时那么抵触。


    只是仍苦着张脸,皱着眉头问她:“怎么又来了?”


    看在桂花婶子面子上,叶雅芙也不会同他计较。何况,或许曾经原身真的是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伤害


    到了他。


    “上次不是说请你帮忙,打一把轮椅的吗?我今天简略画了张图,你给看看。”说着,把图纸递去了他面前。之后,才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我们今天搬了新家,总算是在这里安定了下来。是你吴大哥让我来喊你的,请你晚上登门一聚。”


    张书文先把那张图纸拿在了手中皱着眉头看,估计是有些地方不太看得明白吧,看他表情略微有些痛苦。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把图纸收了起来,然后又朝叶雅芙望来。


    吃饭的事,他原想拒绝的。


    可想到已经很久没见过吴大哥,而且他如今竟然愿意见人、愿意进城来……比起从前的避而不见、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中,可是强了太多。


    他也想去关心关心他,问问他的近况。


    所以,迟疑了会儿后,张书文总归是松了口:“我会去,但得迟一会儿。”


    他能肯松这个口去家里做客,已然难得,所以,叶雅芙根本不会再计较很多。


    “时间还早,你先忙你的事儿。”然后把如今他们落脚的具体地方告诉了他。  。


    出了林记木匠铺,叶雅芙直接去了趟菜市。


    等到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回到家门前时,夕阳已经落下山去。左右邻居家里,已见袅袅炊烟,饭香味也渐渐弥漫开来。


    一进院子门,就见康哥蹲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双手捧着下巴,正眼巴巴看着门口的方向。


    瞧见她回来,他整个人激动起来,立刻往门口扑来。


    跟个炮弹似的,重重扑来就抱住腿不撒手。


    叶雅芙两只手上都提着东西,不好抱他,只能说:“娘去厨房里给康哥儿做好吃的去,康哥乖乖坐堂屋等着。”


    东屋的窗下,撑开的支摘窗后,吴容秉正伏案抄书。


    瞧见她人回了家,立刻搁下手中笔,拄着拐杖起身迎了出来。


    “张家阿兄答应晚上过来,我买了菜。”她抬手举了举手中东西。


    吴容秉已经拄着拐杖走到跟前,主动承担起烧火的重任:“我去烧火。”


    还是如之前一样,叶雅芙并未拦着他分担家务,只应了声“好”后,便往左边厨房去了。


    晚市的菜没有早市的那么多,而且有些估计放了一天吧,也已不大新鲜。叶雅芙好一番挑拣,又讨价还价,最终才以极公道的价格拿下了这一根排骨,三根胡瓜,一条肥鱼,另几把青菜。


    买排骨时摊贩老板还送了些猪肚子、猪心和猪肺,叶雅芙打算晚上做个肚肺汤喝。


    这城里东西就是比村镇上的齐全。之前做菜时只有油盐酱油醋几样基本调味品,今日在菜市,她买到了些做烧炖菜的大料,还有糖。


    晚上她打算弄个糖醋排骨,拌个胡瓜,炒一把青菜,炸个鱼,再炖个肚肺汤。


    甚至,她还打了一壶酒。只是不知道,他们喝不喝酒。


    院子里就有水井,打水将需要清洗的菜都好好清洗之后,叶雅芙拿了箩筐来装着端进了厨房。


    排骨得先加调料腌上。


    大概等了有十分钟,她让吴容秉生火,早坐灶下等着的吴容秉,这才点火送进灶膛。


    锅还没热起来,叶雅芙就先把需要切的菜先都切好。


    待得锅热起来后,叶雅芙这才将之前从肉排骨上割下的肥肉送进锅里炼油。


    只听“兹拉”一声,很快的,肉香味混着油香味儿,便充斥了整个院子。


    只见油热了后,她才倒了腌制好的排骨进锅。炸了几分钟,见表面脆黄后,立刻捞起。


    之后则是调汁儿。


    待汁调好,再把炸好的排骨倒进锅里。半碗热水一并倒进锅里,等着收汁就行。


    等时间差不多了,最后加了醋进去。


    事先切好的葱花也撒几粒进去,最后装盘。


    早已搬了小凳子坐这里等着的康哥儿,哈喇子早流了一嘴的。


    叶雅芙拿筷子夹了一块,放嘴边吹了吹,见不烫了后,送去康哥儿嘴边给他吃。


    转过身,看向了身后之人。吴容秉这会儿也正认真打量妻子,所以叶雅芙一转身看来,二人目光正好撞上。


    叶雅芙笑着朝他走来,也给他夹起一块。


    吴容秉起初是摇头婉拒的,他还没被女人这样喂过吃的。但见排骨已送到了嘴边,他这才张口含进嘴里。


    瞬间,肉香味裹挟着恰到好处的甜酸,立刻袭击了他整个味蕾。


    说实话,他长到如今这么大,自认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可的确头回吃到这样的美味。


    他自认口腹欲不重,但今日,吃完后却回味无穷,念念不忘。


    他望着她,神色认真。


    叶雅芙却避开了目光,转过了身去。见坐门边上的康哥一块已经吃完,正沾了满嘴汁的望自己,叶雅芙则又夹了块给他。


    “一会儿家里要来客人,所以只准先吃两块。”


    康哥儿倒乖巧,立刻应了声“好”。


    门外,张书文已经到了,在敲门。


    有客人在,总不能两个主人都窝厨房里忙,冷落了客人,总得留一个去堂屋招待一下。所以,叶雅芙就让吴容秉不必再烧火。


    吴容秉抖了抖身上柴屑,站了起来。


    又怕她一个人会忙不过来,犹豫了下:“你一个人行吗?”


    “可以的。”其实她本来一个人也可以,只是不想惯着男人坏毛病,这才非拘着他跟自己一起干活的。


    “你把堂屋的四方桌收拾一下。”她又指派他干活。


    吴容秉点点头,应说好。


    吴容秉去了堂屋招待张书文,叶雅芙只露了个面,同走到院子里的张书文打了声招呼后,便又折身回了厨房去。


    一扭头,见康哥还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叶雅芙笑问:“怎么不随你爹去见客?”


    康哥站了起来,仍跟在娘屁股后面转。


    厨房里瓶瓶罐罐的多,不小心碰倒了什么,浪费钱不说,也是怕伤了康哥。


    这会儿她一个人忙,没多余的眼睛盯着康哥,于是就哄着康哥去了堂屋。


    本来还打算试着做个烤鱼吃吃的,但这会儿客人已到,且外面天也渐晚起来,叶雅芙想了下也就作罢了。


    鱼就加点葱蒜烧一下就好。


    至于烤鱼,叶雅芙打算下次有时间和心情的时候好好搞一下。


    肚肺汤在小炉子上小火慢慢炖着,她则端着做好的几样菜进了堂屋。


    堂屋里,不知吴大郎同这张书文说了什么,只见他一瞧见自己进门,就立刻站了起来。


    并且神色有些拘谨的样子,对她的态度,也直接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并且,张书文对她也有称呼了,喊了她声“嫂子”。


    这算是对她的认可了?


    叶雅芙疑惑的目光朝吴容秉探了过去,只见男人微笑着淡淡冲她颔了下首。


    叶雅芙也没多说什么,只热情招呼张书文坐下吃饭。


    吴容秉也道:“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叶雅芙则拿了傍晚时买的酒来,问:“今日高兴,你们可要喝一些?”


    吴容秉愣了下,似是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中。恍惚之后,方才抬首望过来:“算了。”


    喝酒误事,吴容秉曾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


    自那之后,他便滴酒不沾。


    张书文也不好酒,自也谢绝。


    张书文虽话不多,但却默默吃了三大碗饭。若不是难为情,不好意思再吃,他还能再吃两碗。


    不说还有别的菜就着,就只用那糖醋排骨的汤汁拌饭吃,他都能吃下几碗。


    碗里还剩几块排骨,叶雅芙劝他吃,张书文到底忍住了,没继续。


    这时,屋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夫妻二人听到敲门声后相视一眼,默契着以为是繁花楼的金掌柜。开了门去迎了人进来才发现,竟是盛锦楼的冯掌柜。


    冯掌柜约摸四十的年纪,中等个头,圆脸盘子,颇有福相。


    一登门,就直接表明了来意:“听说咱们富阳县卧虎藏龙,竟有位厨艺极高的叶娘子。我今日登门,就是替我们东家聘叶娘子到我们酒楼的。”


    第33章 第四十三章“娘子方才的样子,颇有女……


    这冯掌柜一张笑脸,比起一脸的精明算计的金掌柜来,自然是这冯掌柜更讨喜些。


    “原来是盛锦楼的冯掌柜啊,冯掌柜快请坐。”叶雅芙笑脸相迎,十分热情。


    她心里明白,这盛锦楼直接就派了掌柜的亲自登门来谈,诚意上自然就把繁花楼的压下去了。


    再想到那金掌柜的为人,此刻,叶雅芙心里差不多


    已经有了选择。


    这是叶雅芙的主场,于是,吴容秉自觉退去了幕后。


    张书文下意识朝一旁吴大哥看去,见他面色温和,只一脸笑意的静坐一旁看着那叶氏,本来还觉得这叶氏有些喧宾夺主了的张书文,立刻收起了那样的想法。


    吴大哥如今既不在意这些,想是这叶氏果然同从前不一样了。


    吴大哥如今不似从前了,从前他腿没瘸的时候,多风光啊。可现在,他废了腿,成了残疾人。那叶氏又品性不端,他怕吴大哥受叶氏欺负。


    张书文没说话,只默默坐于一旁,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她到底变成了什么样,能令吴大哥对她如此改观。


    那冯掌柜的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听说那日叶娘子在繁花楼里露了一手?这两日,不只是繁花楼里的客人一直打探叶娘子,就连我们酒楼里的客人,也谈论起了此事。我们东家得知了此事后,立刻派我来请叶娘子。”


    虽那日叶雅芙不是在盛锦楼做的菜,但两家酒楼彼此间存在竞争性的关系,肯定都有在对方店里安插一两个眼线盯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也能保证很快得到消息。


    再者,如今富阳县内最有名气的就是繁花楼和盛锦楼,两家酒楼的客人都是流通的。能在繁花楼消费得起的,肯定也是盛锦楼常客。


    有些客人也会说。


    如此,两三日功夫下来,也什么都知道了。


    冯掌柜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繁花楼的已经派了人上门来过。


    但不是那金掌柜亲自登的门,而是只派了个跑堂的来。


    他得知情况后立刻找了东家禀明情况,并讨了东家示下后,立刻亲自寻上了门。


    这个胡,他一定要截下。


    面对这冯掌柜的夸赞,叶雅芙只谦虚着:“冯管家抬举了。”又说,“这两日一直忙着搬家,倒都有些把那日的事给忘了。”


    但冯掌柜没尝过菜,只是听外面那么传。他行事谨慎,今日来,自然想先尝尝这叶娘子的菜。


    恰好才吃完,这会子桌子上的剩菜还在。冯掌柜目光落在那盘子里剩下的几块排骨上,立刻伸手指着问:“这可是叶娘子亲手做的?”


    叶雅芙:“正是。”


    “我可否尝一尝?”


    “这……”叶雅芙迟疑了下,便又笑道,“这是吃剩下的,只怕会怠慢了冯掌柜。”


    “无妨。”冯掌柜倒不在意这个。


    他就想,若这娘子厨艺当真可以的话,他必须抢在繁花楼的之前把人定下来。


    张书文倒也算有眼力见,见状,立刻起身去厨房拿了新的干净筷箸来。


    冯掌柜夹了一块慢慢放入口中,只在放入嘴里的那一瞬,他便惊喜得睁大了些眼睛。之后,慢慢细嚼着品尝,那表情更是一脸的享受。


    品尝完后,他搁下筷子来。


    “叶娘子,旁的菜我也不尝了,只这一道,我便可做主直接聘了娘子。”为显诚意,冯掌柜直接说了月银,“一个月,我们能给叶娘子五两。”


    这个月银算是极有诚意的了。叶雅芙心里也知道,这盛锦楼的确是真心想跟她合作的。


    但叶雅芙并没为此就动摇了初心,只见她笑着说:“我家相公说了,厨间的活计太辛苦,他不想我这么辛苦的劳作。否则,我在我们乡下镇上时,就去酒楼里干活了。”


    “这……”冯掌柜倒是没想到会吃闭门羹。他性子直爽,既有心挖人,自是一来就把诚意给摆了出来的,而不是为省几个钱,先压价。


    他以为会谈得顺利,却没想到,人家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回绝。


    他这才把目光落去一旁吴容秉身上,见他模样俊雅、气质温和,此刻一副泰若自定的样子坐那儿,一看就不是市井里那普通小民的气质,冯掌柜心中猜度着他身份。


    或许是有些身份的人。


    但若真非富即贵,又为何赁这里的小宅子住?


    正在冯掌柜忖度沉思时,叶雅芙则也不卖关子兜圈子了,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来。


    “其实这菜做得好不好吃,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就比如眼前的这道排骨,可以红烧,可以炖汤,也可以做成我这样的。所以,可贵之处在于做菜的工序,而非是出自谁手。冯掌柜若看得上,我可把这道菜的配方卖给贵酒楼。”


    “卖配方?”冯掌柜错愕。


    叶雅芙点头:“我给这道菜取名叫‘糖醋排骨’,盛锦楼里没有吧?那天去繁花楼吃过饭,他们家也没有。所以,若是得了这道菜的方子,盛锦楼多多少少是赢了繁花楼一些的。若是行情好,就凭这道菜,贵酒楼里怕就能赚上一笔。”


    冯掌柜自己就是做生意的,所以叶雅芙说的这些行情,他自然都懂。


    但这个主,他却是做不了。


    买方子算是大事,他得去同东家商量。


    但这道菜他刚刚尝过,的确好吃。也怕自己这会儿犹豫,回头叫繁花楼的给截胡了。


    于是,他立刻拿出十两银子来,摆在桌上:“我先付押金,这会子就立刻回去请东家示下。若是行,我明儿一早就过来。”


    叶雅芙知道他担心什么,于是也爽快的给了承诺:“我既是同冯掌柜先谈的,自然优先考虑盛锦楼。只会在盛锦楼不愿合作的情况下,才会另择别家。所以,还请冯掌柜放心。”


    得了这个话,冯掌柜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并再看向叶雅芙时,眼中更多了几分赏识。


    眼前小娘子,瞧着年纪不大,又是女人家,行事竟如此果敢有魄力。


    “好,一言为定。”


    叶雅芙亲自将人送去门口后,才又折身回来。


    这样谈合作的场面,叶雅芙是不陌生的。


    所以全程她都很松弛,并未有太多的紧张在。


    送了人后从门外跨进堂屋,见两大一小两个男人都盯着自己看,她笑问:“怎么了?”


    张书文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这样不礼貌,立刻收回了目光。


    而吴容秉,则继续看着人,眉眼间难掩温和之意,他笑应道:“娘子方才的样子,颇有女中豪杰的风骨。”


    “相公这就是取笑我了。”叶雅芙立刻俏皮着回了一句。


    吴容秉说:“怎是取笑?是肺腑之言。不信,可问书文兄弟,他该是同我一样的想法。”


    人家夫妻打情骂俏,张书文并不想掺和进来。


    饭也吃了,人也看了,心也谈了……张书文便起身道别。


    “我先回去了。”人家夫妻打情骂俏,他倒是脸红起来。拘谨的样子,显得颇为笨拙好笑。


    “那我送送书文兄弟。”既他现在喊自己嫂子,她总不能再喊他阿兄吧?于是改了口。同吴大郎一样,她也唤他兄弟。


    “不用不用。”张书文连连摇手。说话间,人已闪身到了门外。


    再一转眼,人就彻底消失不见。


    一下子送走了两位客人,堂屋里,吴容秉叶雅芙夫妇二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起来。


    “我去刷碗。”吴容秉慢慢起身,包揽下了厨房里善后的活计。


    叶雅芙则进屋,去认真写下了这道糖醋排骨的方子。


    就先拿这道菜打头阵,若顺利的话,后面别的也好谈。  。


    次日一早,那冯掌柜果然就登了门来。


    他圆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叶雅芙一看就知道事情应该是顺利的。


    “冯掌柜可吃了?厨下正好刚熬了粥,还有鸡蛋,没吃的话不如就在这儿用一些。”


    “吃了吃了。”冯掌柜今日心思不在吃上,而在谈合作上,“我同东家商量了,东家同意了娘子所说的卖方子的法子。只是……虽我说那菜口味极好,但毕竟客人没尝过,也是怕……”


    “你们东家的顾


    虑我懂。“叶雅芙本来也没认为事情可以很顺利就谈下,该有的流程总得有。


    就算盛锦楼的不提,她也会提。


    “不若就今日,我去你们酒楼做下这道菜如何?若客人们喜欢,我们再谈合作。”


    “哎呦,这可真是太好不过。”冯掌柜此来就是这个意思。


    中午的客流不如晚上的多,所以,叶雅芙下午过去的盛锦楼。而一早的,冯掌柜就准备好了排骨。


    昨儿因为是晚市才去买的菜,没买到更适合做糖醋排骨的小排。所以,叶雅芙就买了大肉排代替。


    但其实做糖醋排骨,小排更合适。


    她特意跟冯掌柜说了情况,冯掌柜便提前准备好了小排。


    叶雅芙提前过去做准备工作,冯掌柜真算是品德高尚的生意人,见叶雅芙进了后厨,他则把后厨里的别人都暂先打发去了一边。


    也是怕他们偷师吧。


    但其实对叶雅芙来说,无所谓。因为她用来腌制排骨的调料,是事先在家里准备好的。


    “今日就先做十份。”一来做饭太累,她不愿多吃油烟,免得伤害皮肤。二来,也是想“饥饿营销”,先吊一下客户的口味。


    而且,今日是第一次上这个菜,总得先看看客户的反应。


    “若是今日反响不错的话,明日可添五份。我先做三天,三天后根据客户反响,贵酒楼再决定要不要同我合作。”


    叶雅芙的想法简直同冯掌柜的完美契合。


    冯掌柜没有不答应的,立刻应下:“叶娘子当真是真挚的爽快人。如此甚好……甚好。”


    第34章 第四十四章富阳城内,渐有名气……


    因为是新出来的菜,定价不适合太高。所以,冯掌柜自己做了决定,暂定十文钱一份。


    但是这个一份的量,会比较少。


    这种小排早市买的话是二十文一斤,一斤的小排差不多可以做出四份来。


    赚的虽少,但毕竟才开始。


    冯掌柜的心情也比较忐忑,来来回回的奔波于大堂和后厨之间。


    一边问问叶雅芙的进程,一边跑大堂来亲自看客人的情况。


    酒楼里原是有烧排骨这道菜的,销量算一般吧。一盘烧排骨,定价是二十文。


    所以当客户听说新出来的菜也是排骨肉,但只需要十文时,不少都表示愿意尝试。


    一尝试过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十份排骨,只眨眼功夫,便一售而空。


    见这什么糖醋排骨行情这么好,冯掌柜开心极了,立刻一头扎进后厨里,跟叶雅芙商量:“叶娘子,你看今天能不能多加几份?外面还有许多没吃到的,都表示想尝试一下。”


    叶雅芙的立场还是很坚定的,既是事先说好的,她不会轻易就改变主意。


    “说好的十份,不能多。”看了冯掌柜一眼,见他面有为难之色,叶雅芙则又说,“若需求这么轻易就能得到满足,也就不珍贵了。物以稀为贵,正是求而不得,才更为可贵。若想尝试,明儿早早来排队就是。”


    冯掌柜认真考虑了下,觉得叶雅芙所言有理,也就照她说的去办了。


    叶雅芙则收拾了下,回家。


    按着约定好的,接下来两天,叶雅芙每天多做了五份,也就是一天十五份。


    都和第一天一样,酒楼才开张,便直接售空。


    至此,这盛锦楼的东家再无话可说,直接亲自出了面来找叶雅芙。


    冯掌柜陪着自己东家,找到了甜水巷来。


    盛锦楼的老板姓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叶雅芙将人请进门后,亲自泡了茶奉上。


    之前家里是没有茶叶的,就这两日才刚刚买来的一些。


    也是想着以后万一有客人来家中,也好以茶待客。


    这不正好,才买就用上了。


    叶雅芙知道,今天这盛锦楼的黄老板亲自寻上门,必是冲着契约来的。


    她虽在做生意方面有些经验,但因对这大燕的律法一无所知,以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着了人家的道,所以,叶雅芙特意把吴容秉这尊大佛给请了出来。


    所以这会儿,是吴容秉同那黄老板同坐上位,一起吃着茶。


    “不知这契约书,你们打算怎么签?”既然是卖方子,自然是得要上一笔银子。


    黄老板自己没先开口,只打算先探探对方的底儿。


    却见吴容秉也不着急回答,只慢慢吃了口茶后,方才搁下茶盏道:“虽这几日反响不错,但毕竟才几天功夫,也看不出什么。或许,只是食客们贪一时的新鲜也不一定。我同娘子商量过,既是诚心合作,也不会只得利益不担风险。不若这样,不必一次付与多少银两,而是慢慢抽成。往后这道菜,每月盈利的部分,我们从中抽一半的成。如此,若能一直畅销下去,自然是双赢。若哪日食客的口味变了,也可立刻停了这道菜,贵酒楼的损失,也可降到最小。”


    这属于利益共享,风险同担。


    于盛锦楼来说,这法子的确是长久经营之道,黄老板挑不出毛病来。


    但生意人嘛,总归是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利润更大的。所以,黄老板思量一番后,便提议:“这每月利润的分成……可否再调整一番?”


    他自然也给出解释:“毕竟,除去了食材的成本,还有人工费。这菜,也是需要我们酒楼的人做的。所以……”黄老板很想谈下合作,自然姿态摆得低了些。


    现在是有求于人,而且这一看就是赚钱的买卖,他也怕一言不合就给谈崩了。


    他谈崩了没事,最多就是不赚这笔钱。


    怕就怕,繁花楼会截这个胡。


    到时候,一来一去的,损失就大了。


    吴容秉眼神试探妻子的意思,待得妻子同意后,才退一步道:“那就四六分,我们四,贵酒楼六。”


    黄老板心里的价位其实是三七,但也知道既是自己求着合作的生意,必是不能按着自己心中的价位来。所以,在思量一番后,黄老板索性一口答应了下来。


    “就四六分。”


    吴容秉颔首,从容着道:“既谈妥,那回头我拟个契书给黄老板看。有意见再删改,若无意见,便送去县衙官府过目,一起签字画押。”


    “那这契书……就劳烦叶娘子了。”先谢过叶雅芙,之后似才想得起来,还不知眼前年轻男子姓甚名谁,便问,“公子名讳是……”


    “鄙人姓吴。”只说了个姓,吴容秉倒没说名字。


    那黄老板立刻笑:“原来是吴公子。”  。


    等到叶雅芙夫妇同盛锦楼这边一切都谈妥,只等着签契书了,繁花楼那边,金掌柜才姗姗来迟。


    那日,繁花楼的店小二寻人无果,回去把情况告诉了金掌柜后,金掌柜很生气,只觉是这小娘子不知好歹,他们已经拿出极大的诚意了,可这小娘子得寸进尺,竟想拿乔。


    所以,金掌柜只把那办事不利的店小二骂了顿后,就把这件事暂时抛在了脑后,没再想。


    他原是打算,先晾她个几日,好叫她知道他们繁花楼身为富阳县内的老字号,不是吃素的。可这一晾,竟就直接彻底错失了合作的机会。


    这几日,听说盛锦楼新出了一道菜,口味极佳,他原还想着是不是这盛锦楼从省城挖了人来。


    哪里知道,一打听下才知道,哪里是什么省城来的高人,那就是同他们酒楼失之交臂的叶娘子。


    一得知了这消息后,金掌柜只觉是天塌了。


    见自己兜不住后,便匆匆找去了东家跟前,只求他拿主意。


    繁花楼的东家姓樊,这两年缠绵病榻,渐不再理酒楼中事。


    樊家有两位公子,大公子年长,稳重一些。二公子年纪稍轻,心思尚未定,只图玩乐,所以如今,这樊家老爷显然是更为看重长子。


    自己缠绵病榻,只渐渐把家里一应商铺都移交至长子手中。


    所以金掌柜向樊老爷禀明了情况后,樊老爷气得连连咳嗽,脸都咳得涨红了。待得气息喘匀,樊老爷便命身边跟随的小厮:“去把大少爷叫来。”


    樊家大少爷樊屹,二十三四的年纪。俊冷面容,不苟言笑,身形颇显魁梧,整个人看起来有着经常习武之人的壮实。


    他背手进了门,走


    到父亲床榻边上后,垂了首:“父亲。”


    樊老爷仍颇显气愤的指着身边金掌柜:“让他自己跟你说!”


    于是,金掌柜又把繁花楼同那叶娘子间的纠葛一五一十悉数说给少东家听。


    樊屹认真听着,听完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樊老爷今日实在是被这事儿气狠了,又忍不住一顿咳嗽后,才悠悠道:“虽咱们樊家也有几家铺子,可最能赚到钱的,还是繁花楼。这些年,那盛锦楼一直逼着我们繁花楼,就是想取而代之。原本因着有盛锦楼的存在,我们繁花楼的利润就大大缩水,如今,若是那叶娘子真叫盛锦楼的给争取了去,我们……我们樊家……咳咳咳。”


    “父亲请息怒。”樊屹弯腰,伸手去轻轻拍抚父亲后背。


    樊老爷又连连咳了好一顿后,才渐渐止住。


    他伸出那双略显瘦削和苍白的手,一把握住樊屹的,目中有乞求之意。


    “屹儿,繁花楼是你祖父的心血,如今,眼看着就要被取而代之,你万得力挽狂澜,保住繁花楼。”樊老爷声泪俱下。


    父亲激愤,樊屹则始终保持着冷静。


    “父亲放心,儿子会尽力周旋。”


    “那你快去。”樊老爷也不耽误他时间了,只赶着他赶紧去办事儿,“哪怕花高价,也得把那位叶娘子聘到我们酒楼来。就算聘不来我们酒楼,也不能叫盛锦楼的得去。”


    安抚好病重的父亲的情绪后,樊屹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去办这件事。


    其实这几日,樊屹有暗中一直观察着繁花楼里的动静。


    包括盛锦楼的掌柜几日之前便悄悄同那叶娘子来往,更包括,他也已早早把那叶娘子的身份查探清楚。


    之所以一直未出面干预,只按兵不动着,不过是因为他心中有他的算计在。


    繁花楼是祖父年轻时一手创立下的,在这富阳县内,屹立不倒有数十年。最风光的时候,甚至连省城的那些达官贵人都慕名而来。祖父在时,繁花楼曾创下过日近利润近千两银子的成绩。


    繁花楼曾经在富阳县,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哪里像现在,被个才建起没几年的后起之秀逼成这样。


    逼得快要活不下去。


    自从祖父去世,繁花楼落到父亲手中,就已渐渐失去旧日辉煌。


    再到后来,尤其是最近几年,繁花楼里塞的全是亲戚。菜不行,管理也是一团乱……若非是还有个“老字号”撑着门面,估计早关门了。


    樊屹有心想带着繁花楼走向昔日的辉煌,但也知道,若想达到愿望,必须整改内部。


    最先要做的,就是把那些尸位素餐之人全部撤换掉。


    所以,正因有这样的心思在,樊屹才会眼睁睁看着那金掌柜的不作为把事情搞砸,也无动于衷。


    直到等到金掌柜再兜不住,找到父亲跟前来,他才再出手。


    也正好可趁此机会,问金掌柜等人的罪,再把人都换了。


    第35章 第四十五章“你若治好了腿,必然前程……


    从父亲院子出来后,樊屹出了门。


    其实他同这位叶娘子,或者说是同吴家,算是有些交集在。


    他同柳家独子柳世昌是自幼的交情,更是曾与柳世昌妹妹柳大小姐定过亲。只是,后来,柳小姐相中了读书人的吴家二郎,便同他退了婚约。


    对此,樊屹心中虽有遗憾,但无恨意。


    这段日子,他该怎么同柳世昌相处还是怎么同他相处。该怎么同柳家相处,也还是怎么同柳家相处。


    甚至,前几日柳世昌带了吴二郎夫妻和吴家姐弟去繁花楼吃饭,想插队定个楼上的雅间,还找了他帮忙。


    只是,为避嫌,自柳氏成亲后,樊屹便有些刻意避着柳氏。


    但今日,樊屹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去一趟柳家。


    柳世昌正好在家,见是樊家大公子来找,立刻让小厮先请着他去了待客的花厅。待得自己忙完了手中一些紧要的事后,才匆匆赶去花厅见客。


    “你今日怎得空过来?”


    见人来,樊屹立刻迎到门前:“有件事,想请柳兄帮忙。”


    “什么事?”柳世昌不免也笑着打趣他一二句,“你樊大公子的本事和手腕,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都说你比我好,怎的如今,还有求到我面前的时候?”


    樊屹不是来打唇舌之仗的,于是立刻严肃道:“是繁花楼的事儿。”然后把这几日发生的一些事情,细细说与了柳世昌听。


    柳世昌听后,倒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他蹙眉回忆着说:“我说那日带蓉娘他们去你家酒楼吃饭,怎的有几道菜的口味同平常的不一样。我当时还想,是樊伯伯终于想通,换了厨子了?没想到,竟不是换了厨子,而是别人临时顶替的?”


    “那这样的人才,你们家怎么没立刻聘请了去?”柳世昌拧眉。


    樊屹则说:“我正是为这事来的。”


    “你可知当时临时顶了职的人是谁?”樊屹又问。


    柳家没有酒楼生意,柳世昌平时也很忙,自然不会有多余心思去关注这些。所以,有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柳世昌并不知情。


    但听樊屹这样说,自然也知道那人怕是他认识的什么人,于是立刻问:“谁?”


    “正是令妹婆家的嫂嫂,叶娘子。”


    “叶……”柳世昌都要被搞昏了头脑,脑子转了个圈后,才反应过来樊屹口中的人是谁。


    然后他也忽然想到,那天去繁花楼吃饭,的确是在里面见到了蓉娘婆家的兄嫂。


    只是……


    “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樊屹说:“想请柳兄帮忙出个面,捎带个话给吴家夫妇,我想请他们夫妇吃个饭。”


    樊屹的意思是,既是亲戚,总归好说好一些。之前金掌柜得罪了那叶娘子,若他这个时候直接找去叶娘子家,也怕她会因厌恶而心生抵触心理。


    先让柳兄帮忙搭个桥,之后坐下来才好慢慢细谈。


    这也才是个求人办事的态度。


    但见眼前之人有为难之色,樊屹问:“怎么了?”


    柳世昌这才笑着解释:“樊兄有所不知,这吴家……我那妹婿同他兄长并非亲兄弟,没有血缘之亲。最近……好似家里也闹了一通。具体的情况我不知,但只知道,似乎是闹得挺不愉快。”


    闻声,樊屹倒是垂了眉眼,眉心也渐渐锁紧起来。


    他只查到了叶娘子同柳氏的关系,倒没细查下去,并不知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在。


    柳世昌抬手挠了下头,倒也没把话一口回绝了,只又说:“那日繁花楼里见过那吴家大郎一面,是个斯文俊雅的读书人。对了,听说他还是个秀才呢。想是明理之人。”他又一静默,略一思忖番后,倒是许诺道,“这样,我为你去跑这一趟,但能不能成,我可不做保。”


    樊屹立刻拱手弓腰谢道:“那就有劳柳兄了。”


    柳世昌笑着摆手:“你我间的交情,若再客套这些,可就见外了。”


    正说着话,门外有小厮匆匆有进门禀道:“公子,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柳世昌下意识往樊屹那边瞥去一眼,却见樊屹眉眼神色如常,变都没变一下。


    再想到柳家毁了婚约之事,柳世昌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在,便在心中更下了些决心,定要帮忙把这事给办成了。


    柳家既有客人到,樊屹立刻拱手告辞:“此事拜托柳兄,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


    送了樊屹到门口后,才又再折返回来,往父母院子中去。


    这会儿,不但妹妹妹婿在,妹婿家的那一双


    儿女在,竟连妹婿的亲母也在。


    但柳世昌目光扫了一圈,却没瞧见妹婿的继父。心中有数后,便才笑着走进去。


    “吴夫人。”他客气着唤了姜氏一声。


    姜氏在乡下生活了那么多年,还从未被唤过“夫人”。这会儿柳世昌的这声“夫人”,叫的她心里十分的满足。


    “这便是蓉娘的阿兄吧?蓉娘同二郎成亲那日见过,当时瞧见就觉得是一表人才,还想着,是哪家公子哥儿呢,竟这般俊俏。”


    柳世昌身为柳家独子,又自幼跟在父亲身边见世面。这些场面话,他自是会回的。


    “夫人说笑了。论起这容貌气度,我怎比得上妹婿。”又夸吴二郎才学,“妹婿如今是秀才爷,是县令那儿都称得上名号的。若八月里再高中了举人老爷,估计连知府大人都高看他。往后我们柳家,还得靠妹婿提携。”


    柳世昌所言,其实正是姜氏心中所想。


    柳家虽有钱,但到底只是商户人家,眼前这柳家大公子,又如何能同自己儿子相提并论呢?


    但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姜氏断然不会表现出来,自然只是捡着好的词儿来夸柳世昌。


    这几日姜氏一直都呆乡下,是今日才被吴二郎夫妇寻借口接进的城来。


    不进城则罢,既进了城,自然得第一时间来会亲家。


    柳家夫妇对吴裕贤这个女婿也十分喜欢和看好,故对吴家这一家子人,都十分热情和照拂。


    柳夫人已经安排下去,要厨房里备好饭好菜,以好招待贵客。


    方才一群人聚一起时,柳世昌有些话不好说。这会儿见母亲请着那吴夫人去逛了园子后,柳世昌才悄悄喊了父亲到一旁去说几句。


    “吴家大房的也在城内。”开了头后,柳世昌继续道,“方才樊兄来找,说是……”说着,柳世昌附到自己父亲耳边去,说起悄悄话来。


    柳老爷不知还有这样的事,一时也为难起来。


    “蓉娘亲事之事上,是咱们家对不起樊屹。眼下既樊家遇困难,咱们能帮自该帮。可……可若要一并请了那吴大郎夫妇也来家中,不知会不会惹得女婿不高兴?”毕竟,若不知吴家两房已闹僵了还好。既知已闹得不愉快,再行事,总得顾及着些了。


    柳世昌则摸着下巴,认真忖度一番后,认真道:“儿子备些礼亲登吴家大房的门一趟,不管怎样,总得先会一会那吴大郎,探一探他们夫妇的脾性和态度。”


    柳老爷并未反对,只是提醒说:“听你妹妹讲,她那婆家嫂嫂似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去了后,说话间总得带着几分小心。既是有事求人,又是有心想帮樊屹的,低些头就低些头。”


    柳世昌忽然想到那日在繁花楼里见到的那叶氏的样子,心里已然是有自己的判断在,但父亲面前,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笑应道:“父亲放心吧。”


    柳世昌亲自选的礼,用了些心思。都不算贵重,但却合适。


    知道吴大郎夫妇有个三岁的儿子,故精心挑了个木头做的马。马的四只蹄子下面,是木头做的一个有弧度的面,小孩儿坐上面,可以前后摇晃。


    又精心挑选了一套文房四宝,送给叶氏的,则是几匹现下富阳城里正时兴的缎子。


    让准备好这些后,柳世昌直接带着礼物出了门。  。


    吴容秉夫妇这边,待一切安顿下来后,便按着张郎中给的地址,寻到了那高郎中的医馆来。


    恰这日老郎中未出外诊,人就在医馆内。瞧见了吴容秉夫妇后,老郎中示意他们先坐,然后继续忙自己眼前的事。


    待忙完之后,才让吴容秉过去。


    “已经搬到城里来了?”老郎中问。


    吴容秉恭谨着答:“前几日便搬进了城来,这几天一直忙着找房子和搬家,故等到今日才来见前辈。”


    高郎中点点头,又认真打量了番眼前年轻后生后,才问:“已经做好准备?决定好了要彻底根治。”不免又再向他提起一遍,“就算不根治,只要日后你按我说的去做,那只腿也能渐渐使出力气,到最后可以扔掉拐杖。只是,会跛脚,不能正常行走而已。你当真……是要断骨重接?”


    这件事,吴容秉从未犹豫过。


    从最开始,张郎中告诉他若想痊愈只有这么一个法子时,他就坚定了要根治的决心。


    于他来说,还能有个法子彻底根治自己的腿,他已然觉得是上天的眷顾和厚爱,已然觉得十分惊喜又意外,又怎会因为需要吃苦而逃避。


    对他来说,再大的苦,也比不上这几年来心灵上所受的创伤。


    身体上的苦于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此事上,吴容秉态度是坚定的,是丝毫没有犹豫的。


    “晚辈考虑好,要断骨根治。”


    “好。”见他答得干脆,半点迟疑之色都无,老郎中也很欣慰,“你有这样的勇气,便已是成功了一半。”又上下打量他,目光露出些许赞赏之色来,“听说你是个秀才?你若治好了腿,必然前程无量。”


    第36章 第四十六章这樊大公子处境,怎么和身……


    从第一眼见到吴容秉起,老郎中就觉眼前后生非池中之物。


    不管是他的容貌气度,还是他的言行举止。包括他知道治腿需要先断骨时的态度……无一不在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的后生,是个有作为之人。


    他有治腿的韧性儿在,往后再遇大风大浪,他也必不会轻易倒下。


    “你这两日且暂先在家好好休息,待两日后,我亲自登你的门去。”然后又让吴容秉留个地址。


    这治腿不比其它的病,好登门来看。一旦断了腿骨,他便只能卧床休息,而那只断了骨的腿,万不能再受一点力气。所以,为病人考虑,还是他登门去治的好。


    “多谢老前辈。”吴容秉恭谢。然后,把自己目前所居之处告诉了高郎中。


    因吴容秉不便出行,所以过来时叶雅芙临时雇了辆车。


    这会儿夫妇二人向老郎中道了别,又登车回家。


    想到往后出行能便利一些,叶雅芙便把心中想法告诉了丈夫:“等忙过这阵子,择个合适机会,我找书文兄弟帮忙看看骡车。日后出门,家里还是有辆车更方便一些。”


    吴容秉心里多少有些苦涩,如今他差不多算是废人一个,就算能抄书、甚至教书挣钱,也有限。


    等到两日后开始正式治腿,他估计之后的一段时间,都只能卧床了。不能行走外出,更是少了挣钱的机会。


    可家里开支又多。


    所以,也只能暂时靠她接济。


    “你拿主意就好。”既她这会儿说了出来,想是心中已有打算。吴容秉没有任何意见,只让她自己拿主意。


    其实眼下正是缺银子使的时候,叶雅芙都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一口价卖了那食方,先赚一笔再说。


    可想到后期的利润,她又放弃了。


    无疑,长远利益来看,肯定是从中抽成更为划算。而且比起一口价来,能赚得多得多。


    她细算过,一份排骨目前卖十文,而一斤的排骨可做四份。一斤小排是二十文,也就是说,一斤的排骨,可赚二十文。那些调料的本钱有限,算一斤是两文钱的本钱,那一斤排骨的净利润也有十八文。


    这十八文中,她抽四成,也就是七文二。


    这只是试吃阶段。


    等真正把这道菜当招牌菜,价格会再往上提一些。不说多,就算是十二文一道。那一斤排骨的净利润也有十文钱。


    一天保守估计做个四十份,那就是一百文。


    以后每天呆家里什么都不必做,只靠这一道菜,便可日进账一百文。


    而一天一百文,一个月便是三千文钱,也就是三两银子。


    何况,每天四十份只是保守估计,且每份定价十二文,按市场价来算,也是很低了的。


    若按畅销程度,以及每一份的量来算,一份十五文差不多。


    但叶雅芙只能保守着算。


    而且,如今只是拿这道菜先打个头阵,若是行情好,后面还有很多食方可以和这些酒楼合作。


    这般想了


    一路,想得叶雅芙是热血沸腾。


    只觉还是城里机会多,只要有手艺、有本事,就不愁吃不上饭。


    这不比她每天上山去采药,累死累活的,一天也就只能赚个十文二十文的强?


    不过叶雅芙心里很清楚,靠卖方子不能卖一辈子。就算以后靠着这些食方能衣食无忧不愁吃穿了,她也还是会做些别的。


    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多。若能靠本事赚得盆满钵满,她何乐不为呢?


    这般想着,骡车已行至甜水巷巷子口。


    因小巷窄,车进去难行,便就没让送到院子门前,而是就只让在巷子口停下。


    也就几步路,倒不多难行。


    付了车夫车钱,车夫将车赶走后,整个视野空旷起来,一家三口这才瞧见等候在自家门前的人。


    而那柳世昌,自然也瞧见了回来的吴大郎一家。


    只见他立刻笑着快步迎过来,老远就热情着打了招呼:“可是吴家阿兄阿嫂?”


    叶雅芙认得这个人,前几日才在繁花楼里见过。当时,他是陪同在吴二郎夫妇身边的。叶雅芙猜出了他身份,知道他该是那柳氏的娘家兄长。


    只是这柳氏兄长,怎会寻到他们家来?


    再看跟在他身后的随从手上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又见他是这副态度,叶雅芙心中便有数了。


    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只是……这柳家公子能有什么事是求到他们夫妇跟前的?


    叶雅芙不由得朝一旁吴容秉看去。


    吴容秉心中也正有疑惑。余光瞥见妻子投来的目光,他便也侧首过去,回应了一眼。


    而这时,柳世昌已行至夫妇二人跟前。


    “今日登门打扰,实在唐突冒昧,还望吴家阿兄和嫂子莫要见怪。”柳世昌早就跟在自己父亲身后打理家里的生意,并非是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所以,富阳县内,一提到柳家公子,多是赞誉之词。


    柳世昌在富阳县内,算是有些身份和体面。


    寻常外出应酬,也多是别人攀他的多。像今日这般,如此放下身段来讨好一个人的情况,着实少见。


    但柳世昌不是自负之人,能挺得起腰杆,自也弯得下膝盖。


    既有事求人,自是摆出了求人的态度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柳世昌这副态度,吴容秉夫妇自不好冷落了他。


    循着礼数,吴容秉自是礼貌着请了人进门去。


    虽说和二房不睦,同那柳氏之前也有摩擦,但叶雅芙不是糊涂之人,不会因为同柳氏的那点小恩小怨,就迁怒到她兄长头上。


    再说,柳家是商贾之家,家族里经营的生意比较多,在富阳想是很有些地位和人脉。既她如今也有心在这里扎根,日后未必没有求到别人门前的时候。


    吴容秉请着柳世昌去了堂屋坐,叶雅芙则去了厨下生火烧水。


    烧开了水后,又拿出那日新买的茶叶来,泡了两杯茶,端到了堂屋去。二人身边,各放了一杯。


    叶雅芙买的茶叶肯定不是今年早春的新茶,新茶比较贵,她没舍得买,于是就买了点去年的陈茶来。


    柳世昌这样身份的,自然一眼就识别出了这是去年的碧螺春。但却半分没有嫌弃,而是端了起来,吹了吹后,浅啜了一口。


    见他如此态度,叶雅芙心中倒更是疑惑他此番为何而来了。


    “柳公子今日是为何事而来?”奉了茶来,全了待客之道后,叶雅芙也就没走,只在一旁捡了个位置坐下。


    柳世昌喝了一口后便搁下,这才诚挚道:“柳某今日是为一个朋友登的门。”


    夫妇二人都未开口,只是同时露出了“愿闻其详”的表情来。


    “我听说,嫂子那日在繁花楼吃饭时,于酒楼内露了一手?”他笑,“这繁花楼是我一个朋友家里的,但这朋友……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又说,“那金掌柜如此嚣张且目中无人,想是惹得嫂嫂心中不快了。可嫂嫂有没有想过,经营了数十年的酒楼,曾经红极一时,怎的如今掌柜的却是这种人?”


    听柳世昌这么说,叶雅芙倒也升起了“八卦”之心。


    想着,有钱人家钱多事也多,未必不是因为兄弟阋墙,内乱引起。


    但叶雅芙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不太有所谓的样子,只笑着:“别人家的家事,恐我们不好打听。”


    柳世昌原也不愿把樊家家里的那些勾心斗角、以及父亲偏心这些事儿说出来,但想到,眼前这吴大郎似乎是同樊屹一样的处境地位。若说出了樊屹的处境,或能博得些吴大郎夫妇的同情,于樊屹也有好处。


    于是,柳世昌便把樊屹生母早死,如今的樊夫人乃是续弦,且樊父更偏心与新夫人所生之子等等诸多事情,都与吴大郎夫妇说了。


    说完后,他喟叹一声:“好好的一个繁花楼,自从被那许氏夫人插手后,就渐渐开始败落了。那许氏夫人把她娘家的亲戚全都塞进了繁花楼里当差,听说,金掌柜是她一个表亲。樊兄一心想重振繁花楼昔日之威,却苦不得机会。直到如今,那金掌柜捅出了大篓子来。”


    “因为金掌柜之前得罪了嫂子,樊兄也怕自己冒然找上门来,会令兄嫂心中不快。所以,便托了我为中间人,想我带个话给兄嫂。他在繁花楼设宴款待,想问兄嫂一个时间,请兄嫂吃个饭。”


    叶雅芙一番话听下来,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也就是说,那金掌柜所为,并非是这樊大公子所愿。


    偏樊家老爷偏心填房夫人和小儿子,这樊大公子没有话事权。


    只在如今捅出篓子时,樊大公子才对推出来解决问题。


    这樊大公子的处境,怎么和身边男人有些像?都是亲爹有了后娘便成了后爹,他成了家里唯一的外人。


    第37章 第四十七章官廉,则民富


    叶雅芙是对那个金掌柜很不满,从那日最开始的接触中,她就能感觉到这个人的不靠谱。


    她之前还疑惑,偌大一个酒楼,怎么会聘这样的人当掌柜?


    这金掌柜同盛锦楼的冯掌柜比起来,为人处事各方面,实在相差太多。


    今日,这柳大公子倒是为她解了这个惑。


    原来,并非专业的,不过是那樊夫人的亲戚。是沾了樊夫人的光,这才成了繁花楼里的掌柜。


    想那樊大公子的处境是同身边男人差不多的,这件事上,叶雅芙倒是没多发表意见。只是侧过头去,看向了身边男人。


    “相公,你怎么看?”


    妻子在同眼前柳公子相谈时,吴容秉一直保持沉默,并未开口。但虽未说话,对有些事,他心中却很是清楚明白。


    比如说,眼前这位柳公子之所以会说出那樊大公子处境的为难,想必是觉得他同那位樊公子处境相似,或会生出些许的同理心来。


    但吴容秉并不是太感性之人,纵是有些同理心在,也会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既看得明白了,又见妻子在问自己意见,吴容秉这才开口:“怕是樊大公子来迟了一步,内人已与盛锦楼的黄老爷谈好了合作。如今只待拟好契约,去官衙签字画押便成。”在吴容秉的三观中,既是谈定的事,便没有他们先毁约的道理。


    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生意,诚信总得有。


    听到前半句,柳世昌心中落寞,想着,怕还是帮不上樊兄什么忙了。但听到后半句时,柳世昌露出疑惑之色来,困惑问道:“去县衙签字画押?”他浅笑一下,又继续,“恕柳某见识浅薄,怎的盛锦楼聘一个厨娘,还会劳师动众,甚至惊动县太爷?”


    柳世昌自己就是生意人,对雇佣人之事是再了解不过。酒楼里聘厨娘,就同他们家成衣铺子里聘绣娘一样。无需惊动官衙,只需双方签个契约留个字据就成。


    若是一点小事就去惊动官府,县太爷岂不是每天忙成了陀螺?


    所以想必,还有别的什么事在。


    吴容秉恰好刚刚说完那番话后,便端起了一旁妻子奉来的茶喝。这会儿柳世昌提出疑惑,吴容秉正喝茶,倒不好答他话。


    见状,叶雅芙便如实说了:“厨娘?我并非是要受聘到盛锦楼去做什么厨房。只是有一道菜的方子,想卖给盛锦楼而已。”又笑说,“若樊大公子是想聘我去繁花楼当厨娘,我想他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柳世昌一时间没再说话,只在沉默着琢磨这件事。


    卖食方子?这他倒是没有想到的。


    但又觉得,这食方子既能卖给盛锦楼,也能卖给繁花楼。


    对这位叶娘子来说,难道不是也想赚更多的银子吗?


    既想赚更多银子,自然是谁出的价格高,便卖给谁。


    契书又还未签,还有可商量的余地。


    所以,柳世昌仍在为樊屹争取机会:“樊大公子的确是诚心想同兄嫂合作的,所以,还请兄嫂能不计前嫌,给他一个机会。”柳世昌态度诚恳,“也不是立刻就逼着兄长和嫂嫂同他合作,只是希望能给他个一起吃饭的机会。”


    柳世昌一口一个“兄嫂”,张口闭口不是“请”就是“机会”,说得叶雅芙也实在难以一口回绝了。


    左右,去繁花楼里当厨娘不可能。且那糖醋排骨的食方已经同盛锦楼的黄老板谈好,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基于这两点之上,若那樊大公子还有别的合作可谈,叶雅芙倒是不拒绝。


    这方面,叶雅芙还是想寻求一下身边男人的意见。但见他喝完茶后,又闭口不谈了,叶雅芙琢磨着,然后才开口:“去繁花楼里吃饭就算了,那繁花楼里的菜,倒也不多合我胃口。”叶雅芙是故意把话说得有些猖狂的。


    第一,她所言属实,她又有些食方,的确该自信些。第二,若真因这个令樊家不高兴,那说明那樊大公子所谓的苦衷和有心想整顿繁花楼,都是假话。


    见自己已经把姿态放得极低,且也好话说尽,可对方仍是强硬的拒绝的态度,柳世昌难免也有些失望和无力。


    正要拱手作别,却又听那叶娘子道:“去酒楼吃饭就算了,若是樊大公子不嫌弃,等我同盛锦楼签好契书后,请樊大公子登门吃个便饭。”


    不管是在哪里吃,只要愿意肯赏脸给个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话的机会,就是好的。


    柳世昌立刻喜形于色,应道:“太好了。”又说,“樊兄所托,柳某果是没有辜负。还是兄嫂宅心仁厚,给了柳某这个机会。柳某在此,多谢兄嫂成全。”说罢,柳世昌起身,恭恭敬敬着抱手向吴大郎夫妇行了礼。


    吴容秉这才开口:“柳兄客气了,你我平辈,行如此之礼,实在不合适。”又谦逊道,“是柳兄和樊兄看重内人手艺,这才屈尊登门。待得来日,樊兄登门为客,柳兄若得空,还请一并过来。”


    吴容秉自然深谙与人为善之理,自然不会因为一些人和一些事,就无端迁怒于旁的不相干的人头上。


    何况,此番柳家公子如此态度,他更不好硬驳了人家情面。


    如今落魄,再不是几年之前。虽有秀才的身份,但也的确荒废了几年学业。就算如今重拾信心继续向前走,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未来如何。


    谦卑些,给自己留条可退之路,总没有错。


    “柳某一定。”柳世昌当即便给了肯定答复。


    既事已谈妥,柳世昌便立刻作别,道:“樊兄那里还等着我消息,柳某暂先告别,待得改日再同樊兄一并登门打扰。”


    吴容秉夫妇未留客,只是让把带来的东西带走。心意他们领了,但这礼贵,实在不必。


    柳世昌这才说:“就算不是为着樊兄,在下同阿兄嫂嫂也有些亲戚关系在。亲戚之间相互走动,送些礼,是该的。何况,我比兄长年轻一两岁,也曾仰慕兄长之名。今日这些礼,还请收下。”


    柳世昌这话倒是不假的,曾经的吴容秉很得潘县令之眼,在整个富阳县内,颇有些名气在。


    只是后来罹难,县里又人才辈出,自有年轻后生顶了他的位。


    但不管怎样,五六年前,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的柳世昌,在奉父亲之命去县衙请潘县令帮忙时,却在县衙里,见一白衣少年被县令捧着、赞誉着。那少年一身的书卷气,却不显迂腐,反而侃侃而谈,落落大方。只见他与潘县令并肩而立,自信的立在潘县令身旁,气势上并不输县令分毫。


    而他为见县令一事,慌张得一整晚没睡好觉,只是跨足进了县衙,都还未见到县令人,就已紧张得心似是要从口里跳出来般。


    与他相比,他实在差得太多。


    当时还以为他是省城,或是京中来的贵公子。后来私下打探后才知道,原是富阳县下面镇上的,是个秀才公。


    年纪轻轻便中秀才,又有谈吐和见识,故很得潘县令之心。


    那是柳世昌见吴容秉的第一面,再之后一次见面,还是数月前,他妹妹柳氏同吴二郎成亲时。


    其实最开始,柳世昌以为妹妹看中的是吴大郎吴容秉。后来见了人才知,原不是昔日被潘县令高看一眼的吴大郎,而是其弟吴二郎。


    而昔日的天之骄子吴大郎,早没了旧日神采。如今,只是个被囚困于家宅之中的瘸子。


    当时意外之下得知这个情况时,柳世昌的心似是被重物狠狠撞击了下般。


    大有种一切物是人非的感慨。


    而今日,算是真正正经的与这位吴秀才打交道。见他虽瘸了腿,但意志却不错,柳世昌心中颇有点欣慰在。是人都惜才,又无利益牵扯,更非仇人,柳世昌没必要巴望着这吴大郎不好。


    只是,意志虽未消沉殆尽,但也不见了昔日的神采。


    这一场意外,怕是早把他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全给磋磨没了。


    当时打听了一二句,听说他这腿,是出门会友归家路途中,不幸摔落山崖,摔断的。


    也是可惜。


    柳世昌坚持不肯带走礼物,吴容秉夫妇二人倒未强求。


    只想着,日后若得机会,再回一份同样贵重的礼就是。  。


    和济世堂的高郎中约定好,后日的未时左右,他老人家会亲自登门来。


    所以这两日,吴容秉必须赶紧帮妻子拟好契书,再给盛锦楼的老板看。看过之后,双方都无意见,再去衙门里签字画押。


    只有过了官府的目,有官府保护,日后才不会扯皮。


    也会省事许多。


    其实本来也可不必请县太爷的印章,只是彼此互相都是诚心合作,都想花钱买个安定和稳妥。


    当天下午,吴容秉就拟好了契书。


    叶雅芙亲自去盛锦楼请了冯掌柜来,冯掌柜看过后,倒没说再请东家过目,只说:“吴公子这里条目写得都很清楚,我看过就可,不必再请东家看。”这也算是对吴容秉夫妇的认可吧。


    冯掌柜比叶雅芙夫妇还要着急些,既见契书拟定,便问:“何时可去请官衙印章?”


    吴容秉见这会儿天色已晚,便说:“若冯掌柜得空,便明儿一早吧。”


    冯掌柜立刻高兴应下:“那好,那就明儿一早。”然后,又定了个具体时辰,“你们看明日巳初时分直接在县衙门口见面,如何?”


    吴容秉夫妇没有意见,自是应下。


    这件事走到这一步,算是差不多基本上谈妥当了。


    只差最后一步。


    只要最后一步县令那儿不出什么意外,基本上要不了多久,每个月就可躺着收钱了。


    叶雅芙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也不知那县令是什么样的人?不知其性情如何。”万一是个见钱眼开的如何是好?


    万一是个贪婪成性的,怕是会狮子大开口。若不给足了


    银两,便一直拖着不给办事。


    若真是这样,也实在是棘手。


    想到昔日的一些事,吴容秉便宽慰妻子道:“放心吧,潘县令不是那样的人。”


    《一品首辅》那本书,就只写了男主角吴二郎相关的一些人和事。同吴二郎交好的一些角色,戏份自然重。


    与其不相干之人,自然篇幅极少。甚至,基本都未正式出现过。


    比如说,这位富阳县的潘县令。在那本书中,应该是只从别人口中出现过。也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中,哪个人随便提了一嘴。


    所以,叶雅芙并不知其人品性。


    但现在,听吴容秉这样说,她就知道,估计那县令大人是个好官儿。


    想想也是,若一县之长的父母官不是个好官儿,这富阳境内,百姓的日子怎会这么好过?


    官廉,则民富。


    第38章 第四十八章再慢慢走出一个锦绣前程……


    次日,吴容秉一早就起了。


    起来后,先往厨间来,生火烧了个早饭。


    吴容秉做早饭很简单,就是熬白粥,另煮三个鸡蛋。一家三口,一人一个。


    叶雅芙虽厨艺好,但却不太情愿天天围着锅台转。这里还不如后世,有燃气灶,有抽油烟机。这里生火做饭,一日三餐下来,基本上得浪费一天时间的一半不说,脸上还得吃不少油烟,很伤皮肤。


    生命是有限的,她不想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这锅锅碗碗中。


    可她不做,就只能是吴容秉做。


    所以,就算吴容秉做饭难吃,她也毫无怨言。而且很捧场,配合着硬着头皮全吃了。


    不过熬粥倒还好,虽然不好吃,但也不至于难吃。


    叶雅芙一觉睡到天大亮,起床后,去厨房大锅旁的汤罐里装了热水放凉,然后以这熟睡洗脸。


    自来了城里后,她便隔一日敷一次芦荟的汁液。


    多日下来,如今这皮肤被她养得已经水润润。


    虽然还有待改善,但却比初来时瞧见的那张毛孔粗大的脸,好太多。


    此刻端坐铜镜前,望着镜子中自己的那张脸,她又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她在二十一世纪时原就是做草本品牌护肤品研发的,有多年的工作经验。或许,之后也可继续往这方面发展起来。


    之前去镇上逛时,就觉得这个世界的百姓是比较富的,很愿意花钱在一些消遣上。


    来了县城后,经过几日的逛走观察下来,她发现就算不是有钱人家的富太太,就算只是普通人家的妇人娘子,也多是爱美的。


    只要女人愿意把钱花脸上,那就是商机。


    只是暂时的,叶雅芙只冒出这么个想法来,暂时还未打算着手付诸于行动。  。


    吃了早饭后,叶雅芙陪着儿子玩昨儿柳公子送来的木马,吴容秉则进了屋子去继续抄书。


    待得见时辰差不多后,一家三口这才出发往县衙去。


    其实本来可以让吴容秉一个人去,她带着康哥在家的。但一来,吴容秉腿脚不利于行走,身边不跟个人在,显得多少有些凄凉和不便。二来,她总不能往后都靠吴容秉帮她忙吧?总不能以后一签契书,就指望吴容秉帮她解决。


    往后各方各面,她总得自己独当一面。


    所以今日跟着去,也算是见个世面,先学点经验。等到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时,她或可无需再拉着吴容秉一起了。


    所以,也就没多犹豫,直接一家三口一起县衙一日游。


    他们一家出门掐算着时间,是准时抵达的县衙门口。他们到时,冯掌柜已在那儿等候着了。


    瞧见人来,冯掌柜立刻笑迎过来。


    “我已经先打点好了衙役,让帮忙进去通禀一声了。也得到了消息,恰这会儿潘县令就在县衙内,没外出办公。只等你们到了,我们一块儿进去就行。”


    冯掌柜细致周到,事情也办得十分妥帖,叶雅芙夫妇皆心中感念。


    “有劳冯掌柜了。”叶雅芙恳切说,“你看看你打点时花了多少银子,这个钱回头咱们一家一半。”


    冯掌柜则说:“这没几个钱。”又道,“既是诚心合作,也想同叶娘子长久合作下去,若再斤斤计较这几个钱,可就见外了。”


    如此,叶雅芙倒也就没再说什么。


    被请进了县衙后,大概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功夫。倒也都不急,毕竟来县衙办事的,知道一切不会那么顺利,多等会儿也无妨。


    那潘县令,管着一个县里的大事小情,日日需升堂办案,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少。


    听说这一早上,就已经升堂断了有四五桩案子。


    差不多到了午时用饭的功夫,潘县令这才借着吃饭的空闲能分出时间来见他们。


    “那盛锦楼的掌柜可还在?”才从前衙回后宅,人才坐到饭桌前。突然想起还有这桩事没办,于是潘县令立刻问起。


    身旁随身侍奉着的内宅管家立刻说:“人没走,还在等着见太爷您呢。”


    想着等到了这个时辰,定然没吃饭,于是潘县令让去把人给请来。有什么事,可一边吃饭,一边在饭桌上谈。


    那管家欲言又止。


    “怎么了?”潘县令见他神色不对劲,奇道,“可还有什么事。”


    那管家这才说:“太爷,同冯掌柜一块儿的,一同来办事儿的,还有个人。那个人,太爷您认识。”


    “谁?”潘县令一天那么多的事,认识的人可多了,他猜得到是谁?


    那管家轻叹一声,这才如实相告:“是当年的吴秀才。就是那个……曾经太爷您当着县学里所有师生的面夸过的吴秀才。”他们县有两个吴秀才,似乎还是一家子兄弟。


    最近,又有一个吴秀才在县学里很出风头,也颇得县令赏识。


    只是,像当年的那个吴秀才那样得县令之心的,至今再无第二。


    那吴秀才也是可惜,曾经那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就连县令都说,此人日后必能成大才。但大燕律法规定,身有残缺者,入不了仕。


    所以,那吴秀才瘸了腿后,便再同仕途不相干了。


    这都得过去有四五年之久了吧?这么长时间过去,以为往后再不会有见面的机会,甚至,都差不多要忘记这个人了。却没想到,他今日竟同盛锦楼的冯掌柜一同出现在县衙里。


    当时瞧见他人时,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揉了两三次眼睛认真瞧,一再的辨认,还是那吴秀才率先同他打招呼,然后恭敬着自报了家门,他这才知道并未认错人。


    那吴秀才早已娶了妻,如今儿子都两三岁。听说,夫妇二人打算经营生意,今日来是和盛锦楼老板有合作,想请县令印章一用的。


    潘县令对吴容秉,那可谓是印象深刻。哪怕已过去这些年了,哪怕他日日庶务繁重、见的人很多,见过忘过的人也很多,但对吴容秉,他对是仍记忆犹新。


    甚至都无需管家多提,只大概提了个名讳,他便知道是谁。


    “他也来了?”潘县令既意外又惊喜,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么来了?”


    管家则立刻说:“是同那冯管家一起的,似是有生意谈,需请个县衙的印章。”


    “快都请过来。”潘县令此刻心情颇为激动,这边吩咐了下去后,又忙吩咐另一边,“快去让厨房再准备两个菜来。”


    管家和随身侍奉的小厮都应声退了下去。


    潘县令想着昔日的少年,激动的心情久久都不能平复下来。


    他站起了身子,负着手,在用饭的厅堂内来回踱着阔步。


    没一会儿功夫,吴容秉等人就在管家的引领下,踏足进了门来。


    而一群人出现在潘县令眼前时,潘县令一眼瞧见的就是吴容秉。


    只见他脸上热情洋溢,激动着迎着人来,目光上下来回着在吴容秉身上打量。


    “当真是你啊。”潘县令对吴容秉的热情,令吴容秉身旁的冯掌柜和叶雅芙,都十分震惊。


    显然,连叶雅芙也都没想过,原吴容秉竟是潘县令旧识?算同潘县令有些交情?


    一开始


    很震惊,但沉下心来细细一番思量后,又觉是在情理之中的。


    凭吴大郎当年的惊才绝艳,以及少年成名,他得些县令的赏识,又算得什么?


    只是《一品首辅》那本书,自然不会着笔去细写有关这吴大郎的高光时刻。


    而如此一来,事情自然就好办得多。


    而一旁冯掌柜,只用吃惊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吴容秉。一时间,倒也怀疑起眼前男子的身份来。


    莫非,是同潘县令有什么交情?或是县令家的亲戚?


    这潘县令就是富阳本地人士,若真是县令的什么亲眷,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叶娘子夫妇口风竟如此之严,事先竟未透露半分来。


    见眼前这冯掌柜诧异,潘县令这才说:“你不认得他?”又介绍,“他曾是咱们县学里最年轻有为的秀才公,若非是出了意外,他怕是早在三年前的那次秋闱便高中了榜。”想想他曾经,再看看他现在,不免叹息。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潘县令连声可惜。


    吴容秉如今的心境比之从前要好得太多,哪怕再想起昔日风光,然后对比眼下境况,他心里也不会再有“怨天不公”的负面情绪。


    并面对潘县令的夸赞,他只低调着说:“县学里如今人才辈出,学生早算不得什么。”


    潘县令却摆手,表示对他这话的不赞同:“后生再可畏,但你吴郎之名,至今无人超越。”


    吴容秉垂首,微微一笑,只说是县令大人谬赞了。


    既知他情况,潘县令便也不愿再多提从前,只徒增他的悲痛和烦恼。


    所以,在一番寒暄之后,潘县令便邀着几人坐下说话。


    待坐下后,吴容秉这才介绍了叶雅芙给潘县令:“大人,这是学生的内人。”又赶紧对叶雅芙说,“还不赶紧见过大人。”


    叶雅芙心中明白,这是吴容秉给她机会让她在县令面前露脸。于是立刻又站起,撩了裙角便要跪下给潘县令请安。


    却被潘县令及时制止了。


    “又不升堂又不办案的,不必行如此之礼。”然后略略打量了叶雅芙一番,后又看看吴容秉,笑说,“郎才女貌,倒是般配。”


    于潘县令来说,叶雅芙夫妇同盛锦楼的这个合作,不算什么大事。


    既他们自己双方已事先拟好了契书,又都无意见,潘县令不过是拿了印章来盖了个戳儿。


    等到吃完了饭,潘县令又再去了前衙继续升堂处理案件后,吴容秉等人便交给了管家招待。


    冯掌柜还得把盖了戳儿的契书拿去给东家,作了别,先走了一步。


    而于吴容秉来说,如今这县衙,也不该是他久呆之地。所以,在同县衙里县令身边的管家方叔又一阵寒暄后,吴容秉也抱手作了别。


    方叔是见识过吴容秉的文才的,也见过当年县令是如何的重视眼前这年轻人。


    知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


    所以对吴容秉,方叔心中除了有赞赏外,也有些对他的可惜。


    吴容秉夫妇离开,方管家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前。之后,才折身回去继续办自己的事。


    站在县衙门前,又往县衙内望了会儿后,吴容秉这才回过身去,看向一旁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妻子道:“回家吧。”


    对年少时的一切,对当年的得众人之捧,未必没有怀念。只是如今,既走到这一步,就该彻底放下过去,只好好活在当下。


    一步一步,再慢慢走下去,未必不能走出一个锦绣前程来。


    第39章 第四十九章比预想中赚的还要多……


    回去的一路上,叶雅芙见吴容秉只沉默的手捧着书在看,并不说话,她也就没多打扰。


    她倒不会去计较吴容秉隐瞒了他同县令是旧识之事,毕竟,他们二人如今是合作共赢的关系,其实算不上是真正的夫妻关系。而就算是夫妻,相互之间,也是需要有一定的距离感和属于自己的秘密的。


    他没必要事事都事无巨细的向她坦白。


    何况,他得县令赏识,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毕竟这些年出了这些事儿,他也早不再是当年的吴郎,肯定也不知道当县令再见他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今日之行,叶雅芙心中只有对吴容秉的感激。


    感激他尽心尽力帮自己的忙,也感激他有心在潘县令跟前引荐她。


    如今在潘县令面前混了个脸熟,之后再要来官衙办什么事,也不会迈不开腿了。


    这是托吴郎之福。


    同盛锦楼的契书,一式两份,盛锦楼一份,她手里握着一份。


    至此,她同盛锦楼的这桩买卖,算是彻底落定下来。


    若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开始,糖醋小排那道菜估计就得在盛锦楼里正式出道。


    虽说契书上签的是卖食方,如今她已把食方给了冯掌柜,这事儿应该就与她不相干了。但叶雅芙知道,一道菜初学时不光是只有食方就行的。


    有时候,一道菜,得练上多日,方才能学出点味道来。


    毕竟日后这道菜每多赚一文钱,她就能从中分得四成。如今与盛锦楼的关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叶雅芙为日后这道菜能真正当之无愧的成为盛锦楼的招牌,为日后她可靠这道菜多多的赚些银子,她也不会闲着。


    差不多到了傍晚的功夫,同隔壁屋吴容秉交代一声后,她就出了门去。


    她人才进盛锦楼,就与匆匆而出的冯掌柜撞上。


    瞧见是叶雅芙,冯掌柜立刻欣喜道:“叶娘子来得正好,怕还是有个忙得你帮一帮。”


    “边走边说吧。”叶雅芙知他说的什么事,为不耽误时间,二人便一道往后厨去了。


    这路上,冯掌柜就把眼下遇到的困难给说了。


    “虽有了娘子的食方,可却做不出娘子那道菜的口味。刚刚一锅出了四道糖醋小排,客人吃了后,都说我们掺假,这不是之前吃到的口味。我也亲自尝了尝,虽口味也算不错,但比起之前娘子亲自掌勺做出来的,还是差了不少。”


    “能来咱们这儿吃饭的食客,舌头都很刁。但凡有些不一样,他们都能吃得出来。娘子,你说这可怎么办?”


    这会儿冯掌柜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相较起来,叶雅芙就十分淡定了。


    “冯掌柜先别着急,我正是想到了这个,故才赶过来的。”叶雅芙淡定宽慰。


    冯掌柜本来急的是,契书上只是定了卖食方,以及拟定之后如何分成,以及对这道菜日后的进项,叶娘子都必须有知情权。


    但却没定,万一盛锦楼的大厨就算按着食方,也一时间做不出来那种口味怎么办。


    这也是他的疏忽,竟未考虑到这一点。


    但好在,这叶娘子是个实诚人。并没说契书签了后就不管不顾,还是亲自赶过来了。


    这会子,冯掌柜也庆幸契书上签的是叶娘子按分红拿钱。只有这样,利益才是共同的。


    若糖醋小排那道菜不能畅销,叶娘子也赚不到钱。


    若是当时直接是一口价买了她的食方,如今他倒还真不好逼着这叶娘子必须再花个几日时间在他们酒楼后厨内,直到他们酒楼厨子能上手为止。


    见眼下困难已解决,冯掌柜彻底松了口气。


    叶雅芙去了后厨后,也没说去教他们怎么做,而是直接拿起大勺锅铲来,自己掌了勺。


    方才进来,外面光是一楼大堂内,就几乎坐满了人。这会儿,根本没时间去手把手教。


    厨艺这种东西,只要有方子,照着方子多做几遍自然越来越好。


    一锅排骨一斤的量,做好后按四份装。


    第一份做好后,立刻有人来端着出去了。


    冯掌柜凑来说:“叶娘子今日怕是得辛苦些,就目前的话,就已经卖出去二十八份了。”


    这会子天还没黑呢,就卖出去这么多。那一个晚上还得了?


    畅销自然是好事,但做起来


    也累啊。


    所以,叶雅芙蹙了下眉头,便对冯掌柜说:“冯掌柜难道想以后这道菜一直不限量供应?”


    听叶雅芙这样说,冯掌柜懵了下。但很快,他便回答了叶雅芙话,道:“若客户愿意吃,自然有求必应。”又讨叶雅芙意见,“叶娘子的意思是……每日限份限量?”


    左右已经出了一锅送出去,可暂时稳住外面。所以,叶雅芙也不必急着继续,只先停下来,细细与冯掌柜说了这事儿。


    “不限量供应也不是不行,只是长久下去,自然失去了其魅力。‘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吃上嘴,越是可贵。若是这道菜随时想吃就能吃得上,渐渐的,惦记的人也就少了。所以,我还是建议冯掌柜再想想,比如一天定个四十份或六十份的量,只在暮食这一餐有。若想吃,可早些过来排队等。这样的话,虽一开始不能靠爆量赚一笔,但细水长流,日后会源源不断。”


    “而且,只要这道菜的热度一直在,便会一直有人慕名而来。只要有人来,总不能只点这一道菜吧?肯定会再点些别的。所以,只要还有人惦记着这菜,能给贵酒楼带来的利益,远远还有很多。”


    这叫“饥饿营销”。


    叶雅芙一席话,说得冯掌柜是醍醐灌顶。再看向面前这位年轻妇人时,冯掌柜眼里的赞赏之色又更多了几分。


    “娘子当真是有大智慧的人,听娘子方才这一席话,胜过在下读了几年的书。”然后也不再犹豫思量,只立刻果断的做出了决定来,“就听娘子的,以后每日……就定四十八份的量,娘子看如何?”


    “甚好。”叶雅芙微微笑着。心里想到,取“八”吉利,符合生意人的一贯作风。且一锅四份,四十八份十二锅,也正好凑个整。


    的确甚好。


    叶雅芙倒没继续再问下去,而是转过了身来,又开始了手里的活计。


    倒是冯掌柜,为显得有诚意,主动同叶雅芙说:“就目前一份的量,我们定十五文一份。一份的量不多,比起之前酒楼里一份红烧排骨的量少了些许。所以这个价格,食客们也很能接受。”


    之所以正式开始售卖这道菜时也把量定得少,冯掌柜心里的打算同叶雅芙方才所言如出一辙。


    不是走“量大管饱”这条路的,而是走“精细吃食”这条路。


    好东西,不是为填饱肚子,而是为满足味蕾,适合慢慢品尝。


    十五文一份……比自己预想的要略高些,但只要定价合理,食客们能接受就行。


    而这样一来,以后每月的进账,要在之前算的三两银子上,再加不少了。


    叶雅芙不由得在心中匆匆算了一笔账,一斤排骨二十文,能做出四份,每份定价十五文。每份十五文,四份就是六十文。扣除成本二十文,还剩四十文。这四十文中,调料再扣去两文钱,也就是还剩三十八文。


    一斤的量近利润三十八文,十二斤的就是四百五十六文。这四百五十六文中,她拿四成,也就是……一百八十文。


    以后一天的进账就是一百八十二文,一个月就是……差不多该有五两四钱银子。


    比之前算的,每月多了二两多。


    一个月五两,不少了。而且是只靠这一道菜就能有五两多的赚头。


    因为心情好,于是叶雅芙身上更是充满了干劲儿。


    此刻的她活力满满,一把大勺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只觉能颠出花来般。


    大概在一个多时辰后,四十八份,十二锅的糖醋小排,就做完了。


    正是炎炎夏日,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又是在后厨,更是热。所以等到做完后从后厨出来,叶雅芙早出了一身的汗。


    整个人就似是在水里泡过一样,发鬓也湿漉漉的。后背更是汗湿,里衣贴着后背的肌肤,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洗一洗。


    见人出来,冯掌柜立刻热情的迎来,并客气又感激道:“叶娘子今日实在辛苦,等熬过这几日,我们酒楼的厨子能上手、独当一面后,便不需娘子再这般辛劳了。”又再一次表示感激,“今日,实在是多亏了娘子。”


    虽辛苦,但叶雅芙心里是甜的。


    所以,她笑着摇了摇手:“冯掌柜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我帮你们酒楼,其实就是在帮我自己。”然后转头,看向座无虚席的大堂,叶雅芙心中十分快慰,“这道菜卖得好了,你们赚钱,也就是我赚钱。我又怎会同银子过不去。”


    于盛锦楼这偌大一个酒楼来说,这道菜本身带给他们的利益不算多。但通过这道菜,另外附加的利益,却也是肉眼可见的。


    正如她之前所说,慕名而来的食客,肯定不止点这一道菜。而每多点一道菜,都是盛锦楼的赚头。


    长此下去,一个月的进项,自然就多了不少。


    这些账,冯掌柜自然也会算,他身后的黄老板更是会算。所以,才会在试吃过之后,决定买下食方。


    “娘子这是要回家去了?我送一送娘子。”突然想到什么,冯掌柜又请叶雅芙先等一等,他立刻闪身往后厨去了。


    等再出现时,他手中提着个食盒。


    “娘子忙碌到这么晚,想是回去也不愿再生火烧饭。这是我们酒楼刚刚现出锅的热乎饭菜,娘子若不嫌弃,便带了回家去吃。”


    叶雅芙婉谢一番后见推不掉,便就接受了。


    “多谢冯掌柜。”


    冯掌柜又亲自把叶雅芙送到门口,这才折身回来。


    而此刻大堂内,角落的一个位置,两位正面对面而坐的年轻公子见所看之人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后,这才俱都收回目光。


    “她就是叶娘子。”柳世昌据实告知坐对面的樊屹,“今日过来,估计是帮盛锦楼的忙的。”又望向面前的这份已被二人吃得精光的空盘子,“眼前的这份糖醋小排,应该是出自她之手。樊兄刚刚也尝到了,口味的确很不错。”


    之前只见过烧排骨,或是炖排骨汤。像这样,把排骨做成酸甜口的,还是头回见。


    酸甜却不腻,格外爽口,很能刺激人的食欲。


    这道菜,值得这么多人闻名而来。


    “你心里怎么想的?”柳世昌问他,“人家虽说愿意给你一个一起吃饭的机会,但如今已然是同盛锦楼合作上,你是截不了这个胡了。所以这个饭,你还吃不吃了?”


    第40章 第五十章断骨


    “吃!”樊屹答得果断干脆,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虽眼前这笔生意没了指望,但这叶娘子既有本事,且看品性也不错,日后或许还能有别的机会合作呢?


    就算不再有合作的机会,但这夫妇二人品性端正纯良,多个朋友也无妨。


    “你不是说,她那相公也是秀才吗?能中秀才的人,必有学识。日后,前程无量。”


    提起这个来,柳世昌则说:“是秀才。只是……因一次意外摔断了腿,如今早不在县学里念书了。”


    樊屹点头:“你我虽为生意人,看中利益,但若凡事都只看利益不看别的,也做不成什么事。我看那吴大郎夫妇品性不错,并没因为我突然的慕名而去,又反悔同盛锦楼的合约,只让我们竞价,价高者得。这结识生意伙伴,还是这样靠谱的好。虽想截别人的胡难,但一旦打动了他们的心、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之后也不会被这样的人所背刺。”


    樊屹心里自然懊恼,也恨那金掌柜不作为,竟令繁花楼错失了这样的机会。


    更恨自己父亲老糊涂了,竟不顾酒楼里的生意,只被那许氏牵着鼻子走,尽听她话去了。以


    至于,这几年来,繁花楼一年不如一年,直到如今,盛锦楼凭着糖醋小排这道菜,怕是要赢过他们繁花楼去了。


    但也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多的懊恼都是徒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往前走,尽力去力挽狂澜。


    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柳世昌很赞同他的说法,配合着颔首后,道:“樊兄多言极是。所以……便寻个时间,你我一道登门拜访吧。”  。


    盛锦楼距离甜水巷不远,徒步走回去,大概一刻钟时间。


    叶雅芙就这样拎着食盒穿梭于人群慢慢走,等到回到家时,身上的汗已被风吹干。


    “我回来了。”院子门门栓没插死,叶雅芙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这会儿,吴容秉的房间窗户是半支开的,他正点灯坐在窗前的案上伏案书写。一抬头,就能瞧见走进院子的人来。


    见人回来,他则搁下了笔,站起了身。


    天已经黑透,时辰不早了,所以叶雅芙回了家后,立刻把门栓插好。


    她插好门栓的功夫,吴容秉已迎到了院子里来。


    白日虽热,但晚风清凉。尤其这会儿,一阵风过,吹得院子里的树“哗哗”响。


    迎着这样的晚风,吴容秉看向妻子道:“饭在锅里热着。”


    快亥时了,这个时辰他们父子肯定已经吃过饭,叶雅芙并不惊讶。


    她只问:“康哥儿呢?”然后提了提手中拎着的食盒,笑道,“盛锦楼的饭菜,冯掌柜送的,还热乎着呢。”


    晚风下,月色迷人,吴容秉脸上也有浅浅笑意。


    “刚刚熬不住已经睡下,他怕是没这个口福了。”


    小孩儿睡觉更重要,一顿少吃些无碍。既已睡着,自不会特意去叫醒了他,给他留一点就是。


    “那我们吃。”说着,叶雅芙已经越身而过,拎着食盒走进了堂屋去。


    在堂屋那张四方桌上,一样样摆好从盛锦楼带回来的菜。


    一大碗米饭,两个炒菜,一个大荤,另还有一个汤。


    饿到现在,早前胸贴后背。看到眼前还热乎着,不停在她鼻尖散发香气的美食,她早忍不住,立刻跑去厨房里拿了两只小碗和两双筷子来。


    她同吴容秉之间,也无需客气。帮他把筷子和碗拿来后,也不再管他,只自己盛了饭,然后吃起来。


    “嗯,好吃的。”她是饿极了,但凡能入口的吃食,都觉得香。


    何况,盛锦楼的饭菜,口味上也的确不错。


    什么慢嚼细咽,在她这儿,是不存在的。


    “你也快吃。”怕吴容秉不好意思,叶雅芙招呼他吃。


    吴容秉的确也饿了。


    晚上做的疙瘩汤,虽吃的不算少,但到这会儿功夫,也俱都消化了。


    再闻着这饭菜的香味儿,也的确是有些忍不住。


    但吴容秉素来吃得极慢,哪怕饿了,也不会狼吞虎咽。


    夫妇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都只顾着眼前美食。


    不知何时,屋里睡觉的康哥儿揉着眼睛站在了房间门口。先是有些迷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待得清醒了会儿后,再望向外面堂屋里的父母时,突然小嘴瓢了起来。


    一抽一抽的,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


    忍了会儿,实在没忍得住。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嚎哭,吓得正埋首大快朵颐的夫妇二人一惊。知道是怎么回事后,立刻都丢下筷子,往康哥儿这儿来。


    叶雅芙率先过来,一把抱起了康哥儿。


    康哥儿见娘抱自己了,更有底气,更觉是自己受委屈了,于是更是放开了嗓子嚎哭。


    叶雅芙则一直笑着安慰他:“哭什么呢?爹爹和娘亲不是都在这儿吗?”又亲昵着问,“是不是睡觉做噩梦,吓着了?还是……见我们吃东西没喊你,你生气了啊?康哥儿不气,爹和娘是看你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你。瞧,给你留了饭菜的。既然醒了,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叶雅芙这般一番好生宽慰,总算是安抚住了康哥儿的脾气。


    康哥儿抽着抽着,就渐渐止住了哭。


    叶雅芙拿过系在腰间的帕子,温柔着给康哥儿擦眼泪。


    又温声哄着他:“娘这几日比较忙,所以有些忽视康哥儿了。等过了这两天,娘不忙了,就好好做一顿大餐给康哥儿吃。好不好?”


    “嗯。”听说有好吃的,康哥儿忍不住舔了舔舌头,一脸的期待。


    “那你抱娘一下。”


    康哥儿咧着小嘴笑,然后双手搂过母亲脖子,紧紧将其抱住。顺便,将小脑袋搭靠在母亲肩头,十分乖巧。


    见他小人家如此,叶雅芙一颗心都要萌化了。


    而吴容秉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副母子相亲相爱的温馨画面,他眉眼间也尽是温柔。


    “来吧,一起吃。”哄好小人后,一家三口挨坐一起欢欢乐乐吃起夜宵来。  。


    第二日下午,高郎中准时出现在了院子门前。


    因知道今日下午有这桩要紧事要做,所以夫妇二人这个时辰俱都留在了家里等着,都未外出。


    听有人敲门,叶雅芙立刻跑着去开门,然后把高郎中给请进了屋子。


    叶雅芙一早就烧开了水将茶泡好等着,这会儿差不多茶也凉了下来,叶雅芙立刻泡了杯送到高郎中面前。


    “天气热,您老人家且先喝杯凉茶去去暑热,润润口。”


    高郎中倒没客气,直接接过了就喝。


    喝完了茶水,暂解了些渴后,高郎中也未寒暄,只直入正题:“准备好了?”他看向一旁吴容秉,又再次向他确认。


    吴容秉点头:“晚辈做好了准备。”


    “那好。”高郎中搁下茶碗,也不再多问别的,只站起身子来,“那就进屋治腿。”


    吴容秉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手撑着竹椅扶手,站了起来。


    叶雅芙自然也想跟过去,却被高郎中抬手制止了。


    “你就带着孩子等在外边。”高郎中表情严肃,“老朽为人治病,不喜欢有不相干的人一旁看着。”


    叶雅芙是懂医术的,她还想着,可趁这个机会在一旁看着偷师的。但见老人家是这种态度,她自然尊重,然后立刻说:“那我就在外面,若有什么需要,您只管吩咐就行。”


    高郎中没再说话,只在吴容秉的邀请下,进了东边的那间屋子。


    叶雅芙则带着儿子继续留堂屋坐着。


    康哥见爹爹走了,也要跟着去。叶雅芙拦住了他,微曲身半蹲在他面前:“爹爹有事,我们不去打扰。娘不是在这儿呢吗,康哥儿和娘一起玩。”


    康哥儿看了看爹爹屋子,又再看看眼前阿母,然后点了点头。


    “真乖。”叶雅芙抱着好大儿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后,又拿起一旁那日柳家公子送的小木马来,“娘陪你骑马。”


    叶雅芙这会儿虽在陪着儿子玩,但心思却是飞去了屋里丈夫那儿。


    断骨治腿,光是想想“断骨”这两个字,都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来。


    那得多疼啊。


    古医书上倒是写过,古时就已有一种叫麻沸散的医方,同后世的麻药差不多一样的效果。但这方子只是听说,好似并未真正流传下来。


    何况,就算是有,富阳县这种小地方的大夫,肯定也不会有这种东西。


    所以这个断骨的苦,吴容秉是必须得吃的。


    因心系在里屋,这会儿只觉时间实在难捱。


    她以为屋里迟早要传来吴容秉的惨叫声的,所以,随时做好了伸手去捂儿子耳朵的准备。可等了许久,也未等到他凄惨的叫声从屋里传来。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未等来吴容秉的叫声,倒是见高郎中从屋里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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