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赌约父皇会舍得将晚晚嫁出去吗?……


    姜映晗走进来,就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藤椅上,浑身穿着金贵又雍容,身旁有一个宫女正在给她揉肩。


    她脸上扬起笑容,走上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屈身礼:“映晗见过大长公主。”


    嘉阳大长公主看着她,那眉眼果真是与陛下有几分相似,气势凌厉又漂亮,与令仪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美人。


    到底这也是他们李家的孩子,又在外流落多年,大长公主目光缓了缓:“起来吧,好孩子。”


    听着她温和的声音,姜映晗的眼眸不禁动了动,果然大长公主这条路还是可以走得通,于是她脸上露出一个儒慕的神情:“多谢大长公主。”


    嘉阳大长公主吩咐宫人给她搬个椅子坐下,才问:“这大热的天,怎生不在屋里好好歇着?看你这额上都出了一层汗。”


    姜映晚脸上笑容几乎要僵住,她哪里是不想在屋里好好歇着,只是父皇指给她的那座宫殿实在燥热难受,院子里又光秃秃的没有树荫遮挡,到正午就只能依仗着小宫女用手扇风。


    她从有记忆起就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奈何又没有地方去求情诉苦,满宫都不拿她这个公主当回事,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到大长公主这里另辟蹊径。


    “映晗听闻大长公主驾临行宫,特地前来向您请安。”姜映晗见宫女正要为她添茶,连忙从椅子上起来,亲生为她满上,双手捧到她跟前。


    嘉阳大长公主眼神平静地接过茶水,也没提她先前在宫门外耍赖的行为,只是略笑了笑:“快坐下吧,你可是公主,这里那么多奴婢,哪里需要你亲自动手。”


    姜映晗心中暗道,她这算哪门子的公主啊?哪有公主住着最破烂的宫殿,吃不饱睡不好的,像姐姐那样奴仆环绕,尽享富贵的才算得上公主。


    越想她心里越酸,明明那些恩宠都该是属于她的,现在她只能沦落到来讨好这个老婆子。


    她勉强笑着回道:“映晗身为晚辈,孝敬您也是应该的。”


    嘉阳大长公主自然没有遗漏过她眼中的那缕怨气,这孩子到底年纪小,伪装不甚高超,心里的想法叫人一眼就能看清。


    不就是在陛下那里受了冷落,心里委屈不满才想绕路来讨好自己这个老婆子嘛。


    这倒也没什么,皇家的孩子哪个不渴求争权夺势,只是这孩子打错了算盘。当今天子性子凉薄,手腕强硬,可不是他那个懦弱的父皇。


    天子给你什么,你就得受着,他不愿意给你的,你也决不能去争去抢,否则便是触了他的逆鳞。


    嘉阳大长公主眼中带着些怜悯:“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搁宫里也说不上几句话,你才回宫不久,马上又要出嫁了,该多歇歇莫要让你父皇操心。”


    陛下本就不喜这个孩子,她再作来作去的,只会更不好过,还不如多顺着陛下一点。


    姜映晗咬着唇,父皇才不会为她操心呢,他巴不得姐姐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她装作听不出大长公主的言外之意,道:“大长公主德高望重,映晗早有耳闻,也一直十分仰慕您,还请您莫要嫌我愚笨,给我机会多在您跟前学习学习,以免出嫁以后执掌不了中馈,让人看了笑话。”


    嘉阳大长公主顿时感到有些为难了,这孩子分明是病急乱投医赖上了她,自己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可要应下就更不成了,就冲陛下对这孩子的态度,自己也不能牵扯上这么一个大麻烦。


    她只得随意敷衍地笑了笑,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姜映晗有些心急,若是大长公主也不肯庇护她,那她还有什么路可走。


    就在这时,四公主突然跑进来,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到大长公主跟前撒娇道:“姑祖母,您该到时候午憩了,嘉柔等了您好久。”


    嘉阳大长公主将她拢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慈爱地笑道:“好,是姑祖母不对,叫嘉柔久等了。”


    说完她有些抱歉地对姜映晗道:“我老人家身子不好,午后总是要去床上歇个一时半刻。”


    姜映晗知晓她这是送客的意思了,笑得有些僵硬:“映晗知道了,您好生休息。”


    接着她看向被大长公主抱在怀里的女童,知道这就是四公主,于是撑出一张温柔的笑脸:“四妹妹好,我是你的二姐姐。”


    四公主虽不太喜欢她,但如今性子不像过去那般骄纵,于是规规矩矩地向她应了一声:“二姐姐好。”


    姜映晗试图摸摸她的头,她下意识想避开,又想起先前父皇因为自己忽视二姐姐而生气,于是忍住了。


    虽然这个二姐姐不是先前那个二姐姐,可是经历过那般教训,她实在不敢再随意任性了。


    姜映晗见她乖乖的,嘴角略略勾起一个弧度。不过就是个小孩子,看样子和她一样也不怎么受宠,否则也不会被父皇送到大长公主那里教导,要哄好一个小孩子还不简单。


    既然大长公主说要歇下了,她也的确不好再待下去,就恭敬地告别离开了。


    待她走后,嘉阳大长公主才轻轻拍了拍四公主,对她告诫道:“你那二姐姐是个心思深的,以后离她远一些。”


    四公主乖乖地点头。


    ……


    正如陛下所说,嘉阳大长公主驾临行宫一事,的确未给姜映晚带来任何影响。


    这日她正与陛下,还有太子一起在明光宫下棋。


    一开始是她与陛下对弈,可她输得太惨了,连太子都看不下去,就帮着她一起下。


    “下这里。”每当姜映晚陷入困局时,太子便给她指出一条路。


    姜映晚乖乖应着他的话做,完了就像只小猫一样洋洋得意地翘起了下巴。


    天子拈起一颗棋子,目中露出一丝无奈:“朕究竟是和太子下,还是和你下?”


    姜映晚以为他是被这步棋难住了,笑盈盈道:“父皇,我们这叫兄妹齐心。”


    反正她一个人是下不赢陛下的,可是太子殿下却很厉害,她借着太子的手能和陛下战得有来有往,一点也不觉得害羞。


    谁叫她还是个小孩子呢,小孩子就是要耍赖。


    太子赞同地点点头:“父皇,您是长辈,该多让着我和晚晚一点。”


    先前他看父皇像溜小兔子一样故意溜着晚晚,明明很轻易就能赢了,却非要故意给她留些机会,再给她沉重一击,看她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急的,神情尽是玩味愉悦。


    只有晚晚不知晓自己是在被耍着玩,对他父皇还一脸仰慕。


    兄妹齐心?天子眼眸微抬,对这个词可不怎么喜欢。


    下一刻,他将手中棋子落下,又封住了姜映晚的一条生路。


    太子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现在还嫩着,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也只能勉强应付。


    看到连太子都皱眉陷入了沉思,姜映晚腮帮一鼓,干脆耍起赖:“父皇,您就让我赢一把嘛。”


    她好想感受一下战胜


    陛下的乐趣,他太强大了,她对他满心仰慕,也忍不住幻想某一天自己能到达与他比肩的高度。


    天子微微一笑,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坚定地道:“不行。”


    姜映晚后退一步:“那……您让我五子?”


    天子默默看着她,笑而不语。


    姜映晚:“三子?”


    天子无情地提醒她:“到你了,晚晚。”


    姜映晚皱了皱鼻子,陛下好坏,一点都不让着她。


    在她纠缠的这几息时间,太子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在棋盘上轻轻点了下位置。


    姜映晚立即顺着他的话做:“还是太子哥哥厉害!”


    太子眼眸中忍不住流淌出几分笑意。


    天子微微凝眉,太子厉害?能有他厉害?


    他目光往棋盘上一扫,略微思索,便不加犹豫地用棋子堵了回去。


    “晚晚。”他决定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孩子,慢悠悠道,“父皇与你玩个游戏如何?”


    姜映晚立即被他引去了注意力,好奇地睁着大眼睛:“什么游戏啊父皇?”


    与她的期待和好奇不同,太子却如临大敌般郑重起来。


    天子道:“若晚晚此局赢了,朕便答应你和太子一人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姜映晚眨眨眼,又有些不太有底气地低声问,“那……若是我输了呢?”


    天子淡淡一笑:“那便反过来,晚晚答应朕一个要求。”


    姜映晚低头考虑了一会儿,感觉还不错,反正陛下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就算她输了,想来他也不会对她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正欲应下,太子却道:“父皇,这不公平。”


    天子看向自己这个清风朗月般的大儿子,太子缓缓地道:“您若赢了,儿臣也该和晚晚一并认罚。”


    姜映晚急得拽了拽他的衣裳,小声道:“太子哥哥,我一个人认罚就可以啦。”


    太子在这方面有自己的坚持,摸了摸她的头安抚。他是晚晚的哥哥,自然是要和她共同进退的。


    天子知晓自己长子的脾性,便颔首道:“可。”


    姜映晚感动得眼泪汪汪,郑重地看着太子道:“太子哥哥,我一定会努力赢的。”


    决不能让太子哥哥陪她一起受罚。


    太子失笑:“输了也无妨。”


    父皇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战胜的,这么多年来,他就从未在父皇手里赢过一局。


    再说父皇立这个赌约也不过为了好玩罢了,哪里真的会对他们兄妹提什么非分的要求。


    只是看着晚晚轻易被点燃了胜负心,跃跃欲试的模样,他也大概明白为何父皇会喜欢逗她玩了。


    在沉寂无聊的深宫里,她的确是那一抹不可多得的亮色。


    可惜……晚晚终究是要出嫁的,要成为别人家的姑娘。


    太子心中蓦地一紧,晚晚若是嫁出去了,他哪里还能再找到这样一个乖巧贴心的妹妹?


    他忍不住看向他的父皇,父皇会舍得将晚晚嫁出去吗?


    第52章 挑明朕怎会对晚晚有那般污秽的心思?……


    天子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殿内香雾缭绕,唯有墙角的滴漏在不停地流走。


    这盘棋局终于到了最凶险的时刻,相较于兄妹二人的神情凝重,天子却从容不迫,抬眸间纵横捭阖的帝王气势尽显无余。


    姜映晚举棋不定,连太子都凝眉苦思陷入了困境,最终教她保守地落下了一字,勉强缓和下眼前的局势。


    “父皇……”姜映晚看向天子,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从前他都是让着她,当天子全力发起攻势时,是叫人完全做不及防备的,只能被他摧垮、击溃、神志迷离。


    天子原本已锁定胜局,在她湿润的眼眸凝视下,终究是心软了。


    让让她吧。


    他手指微动,走了一步再臭不过的棋,将原来胜券在握的局面彻底翻转。


    姜映晚棋艺不精看不透彻,太子却心知肚明,抓住时机一举将这盘棋局攻下。


    赢了!姜映晚惊喜地睁大眼睛,又有些迷惑和茫然,不清楚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赢了。


    天子无奈地道:“朕认输。”


    他虽说着认输的话,然而神情却没有半点颓势,沉稳地像一座厚重高大的山岳,坐在那里让人只得仰视。


    姜映晚还没忘记先前的赌约:“父皇可别忘了,您还欠我和太子哥哥一人一个请求呢。”


    天子道:“没忘,你们想要什么,尽可直说。”


    姜映晚想了想,她现在好似什么也不缺,于是道:“父皇先留着吧,等我想好再说。”


    他看向太子:“太子如何?”


    太子头脑中隐隐划过一个念头,但是那个念头太模糊没等他抓住,只能先同姜映晚一起先存下。


    下完这盘棋,天子就叫宫人收拾了起来,换上茶盏点心。


    他和太子父子二人皆不爱这些零嘴,只有姜映晚鼓着脸颊,美滋滋地吃着,直到太子提起“天寿节”的安排,她才停下嘴。


    “父皇要过生辰了吗?”姜映晚问。


    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死了,自然是没有经历过天寿节。


    天子神情淡淡:“下个月便到了。”


    他出生之后未过几天,生母便因血崩离世,先帝对他这个皇子不甚看重,在登基前他也未曾好好过一次生辰,登基后每年的天寿节也不过大同小异,心中生不起一丝期待。


    姜映晚算了算,陛下比她年长了十八岁,这应当是他的三十四岁生辰。


    原来陛下已经三十四岁了呀,可是他的脸却依旧俊美,身材挺拔,那种权掌天下、睥睨众生的气势,放在人群中依旧让人瞩目,连年轻的小郎君都有所不及。


    姜映晚看着他的脸,心里忽然有一股奇异的热度在逐渐地上升。


    在他见过的男子里面,陛下无疑是最出众的那个,即便太子殿下更年轻,面容与他也十分肖似,可是……她还是觉得陛下更好看,他那温柔包容的目光令她沉溺不已。


    “晚晚?”天子长眉微挑,奇怪地看她莫名红了脸。


    姜映晚恍然回神,下意识地便往嘴里塞了块点心,眼神有点躲闪。


    这一口塞的太急,呛进她的喉咙,逼得她禁不住咳嗽起来,小脸涨的通红,眼角也泛出了水花。


    在场两个男人一起紧张起来,天子率先一步上去,半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


    “怎么了?”他看她咳的都说不出话来,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吩咐太子将水拿来。


    姜映晚顺势靠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抬眸水润润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我好多了父皇。”


    天子从太子手里接过水,送到她唇边,高大的身子将她遮得严严实实,挡住了太子关切的目光。


    姜映晚就着他的手,将水喝的干干净净。


    天子仍旧将她揽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般抚摸着她的后背。


    太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里忽然有些酸,又有些涩。


    他们三个本该是最亲密的家人,可他感觉父皇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他排除在外,阻止他和晚晚进一步亲近。


    正在这时,郭公公进来通传,说是嘉阳大长公主求见,天子略抬了抬手让她进来了。


    嘉阳大长公主进来时,姜映晚方从天子怀里出来,但仍旧紧紧贴着他,眼圈微微泛红。


    她心头一跳,瞬间便感受到了某种奇异的氛围,然而太子也在场,她也并没有再多想。


    “令仪这是怎么了?”她看陛下轻轻拍着她的肩似乎是在安抚。


    姜映晚不好意思回答,天子便揽着她的肩微微一笑:“吃东西不小心呛着了。”


    大长公主担心道:“这没事吧?”


    然而她的眼睛却盯着天子的手瞧,哪怕是亲生父亲,也没有将这么大的女儿还抱在怀里哄的。


    这有些太过亲密了。


    天子道:“没事。”


    说完向太子看了一眼:“你先回去,天寿节还按往年的来办。”


    太子其实有些不想离开,然而他父皇已经发话了,自己就没有再拒绝的余地。


    待太子走后,天子便拉着姜映晚在身旁坐下,问道:“姑姑今日来所为何事?”


    嘉阳大长公主脑海中还想着方才他牵着那孩子的手,心里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听他发问也只得暂时撇开,回道:“老身这是想问问陛下,欲在行宫待上多久,下个月便是天寿节了,这今年是回宫办?还是


    就在行宫这里?”


    天子便问姜映晚:“晚晚可是喜欢这里?想什么时候回去?”


    嘉阳大长公主心头又是一跳,这么重要的事,陛下的意思竟是要全听那孩子的,好像天寿节也不过是哄那孩子开心的小把戏。


    姜映晚歪头看向他:“我听父皇的。”


    她心里也有些期待,这可是陛下的生辰呀,前世她走的太早,连生辰都没有陪他过过一次。


    可是今世她有好多时间,可以陪他从三十四岁,一直过到一百岁。


    他一百岁的时候,她也老了,他们都一样白发苍苍。


    天子摸了摸她的头,对大长公主回道:“不急,等天凉下来了再说。”


    他的晚晚不耐热,若提前回宫的话又要被热得病殃殃的。


    大长公主见此也无法,陛下自己都不在乎天寿节,她又急什么。


    她看向令仪,这孩子长得可太过精巧,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的少年郎,便开玩笑道:“令仪今年可是有十六岁了?”


    姜映晚点点头。


    嘉阳大长公主顿时有些感叹,十六岁正是枝头开得正艳丽的花朵,俏生生的叫人移不开眼。


    “不知令仪可曾定下了亲事?”她有心想为这小姑娘做媒,虽不是自家的孩子,可这漂亮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这样娇贵的小姑娘就得人一辈子宠着呵护着,受不得一点委屈,所以将来的亲事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陷入了寂静。


    半晌,天子才淡淡地道:“晚晚年纪尚小,不着急嫁人。”


    姜映晚连连点头,嗯嗯,她才不想嫁人。


    大长公主只当他是宠爱孩子,担心孩子出嫁后受了委屈想在身边多留两年,应道:“的确不急,只是这人选还是需提前相看起来。”


    从定亲、下聘到出嫁,这中间要准备的时间可太长了,皇室嫁女更是铺张,需提前修建好公主府邸。


    公主为君,驸马为臣,便是出嫁后公主也是住在自己的府邸,无需像寻常家的儿媳般日日侍奉夫君公婆,若公主不愿,驸马连见公主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令仪虽是郡主之名,可照陛下对她的宠爱,只怕出嫁时的动静比静仪当年还要宏大,为她单独建一座郡主府想必也不再话下。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可怜二公主了,陛下定下的婚期如此接近,至今也没有给她建公主府的打算,竟想让她就这么嫁到靖远侯府,不,现在靖远侯府的牌匾都被摘下了,偌大的府邸只有老侯爷身上的四品官职做着支撑。


    若是二公主出嫁时陛下连个封号都不赏赐,那可真是实实在在地打脸,就差昭告天下他对这个女儿有多么厌恶了。


    天子眼中掠过一丝冷意:“晚晚不必嫁人,朕会养她一辈子。”


    嫁人?谁敢多看她一眼,他都恨不得剜了他的眼,这个孩子是他一个人的,是他独有的。


    他将她养在身边,千娇百贵地宠着,不是为了将她送到别的男人手里去祸害。


    全天下只有他能护着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大长公主听着这霸道的话有些心惊,大着胆子去望向他的眼眸。


    那双眼中黑潮翻涌,压抑而危险,似乎那人已用了极大的意志力去克制,不让关押其中的野兽破笼而出。


    这哪里该是一个寻常父亲对女儿所寄予的情感。


    可陛下竟不觉得有异,竟以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先前望见的那一幕幕不停在脑海中回转,嘉阳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再瞧着那女孩儿懵懂的神情,忍不住道:“陛下,老身有些事想询问陛下,可否先请令仪回避一二?”


    天子眉头微皱,并未立即应下。


    姜映晚见她神情紧张,乖巧道:“父皇,我先回去啦。”


    天子眼眸和缓地注视着她:“晚点朕再去看你。”


    姜映晚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待她退下后,天子才以手撑着头,淡淡问道:“姑姑可有何事询问?”


    大长公主神情严肃:“老身敢问陛下,您究竟是如何看待令仪这个孩子?”


    天子不解其意,回道:“晚晚如同朕的亲生女儿一般。”


    大长公主无奈道:“可任是亲生父女,也没有像您与令仪这般亲密的。”


    天子摹地一怔。


    “恕老身失礼,陛下待令仪这副态度,不像寻常父亲对自家女儿,更像是……”她顿了顿,“更像是小郎君对自己喜爱的姑娘。”


    下一刻,天子沉沉的威压便排山倒海般倾下,令人手脚僵直不得动弹。


    “荒唐!”


    天子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急促跳动起来,下意识反驳道:“朕视晚晚如亲生女儿,怎会生出那般污秽的心思?”


    第53章 梦魇晚晚要嫁人了?


    嘉阳大长公主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劝诫:“男女三岁不同席,即便是亲生父亲,在女儿长大后也该多有避讳。陛下不妨想想,您对静仪、嘉柔可曾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天子眉头微蹙,神色间透出一丝不耐:“静仪她们与晚晚自是不同。晚晚性情温柔良善,又孤身一人,柔弱无依,朕才对她颇为怜爱。”


    大长公主目光平静,意味深长道:“若是有一天嘉柔将要嫁人呢?陛下会如何做?”


    天子毫不犹豫地回答:“赐予她丰厚嫁妆,风风光光送她出嫁。”他虽对嘉柔没有太多为父的慈爱之情,可她毕竟是他的血脉,皇室的公主,该有的待遇他不会减少。


    嘉阳大长公主微微颔首:“这才该是父亲对女儿的态度。陛下若真是仅把令仪当作女儿,便不该对她抱有那般强烈的占有欲。没有哪个女儿会一辈子待在父亲身边。”


    天子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是天子,朕可以。”


    晚晚双亲尽失,只有他可以依靠。他可以一辈子养着她,除了他身边,她哪里也去不了。


    不等嘉阳大长公主继续说下去,天子冷声打断:“朕待晚晚是什么心思,朕怎会分不清?大长公主今日已经越界了,朕不希望这宫中再出现类似的猜测与流言。”


    大长公主心知这是对自己的警告,便恭敬地低下头:“老身失言,请陛下恕罪。”


    天子心中隐隐有些烦躁,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管好你的嘴。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


    大长公主退出明光宫时,抬头望了一眼辽阔无垠的天空,想到陛下方才的反应,禁不住叹了口气。陛下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呢?可这情爱一事,本就是最难掌控的,即便天子也逃脱不掉。


    “老房子着火是最可怕的。”她心中暗想。依照陛下对那孩子的喜爱,将来一旦接受了自己的心思,只会将她死死攥在手上,千娇百贵地宠着,怕是……连那个位置也会拱手送上。


    十六年前,她无畏骂名,拥立陛下登上帝位,换来了子孙三代的荣华富贵。今日,她也再次做出了选择,希望结果能如她所预料的一般。


    她也老了,这是她为后辈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在明光宫中,天子的脸色阴沉如乌云压顶,嘉阳大长公主那番话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入他的心头,令他陷入了莫名的烦躁与不安之中。


    他对晚晚,究竟是何种情感?


    晚晚在他心中,犹如亲生女儿一般珍贵。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脉注入她的身体,用这条无形的纽带将她紧紧束缚在自己身边。他对她,怎会是那种肮脏污秽的心思?


    他爱她,只是将她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仅此而已。这份爱,纯粹而深沉,不容任何人玷污与质疑。


    ……


    耳畔骤然响起一阵震耳的锣鼓声,喧嚣如潮水般涌来,硬生生将天子从梦中拽醒。


    他猛然睁开眼,视线所及,竟是一片刺目的红。


    墙壁上挂满了艳丽的红绸,连烛台也被红色的纱幔覆盖,正当中贴着一张“囍”字剪纸,红得令人心悸。


    天子心头一紧,恍惚间意识到——这是成亲的场面  。


    谁与谁成亲?


    就在这时,郭延急匆匆地跑进殿内,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语气急促:“陛下,公主马上就要出嫁了,就等着您送轿呢!”


    天子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刚为二女儿赐了婚。没想到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转眼间就到了成婚的日子。


    他心中对那个孩子并无半分怜爱,甚至厌恶至极,冷声斥责道:“慌什么慌?她要嫁便嫁,朕不会去送她。”


    郭延闻言,脸色一僵,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可陛下……不是答应了令仪公主,会亲自送她上轿吗?”


    “令仪?”


    天子正欲转身离去,听到这两个字,脚步猛然一顿。他倏地伸手,一把拽住郭延的衣领,眼神凌厉如刀,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声音低沉而危险:“你说谁?是谁要出嫁?”


    郭延被天子那凌厉的神情吓得浑身一颤,牙齿不住地打战,声音也断断续续:“是……是令仪……令仪公主。”


    “怎么会是令仪?”天子怔怔地松开手,神情恍惚地后退了几步,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要嫁给谁?”


    郭延跪伏在他脚下,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陛下前些日子才将令仪公主赐婚给靖远侯世子,今日……正是公主出嫁的日子。”


    “不可能!”天子猛然摇头,脑海中浮现出晚晚曾哭着对他说过的话——她此生绝不嫁人,要一直留在他身边。那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令他心头一阵刺痛。


    晚晚怎么能嫁给别人?她怎么能从他的掌心挣脱,转而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定是你这狗奴才在说谎!”他怒极攻心,狠狠抬脚踹向郭延的心口。


    郭延痛得“哎哟”一声,却不敢躲闪,反手抱住他的脚,拼命求饶:“奴才怎敢欺瞒陛下?公主如今已穿好了嫁衣,正坐在舜华宫里,就等着上轿呢!”


    晚晚已经穿好了嫁衣?她穿着那身红嫁衣,即将要嫁给另一个男人?


    天子的心头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悲痛与惶恐淹没,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令他几乎窒息。


    “朕不信!”他一脚踢开郭延,大步冲出宫门,脚步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急促,仿佛慢一步便会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到了舜华宫门口,果然是一片喜庆欢腾的景象。宫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见到他连忙迎上来行礼。


    他却无心理会任何人,脚步一刻不停,径直冲进了姜映晚的闺房。


    一进门,便见到一道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的窈窕身影。她身着一袭红嫁衣,衣摆如霞光般铺展在地,乌黑的长发被精致的发饰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眼前忽然一阵恍惚,那道身影他再熟悉不过——是他的晚晚。


    许是听到动静,她缓缓地转过身来,那双眼眸惊喜地亮起,甜甜地喊了一声:“父皇!”


    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踩在心头,带着难以言喻的压抑与挣扎,终于在她面前停下来,低垂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久久无法移开。


    晚晚生得极美,此刻脸上染着精致的红妆,眼角眉梢间蕴藏着即将出嫁的喜悦与羞涩,犹如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娇艳动人,美得令人窒息。


    “晚晚……”他伸手捧住她的脸,指尖微微发颤,眸光晦暗不明,“你要嫁人了?”


    姜映晚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掌心,仰起脸,清澈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天真与疑惑:“我要嫁人了,父皇不高兴吗?”


    高兴?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他的心头,痛得他几乎连骨头都在颤抖。


    他眸色一沉,声音低哑:“你觉得朕会高兴?”


    姜映晚歪了歪头,朝他露出一个天真柔软的笑:“女儿要出嫁了,父亲难道不该高兴吗?”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在她脸上印下了深刻的指痕,眼中血丝密布,通红一片。


    这是他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孩子生出了一丝恨意——恨她的天真,恨她的无辜,恨她毫不自知地说出那些字字戳心的话,却对他的痛苦视若无睹。


    “你答应过朕,永远不会嫁人,永远待在朕的身边。”他的声音低沉而狠厉,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压而出,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与不甘。


    姜映晚眨了眨眼,神情依旧天真无邪,语气轻柔却如同一把利刃:“可是父皇……没有哪个姑娘是能够一直留在父亲身边的。”


    他僵了一瞬,随即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脸上被掐出的的指痕,声音有些失控的颤抖:“那朕不做你的父亲了。”


    “好啊。”姜映晚弯起眸子,纤柔的小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胸膛,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带着一丝蛊惑地低语,“那您要做我的什么呢?”


    一个被压抑已久的念头如洪水般冲上他的脑海,疯狂地催促着他开口。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朕想做……”


    朕想做晚晚的什么?


    眼前的一切骤然如潮水般退去,梦境破碎,天子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胸膛剧烈起伏,浑身被冷汗浸透。


    他一只手死死撑住额头,指尖微微发颤,低沉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寝宫中显得格外清晰。


    夜色如墨,深沉得仿佛化不开的浓稠,此刻距离天亮尚有一段时间。


    守在门外的郭延听到寝宫内传来的动静,连忙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迅速点亮了烛台。


    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渐渐驱散了寝宫内的阴影,映照出天子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


    郭延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不敢多言,只是默默观察着天子的神情,心中暗自揣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良久,寝宫里才响起天子压抑低哑的声音:“摆驾华胥宫!”


    现在?郭延心中一惊,令仪郡主早已睡下,此时前去岂不是打扰?然而,尽管满腹疑惑,他却不敢多言,只得恭敬应声:“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他正欲上前服侍天子更衣,却被天子挥手打断。


    “不——”天子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几分挣扎与克制,“别去打扰她。”


    他勉强压下内心的渴望,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缓缓闭上了眼。


    一切都是梦!


    他死死攥紧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健硕的身躯上青筋暴起,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晚晚不可能嫁人,更不可能离开他——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而梦中那句未答复完的话,仍萦绕在他的心头久未散去,无声地向他发起质问。


    你究竟想做晚晚的什么?


    这个问题犹如一根刺,深深扎入他的心底,令他无法回避,也无法回答。


    第54章 趁虚而入晚晚可以依赖的,不止有父皇……


    姜映晚觉得,陛下最近似乎是在躲她。


    往常她来明光宫根本无需通传,无论他在忙什么,总会立即停下来接见她。可是这几日她来明光宫,却在门口被郭公公拦了下来。


    郭延抱歉道:“郡主,陛下这会儿有些忙碌无法接见,请您先回去。”


    姜映晚往里面看了一眼,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陛下了,心里又是想念又是委屈。


    或许陛下真是在忙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将手里的点心交过去:“那麻烦郭公公帮我把东西送进去,也劳您提醒父皇一声,让他保重龙体,不要太劳累了。”


    郭延连忙接下:“郡主您放心,奴才一定把您的话跟东西都带到。”


    姜映晚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方才转身,不料竟迎面撞上一位熟人。


    “姐姐?”姜映晗惊讶道。


    姜映晚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她,她们同处


    行宫,却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宴之后再未见过面。


    她看着这个与自己自幼一同长大,如今却形同陌路的妹妹,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只是轻轻应了她一声,便打算离开了。


    姜映晗却叫住她:“姐姐,你也是来找父皇的吗?”


    她因这话停了下来,回头道:“父皇在忙,我们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是吗?”姜映晗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原来父皇也会有忙得没空见姐姐的时候呀。”


    姜映晚心头蓦地一酸,是啊,以前陛下再忙也不会不见他,何况如今身在行宫,陛下怎么可能会比在皇宫里的时候还忙。只是她安慰自己,为他不见自己拼命找借口罢了。


    可是她一片茫然,不知晓陛下原来还那么疼爱她,为什么会忽然变了态度,是她无意间做错了什么事吗?


    姜映晗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心中莫名生起一阵快感,本就该是这样,明明自己才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凭什么要一直被姜映晚压在头上。


    “看来姐姐的宠爱也大不如前了。”她缓步走到姜映晚身边,低声说道。


    姜映晚垂下眼眸,睫毛微微颤动,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映晗到底还跟陛下有一层血缘关系,而她如果离了陛下,这天下就真的再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依靠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出来替她解了围:“晚晚,怎么还在太阳底下站着?”


    太子大步上前,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高大的身影在为她遮挡烈日的同时,也挡住了映晗的视线。


    “太子哥哥。”姜映晚轻掀眼眸,乖乖地唤了他一声。


    太子伸手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他方才就见到她可怜兮兮地站在太阳底下,虽不知对面向她说了什么,料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晚晚又乖又弱,受了委屈也不会反驳。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心尖不禁泛起了疼。


    姜映晗认得他是太子,是大燕的下一位帝王,也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可是他从出现在这里,眼睛就一直盯着姜映晚,不曾看自己一眼。


    他无视她,和她的父皇一样不在意她,眼中只有她的姐姐。


    她紧紧咬住唇,不甘地上前一步,试着喊:“太子哥哥……”


    下一刻,一道凌厉的视线迫使她停住脚步。


    太子将姜映晚护在身后,遮的严严实实,笑意不达眼底地望着她:“二妹妹有什么事?”


    二妹妹?凭什么他能够亲切地唤姜映晚的小名,到自己就只是一声生硬的二妹妹?


    姜映晗强撑着笑:“太子哥哥,我初回宫还不曾去拜见过您,不知您何时有空……”


    太子淡淡地道:“孤近日公事繁忙,怕是没时间接待妹妹。”


    姜映晗攥紧手心,没时间接待她,倒有时间送姜映晚回去了?


    华胥宫和明光宫挨得这般近,姜映晚又不是六岁的小孩子,哪里就需要人贴身护送了?


    “太子哥哥……”姜映晚从背后悄悄拽了下他的衣服,“我们先回去吧。”


    太子目光一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好,哥哥送你回去。”


    姜映晚“嗯”了一声,向他露出一个娇怯的笑,接着就被他温柔握住了手。


    被温热的手掌包裹住时,她恍惚了一瞬,这样熟悉的温度好像她在被陛下牵着手,可是身旁的人不是陛下。


    她的眼前忽然变得有些朦胧了,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自己的宫殿里,太子双手扶着她的肩,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晚晚,怎么哭了?是不是方才……”他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父皇既然留着姜映晗,他自然也没办法直接杀了她,可若是要一个人过得生不如死,却不难做到。


    姜映晚摇摇头,又委屈地看着他:“太子哥哥,父皇是不是真的很忙,他都好几天没看我了……”


    太子扶在她肩上的双手微紧,父皇忙吗?自然是忙的,这几天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父皇将递到行宫来的奏折全部都包揽了过去,往常都是先由他批过一部分,不能做下决定的才递到父皇的案头来。


    可若是真的就忙到连见晚晚一面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也不可能。


    他也有所察觉,父皇似乎是有意在疏远晚晚,可是为什么?晚晚这么乖,也从未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底线,为何父皇对晚晚的态度会忽然发生转变。


    眼下晚晚哭得如此委屈,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就像只被抛弃的小兔子,可怜兮兮地拽着他的衣袖。


    他胸口又酸又胀,逐渐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从前晚晚视父皇为天,满心满眼只有父皇,只依赖着父皇,可现在父皇疏远她了,她又重新回归到无依无靠的状态。


    其实除了父皇,他也可以给晚晚依靠。


    “晚晚乖,父皇最近太忙了。”他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声音温柔,“太子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姜映晚心中略略安定了一些,既然连太子哥哥都说父皇在忙,那他一定是真的很忙吧,她太不懂事了,不该在他忙的时候还去打扰。


    她抽了抽鼻子:“可是……太子哥哥也忙,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太子哥哥不用替我担心。”


    太子眸光微沉,晚晚从来不会拒绝父皇,父皇给她的一切,她都乖巧地受着,他还是比不过父皇吗?


    他微微笑道:“我近日无事,何况父皇也交待过我要好好照顾妹妹,晚晚听话。”


    姜映晚眼眸一亮:“父皇叫哥哥来照顾我呀?”


    见太子点头,她心里甜的像化开了蜜糖。原来陛下还念着她,没有不想见她,他只是太忙了,等他忙完又能和以前一样宠着自己了。


    太子微笑着抚摸着她的发鬓。


    他也不算撒谎,父皇虽不明缘由地疏远了晚晚,可每日送到华胥宫的东西还是和从前一样,宫里也并未因此传出什么流言。


    可见父皇仍旧挂念着晚晚,不想她受了委屈。只是晚晚从前太依赖父皇了,才会受到他一点疏远就惶恐难安。


    既然如此,那他打着父皇的名号来关怀安慰晚晚便也算不得说慌。何况他是晚晚的哥哥,本来就应该关心她,保护她。


    姜映晚欢喜地眯着眼:“我听太子哥哥的,这段时日不去打扰父皇了。”


    刚好趁这段时间有空,她可以安心去准备送给父皇的生辰贺礼。


    姜映晚说到做到,这几日果真没有再往明光宫跑,倒是太子经常来华胥宫陪她玩。


    这日他又用狗尾巴草编了两只小兔子送给她玩,她爱不释手地握着毛茸茸的草兔子,和太子哥哥扮家家酒。


    太子手里握着比较大的那一只道:“这是我,小的那只是晚晚。”


    姜映晚低头看着一大一小两只草兔子,疑惑地问:“那父皇呢?”


    在她心中,这个家里有父皇,她还有太子,三个人才是完整的。


    太子神情微僵,随即面不改色道:“父皇身份尊贵,不该随意亵渎。”


    姜映晚想想也是,又笑道:“以前父皇也送过我两只兔子,我还把它们带到了行宫里来。”


    说完不等太子反应,她就急匆匆地跑进屋里将两只胖兔子抱了出来,骄傲地给他看。


    “我把它们喂得可好了!”


    陛下送给她时,它们还是小小的两只,现在却被她喂得胖了整整一圈,像两只绵柔的云团。


    太子瞥了那两只肥嘟嘟的兔子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父皇不是也只送了两只,没把他算进去。


    转念一想,父皇既然不仁,那他也不义了,顿时对自己只做了两只草兔子的行为心安理得起来。


    姜映晚手里撸着小兔子,又忍不住问他:“太子哥哥,父皇还要忙多久呀?”


    她好想好想快点见到陛下。


    太子平静地道:“还有一好段时间,晚晚不急。”


    等父皇忙完,又要整天霸占着晚晚不让他和晚晚接近,他倒希望父皇忙得越久越好,这段时间他明显感觉到晚晚对自己依赖了许多。


    “哦。”姜映晚有些失望,但是并未怀疑他的话。


    而另一边的明光宫,天子终于处理完一批新的奏折,暂时停下来歇了歇。


    他的眉眼间有些倦怠,这些时日他逼迫自己不去见晚晚,好有时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或许从前的确是他未曾把握住分寸,与晚晚太过亲近了一些,才会让大长公主产生那些联想。


    不该,晚晚如他的亲生女儿一般,他怎么可能对自


    己的孩子生出那些肮脏的想法。


    想到晚晚,他眼神中泛起一丝柔意,晚晚胆子小又敏感,这段时间被他疏远心里一定也惶恐不安,如今他已理清自己的思绪,不该再冷着她。


    他得去好好哄一哄她,告诉他自己待她的心意永远也不会变,她永远都是他最宠爱的孩子。


    “郭延,”他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问道,“郡主今日若是过来,就不必再拦着了。”


    郭公公弯着腰,脸色有些犹豫,半晌都未回话。


    天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声音冷下来:“朕让你盯着郡主那边,不容任何人懈怠,莫非有人阴奉阳违。”


    郭延硬着头皮回道:“陛下,郡主已经有好几日未曾到御前来了。”


    天子眼眸一沉,立即从椅子上端坐起来,死死地看着他:“告诉朕,都发生了什么事?”


    晚晚怎么可能不来看他?


    郭延哆嗦道:“郡主这几日都待在华胥宫里,倒是太子殿下经常往那边去,陪郡主一起玩儿。”


    他是在让人盯着,生怕郡主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可太子殿下又不是旁人,与郡主又一向关系亲近,他这才没向陛下汇报。


    一股怒火瞬间在天子的胸腔炸开。


    第55章 修罗场朕为你寻个太子妃吧。


    盛怒之下,天子来不及细想,当即起身前往华胥宫。


    什么要与晚晚保持距离,保持什么距离?他就保持了这几天,人都要被骗走了。


    他胸腔燃着火,脚下生风,直到华胥宫门口,当那道许久不见的窈窕身影撞入眼中时,头脑才像是被清风一吹,稍微冷静了下来。


    嫩生生的藤蔓爬满了花架,一串串小葡萄挂在绿叶间,女孩正踮着脚尖伸出纤细的手指奋力去够,俏脸上一层晕红,额头上晶莹的汗滴几乎在泛着光。


    晚晚能有什么错?天子负着双手面无表情地想,这群宫人着实该死,莫不是看他这几日忙碌就怠慢了晚晚,竟让她亲自动手摘葡萄。


    他正欲上前去帮忙,却见有一人比自己更快了一步。


    “好了。”太子伸手轻而易举地将她看中的那串葡萄摘了下来,垂目看着她笑。


    从天子的这个角度看去,太子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拢进了怀中。


    姜映晚惊喜地从他手里接过葡萄:“太子哥哥真好!”


    她声音又甜又软,天子听得心里却一片酸意汹涌,不自觉握进了背在身后的手掌。


    太子好!他才不见她几天,这小没良心的就把他全忘了,眼里嘴里全部都是太子。


    太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却忽然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钉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不悦地拧起眉看过去,下一刻,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姜映晚看他脸色不对,也微微收敛了笑容,满眼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融融日光中,那人长身玉立,高大的身影如山岳般稳重,给人无限心安。


    “父皇!”姜映晚眼眸瞬间亮起来,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脸,朝他飞奔过去。


    直到他跟前她才停下来,仰着脸惊喜地看着他,眼眸中盛满细碎的光点。


    是陛下!陛下来看她了!


    她心中欢喜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心脏又暖又胀,蓬蓬地像云朵将要飘起来。


    天子一见她,目光便柔和下来,他动了动手指,终究没忍住伸出手,一把紧紧地将她抱进了怀中。


    他既然视晚晚如同亲生女儿,那作为父亲抱一抱自己的女儿也算不得出格。


    他这么想着,便理直气壮地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紧紧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姜映晚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耳畔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依赖地攥着他的衣裳,觉得今日的阳光实在有些太热烈了,热得她头脑都有些发涨。


    感受到她对自己如以往般的依赖,天子心中那股莫名的郁气才消散去一些,温柔地抚着她的脑海问:“想朕了?”


    从他胸腔里传来的震动让她脸颊越发滚烫,姜映晚从他怀中仰起头,眼眸湿润欲滴:“想父皇了。”


    重生以来,她从未和他分离过这么久,虽然这段日子有太子殿下陪她,可是太子和陛下给她的感觉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可以肆意在陛下怀中撒娇,可面对太子殿下,她内心还是尊敬居多,不敢随意对待。


    “是朕的错,朕不该不理你。”天子揽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拍打着,声音中多了几分无奈,也有些释然。


    他何必在意嘉阳大长公主的话,只要他问心无愧,待晚晚的心意一如既往,何须在乎他人的目光。


    晚晚年龄这般小,又生得懵懂可爱,他对她满满皆是怜惜爱护,哪有那些暧昧浑浊的心思。


    这个孩子本来就该是属于他的。


    天子的目光掠过怀中的娇人,转向了自己那个沉默伫立在原地的长子,神色淡淡:“朕这几日忙于公务,倒是辛苦你替朕照顾晚晚了。”


    太子脸色微黯,随即露出一个和平常一般温和的笑:“这些都是儿臣该做的,父皇客气了。”


    天子颔首道:“朕已有闲暇,此处便无需你再来照顾,你先回去吧。”


    他语气平淡,在太子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亦是威严赫赫的父亲,理所应当地向太子发布着命令。他回来了,晚晚这里有他就够了,不再需要另外一个人。


    太子本应如往常般领命退下,然而看着他将晚晚强势搂在怀中的画面,心中忽然生起一股不甘。


    在父皇回来之前,晚晚的笑容、依赖全部都是属于自己的,分明是父皇主动退出疏离了晚晚,可他就这么回来了,霸道地又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都抢了回去。


    于是太子道:“父皇,儿臣方才还答应多陪晚晚一段时间,近日也无甚公务,儿臣不可失言。”


    天子神情微沉,这几乎是太子第一次违抗他的命令,虽不过是件微末小事,可他心里却因此被挑起了怒火。


    未等他将这股怒火给宣泄出去,一只轻柔的小手按住了他。


    姜映晚如何感受不到这对父子间的怪异氛围,一向冷静的陛下好似满心焦躁得不到宣泄,而温润平和的太子也头一次露出了自己的锋芒。


    她虽不知为何他们会出现这种变化,可下意识不想让他们父子二人间的矛盾激化,软着声音道:“父皇,我摘了葡萄您要不要尝一尝?”


    然后看向太子:“太子哥哥也一块儿吧。”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又彼此错开,先前那种一触即发的激烈氛围好似瞬间又消失了。


    进门后,天子便仗着身份先一步拉着姜映晚坐下,太子一看也不甘示弱地坐到了姜映晚的另一边。


    姜映晚被两个面容相似的高大身影紧紧包围着,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以前都是陛下坐最中间,她和太子一人一个分别坐在陛下两侧,可是现在中间的变成了她,压力忽然好大好大。


    她硬着头皮要站起来:“我去给父皇和哥哥倒茶。”


    天子按住她的腰,声音低沉:“坐下。”


    姜映晚被他控制住半分也不能动,只得低着头逃避那带着强势威压的视线。


    这时,太子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嗓音温润:“晚晚,喝点水吧。”


    说罢才又看向天子,给他也倒了一杯:“父皇,请。”


    天子面不改色地端起茶浅呡了一口,微微颔首:“太子孝心可嘉。”


    姜映晚却听出他将“孝心”两字念得似乎格外重一些,似乎有些别的意味。


    太子笑道:“父皇身为长辈,儿臣孝敬您是应该的。”


    他也做出了回礼,将“长辈”两字念得略重。


    姜映晚听出来了,这对父子是暗暗在那儿较劲儿呢,可是有什么好较劲的?


    陛下是父亲,她和太子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儿子,三个人在一起不是挺好吗?


    她不懂,也不想懂了,男人心真是海底针。


    姜映晚暗自叹了一口气,终于等


    到宫人将葡萄洗好给端上来。


    “父皇,这可是我跟太子哥哥亲手摘的,您尝尝。”姜映晚用指甲剥开一颗葡萄的皮,甜腻的汁水浇透了她的指尖,衬得她的手指愈发晶莹细腻。


    之前陛下为她剥莲子,那她帮陛下剥葡萄也算回报了。


    她笑盈盈地举着葡萄,却见陛下直接低下头,从她指尖噙走了那颗饱满的果肉,并抬眸看了她一眼。


    姜映晚怔在了原地,懵懵地看着他。


    天子将那只葡萄吞咽下腹,才恢复了原先端庄正经的模样,浅笑地向她点点头:“晚晚手艺不错。”


    姜映晚脸颊“轰”地一下就红透了,几乎要热得冒烟,语无伦次道:“父皇您……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陛下这举动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没有,他表情一本正经,便是此刻端坐在朝堂上也毫无异样,可是……


    可是什么呢?姜映晚脑子晕乎乎地,一点都想不出来。


    她不知,天子内心此时也是天人交战,方才他看见太子坐在她身侧,脑子一热就低下了头,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些出格。


    可他心态好,即便内心震动脸上也能表现得云淡风轻,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做就做了,反正他是天子,任是他做出再出格的事,旁人也不敢说什么。何况这是晚晚对他的一片孝心,于是他更加心安理得了。


    至于太子,他这个儿子想和他斗,还是太嫩了。


    没见晚晚第一颗葡萄就剥给了他,以此可见,在晚晚心中他仍旧是第一位。


    他斜看了脸色黯淡的太子一眼,坐的更加端正,神色也更加威严。


    姜映晚脸上热度仍未消退尽,又听太子低声道:“从前我母后在时,也曾给我剥过葡萄。”


    这是太子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先皇后,姜映晚心中的涨热感忽然就消散了下去,隐秘地泛起了一丝疼。


    天子脸色亦沉了下去,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女孩儿。


    姜映晚见太子脸色低沉,脸上撑起一抹笑安慰他:“太子哥哥,皇后娘娘在天有灵,看见你如今生得这般出众,一定也十分欣慰。”


    说着她从盘子里拾起一颗葡萄:“我也会对你好的。”


    她忍不住想,若是皇后娘娘健在的话,她如今是不是也该叫她一声“母后”?能生出太子哥哥这样的人物,想来皇后娘娘一定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这么想着,她不知不觉将身子离陛下远了一些。


    天子冷声道:“太子如今也该成家立业了,过往之事不必再留恋。”


    说着,他按住了姜映晚的手:“你吃你的。”


    姜映晚才剥好一颗葡萄,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好甜!不管了,她还是吃她自己的吧。


    随即,天子看向自己这个亲手教出的大儿子,唇角微扯:“你生母去世的早,朕这些年来也一直未曾立后,确实对你有些疏忽。”


    太子听着他这慈爱的言语,心中却生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天子慢悠悠道:“朕将来也不打算再立新后,正巧你今年已十七岁了,不若朕为你寻个合适的太子妃,有太子妃在你身旁照料,朕也能放心许多。”


    第56章 触碰他仿佛真正吻上了她。


    对于先皇后卢氏,天子如今已没有太多印象,卢氏去世的太早,他与卢氏之间感情也不甚和睦,勉强算得上一句相敬如宾。


    年轻时,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满心皆是仇恨以及对权力的渴望,才登基那些年更是大刀阔斧地清理朝堂,甚少关注后宫。


    对于卢氏,他如今唯一记得的便是她离世前抓着他的手,恳求他立皇长子为太子时的虚弱模样。


    他或许不是个好父亲,可卢氏却是个好母亲,于是他答应了她。正好他也需要一位太子,而皇长子在那时最符合他的心意。


    年幼的太子由他一手养大,在这个孩子身上他也倾注了最多的心血,那时他绝对不会想到,将来还会有另一个更合自己心意,更让他怜惜的孩子出现。


    “晚晚,”他摸着这个孩子的头,笑着问她,“你想要一位什么样的皇嫂?”


    姜映晚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皇嫂”指的就是将来的太子妃,“只要太子哥哥喜欢就好。”


    她如今也算不上皇室成员,何况立太子妃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哪里轮得到她来做主,只是她私心里希望太子殿下能娶得一位自己喜欢的女子。


    陛下看上去也不像是拘泥于家世之人,如果太子殿下看上了哪位女子陛下不同意,那她就帮着一起去求陛下。


    太子握了握手心,笑道:“儿臣不急,太子妃人选事关重大,儿臣想慢慢相看。”


    天子却道:“你今年已十七岁,明年便要行冠礼,最迟也该在加冠之后定下了。”


    他未催促太子立即办成此事,毕竟太子不似他当年,对自己的婚事无法做主,在一定的范围内,他愿意给太子多一些选择。


    姜映晚看太子有些不情愿,便道:“不能再晚几年吗?”


    天子低头看她:“你见过哪家太子加冠了还未娶妻?”


    太子之位事关国本,太子妃更是将来会母仪天下统率后宫,若他迟迟不为太子选妃,只怕前朝亦会无辜多出许多流言猜测。


    他这些年来重太子而轻其他皇子,便是为了朝堂安定,也为自己省心。他其实不太喜欢孩子,也不愿意投入过多的精力,若能回到从前,他甚至想就只要太子一个孩子就够了。


    姜映晚歪头想一想他的问题,听说陛下十五岁的时候就得先帝赐婚了,对比起来太子如今还未娶妻确实晚了一些。


    “可那也要太子哥哥喜欢嘛。”毕竟她自己也是无法想出,要如何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共度过一生,若是如此还不如不要呢。


    天子道:“晚晚,你以为喜欢之人是那么好寻找的?”


    姜映晚点头道:“太子哥哥这般出众,一定能找到一位知心人。”


    原本脸色黯淡的太子眼中一瞬间就生出了光,天子却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晚晚对太子印象这样好。”


    出众?太子长相身份的确出众,堪称万中无一,可这些不都继承自他这个父亲么?


    听着晚晚口中对太子的夸奖,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毕竟晚晚与太子并非亲兄妹,若这般相处下去,难保晚晚不会生出什么异样心思。


    还是快点给太子娶个太子妃回来吧。


    天子决定今日回去就叫人整理些京中适龄的女子图册上来,从中仔细地进行挑选,若一位太子妃不够让太子收心,便再选些良娣良媛,太子年纪大了,也该为皇室开枝散叶了。


    太子尚且不知,一句话的功夫自己已经被安排上了多名妻妾。


    姜映晚被陛下看得有些慌,移开脸道:“太子哥哥对我好嘛,这些天父皇忙着没法见我,都是太子哥哥陪伴我的。”


    此言一出,天子神情顿时有些僵:“朕也不是忙到无法见你。”


    姜映晚偏头望着他:“那父皇难道是故意不想见我吗?”


    说着,她眼中就冒出了一层水光,委屈地瘪着嘴。


    果然太子哥哥都是安慰她的,陛下其实就是不想见她,刻意想要疏远她,她装作接受了太子的说法,其实心里还是难受委屈。


    天子心虚地避开她的眼睛,无法和他解释自己是因嘉阳大长公主的那番话心中生了些纠结。


    晚晚天真懵懂,又视他如同亲父,他怎能让她听到那些污秽的话语,即便他对晚晚并无旁的心思,可难保这孩子听了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异样的看法。


    姜映晚见他躲开自己的视线,心下便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时也顾不上太子妃的事了,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您骗人,您之前说好了不会不要我的。”


    天子听着她的质问,又是心急又是心疼:“朕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姜映晚气呼呼地背对着他:“您不肯见我,就是不要我了,我要回家。”


    她这些天想了好久,如果陛下不要她了怎么办?那她还是要努力


    活下去的。


    姜家在越州还有一些产业,她可以自立为女户,再雇几个看院子的家丁,把爹娘留下的茶叶生意好好做起来,至少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以后,她再也不能随意相信别人的话了,尤其是花言巧嘴的男人,哪怕长得再好看身份再高贵,也一个字都不能信。


    天子和太子两人几乎是一齐朝她看过来,锐利的视线几乎化作钉子钉死在她身上。


    “你要去哪儿?”天子声音压抑。


    姜映晚抱着自己流泪,肩膀一颤一颤的:“我要回家。”


    天子道:“皇宫就是你的家。”


    太子亦温声道:“是啊晚晚,你就把皇宫当作你的家,我和父皇都是你的至亲之人。”


    天子皱了皱眉,勉强接受了他与自己同为晚晚至亲的说法。


    姜映晚低声哭道:“可是父皇想不见我就不见我,我天天去明光宫找您,您都让人把我拦着。”


    从前她是不怕受委屈的,毕竟她一直都是这么委屈着长大,可是现在有人爱她宠她,向她保证再也不会给她委屈受,她尝到了那么多的好,怎么能忍受再失去的痛苦。


    她恍惚地想,还不如最初不要献出一点真心,只是单纯将陛下视作求生的稻草,他也不要这般宠她爱她,那她即便再被抛弃了也不会难受。


    这点天子无法辩解,只能认错:“是朕的错,朕以后再也不会不见你。”


    姜映晚哼道:“陛下从前也说会一直宠我。”


    天子听她都气到不肯喊自己“父皇”了,余光中瞥见自己的太子还在那里幸灾乐祸,眉头顿时一紧朝他挥挥手:“你先回去。”


    太子虽想留下来继续看他父皇笑话,可先前他已违抗过一次父皇的命令,再有第二次就不好收场了,于是从座位上起身拱手告退。


    他走出门去,暖日熏风扑面而来,两只毛茸茸的兔子正在树荫下吃草,身旁有两个小太监目不转睛地伺候着。


    见他走上前,那两个小太监连忙慌张地站起来,他挥手免了他们的礼,从旁边的篮子里捡起一片菜叶要去喂那只小一点的兔子,谁知那兔子反将屁股对着他,朝大兔子贴的更紧了。


    “小没良心的。”他哼笑了一声,揉了一把小兔子的毛,看那只肥嘟嘟的大兔子实在有些碍眼,“都忘了这些天是谁陪着你了,他一回来你就凑上去。”


    小太监不懂他的话,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生怕他失手把这兔子给捏死了。


    太子自喃道:“还是对你来说,父亲这个身份比哥哥更为重要?可我只比你年长了一岁,做不了你的父亲。”


    他忽然有些恨自己了,恨自己年纪太轻,权势太低,就连引以为傲的长相身份都是从另一个人那里继承而来,也恨从前的自己自视甚高,对她太过轻视,只把她当作一只随手可弃的宠物对待。


    可她不是宠物,她需要爱与呵护,有人更早一步用爱浇灌了她。


    太子知晓自己的这些情感并不太正常,没有哪个哥哥是想要霸占妹妹一辈子的,甚至还嫉妒妹妹和父亲亲近,甚至他也隐隐能感觉到父皇对晚晚亲昵得也有些不寻常。


    可他不愿细想,一旦戳破这一点,他们三个人间的关系就岌岌可危了。


    他不想让晚晚离开这个家,为什么晚晚不能是他的亲妹妹,不能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呢?


    父皇年纪大了,护不了晚晚一辈子,可是他还能多活很久,等父皇走了,晚晚就只有他了。


    太子笑起来,最后摸了把小兔子,才离开华胥宫。


    而宫殿内,太子离开之后,天子就将姜映晚抱进了怀里哄着,至于先前所想的与她保持分寸这样的话,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晚晚在哭,眼中满是委屈和不安,而这还是自己所引起的,他曾答应过不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却是自己失言了。


    “都是朕的错,你气不过就打朕骂朕吧。”他攥着她一只手,放到唇边轻轻地吻着。


    这已超过他给自己定下的界限,可他管不了那么多,此刻他只想让她安心。


    姜映晚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湿润,止住哭声怔怔地望着他,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捧着她的手,怜惜又虔诚地亲吻。


    他抬起眸,声音醇厚,像一坛陈年发酵的老酒让人迷醉:“原谅朕,好不好?”


    姜映晚迷迷糊糊地就点了下头,待反应过来时已被他松开,用丝巾仔细地擦着方才剥过葡萄的手指。


    他似乎还和从前一样对她,可她却不解:“父皇为何这些天不见我呢?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天子为她擦手的动作一顿,叹息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朕的错。”


    是他内心不净,仅凭他人的两句无端猜测就心生疑窦,疏远于她。


    姜映晚大着胆子朝他身上靠过去,像孩子一般蜷缩在他怀里,抱着他的手臂颤抖道:“可是我害怕,怕您不要我了。”


    “怎么会?”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朕永远不会不要你。”


    回想起这些天被拦在门外的委屈,姜映晚仍无法安下心:“要是您哪一天想反悔不要我了,您跟我说,我一定自己走。”


    天子忽地伸手钳制住她的脸,迫使她抬起头,声音低哑:“走?你想去哪儿?回你的老家么?”


    姜映晚久违地从他身上察觉到了危险,怯怯道:“我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你活不下去。”天子轻摇头,笑意温和,“晚晚,你若离开朕的身边,谁来保护你?”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美丽、柔弱、不堪一折。她不知晓外面有多么危险,他内心坦荡对她毫无狎昵之心,可其他人却不一定,如曾经的靖远侯世子,口口声声对她说着厌恶,可他如何看不出那人望向她时眼中的惊艳与觊觎,不过是求之不得才借口说服自己。


    姜映晚咬唇道:“我不要你保护。”


    天子知晓她是在跟自己赌气,不气不恼地道:“不行,朕偏要保护你。”


    姜映晚抬眸看了他一眼:“那……那您下回再对我这般的话,我就走了,再也不理您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给您养老了。”


    天子险些被口水呛住,失笑地问:“朕难道就这般老吗?还需要你来养老?”


    姜映晚飞快扫了眼他俊美的脸:“也……也不老吧。”


    陛下虽然比她爹爹都大了一岁,可看起来比她爹爹还要年轻一些,或许是宫廷里养尊处优保养的好吧。


    天子松开手,转而摸了摸她的头:“乖,朕不爱听这个字,下回别说了。”


    姜映晚嘟起嘴:“不说就不说。”


    天子又为她擦干眼泪,问:“你这几日和太子都玩了些什么?跟朕说说。”


    他没想到就这几天的功夫,自己一向放心的长子就趁他不在登堂入室了,且看晚晚这态度,待太子明显比以往亲近了许多。


    怪他,只顾得防那些后宫女人对晚晚的迫害,忘了连太子也一起防了。至于为何要防着太子,他不愿去细想。


    姜映晚道:“也没玩什么……”


    天子自然不信:“真的?”


    姜映晚在他锐利的眼眸下渐渐有些气虚:“太子哥哥给我做了两只草编的兔子。”


    天子笑容有些冷,兔子?他从前送了晚晚两只活兔子,太子就学着他送两只


    草兔子,这混小子继承了他的相貌地位也就罢了,连送礼都要从他身上学。


    他微笑地看着她:“那草兔子在哪儿呢?拿出来给朕看看。”


    姜映晚心里嘀咕,陛下应该不至于小气地连两只草兔子都看不顺眼吧。


    她起身小心地将两只草编兔子从箱子里取出来,夏天天气干燥,这两只草编兔子已经有些失了水分变得干枯了,但是她仍不舍得丢掉。


    天子将一只草兔子放在手里把玩:“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手艺倒是挺精细,只是草编的玩意儿终究留不了多久,不如他送的活兔子生龙活虎,能一窝一窝地生小兔子,陪晚晚到天长地久。


    太子还是太嫩了。


    他不小心用了些力,无意将兔子尾巴给扯了下来,无辜地看着姜映晚道:“晚晚,朕不甚将这兔子弄坏了。”


    “坏了?”姜映晚紧张地去看,果然见充当小兔子尾巴的绒草被拽了下来,顿时有些心疼,“这可是太子哥哥亲手做的。”


    天子云淡风轻道:“朕从前不也亲手给你做了一盏兔子花灯么?”


    姜映晚试图将兔子尾巴插回去却失败了,沮丧道:“可是不一样。”


    两个人的心意怎么能拿来做比较呢?


    天子笑道:“那你以后将它收好,不要拿出来让太子看到,太子自然就不知晓它被弄坏了。”


    姜映晚一想,也只有这样做才不会让太子失望,于是便将掉下来的尾巴连同兔子一块儿收起来了。


    天子往那箱子看了好几眼,得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东西给毁了,省得晚晚日日睹物思人。


    两人这下把误会说开了,便又如往常般亲昵起来,天子在华胥宫陪姜映晚用完午膳方才离开。


    之后这几日,天子仿佛报复似的,将递到宫里的公务全部交到了太子手里,美名其曰要锻炼他,太子只得咬牙应下,一头扎进公务堆里,再也出不来了。


    而天子则悠哉悠哉地日日跑到华胥宫去,或招姜映晚来明光宫伴驾。


    大长公主看了直叹冤孽,陛下这俨然打算自欺欺人到底了,仗着自己身为天子便肆无忌惮,将那懵懂的小姑娘骗进了自己掌心里。


    她告诫嘉柔道:“你可不许学你父皇,也不要学你令仪姐姐,随意相信了男人的鬼话。”


    嘉柔听不懂,但不妨碍她点头。


    反正父皇就是要宠着令仪姐姐,谁说都不管用,她现在发现了,只要她自己不往父皇和令仪跟前凑,过得依旧很自在。


    怎么说她也是堂堂四公主,父皇虽不管她,可她该有的却一个不落。不像她真正的二姐姐,得了父皇厌恶,马上要出嫁了连个封号和公主府都没有。


    这时,宫人通报说二公主又来了。


    大长公主对这个侄孙女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哪怕她聪明一点把她的话都记在心上,乖乖地在宫里等着出嫁不上蹿下跳,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嘉柔拉了拉她的手:“姑祖母,你不要见她。”


    大长公主眉头一皱:“怎么了?”


    前几日二公主来,嘉柔还和她好好的,怎么今日就不见了。


    嘉柔犹豫地道:“二姐姐这几日时常跟我说一些令仪姐姐的坏话。”


    无非就是含沙射影地说父皇如何宠爱令仪忽视了她,要不是令仪她也不会被赶出宫,沦落到大长公主手里。


    若是从前,嘉柔听了这些话定然是怒火攻心,气势汹汹地去找姜映晚算账。可她实实在在碰过一次壁吃到了苦头,如今听了这些话虽然心里仍旧不太好受,可却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


    她还有娘亲,还有一直耐心教导她的大长公主,不能再惹了父皇不悦,因为她知道父皇对她不会有一丝一毫心软的。


    大长公主听了脸色立即沉下来:“那就不见吧。”


    她对那孩子仅有的几分怜悯,也被折腾没了。


    姜映晗被拒见后脸色难看地回了自己的寝宫,这回连林忠也消解不了她心中的怒气了。


    林忠被大骂一番,退出宫殿后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往另一处宫殿走去。


    明光宫中已是灯火通明。


    郭延进门时,就瞧见陛下手里举着毛笔,在往令仪郡主脸上画小老虎呢,那一脸浓情蜜意的,他低下头都不敢多看,也不敢多想。


    姜映晚扁着嘴:“父皇画好了没呀?”


    都怪她和陛下玩棋子又输了,于是被惩罚用毛笔在脸上画画,那么浓的墨哪能往脸上画呀,她现在肯定都丑死了。


    天子放下笔,唇角忍住笑:“画好了。”


    姜映晚忙凑到镜子前面去瞧,一见自己被画成了个大花脸,就气得伸手要去捶他:“你……你坏蛋!”


    她声音娇滴滴的实在没什么威胁性,天子不躲也不避,将她挥舞的双手握住,沉声道:“你胆大了,敢骂朕了?”


    姜映晚身子一颤,委屈道:“明明就是嘛……”


    天子笑道:“别哭,你一哭,脸上就更花了。”


    一句话把姜映晚的眼泪堵了回去,只能含着水光巴巴地看着他。


    天子愉悦地挑起唇角:“别哭,朕给你擦干净。”


    郭延连忙叫人端了温水和毛巾进来,天子用沾湿的毛巾一点一点耐心将她脸上的墨水擦干净,又露出了那张娇俏的小脸。


    “你看看,朕都擦干净了。”他将毛巾扔回水盆里,浓浓的墨色瞬间在水中泅散开来。


    姜映晚跑到镜子面前,对着镜子照了好久,见脸上没留下一点墨水印才松口气,道:“我回去睡觉了。”


    外面天色已深,也到了她平常休息的时间,陛下对她管的严,见她熬夜不睡就要说的。


    天子拉住她的手,“今晚就留在明光宫吧,床铺都整理好了。”


    姜映晚有些犹豫,她这几日大半时间都是宿在明光宫的,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好,虽然见过的宫人都没有什么异样眼光,可有一次撞见映晗又被阴阳怪气了。


    “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金屋藏娇了呢!”


    金屋藏娇,姜映晚知晓这不是个什么好词,也不该用在她和陛下之间。


    可是陛下却强硬地直接命令宫人将她送进了偏殿,为她解下钗环换上衣裳睡下了。


    姜映晚便也不再多想,她才没有被陛下金屋藏娇呢,下回再见到映晗她要怼回去。


    “好好睡吧。”天子坐在床头轻轻摸着她的头道。


    姜映晚双手拽着被子,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朝他露出一个柔软的笑:“父皇,明天见。”


    天子亦回道:“晚晚,明天见。”


    不多时姜映晚便沉沉睡下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这座宫殿里到处弥漫着令她熟悉安心的檀香,她在这里甚至比在自己的宫殿睡得还要安生些。


    天子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目光从她弯弯的眉梢缓缓滑落,最终定格在她红润的唇上。


    片刻后,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嘴唇。


    柔软,湿润,像一片娇嫩的花瓣。


    他的手有些颤抖,随即将那刚刚触碰过她唇瓣的指尖,轻轻印在自己的唇上。


    好像他真正地吻上了她。


    不能!


    他眼眸瞬间清醒,艰难地看了床上的女孩儿一眼,而后才转身离去。


    第57章 阴谋若是陛下对令仪郡主也有所想法呢……


    天子眼神一阵纠结一阵压抑地看着床上陷入沉睡的女孩儿,最终无声地离开了。


    姜映晚对这些自是不知,这几日陛下似乎是要将先前冷落她的那些全部弥补起来,日日陪着她一起玩耍,今日又约着她去莲花池上游船。


    莲花池上荷叶层层叠叠,像碧绿的伞盖撑在水面上,小船若游入深处,就如同入了画中隐藏起来一般。


    姜映晚原本兴致勃勃地从船娘手中抢过船桨,说要自己划船完,结果才划了几下就手酸地不肯再动了,靠在天子身上娇声娇气地抱怨,要他给自己捏捏手。


    天子轻叹一声,拉过她的手用不轻不重的力道缓缓给她揉着:“朕早说了你坐着就好,非要闹着玩。”


    那船桨有多重,她手腕又细又弱,娇贵得不行,哪里划得动。


    姜映晚舒服地眯着眼:“可是我看人家都划得很轻松嘛,我也想试试。”


    天子道:“船娘都是训练了多少年的,你这第一次划船自然是比不上。”


    姜映晚被揉得舒服了,像只餍足的猫一样半靠在他的身上,船娘立在船头


    兢兢业业地划着小船,不敢回头往他们身上看一眼。


    “手还酸不酸?”天子握着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像捧着一团温香软玉,生怕力气大一点就给她揉化了。


    姜映晚动了动手腕:“不酸了,父皇真好。”


    天子斜看她一眼,唇边带着笑:“就只有你敢这般使唤朕了。”


    累了就理所当然地靠在他身上,手酸了就委屈地让他揉揉,要他哄。他陪着她,简直像陪个小祖宗一般,而他竟然还乐在其中。


    姜映晚心虚地眨了眨眼道:“谁让您前些天不理我的,我不过是讨回来一点而已。”


    天子伸手捂住她的嘴:“说好旧事不重提了。”


    下一刻,姜映晚就忍不住弯起眸子笑了起来,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手心上,让他的心都感到了一丝酥痒。


    他忽然一笑,覆在她唇上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惹来她不满的目光。


    “跟谁学坏了?”他怎么看不出,晚晚就是故意提起这茬来报复他呢。


    姜映晚被他捏着脸,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跟您学的……”


    谁让陛下总是逗她、耍她,难得陛下被她抓到一个错误,自然是要小小地报复回来。


    一开始陛下重新对她好时,她还有些惶恐不安,可是渐渐她发现陛下对她比原来待她更纵容了,她就不住地想试探,自己在他心中究竟占据了什么样的位置。


    说到底先前他疏远的行为,终究是有些伤害到她了。


    天子笑道:“好,跟朕学的。”


    小船已经划入了莲池深处,周围高大的荷叶像遮天蔽日的伞盖一般,刺目的阳光被阻挡在外,唯有清凉的微风静静地吹拂着。


    姜映晚先前划船有些累了,想着此处也无人看得见,便将头枕在了天子的膝盖上,以一个侧躺的姿势卧着,粉白的裙摆像荷花一般绽放在水面上。


    天子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问:“困了?”


    姜映晚道:“不困,只是有点累。”


    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莲叶,想起了幼时爹娘带着她去水上划船,她跌跌撞撞地在船上站都站不稳,惊吓地哇哇大哭。


    爹爹就这般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坐在他的膝盖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哄。


    虽然她有时会觉得爹爹偏爱映晗,可有时候又觉得爹爹对她的爱其实也并不少。


    “陛下,我有点想我爹娘了。”


    爹娘去世了快一年,她离开越州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祭拜过。


    天子轻拍着她的手一顿,道:“晚晚若思念亲人,晚些朕抽个时间陪你一同回去祭拜下。”


    姜映晚动了动,将脸往他膝上埋深了些:“您公务繁忙,改天我自己回去一趟便好。”


    天子道:“有太子在,朕倒可以偷点闲。”


    姜映晚想起这些天他将公务都甩手给太子,忍不住笑:“太子哥哥都忙得快抬不起头了,您还偷懒。”


    天子理所当然道:“他是太子,替朕分忧是应当的。”


    前朝多少太子不在期盼着天子放权给自己,换作是他的其他皇子,得到此般重用必定欣喜不已。当然他也存了一点私心,不想太子再有时间来晚晚这里献殷勤。


    姜映晚哼道:“您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儿子。”


    太子哥哥太可怜了,被他压榨地连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


    天子:“朕心疼你就够了。”


    姜映晚心头一热,将发红的脸埋进他的膝上,声音含糊:“你才不心疼我,明明你前几天都不理我……”


    天子顿时有些头疼了,他不就做了一回错事,被她一直挂在嘴上都翻不了篇了。


    “小没良心的,你出去随便逮个宫女问问,朕究竟心不心疼你,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姜映晚就恃宠而骄了:“我不管,反正我永远都要记着,您冷落我不理我。”


    天子无奈:“那晚晚究竟要如何才能忘掉这回事?”


    姜映晚轻声哼哼:“我要记住这个教训,才不要忘,下回您再不理我,我就回家了。”


    天子笑道:“你回家了,朕也能给你逮回来。”


    全天下都是他的,晚晚就算想逃,也不可能离开他的掌控。


    姜映晚想到他的权势之大,又有些害怕道:“您对我好,我就不会回去了。”


    爹娘去世后,越州那个地方对她而言实在是没有什么牵挂之处了,现在她唯一的牵挂就是陛下,可是陛下总是喜怒无常变化莫测,让她有点抓不住。


    “放心,朕会一辈子都对你好。”天子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道。


    他知晓这个孩子敏感又脆弱,只有宠爱呵护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停驻在自己身边,若强行逼迫她,她必定会逃避躲闪。虽说她无论如何躲都不可能脱离他的掌心,只是他并不想要让失态发展到那一步。


    保持现状就很好,她全心地依赖他、信任他,谁也越不过他去。


    他不能再贪心。


    姜映晚不知不觉躺在他膝上睡了过去,梦中有清淡的荷香,还有令她安心无比的檀香,像父亲一般怀抱着她哄她入眠。


    ……


    二皇子李骞才写完一页字,又面无表情地将它揉成纸团扔到了地上,周围伺候的宫女低着头将纸团捡起来,不敢多说一句话。


    二皇子从前在这宫中也算太子之下的第一人,过得十分得意。可自从他生母被贬,同胞姐姐静仪公主又遭了天子厌弃后,往常风光无比的二皇子一下子没落得连那个默默无闻的三弟都不如。


    他曾为自己的母妃和长姐向父皇求情,却被冷冷地训斥了回去,如今太子又被父皇委以重任,地位水涨船高,原先拥护他的部分大臣也离他而去转投太子。


    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希望,性情变得愈发暴戾无常,岁羽宫上下噤若寒蝉,伺候得愈发小心。


    “父皇今日又在陪着令仪郡主么?”二皇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一宫女小声地答了声“是”。


    他忽然发作起来,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扫了下去,笔墨纸砚“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宫女们惶恐地跪了下去,浑身颤抖地低下头。


    “废物。”他狠狠骂着,眼中满是戾气。


    对于那个“二姐姐”,他最初十分喜欢看到她瑟瑟发抖的模样,才和嘉柔一起欺负她,看她哭泣流泪他心中莫名兴奋。


    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忽然得到了父皇的看重,他才忍住了自己玩弄的心思。本以为自己将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可自己的母妃长姐却又因她受害,这让他对她生起了厌恶痛恨。


    父皇怎么能宠着一个外人,而置他这个亲生儿子于不顾。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殿下,林公公来了。”


    二皇子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光,缓缓平复下情绪,淡淡道:“让他进来。”


    一个瘦弱的身影小步走进来,那张脸赫然正是原先伺候在姜映晗身边的林忠。


    他一进门就恭敬地跪下:“奴才拜见殿下。”


    二皇子冷冷道:“你还敢回来?”


    林忠脸色一僵,他被殿下送到二公主身边,本来是想激化她与令仪郡主之间的矛盾,怂恿她对令仪郡主下手帮殿下报仇,谁知道那竟是个不中用的,只敢逞逞口头威风。


    林忠伏地叩首,额角青筋隐现:“奴才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二皇子目光掠过他发顶,指尖在紫檀案上轻叩:“这时候来请罪?说吧,有什么事?”


    白瓷花瓶折射的冷光扫过林忠颤抖的肩胛。


    “事关东宫……”林忠突然抬头,眼底精光乍现。


    殿内熏香陡然一滞。


    待鎏金屏风后最后一道人影消失,二皇子抬指一挥。


    林忠膝行两步,声音压得极低:“奴才发现一个大秘密,”他喉结滚动间吐出惊雷,“太子殿下似乎对令仪郡主有所想法  。”


    二皇子下颌线骤然绷紧,冷冷地看着他:“此事可有依据?”


    林忠道:“前些日子殿下忙于公务,奴才听说太子殿下便日日往华胥宫去,宫人看见其与令仪郡主之间举止颇为亲密。”


    二皇子皱眉回忆起过往,似乎他这位兄长一直以来都会令仪颇为关注。他从前以为全是因为父皇的缘故,不曾往他处想,毕竟那时令仪还是公主,她与太子之间又有着兄妹之名,可如今听林忠一说,他才觉得有些蹊跷。


    “光凭这个可不能将太子拉下来。”他失望道。


    令仪如今独得父皇宠爱,若是太子当真喜爱令仪,父皇或许会为他们两个赐婚,哪怕令仪出身差了一点,可有父皇护着,一个太子妃之位也算不了什么。


    林忠动了动喉结,低声道:“若是……若是陛下对令仪郡主也有所想法呢?”


    第58章 心愿儿臣欲求娶晚晚为妻,请父皇成全……


    宫殿内陷入一片凝滞,半晌后二皇子忽然暴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混账,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忠吐出一口血,死死抱住他的脚不放,声嘶力竭道:“奴才绝不敢信口雌黄,殿下您想想,陛下对令仪郡主因何会如此宠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弃之不顾?陛下日日召令仪郡主同吃同住,毫不避讳外人,这哪里是公主该有的待遇,便是先帝时的淑妃娘娘也没有这般殊荣!”


    一句话如震天霹雳,瞬间将二皇子给惊醒。


    是啊,他早就觉得父皇对令仪的宠爱有些异乎寻常,从前尚还能拿父女之名安慰自己,可令仪实际并非父皇的亲生女儿,父皇为何不能对令仪有男女之情?


    只是他无法相信,自己那个威严冷漠的父皇,会对自己曾经的女儿产生这种不可说的心思,他们毕竟有过父女之名啊。


    他在宫殿里焦躁地踱步,忽然扭头看向林忠,心中起了杀意:“此事绝不能暴露出去。”


    父皇待令仪那般亲密,难道宫中其他人就没有起过怀疑心吗?可现在宫中毫无一丝流言,可见即便有人生出怀疑,也不敢想不敢说,只得向外夸赞父皇与令仪父女情深。


    父皇是个什么样的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向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他不在乎令仪的身份,不顾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也要保下她,现在令仪仍旧端坐在郡主之位,可见父皇暂未有纳了令仪为妃的心思,可若是宫中传出了一点流言,父皇必定会查个干净。


    这件事不能由他来揭穿,也不能跟他有半点关联。


    他不敢想,以父皇对令仪的宠爱,会给她封个什么位份,若是等令仪再生下皇子……


    保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令仪待在郡主之位,总是比成为父皇的妃子要好。


    二皇子看着眼前这个奴才,他对自己已经没用了。


    他若聪明点就该将这个秘密咽进肚子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现,可他太蠢了,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林忠见他眼中流露出杀意,恐惧地抱住他的腿求饶:“殿下……”


    他不知晓自己说错了什么,明明他是为了殿下好,为殿下出谋划策,为何殿下会突然想杀了他。


    二皇子眼中毫无动容:“念在你跟随我多年的份上,我留你一具全尸。”


    林忠脸色都白了:“殿下!殿下饶命!”


    二皇子已下定决心,叫侍卫进来堵住他的嘴拖了出去。


    宫殿内重新陷入寂静,二皇子拼命遏制住自己内心的震荡,借写字来平心静气,可林忠方才那番言论终究在他心中烙下了一丝印记。


    若父皇和太子果真都倾心于令仪,那这将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


    他紧紧咬牙,毛笔不受控制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


    翌日,姜映晗便收到了林忠坠井而亡的消息,不过是一个奴才,她虽有些可惜但并不在意。


    连她这个主子都不在乎,其他人就更不会去追究一个奴才的生死了。


    未过几日,一封奏折被递上了太子的案头。


    是英国公所奏,言太子年近加冠,当速定太子妃之位,并择淑女入府,以正东宫之名、安定国本。


    近年来朝中时常有声音催促他择太子妃早日成婚,是以太子并没有多想,只是将奏折暗自压了下来。


    看着高高堆叠的奏折,他心里忽然有些烦躁难安,明明从前这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可现在得到之后他心里反倒一丝欣喜也无。


    他知晓父皇这是报复,报复他趁虚而入接近晚晚,如父皇所愿,他如今忙得抬不起头,确实没时间再去看她。


    可他到底有些不甘心,宫女不断地向他汇报,父皇今日带晚晚去了哪里、玩了什么东西、晚晚又在明光宫留宿了一夜……


    他一边听一边心如烈火梵烧,又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关注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


    父皇不可能没发现他派去的眼线,可他不阻止,他就是要让人将消息送到自己跟前来。


    他大张旗鼓地宠爱晚晚,对任何人都不掩饰。


    太子听着宫人的禀告,忽然就有些泄气了,他虽为储君,可上面到底有父皇压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皇的掌控之中。


    说到底,他和晚晚都是一样,只有顺从着父皇才能生存。


    宫人小心看着他的脸色,直到他挥手才垂头退下。


    太子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批阅奏折,可脑海中又忍不住浮现出宫人的话。


    “陛下带令仪郡主去划船,令仪郡主在船上睡着了,最后还是让陛下给抱回明光宫里的……”


    他禁不住手上用力,毛笔顿时折断成两半。


    “父皇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若是真将晚晚视作亲生女儿,便该谨守住父女之间的分寸,那些亲密的举动在私下倒无妨,可是不能公然呈现在外人眼下,可若是……


    他攥紧了手心,若父皇对晚晚是别的情意,为何如今还未挑明,仍旧让晚晚居于郡主之位。


    父皇向来不看重他人眼光,究竟是什么让他这般纠结至今无法做下决定。


    太子从前不愿想不愿承认,可这段时间心头如烈火焚烧一般的感受,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他嫉妒自己的父皇,嫉妒他可以不顾一切地与晚晚亲近,嫉妒晚晚对他万般依赖顺从,一见到他眼中便亮起光。


    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不只是他,父皇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女儿。


    可是晚晚与他们父子之间毫无血缘关系,这件事人尽皆知。


    那为什么他们不能喜欢晚晚?


    可是他心知自己不可能争过父皇,从身份上他就比父皇差了一筹。


    他心中烦躁至极,不断地回想着那日晚晚欢喜地扑进父皇怀中的画面,她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她雀跃地叫他:“父皇!”


    太子想到这里眼神忽然一凛,晚晚对父皇的称呼一直未曾变过,不管父皇对晚晚是什么心思,可在她心中仍旧一直将父皇当作自己的父亲对待。


    她胆小柔弱,若是知晓自己一直视作父亲的男人对自己产生了这种心思,她一定会逃避无法接受。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父皇一直维持着现状,未曾有下一步动作。


    太子忽然笑起来,那他也不算输,甚至他比父皇的优势还要更大一些。


    毕竟从前他与晚晚不似父皇与她之间亲近,哥哥也比父亲更容易接受一些。父皇从前万般宠着她,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般对待,如今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心情愉悦之下,今日竟提前批阅完了奏折,之后召来宫人询问,得知父皇被嘉阳大长公主牵绊住后,顿时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于是他立即整理好衣衫,朝着华胥宫的方向走去。


    姜映晚手里捏着一只细草,正在逗小兔子玩,听到宫人的传报后,立马丢下草让人请太子殿下进来。


    “太子哥哥!”她欣喜地看着他,见他满脸疲倦后,想起这几日自己同陛下疯玩,太子却被留着批阅奏折,顿时有些心虚,连忙给他端了一杯茶让他好生歇着。


    太子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微笑地看着她:“我近日有些繁忙,没顾得上来看望你,晚晚可是想我了?”


    姜映晚一听就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上回陛下来好似也是这么对她说的,真不愧是父子俩,连说辞都一模一样。


    她连连点头:“想的。”


    太子眼中浮现出一丝暖意,见她方才似乎是在逗着小兔子玩,


    便问:“怎么没见着我送你的草兔子?”


    姜映晚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眼神躲闪地低下头,硬着头皮道:“天气干燥,我怕草兔子枯了就收进了箱子里。”


    她总不能和太子说,你给我做的草编兔子被你爹不小心弄坏了吧。这样好像在告陛下的状,太奇怪了。


    太子不疑有他,道:“不过是只草编兔子,若是枯了我再给你重新做。”


    姜映晚摇头道:“可是太子哥哥你也很辛苦,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你啦,你做的草兔子就算枯了我也喜欢。”


    太子听完她的话眼神更加温柔了,然而想起导致自己近日忙得无从休息的罪魁祸首,又垂下眼眸低声道:“我身为太子,为父皇尽职效忠也是应当的,晚晚不必担心。”


    姜映晚看了看他的脸,太子今年才十七岁,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如今眼下却泛着些许的青灰,脸色也有些憔悴黯淡,不知道有多久未曾好好休息过了。


    这位温润如玉、沉稳端庄的太子殿下难得在她面前显现出了一些柔弱的神态。


    她顿时心疼道:“都怪父皇,明明他才是陛下,却将公务都推给你,不行,我要去跟父皇好好说说。”


    太子唇边泛起一丝浅淡的笑,继续柔弱道:“父皇也是为了我好。”


    姜映晚想起这几日陛下四处拉着自己潇洒的画面,脑海中接着就浮现出了太子勤勤恳恳批阅奏折的场景,又是自责又是心疼。


    她怎么能光顾着和陛下玩,将太子殿下给落在一边了,于是抿唇道:“我去和父皇说,太子哥哥你也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那样操劳了。”


    太子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只要晚晚和父皇玩得欢喜,我再操劳一些也无妨。”


    姜映晚愧疚得都快哭了,眼眸湿漉漉地望着他道:“太子哥哥,我也不该这么贪玩,天天缠着父皇。”


    太子不动声色地给他父皇上完眼药,接着将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哄着。


    “晚晚,你是我的妹妹,也是我最亲近最喜欢的人,不要说这些话。”


    他和父皇对她心怀不轨,是他们渴求她,想要接近她,她一点错都没有。


    姜映晚感动地攥紧他的衣服,还没等张口感谢,又听他问道:“晚晚,你喜不喜欢哥哥?”


    她一下子被问懵了,下意识地点点头:“喜欢。”


    太子又问:“那父皇呢?晚晚喜不喜欢?”


    姜映晚继续点头:“也喜欢。”


    太子微微一笑:“那你更喜欢我还是父皇?”


    姜映晚怔怔地眨眨眼,太子殿下怎么又和陛下问一样的问题。


    从前陛下时常问她,他与她爹爹谁更好,现在太子殿下也来问她,他与他爹爹谁更好。


    皇室之人都这么喜欢争个高下吗?


    她含糊道:“都喜欢。”


    太子不禁叹了口气,望着她的目光中有些无奈。


    若他和父皇对晚晚不是那般心思,自然也不会想着在她心中争个高下,毕竟父亲与哥哥本就是无法用来比较的。


    可他心怀不轨,对她并非单纯的兄妹之情,才想和另一个男人去争去抢,哪怕那个男人是他父皇,哪怕他从未在他父皇手中赢过。


    可他不知自己错过了这个人,将来还能不能等到下一个,毕竟世上只有一个晚晚,所以哪怕机会渺茫,他也要去争上一争。


    他看着眼前懵懂的女孩儿,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她还不知晓自己视作父亲兄长的男人对她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晚晚,你想过嫁人吗?”


    姜映晚蹙起秀眉:“我不想嫁人。”


    嫁人后,她就不能再陪在陛下身边,必须要将自己奉献给另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那个男人会如何对她?会像陛下这般宠着她、爱着她吗?


    她宁愿一直做陛下的女儿,永远守在陛下身边,也不好将自己交给另一个男人。


    太子垂眸看她:“若那个人会如父皇一般宠你、爱你,不让你受到委屈,你可愿意相嫁?”


    姜映晚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眸眼色比陛下的更浅淡一些,像漂亮的琥珀泛着莹润的光,温柔又平静。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不懂,神情懵懂又无辜。


    半晌后,她才摇摇头:“我不嫁,没有谁和父皇一样。”


    她记得在自己的生辰宴上,所有人都嘲笑她时,是陛下从身后揽住她,手把手教她投壶,帮她抵御住了所有异样的眼光。


    从那时起,陛下在她心中就是不同的。


    没有人是陛下,没有人这般偏爱她,保护她。


    不可能有人会比陛下更好了。


    太子眼眸微黯,心中虽早已预料到她的回答仍旧有些失落。


    “没关系,哥哥爱你。”


    他微微一笑,克制地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


    这般结局也该是他自作自受,在晚晚初进宫最脆弱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他冷眼旁观她受委屈欺负,甚至他最初对她的好感,也不过是因她得了父皇的关注而来。


    太子一向是温润如玉,意气风发地,可如今却笑容苦涩眼眸黯淡,姜映晚看着这样的他,心中渐渐地被一阵酸胀之意所盈满。


    她不由拉住他的手道:“太子哥哥,我没有过哥哥,只有一位妹妹,虽然我的妹妹如今与我形同陌路,但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


    太子心中苦涩,想问她那父皇永远都是你的父皇么?可他问不出来,因为她意识不到,也一点也不懂。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懵懂无知之人却最会伤人。


    “晚晚,我永远会是你的哥哥。”


    太子只能这样对她说,接着看见她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像朵花一样在他眼前绽放。


    可他永远也折不下那朵花,当他抬起头,便能看见它其实生长在巨龙的掌下。


    “晚晚,我找父皇还有些事,晚点再来看你。”


    姜映晚点点头,亲自送他离开。


    太子始终面带笑容,直到转身的那一刻,笑意才收敛起来,面无表情地朝明光宫走去。


    他虽然输了,可他父皇也不见得能赢,至少他得给他父皇添点堵。


    天子收到太子求见的消息后,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太子不是正该忙着处理公务么?怎么还有闲暇来找他。


    看来还得再给太子加点公务,年轻人需要多锻炼锻炼。


    既然人来了,他也不能不见,于是挥了挥手让人进来。


    太子大步走进门,端端正正地跪地朝他父皇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天子见他脸色憔悴,难得生出了一些为父的慈爱之心,微微颔首道:“起身吧,可是处理政务时遇上了什么困难?”


    太子扯起唇笑道:“并无,儿臣今日前来是想要请求父皇一件事,父皇可还记得先前欠了儿臣一个心愿?”


    天子有些印象,却并不太在意,太子懂得分寸,不会提一些过分的请求。


    于是他道:“说吧。”


    只听太子又重重地向他叩了一个头,声音响亮,震彻寰宇。


    “儿臣欲求娶晚晚为妻,请父皇成全!”


    第59章 承认朕要你做朕的贵妃。


    太子要求娶晚晚?他的儿子要求娶他的女儿?


    天子一瞬间犹如遭了五雷轰顶,头脑中一切思绪都被震散了,连心跳都几欲停止。


    太子头一次在他父皇脸上看见如此苍白的神色,就好像一座巍峨的山岳“轰”地在他面前崩塌下来,只留下一地破裂的碎石。


    他面不改色又重复一遍道:“儿臣欲求娶晚晚为妻,请父皇成全。”


    天子的思绪这才重聚起来,他脸色沉得几乎要滴出水,额角的青筋抽搐,声音却异常平静:“你再说


    一遍。”


    他望着跪在眼前的儿子,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天子之威毫无保留地倾轧而下。


    太子咬着牙竭力将脊背挺直,抬起头直视着他阴沉的双目。


    “父皇,”他声音铿锵,一字一句道,“儿臣欲求娶晚晚为妻,求父皇成全!”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风停了,烟散了,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许久后,一本书册猛地朝太子头上砸下,太子微微闭上双眼,对这痛苦视若无睹,默默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滔天风暴。


    天子眉眼冷冽,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混账,她是你妹妹。”


    太子一向敬畏他,今日竟不知为何格外胆大,望着他道:“她并非儿臣的亲妹妹,与儿臣毫无血缘关系,儿臣为何不可娶她?”


    太子声音坚定而有力,说这话时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快意的笑。


    天子只觉得那笑太过刺眼,仿佛是在对他嘲讽,可他到底御极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般的心肠,竭力握紧拳头保持着冷静。


    “晚晚视你如亲生兄长,”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着冰碴,“你怎能生出这般污秽的心思?”


    太子不仅不惧,甚至微微一笑:“儿臣喜欢她,想娶她为妻,今后也绝不会再纳任何妾室,儿臣会护她,与她一生一世相伴到老。”


    年轻储君知晓自己对比他父皇的优势在何处,便奋力戳着他的心窝子。


    天子瞳孔骤然收缩,翠玉扳指在在龙椅上碾出刺耳声响,绷紧的下颌甚至在微微颤抖。


    “父皇,”太子问他,“儿臣娶晚晚为妻,不正该合了您的心意么?”


    他的心脏随着太子接下来的话猛地震荡起来。


    “儿臣若娶了晚晚,今后她便是您的儿媳,可以名正言顺地叫您父皇,在您膝下承欢尽孝,您既视晚晚如亲女,为何不能接受这个两全其美之策?”


    十六年御极养出的天子威仪被这声质问劈开裂缝,耳畔一阵轰鸣,脑海竟浮现出那晚梦境中,女孩儿身着嫁衣的娇俏身影。


    “我要嫁人了,父皇不高兴吗?”


    他怎么能高兴?他心中恨的要命,只想把她要嫁的人揪出来,当着她的面亲手将那人凌迟刮骨,以泄心头之恨。


    做完这一切,他再扔下手中滴血的剑,将瑟瑟发抖的她抱进怀中,温柔地问她还要不要嫁人。


    晚晚会在他怀中大哭,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声泪俱下地保证,她不会再嫁人,永远会与他在一起。


    他知晓自己这种情感是不正常的,不该是一个父亲对女儿产生的占有欲,他竭力克制隐忍着心里的欲|望,告诉自己他爱晚晚,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


    可如今,这压抑着的欲念却瞬间被自己的儿子引爆。


    他从龙椅上走下,来到自己的儿子跟前,居高临下目光睥睨:“收起你的那些心思。”


    太子无声地仰望着他,满殿龙涎香里,血脉间流淌的疯狂偏执在父子间无声地碰撞,终究仍是天子占了上风。


    他淡声道:“晚晚如今是你的妹妹,将来会是你的母亲,绝不会是你的妻子。”


    太子艰难地闭上双眼,嗓音干涩:“晚晚知道您的想法吗?”


    天子:“她知不知道、愿不愿意,都只能接受。”


    十岁那年,他看着当时深受先帝宠爱的太子兄长身着蟒袍,趾高气昂地从自己面前经过,第一次萌生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于是他隐忍八年,终于踏着父亲兄长的尸骨,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皇位。


    三十四岁这年,他看到了一个柔弱可怜的孩子匍匐在自己脚下,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想要留下她,怜惜她。


    于是他以父之名,将这个孩子纳进了自己的掌中,给予无上的宠爱与尊荣。


    如今,他不想再做她的父亲,想与她真正融为一体密不可分,成为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他想要,哪怕不择手段,也一定会得到。


    太子跪倒在地,目光静静地望着脚下光可鉴人的地面,感受到那具气势迫人的身影逐渐走远,头顶的压力也为之一懈。


    可他丝毫轻松不起来,心脏不断地往下沉坠。


    ……


    夜色已深,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着,姜映晚才梳洗罢换上寝衣,叫风一吹忽然觉得有些发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宫女看见连忙为她披上一件外袍,又唤人将门窗就闭紧。


    姜映晚拢了拢外袍,那股阴冷的感觉仍无孔不入,让她心里莫名发慌。


    正在这时,一个宫女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郡主,陛下来了!”


    院子里的灯光立即亮了起来,像条长龙蔓延到门口。


    姜映晚眼中有些疑惑,陛下来就来罢,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她睡前过来了,有时他还会守在她床边,直到她睡熟了才离开,宫女脸色为什么会这般慌张。


    下一刻她便知晓了缘由。


    沉重的木门忽然从外破开了,天子踏步进来,目光锐利地向周围一扫,声音冰冷:“都出去”


    宫女们脸色惨白,忙垂头出去了。


    姜映晚忐忑地抓着胸口,感受到今晚这不同寻常的氛围,僵直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如往常一般扑进他的怀里。


    天子轻手合上门,一步一步向她逼近,浑身释放着一种让她心惊胆颤的危险气息。


    她惨白着小脸,怯生生地唤了他一声:“父皇……”


    天子双目紧紧锁住她,胸膛里一股烈火愈燃愈旺。


    她身上单薄,在夜里微微发颤,若是以往他只有满心怜惜,想要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安抚。


    可彻底突破了那条线后,他才真正以一个男人的视角看她——他的晚晚。


    这个女孩儿生来与他契合,该被他揉碎吃下去,与他的骨血彻底融为一体,然后诞生出一个拥有他二人血脉的生命。


    这才是比父女更亲密的关系。


    “晚晚。”他怕自己此时的神情吓着她,勉强压抑住心底的欲|望,向她露出一个如往常般温柔的微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姜映晚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便被他一手抚着后脑按进了怀里,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往常让她安心的胸膛今日却好似失去了作用。


    天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徐徐道:“你不乖。”


    “父皇……”姜映晚想从他怀里抬起头,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于是只能轻轻抓住他的一片衣襟,“您怎么了?”


    天子眼眸幽深地望着前方,里面各种情绪交杂着,压抑、隐忍、暴戾,令人毛骨悚然。


    他嘴上温柔:“朕想你了,来看看你。”


    姜映晚倏地松了一口气,瞧陛下那阴沉的脸色,她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陛下要来找她算账呢。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软软道:“我不是一直在这里,您想见就见吗?”


    天子微微扯起唇角,是啊,他想见她就随时可见,哪怕她梳洗完毕,换上寝衣即将睡下。


    晚晚对他从来不设防,从未将他当作一个危险的,可能怀着不轨心思的男人对待,在她心里,对自己的父亲何需设防。


    可他倒真希望晚晚是她的亲生女儿,他也能克制住自己,不会对她生出这般不堪的心思。


    “晚晚,你若是朕的亲生女儿该多好。”


    姜映晚鼓起腮帮,轻声哼哼:“我也想成为您的女儿啊,可血缘又不是凭空就能变出来的。”


    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无力地轻推了他一把,他贴的有些太紧了,烫的她受不住。


    天子感受到她的挣扎搂得更紧,恨不得将她攥碎了,融进骨头里。


    姜映晚感觉有些难受,低低地叫了声“疼”。


    他却失了往日的怜惜之心,微微低下头,嘴唇贴着她的耳畔,声音低沉:“也幸好你不是朕的亲生女儿。”


    幸好她不是他的女儿,与他毫无血缘关系,所以他可以没有负担地去爱她。


    姜映晚从未被触碰过耳垂这个地方,禁不住颤了一下,终于有些发慌:“父皇,您……您先松开。”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样实在过于亲密了,而他贴在她腰上的手也炽热得让她有些发软,几乎要化成水瘫在他的怀里。


    天子略松了一些,随即扶着她的脑袋,让她与自己的目光相视:“晚晚,害怕吗?”


    姜映晚看着他的


    眼眸,浓得似一团化不开的墨,压抑而阴沉。


    她怔怔地,只顾抓住他的手臂:“父皇,您究竟怎么了?”


    “朕怎么了?”他忽然仰起头,喉咙里压抑不住笑声,“朕只是想清楚了一件事。”


    原来嘉阳大长公主说的不错,他爱她,不是父亲对女儿的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他想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让她为自己孕育子嗣。


    在他接受了自己的不堪心思之时,所有压抑的欲念如潮水般向他奔涌而来。


    他怀抱着她时,心中不再只有单纯的怜惜之情,他的身体因动情而火热,想狠狠摧毁她,看她忍不住哭泣的泪水。


    他怎么能对晚晚产生这些肮脏的心思?


    姜映晚犹自不解,天真地问:“您想清楚了什么事呀?”


    “晚晚,”他腾出一只手钳制住她的下巴,声音无比温柔,“你知不知道太子方才向朕求娶你为太子妃?”


    姜映晚震惊地瞪大双眼,结巴道:“怎……怎么可能?”


    天子微微笑道:“朕拒绝了他,朕说……”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冷酷,声音中压抑不住的偏执狠意,神情几近癫狂。


    “你如今是他的妹妹,将来会成为他的母亲,永远都不会成为他的妻子。”


    姜映晚脸色煞白,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却固执地不敢相信,头脑一片空白。


    许久后,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父皇……”


    天子瞬间像是被引爆了一般,低吼道:“不要叫朕父皇。”


    姜映晚吓坏了,浑身不住地颤栗,眼中惊慌地流着泪水。


    他看她流泪,立即又冷静下来,脸上换上虚伪的温柔笑容,指腹轻轻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是朕不对,晚晚莫哭”他看着她惊慌的泪水,心里莫名地亢奋起来,太可怜了他的晚晚。


    姜映晚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您还是我的父皇对吗?”


    他笑容收敛起来,平静地望着她:“朕后悔了,朕不想再做你的父亲。”


    姜映晚几乎全身都冰冷下来,双眸失神地望着他,默默地流着眼泪。


    下一瞬,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一个炽热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他缓缓摩挲着她的唇瓣,感受着她呼吸中的芬芳,却并未深入。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这个吻便结束了。


    他望着她,眼眸阴沉而晦涩。


    “朕要你做朕的贵妃,除了朕,你此生谁都不准嫁。”


    第60章 紧逼因为我爱你!


    姜映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否则她怎么会听见陛下说他要娶她,要她做他的贵妃。


    她细嫩的脸上泪水斑驳,勉强撑出笑脸,声音有些发颤:“父皇,您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天子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一种奇异的感觉充盈着他的胸口。


    太可怜了,他的晚晚太可怜了,可是看着他流泪的模样,他心中除了怜惜,更多是暴涨的情|欲。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作为父亲,他本该将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安抚她。可他已经压抑了太久,告诉自己不该不能,要以父亲的心态来看她,直到他的儿子揭穿了这层假象,他现在已经完全无法克制住自己了。


    “不是开玩笑,”他残忍地打破她的幻想,完全不同以往在她面前的温柔模样,“朕想要你,想做你的男人。”


    姜映晚的理智瞬间崩溃了,绝望地大喊:“为什么?您是我的父皇啊!”


    她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努力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她太柔弱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在他看来犹如蜉蝣撼树一般。


    天子紧紧攥住她挣扎的双手,那双一向温柔冷静的双眸如今却残酷无比:“朕并非你的亲生父亲,与你毫无血缘关系,为什么朕不能要你?”


    “可您答应过永远做我的父皇!”


    “朕后悔了。”


    他压下脸朝她逼近,隔着一个十分危险的距离,浑身散发出令人惊心动魄的气势。


    “晚晚,”天子眼眸幽深,贴在她的唇边呢喃,灼热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脸上,“朕做你的夫君,会比从前更爱你、宠你。”


    姜映晚狼狈地别开脸,躲避着他撩拨的嘴唇,声音中甚至带了几分乞求:“父皇,求求您……”


    她想起往日他信誓旦旦、对自己温柔呵护的形象,与如今这个危险冷酷的男人大相径庭,心脏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求您一直做我的父皇,不要变……”


    她不要他改变,想要他一直做自己心目中温柔强大的父亲,让她一直可以赖在他怀中无忧无虑地撒娇。她已经失去一个父亲了,不能再失去一个。


    天子眼眸阴沉,她反反复复强调着“父皇”两个字更是加剧了他的怒火,让他意识到过往的自己究竟有多么愚蠢,才会一直心甘情愿地做着她的父亲。


    凭什么?凭什么连他的儿子都可以大胆地向他求娶她,唯独他不行?


    他们之间没有那条血缘的间隔,只是两个再寻常不过的男女,他爱她,想要得到她,全然是人之常情。


    天子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不顾一切想得到的欲|望,上一次有这般感受是在十六年前,他登上皇位的时候。


    他必须做些什么来满足自己这股欲|望。


    姜映晚敏锐地从他眼眸中察觉到了什么,更加奋力地挣扎起来,脸上一片惊慌:“父皇……”


    然而下一刻,她的嘴唇便被堵住了。


    这是完全不同于先前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啃咬着她的唇舌,几乎要将她吞入腹中。


    姜映晚眼神迷蒙,完全承受不住他如此强硬的攻势,只能无力地仰着头任他侵犯,一丝黏腻的涎水顺着她的下巴流淌。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要如此对待她?她无力地捶了几下他的胸膛,发出细微的呜咽。


    仿佛经过了天长地久,他才终于放开她,唇舌分离时甚至拉出了一条淫|糜的银丝。


    不能继续下去,他会毁了她。


    天子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痛苦又压抑地喘息着,前所未有的情|欲冲击着他的头脑,让他浑身散发出暴戾的气息,若是有人这时进来,必定要被他吓得腿软跪在地上。


    “晚晚,”他竭力克制住身体深处叫嚣着的欲|望,尽量让自己能表现得温柔冷静一些,“不要怕。”


    他温柔地撩起她湿乱的头发,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不要怕,我爱你。”


    不是父亲对女儿的爱,而是一个男子对女子的爱。


    他眼中湿润,心脏被酸胀的情绪所包裹着,更紧地搂着她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


    “我爱你啊……”


    承认吧,他就是爱她,他所有关于爱的情绪全是为这一人而生。


    姜映晚低着头并没有回应,他更加用力地攥着她,几乎是哀求地喊她:“晚晚……”


    过了许久,她才终于抬起头,神情凄然而绝望:“陛下,为什么?”


    她想不清楚为什么前天晚上这个人还能将她当作亲生女儿对待,还说着会永远做她的父皇,今日就突然变了,非要让她做他的女人不可。


    “为什么您要这样对我?我不该是您的女儿吗?”


    她终于不叫他父皇了,似乎已经接受了他这些不容于世的情感,可他却双眼酸涩,痛苦不堪。


    他毁了自己一直宠着的这个孩子,毁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或许她一辈子都无法接受他  。


    “朕最初的确是将你当作女儿般看待,只是朕没想到……”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朕没想到朕最终会爱上你。”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连嘉阳大长公主、甚至他的儿子都看出来了,唯独他一直自欺欺人,等他反应过来时,对她的爱意已经汹涌滔天。


    姜映晚生起一丝希望,期盼地道:“那您不要变,还和从前一样,就像父亲一般那样爱我。”


    她可以当作今晚只是一场噩梦,等噩梦醒来,陛下还是从前那个陛下。


    他目光平静地望着她,许久才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晚晚,你对朕太残忍了。”


    姜映晚怔住了,明明残忍的是他不对吗?


    “你既要朕宠你爱你,又不准朕逾越一步。”他痛心地看着眼前这个懵懂的孩子,满口酸涩难以言喻,“朕如今抱了你,亲了你,终于接受了自己这不堪的感情,如何还可以变回去?”


    姜映晚怔怔地流着眼泪,茫然道:“那我该怎么办?”


    她怎么能接受陛下,怎么接受这个如同自己父亲一般的男人,如今对自己抱着这种心思。


    要离开他吗?仅仅是才冒出这个想法,她心脏就一阵尖锐的刺痛,痛得她几乎要窒息了。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离不开他,哪怕他如今让她感到危险想要逃避,可内心还是舍不得离开他。


    为什么陛下一定要改变呢?为什么不能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关系,她只想要安定地待在他的怀里,只想要一个温柔强大的父亲,为什么不行呢?


    “接受朕。”他急切地望着她,“晚晚,你能接受朕的。”


    姜映晚满心乱麻,在他不停逼迫的目光中,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接二连三的惊吓,终于让她彻底情绪失控,带着哭腔又委屈又痛苦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变?为什么?”


    天子任她在自己的怀中肆意哭泣,坦然地接受着她对自己的指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是朕荒淫无道、悖逆人伦,一切都是朕的错……”他对她的怜惜之情又在此时占了上风,温柔道,“莫哭了,你没有错。”


    他忽然想起十六年前自己当着先帝的面一剑斩杀兄长之时,先帝捂着起伏的胸口,愤懑地用手指着他的那一幕。


    “逆子,你会有报应的!”


    当年他无动于衷,如今这声诅咒终于一语成谶。


    他的报应来了。


    他再也逃不脱了。


    直到女孩儿在他怀中声嘶力竭地哭昏过去,他才一把保住她瘫软的身子,将她轻轻放置在床榻上。


    她脸都哭得涨红,满脸斑驳的泪痕,显得脆弱不堪。


    他知晓今晚自己在太子的刺激下失控了,倘若他能冷静下来,应当知道最好的方法该是徐徐图之。


    晚晚对他本就依赖信任、充满敬慕,或许他稍加引导,就能将那分对父亲的敬慕之心扭曲成对男人的爱慕之意。


    可他不想如此暧昧含糊的关系,他要彻底抹杀掉自己在她心中如父亲一般的形象,从头开始与她交往。


    他要她全心全意地爱他,将他视作自己的夫君,视作自己至爱之人。


    “晚晚,不要让朕等太久。”他低声呢喃,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不接受,他可以等她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可他毕竟比她年长了十八岁,将来的日子,他希望自己能以夫君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一辈子长长久久。


    不要等到他年老白发苍苍时,她才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始爱他。


    ……


    姜映晚做了一个梦,梦中男人温柔地看着她,向她张开了双手,于是她欢喜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依赖地贴着他的胸膛。


    男人轻轻摸着她的后脑,无奈道:“怎么这么爱撒娇?”


    她轻声哼哼:“我就爱撒娇,谁让你惯着?”


    “嗯,”男人喉咙里流淌出笑意,“朕惯的。”


    她听着他温柔的声音,眼睛却不知为何竟酸涩起来:“您是我的父皇,会一直宠着我对不对?”


    男人沉默了一瞬,随即在她耳畔轻声道:“朕会宠你爱你,可朕不能再做你的父皇了。”


    “为什么?”她发出了同现实般一致的尖声质问。


    男人平静地凝视着她:“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


    这句话如同梦魇一般,让她痛苦不堪,摇着头想要拒绝。


    “不要……”她在睡梦中发出了痛苦的呓语。


    翌日,皇宫中就传出两个消息,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水,掀起了阵阵波澜。


    太子殿下被禁足!


    令仪郡主重病卧床不起!


    这宫里最受陛下重视的两个人竟接连发生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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