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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嫁给周亚夫,如果将来你喜欢别人,那也是可以的。


    女儿得知了汉匈联姻的真相,林清源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但有些话又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他便吩咐郅都带人去看看周亚夫,支走的用意十分明显,但郅都也不敢不从,只能行了一礼后,暂时离开了这里。


    如此一来,房间里便只剩下了父女两个。


    “好了,莫要哭了,爹爹答应你,绝不让你远嫁匈奴。”他一边给女儿擦眼泪,一边郑重承诺道。


    “爹爹,你告诉我实话,这桩婚事,是不是早就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定下了?”*


    “就连踏雪,也不是你和舅舅从上林苑里给我找来的宠物,根本就是匈奴人当年送来的聘礼之一,对不对?”小姑娘一旦开始认真起来,那可是很聪明的。


    “那只是……”,林清源有些语塞,“只是爹爹当初为了让你规避另一桩更不好的婚事,而使用的权宜之策罢了,你舅舅也是知道的。”


    他实在没办法告诉女儿,当年汉匈联姻会定下,根本就是因为她的外祖母吕雉当时起了亲上加亲,打算把她嫁给刘盈的邪恶念头。


    当时为了不让女儿陷入混乱的亲缘关系的绝境,他才跟留侯张良求来了这个拖延之计,以汉匈联姻破了吕雉的算盘。


    “更不好的婚事?难道还有比远嫁匈奴更不好的婚事吗?”他没直说,小嫣然自然要追问。


    “这些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提也没什么意思,至于眼下你身上这个汉匈联姻的枷锁,也不必担心,等回了长安,我会和你舅舅细细商量,如何解除婚约的。”


    他不欲提起当年的种种旧事,也不想打破女儿心里外祖母的慈爱形象,毕竟,死者为大,多多少少,还是要尊重的,所以他避重就轻,试图转移女儿的注意力。


    “怎么解除?让别人替了这个婚约吗?还是说,为了悔婚,要跟匈奴开战?”


    小嫣然并不傻,她知道这样的政治联姻最后的结果,要么就成了,要么就翻脸,根本不可能会有第三种结果出现。


    可不管是找人替她远嫁匈奴,还是彻底悔婚,两国因此交恶,进而挑起战争,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这个嘛……”,林清源也没法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虽然据他推测,汉匈之间很大概率是要开战的,但绝不能让女儿把责任归咎于自己,所以他现在很犹豫,怎么解释才好。


    “嫣儿啊,既然你问到这儿了,那爹爹就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吧。”思来想去,他决定拖个人出来当挡箭牌。


    “你觉得你周哥哥如何?”于是乎,他话头一转提起了周亚夫。


    “爹爹这是什么意思?”小嫣然愣了一下,“难道你想把我嫁给周哥哥吗?”她回过神后,便追问道。


    “倒也不一定非要嫁给他,只是我觉得他挺不错的,又自小和你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当然了,若是将来你不愿意,爹爹也不强迫,只再挑个你喜欢的就是了。”


    这倒是真话,林清源从来也没想过要用女儿的婚事为自己谋取什么利益好处,只一心希望她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可周哥哥,我也只是拿他当哥哥啊。”小嫣然很是纠结,她从来没想过或许有一天,自己会嫁给周亚夫。


    “无妨,你现在还小呢,亚夫离加冠也还差几年,婚嫁之事不必太早提及,只顺其自然就好,等到了时候,你若不愿意,那就不嫁,爹爹都依你。”


    林清源想的是,反正这婚事八字都没一撇,只是自己的一个打算而已,将来就算反口,也算不得什么。


    “那爹爹,你现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小嫣然听到这儿,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紧接着,她又问道。


    “你说。”林清源让她继续。


    “你下次去跟那个匈奴王子谈判,能带我一起吗?”她怕他拒绝,又赶紧补充道,“我不跟他说话,我就想看看,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嫣儿,不管他是个什么人,你都不会跟他有交集的。”林清源并不想答应这个要求。


    “那万一呢?万一这事儿解决不了,我将来非得嫁过去不可,那我总得提前了解一下对方吧。”小嫣然却并不放弃。


    “嫣儿,你该不是被那小子的脸给迷惑了吧。”虽然她说的不无道理,但林清源的右眼皮却突然跳了跳,没由来的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试探的问了一句。


    “爹爹想到哪儿去了?我有那么肤浅吗?”小嫣然立刻反驳他,但眼神却有点飘忽,很显然,她这是口不对心,至少不全对。


    不过林清源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年轻姑娘都看脸嘛。


    可是一想是自家小白菜,他就只能理解,不能接受了。


    “嫣儿啊,这看看也不是不行,可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跟他说一句话,那我就允许你在汉匈双方达成和解的那天,带你去见见世面。”


    可林清源也知道,要是他不松口,女儿只怕会更惦记,如此一来,倒不如让她去,但加个限制条件呢,于是乎,他开始讨价还价了。


    “行。”小嫣然点点头,答应的很痛快,本来她也没打算主动开口。


    不过,“我可以不跟他说话,那他要是跟我说,怎么办啊?”她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这……”,林清源听到这儿,也是有点为难。


    确实啊,他能让女儿不说,那还能控制稽粥王子不搭讪吗?


    更别提,那小子在仅有的和他的两次见面中,都提到想见自己的女儿,这要是真让他看见了,那铁定得舔着脸上来说两句。


    而如果真是在议和成功的场景下,那他就是再不爽,恐怕也得给点面子。


    “那这样,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搁,匈奴人嘛,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可不能被骗了去。”思来想去,他取了个折中的主意。


    “知道了。”小嫣然点了点头。


    这头父女两个达成了一致,而另一头,郅都正在看望周亚夫,这小子胳膊被抓了一爪子,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他可是气的够呛。


    “你说我平日里对踏雪也不薄啊,怎么关键时刻它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对我又抓又咬的呢?”


    他的左胳膊明明伤的不重,可偏偏医师也不知是怎么搞的,给他缠纱布,却好似绑个粽子,弄得严严实实的,看着就显眼的很。


    “那你再对它好,还能好过小翁主吗?再说了,小翁主才是它真正的主人,此番对你行凶,那也是护主心切啊。”郅都倒是问过当时随侍的守卫后,给说了句公道话。


    “依我看,还是这狼养不熟。”周亚夫心知他说的有道理,但心里就是不服。


    “狼这种东西,哪有能养熟的?不然怎么会有白眼狼的说法?”这点郅都倒是挺赞成的。


    “而且我听说,这东西当年还是匈奴人送来给小翁主的聘礼呢。”他有点八卦道。


    “什么聘礼不聘礼的?别以为你是长辈就可以红口白牙的胡说啊,先生可从来也没答应要把小翁主远嫁匈奴的。”周亚夫一听就炸了,急急的反驳。


    “那小翁主不远嫁匈奴,她能嫁给谁?”郅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半开玩笑的试探了一句。


    “那当然是嫁给……”,周亚夫脱口而出就准备说是自己,可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推门声打断了。


    两人同时往门口望去,却见林清源正站在那里,至于小嫣然,已经被他哄了哄后,回去休息了。


    “医师说你流了不少血,需要好好调养,可依我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模样,倒不似失血过多,反而是精力旺盛的很。”


    他抬脚走进来,但表情却不太好,言辞间也带着些阴阳怪气,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先生,你怎么来了?我刚才确实是流血了,我……”,周亚夫有点不好意思。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们要赶快处理好这次汉匈摩擦的事,明天就约他们再见一次,把各种细节彻底敲定下来,不日就回长安了。”林清源却不想听他的废话,直接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还有,明天我要带嫣儿一起去,亚夫,你来不来?”他看向对方。


    “来,我当然来,”周亚夫想也没想就连连点头。


    “那好,如果这次你再搞砸了,那我就真的不得不考虑换一个人选了。”林清源一语双关道。


    “先生放心吧,这次不会再出任何纰漏的。”周亚夫立刻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郅都,你去问一下雁门郡的郡守,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还有那个乌孙王子,明天把人带到城楼上,一旦谈妥了,就连人带东西一起送给匈奴一方,明白吗?”林清源又看向郅都吩咐道。


    “先生放心吧。”郅都自是答应下来。


    虽然他们两个都说让他放心,但林清源现在,也只是对郅都放心,至于周亚夫,到底还是少年,处事不严谨也是有的。


    所以在这之后,他又单独跟郅都说了几句话,意在要他多提点些,莫要让周亚夫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便只等第二日的谈判了。


    第222章


    自己的小白菜,却胳膊肘往外拐,这谁能好受啊。


    有了长安来的圣旨,一切问题都解决的很快。


    于第二日清晨,无论是议和结束后,匈奴给予的赔礼,还是汉朝这边抓住的乌孙王子,亦或者,林清源提前准备好的一批‘礼物’,双方都交换的很快。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稽粥王子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小嫣然。


    今天她穿了一身红黑色的深衣,特地换回了女儿家的打扮,虽然还不满十二,但已经能看出,将来一定会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少女了。


    而且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小姑娘的身份绝对不一般,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大汉的小翁主,也就是他未来的大阏氏,而他也很快在自己的弟弟,兀离王子那儿得到了肯定。


    也因此,他几次三番都想上前搭话,却碍于汉匈议和的事而不得不专注谈判。


    这一拖,就到了双方交换完一切要告别的时候。


    “太傅,我能和小翁主说几句话吗?”最后,稽粥王子开始开口了。


    “还有我,还有我,小翁主,你还记得我吗?”可不等林清源答应,兀离王子也跳出来跃跃欲试。


    而不管他们兄弟的态度如何,看在林清源眼里,也就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觊觎他的小白菜。


    “这样不好吧,我们汉人的规矩,‘男女授受不亲’。”于是乎,他直接拒绝。


    “可本王子怎么记得,这句话的意思是,男女双方不能直接接触或者互赠物件啊。”稽粥王子却提出了质疑。


    “难道王子刚才开口,不是打算跟我女儿交谈的吗?”林清源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那自然是要交谈的,可我们并非直接接触,本王子不是先询问了太傅吗?并无失礼之处啊。”稽粥王子摇了摇头。


    “而且我听闻汉人也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既诚心诚意邀请小翁主一叙,又提前禀报了长辈,无论如何,太傅也该给这个面子吧。”他也不以势压人,就讲道理。


    林清源很想怒斥他这是歪理,可碍于如今是两国谈判的场合,又不好发火。


    “嫣儿,那你的想法呢?”只得转头去看宝贝女儿,期盼着她能履行之前答应自己的诺言,不跟他说话。


    “爹爹,我倒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可小嫣然却浑然全忘了自己许下的承诺,反而附和了对方。


    “小翁主!”林清源还没回答,站在一旁的周亚夫已经皱紧了眉头,压低声音唤了一声,还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袖。


    “女儿的意思是,两国邦交友好,互相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就好像朋友一样。”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脸一下就红了,又羞又恼,可还是强作镇定描补了两句。


    “小翁主这句话说的好,我们汉匈之间,合该是好友,既如此,还请小翁主借一步说话吧。”稽粥王子闻言大喜。


    “王子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吧,两国邦交现场,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次林清源必须要阻止了。


    “嫣儿,你觉得呢?”心知是拦不住,但至少在自己眼皮底下,任这小子再怎么有心眼,也不敢堂而皇之的用出来的。


    “我都听爹爹的。”虽然她觉得和这个王子单独相处一会儿也没什么,毕竟,他长得这么好看,实在是对眼睛太友好了。


    但由于刚才她违反了和父亲的约定在先,这会儿自然也就只能顺从了。


    “稽粥王子,请吧。”林清源听到这句,心里才舒服了些。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眼看单独和她相处是不可能的事了,稽粥也不灰心,反而更加坚定了要给她留下好印象的决心。


    “小翁主,前些日子,我这弟弟鲁莽行事,以至惊吓到了你,实在是对不住,我在这儿,替他给你赔罪了。”说着,稽粥就用汉人的礼节对着她行了一礼。


    “怎么就是我莽撞……”,一旁的兀离王子一听这句,当即就要反驳哥哥,可话才起了个头,就被稽粥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一旁的左大将也走到他身旁暗自提点着,兀离只好不情不愿的认了下来。


    “小翁主,对不起。”他也道歉了,不是他想低头,而是小姑娘太好看了,给她道歉不丢份儿,还能多说两句话呢。


    “没事,其实当初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俗话说,不知者不怪嘛。”


    小嫣然却不知兀离在想什么,只跟稽粥说话,脸颊还微微泛红,当然,这不排除她出门前擦了胭脂的可能。


    “那我们这就算冰释前嫌了吧。”稽粥见状,也笑了笑。


    “本来也没有嫌隙啊。”小嫣然摇了摇头。


    “对对对,我和小翁主确实没有嫌隙,既如此,那我们就应该是朋友了。”


    “我们匈奴人对待朋友是很友好的,也有互赠礼物的传统。”


    “不过这趟从王庭出来的匆忙,并没带什么奇珍异宝在身上。唯有这件匕首不一般,且是我携带多年的爱物。”


    “今日就赠予小翁主,算作缔结友谊的见证吧。”说着,稽粥就取下别在腰间的匕首,并递到了她面前。


    只见其刀鞘上镶嵌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且雕刻成了兽首的模样,隐约看着像是个狼头,工艺算不得如何精细,但却带着一种别样的野性之美。


    这匕首的握柄处还缠绕着一层灰色的绒毛,摸起来格外柔软舒适,这一点更是毫不掩饰的凸显出匈奴游牧民族的风格,毕竟,众所周知,他们酷爱各种皮毛,用以装饰器物。


    而且这东西据稽粥所说,还是他的贴身携带多年的爱物,也就更不一般了。


    “爹爹?”小嫣然想要,但不知道该不该要,于是看向林清源询问道。


    “……人家都说是送给朋友的了,那就拿着吧。”林清源非常不情愿,但碍于现在的场合,不得已只能允许了。


    “那我是不是该给一件回礼啊。”小嫣然一听他这么说,伸手接过匕首后,顺势就反问了一句。


    林清源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本来想着赶紧结束得了,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小白菜自己送上门去了。


    “这不合适吧,爹爹已经送过礼物了啊。”他试图阻止。


    “可那是爹爹送的,不是我送的。”小嫣然如实道。


    “……”,林清源这会儿是看出来了,稽粥这小子的容貌,其杀伤力之强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那你就……给一件回礼吧。”虽然被拆台了,他很生气,但谁让动手的是自己亲闺女呢,没办法,他还得把这事儿圆过去。


    他是想说,意思意思得了,可小嫣然却当了真,送了一块玉佩做回礼,虽然不值当什么吧,但这么一交换,就带上了信物的色彩,这其实是很不妙的。


    唯一让林清源感到安慰的,大概就是这事儿自己这个当爹的在场,也就不存在什么私相授受的问题,可亲眼见证小白菜胳膊肘往外拐,更难受了好吧。


    其实不止他难受,汉匈双方看到这一幕而难受的,大有人在。


    比如周亚夫,比如兀离王子,甚至那个乌孙王子猎骄,都有点羡慕,不过他们都是小辈,有意见也没用,更别提现在是汉匈和谈的大场合,容不得他们胡闹。


    林清源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才临时给了郅都一个眼神,要他看好周亚夫,不用对方多说什么了。


    至于兀离王子那儿,不用稽粥发话,左大将呼衍氏就不许他捣乱。


    这场景很明显,那就是这个汉朝的小翁主对他们的稽粥王子有意思啊。


    这简直是匈奴上下翘首以盼,乐见其成的大好事,自然不能让别人横插一手。


    更别提,稽粥王子是整个匈奴公认的王储,只是差一个册封而已,那么在王庭中该倾向于哪位王子,答案显而易见啊。


    至于乌孙王子猎骄,他最先认识小嫣然,也跟她混成了朋友,其实也不是没有想法的,只是残酷的现实足以击破他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人家虽然是汉朝的小翁主,但根本不亚于公主,而自己,说的好听是一国王子,可到底也不过是个人质。


    退一万步,就算以后他不是人质了,但以乌孙的国力想结这门亲事,那也是痴心妄想的。


    少年少女们纠结于情感,而大人们则关心政局,为着这互赠礼物的事,倒扰的众人都安定不下来。


    不过这些林清源都顾不上了,因为他的宝贝女儿似乎真的对那个匈奴王子上心了。


    自从结束了这场汉匈小摩擦之后,他们便离开了边境,往长安而去。


    可这一路上,小嫣然都拿着那个匕首,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还有踏雪那只小白狼,本来待遇就好的很,现在更是受宠,吃的它都快胖成球了。


    依林清源的意思,那只蠢狼就不该叫踏雪,应该叫雪球才对,可偏偏它这么胖,跑的还挺快,抱着又软和,还会撒娇,也就导致小嫣然更宠它了。


    有时候林清源甚至怀疑,如果不是马车空间够大,小嫣然真有可能在他这个老父亲和可爱萌宠之间选择把他赶出去。


    以至于这一路上,林清源都觉得憋屈的很,不过也更坚定了他要留住女儿在身边的决心。


    而他不知道的是,除了要操心女儿的事之外,长安的皇宫里,也正鸡飞狗跳着,刘盈迫切希望他回来打圆场,至于原因,简直一言难尽啊。


    第223章


    他背着我干出这种事,你让我怎么接受?


    才回了长安,风尘仆仆的,又有女儿的事压在心里,林清源也实在没精力顾忌其他的,只让周亚夫和郅都各回各家,好好休息几天,至于旁的什么,过些日子再说。


    他和女儿一去好几个月,这回来了,刘元自是高兴的很,吩咐人整治一桌好饭好菜的,给他们接风洗尘。


    小嫣然没心没肺,吃的倒欢,林清源心里有事,也没注意到刘元神色的不对,而后者也考虑到丈夫刚回来,不好提及麻烦,便识趣的没有开口。


    可第二日,刘盈那儿又提前派人来请,言说朝会过后,请林清源到宣室殿一叙,刘元没办法,只能找到丈夫,打算跟他先通个气。


    彼时,林清源正在书房里看地图,他在考虑怎么好好利用乌孙来牵制匈奴,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要留住女儿在身边,绝不让她远嫁草原吃苦受罪。


    “先生?”刘元来的时候,他都没发现,一直专注的看着地图,并在一旁写写画画,她只好轻轻敲了敲门框,以提醒他。


    “元儿?怎么了,有事吗?”林清源抬头见是妻子,忙招呼她进来坐。


    “是嫣儿那儿……”,他见妻子面露难色,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女儿,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是,嫣儿还在睡,她好着呢,是……”,刘元犹豫了一下,“是盈儿那儿刚才派人来,说让你在朝会结束后过去一趟。”


    “怎么?朝堂上出了什么事吗?”林清源问道。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家里也不至于鸡飞狗跳这么久。”刘元叹了一口气。


    “先生,漪房又有孕了。”她告诉他一个新消息。


    “这是好事啊,怎么你愁眉苦脸的?”林清源更糊涂了。


    “漪房有孕确实是好事,可盈儿却在她有孕没多久,就宠幸了一个宫女,还偏偏让她给撞见了,你说这事儿弄得,诶。”刘元简直没法说。


    “盈儿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林清源第一反应是质疑。


    “听说是喝了点酒,一时没看清楚,就糊里糊涂办了事。”


    “是,要我说,这事儿盈儿确实有错,可漪房的气性也太大了些。”


    “为着这个,她就对盈儿避而不见,到现在还赌气呢,堂堂的皇帝陛下,竟然连皇后的寝宫都去不得了,这叫怎么回事啊。”


    刘元简单讲述了来龙去脉,并附上了自己对此事的见解,很显然,她是有所偏向的,而偏袒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她的亲弟弟。


    “漪房怎么样了?我是说,她和孩子的情况还好吗?”而林清源不对她的观点发表意见,而是问起了另一个当事人。


    “……”,刘元抿了抿嘴唇,“不太好,太医说,动了胎气,必须静养。”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偏向,但却不肯承认。


    “所以我才说她气性大嘛,竟然为了丈夫纳妾的事,连肚子里孩子的安危都不顾了,怎么能算称职的母亲呢?”


    “前些日子我带着启儿去看她,想安慰安慰来着,谁知道我就走开了一会儿,启儿就哭的那么厉害。”


    “她说是启儿冲撞了她,一时气急才说了孩子两句,谁知道这么没出息,就哭成这样。”


    “可启儿在我身边的时候,乖的不得了,又怎么可能会故意冲撞她?依我看,一定是她欺负了启儿!”最后这件事才是重点,也是她怨念的来源。


    “……”,林清源听到这儿,也觉得很是为难。


    他自是知道妻子在乎小刘启,毕竟,这孩子自小就养在她膝下,而窦漪房这个亲生母亲反而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孩子,更不要说如何亲近了。


    这生母养母之间,本来就有隔阂,再加上现在窦漪房对小刘启这种堪称迁怒的态度,也难怪刘元在这件事不想帮她,而是一味的偏向刘盈了。


    “所以盈儿派人来找我,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应该是的。”刘元也点了点头。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林清源这是在问她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去开导开导盈儿,让他不要太内疚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


    “还有,如果他问你该怎么处理,我希望你不要掺和进去。”


    “这本来就是他们夫妻的事,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的。”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这个道理了,先生,你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了吧。”


    她说这些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不希望林清源帮忙化解刘盈和窦漪房之间的矛盾,可见为了小刘启,她已经怨上窦漪房了。


    “好了,这件事我自会处置,待会儿你去看看嫣儿,顺便劝劝她吧。”林清源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转移了话题。


    “嫣儿怎么了?”涉及到女儿,刘元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这次代国之行,我们在边境遇到了匈奴的两个王子,嫣儿似乎对其中一个……”,林清源斟酌着,“有点上心。”


    “我是想让你劝劝她,别胡思乱想。”他委婉的表达了女儿可能的想法,并让她去阻止。


    “先生,你该不是想说嫣儿看上那什么匈奴王子了吧。”刘元觉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管是不是,你都要打消她的念头。”林清源明确一点。


    “这是自然的。”涉及到女儿的终身大事,刘元绝对和他保持统一战线。


    不惜一切代价,留住女儿在身边。


    就这样,他们暂时达成了一致,刘元去寻小嫣然,而林清源也去往宣室殿。


    与此同时,他回来的消息,也早就传到了窦漪房耳朵里,或者说,她一直都在等着他回来。


    她有好多委屈想要跟他诉说,甚至难得上了妆,换了衣服,想去见见他,可还没出椒房殿的大门,就被窦长君堵了回来。


    作为替她干过丢脑袋的事儿的亲哥哥,窦长君只看她这样子一眼,那就知道她要去找谁。


    “妹妹,咱消停点行吗?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陛下的皇后,肚子里还怀着皇子呢,能不能别老盯着先生啊。”


    “你就是再怎么眼馋,那他也不是你的啊。”


    “前些日子你和鲁元公主已经闹的很不愉快,要是这个时候再让她察觉到一丝半点的不对劲,那我们窦家上下,还活不活了啊。”


    窦长君是苦口婆心的劝啊,其实他也是无奈的很,摊上这么个拎不清的妹妹,成天想着大姑姐的男人,你说这叫怎么回事啊。


    “我消停点?那你怎么不让陛下消停啊,要不是他背着我跟宫女鬼混,我会气的动了胎气,在床上一躺就是几个月吗?”窦漪房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什么叫鬼混?陛下是皇帝,皇帝有几个妃子那多正常啊,那乡下有钱的地主都还有两个小妾呢,怎么到你这儿就这么过不去啊。”


    “再说了,陛下不是都跟你赔礼道歉了吗?他是酒后失态了,又不是故意的,你看你老是抓着不放干什么?这万一真惹恼了陛下,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啊。”


    窦长君是典型的男人主权思想,丝毫不觉得刘盈纳妾有什么不对,反而理解不了自家妹妹的矫情行为。


    在窦长君眼里,窦漪房是皇后,儿女俱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任谁看了不得说她好福气?


    如何就能为了一个不值当的宫女的事,跟当皇帝的丈夫闹的这么僵呢?


    他是真的理解不了,可窦漪房也理解不了他。


    毕竟,她是自小跟在林清源身边长大的,接受的是对婚姻的忠贞不二的思想。


    可刘盈非在她怀着孩子的时候干这种事,还让她撞见,她实在是没法接受。


    更别提,刘元这个所谓的大姑姐,在这个过程中,不仅没有安慰她这个苦主,还话里话外的劝她大度了。


    在窦漪房看来,刘元不仅抢走了自己的长子,还把孩子教的跟她这个生母离了心,更是占据着她喜欢的人的妻子的名分,过着一夫一妻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而她呢,却要忍受着刘盈的不忠,还要被双标的刘元这么对待,她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忍住没有和对方彻底撕破脸,已经是非常有涵养了。


    兄妹两个因为各自观念不同而导致对这件事的看法也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所以一直没取得和解。


    但窦长君也不放弃,几乎是天天来游说,当然,前些日子口气没这么强烈,今儿个他是看自家妹子好多了,这才敢多说两句的。


    可窦漪房又怎么可能听他的?眼看哥哥不让她去找林清源,干脆她就命令他,让他一定想个办法让两人见一面,否则后果自负。


    “……”,窦长君虽然不是第一次替她约林清源了,可没有一次,妹妹像今天这样,油盐不进,一点也说不通的样子,简直让他心塞到要命。


    但最后,他还是屈服了,不得不说,窦漪房的威胁虽然老套,但是很好用。


    等窦长君认命的帮她去办事了之后,窦漪房又派人去找来了窦少君。


    比起长兄,还是这个受她资助培养起来的小弟更拥护自己,所以她打算让小弟跟林清源搭上线,日后在朝堂上也能有人帮衬,最重要的,是成为她的依靠。


    第224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小嫣然起来没多久,就有宫女上来侍候她,穿衣洗漱梳头打扮等等,刘元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女儿坐在梳妆台前摆弄着一把匕首。


    宫女们见到她来了,忙行礼问安,刘元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下,自己则拿起梳子站在女儿身后,为她梳头发。


    “娘亲,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小嫣然回头看她。


    “我想你了呗,想我的宝贝女儿,出去这么久,连封信都不写,是不是已经被外头的花花世界迷了眼,把为娘的都忘了啊。”刘元一边给她梳理头发,一边笑着跟她说话。


    “怎么会呢?女儿最喜欢娘亲了,谁也比不过。”小嫣然撒娇道。


    “是吗?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这回来两天了,一直不放下,这会儿跟我说话都还握着,可见是觉得它比为娘的重要,是不是?”


    刘元手上不停,继续为她编发梳头,嘴上也不停,顺势就把话题引到了她手里的匕首之上。


    “这个啊,不过是朋友之间互赠的礼物罢了,算不得什么,爹爹也是知道的。”


    小嫣然下意识的想把匕首藏起来,可又想着已经过了明面也无妨,不过到底心里有些发虚,以至于最后搬出了林清源的话做挡箭牌的。


    “朋友?可是跟你周哥哥那样的朋友吗?”刘元这话问的隐含着深意,但小嫣然没听出,反而脱口而出一句大实话。


    “那怎么能一样?周哥哥是哥哥,可这匕首的主人,这匕首的主人……”,只是还没说完,她就回过神来,讪讪的怎么也讲不出下半句。


    “可这匕首的主人在你心里不一般是不是?”虽然是反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嫣儿,边境发生的事,我已经听你爹爹简单说了,无论如何,你和那个什么匈奴王子是不可能再有交集的,明白吗?”刘元皱着眉头道。


    “娘亲,你都说到哪儿去了?我跟稽粥王子能有什么交集啊,人家不过就是送我一份礼物赔罪而已,哪里就有别的意思了?”小嫣然脸一红,顿时又羞又恼的反驳道。


    “他没别的意思,那你呢?难道就没旁的想头?”刘元对此保持怀疑。


    “我……我能有什么想头?”小嫣然嘴硬,但却扭过身子不看她,这是典型的口是心非的表现。


    “嫣儿,过了年,你十二岁的生辰就快到了,而我们大*汉的女儿家,十五岁便为及笄,可以议亲了。”


    “你知道娘亲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刘元见状,也不拐弯了,准备直接跟她摊牌。


    “知道。”小嫣然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和你爹爹的意思,都是希望你留在身边,而不是远嫁草原,和什么匈奴王子结为夫妻,明白吗?”刘元严肃道。


    “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他很好看而已。”小嫣然辩解道。


    “你现在觉得他好看,又日日拿着他送的东西,那他的影子在你心里只会越发清晰,令你不能自拔,并不自觉的对其进行美化。”


    “可事实上,他到底是个什么人,适不适合成亲过日子,这一切,你都一无所知。”刘元一针见血,指出这里面潜在的隐患。


    “还有,那个匈奴王子比你大七八岁呢,按你爹爹的说法,这得有多大代沟啊。”她试图一次性打破女儿所有的幻想滤镜。


    “可娘亲,你和爹爹,不也差七岁吗?”小嫣然却直接反将一军。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我和你爹爹在成亲之前已经认识七八年了,有感情基础,还清楚对方的性格喜好,所以婚后非常幸福。”


    “但你和这个匈奴王子,充其量就是见了一面,只知道他长得不错,或许在你面前还彬彬有礼,但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不是装的呢?”


    “还有啊,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草原上,过得是栉风沐雨,放马牧羊的苦日子。”


    “可你呢,是我和你爹爹的掌上明珠,大汉金尊玉贵的小翁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哪怕你就是要星星月亮,你爹爹没办法了,他也会创造办法,给你摘下来。”


    “你要是真嫁去草原,能受得了吗?”刘元讲的也算很实际了。


    而且婚姻确实不同于爱情,这真实的在一起生活和两人初见的美好印象,那也是大不相同的,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娘亲,你这都说的哪儿跟哪儿啊,我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他好看而已。”小嫣然被她这样直白的剖析弄得心情不佳。


    可说实在的,她也很矛盾,不知道自己这种状态算怎么回事,所以只能再次表示没有这方面的想头,纯粹是被对方的高颜值迷了眼,一时想入非非罢了。


    “行了,为娘我啊,也不管你是真没想那么多,还是假没想那么多,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好好琢磨琢磨吧。”


    刘元只看一眼就知道自家这宝贝女儿陷入纠结了,她也不逼她当下表态,而是善解人意的要她自己想一想。


    毕竟,别人说再多,也不如她自己想通了效果好。


    “知道了。”果不其然,小嫣然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边母女两个的谈话还算顺畅,而林清源和刘盈那边,就没这么顺利了。


    刘盈一早就屏退了左右,现如今这宣室殿的内室里,就他们两个。


    案台上摆着酒菜,可谁也没动筷子,刘盈更是只一个劲儿灌酒,林清源呢,也没阻止他喝,而是静静的倾听着他的抱怨。


    “我犯错了,可我已经认了啊,我还给她赔礼道歉,我就差给她跪下了,可这么久了,她还不让我进椒房殿,每每去了,都要把我赶出来。”


    “我这皇帝当的,可真够窝囊的。”刘盈越说越气,抬手就干了一杯酒,接着还想往酒爵里倒。


    “你认错了,那你改了吗?你处置那个宫女了吗?查没查清楚到底是你的错,还是对方故意魅惑啊。”林清源这次,总算伸手拦住了他,并指出了此次事件的症结点。


    “这……”,刘盈听到这儿,面露难色。


    “我总想着谁也不能拿这个作假吧,更何况,我是男人,那要是完事了就把责任往女方身上一推,自己撇了个干净,那我成什么人了?”


    说到底,他这还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算计,只觉得睡了人家,那就得负责,就算不负责,也不应该倒打一耙。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这事儿就一直拖着没处理,可他越是不处理,窦漪房那儿自然不觉得他是诚心认错,也就不可能会原谅他。


    他是当局者迷,可林清源却是旁观者清,他也没评价他做的对不对,只掐住了重点问他。


    “那在你心里,是这个宫女重要,还是漪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她们母子重要了,我也不是不为她们着想,我几次三番的上门致歉,伏低做小的哄她,可是都被三推四推的推了出来。”


    “不管我怎么说,她就是不原谅我,那我能怎么办啊?”刘盈也是无奈的很。


    “谁让你只是嘴上说,但却不行动呢?”林清源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就觉得无语的很,“漪房这是对你有心结。”


    “那心结怎么解啊。”刘盈听到这儿,忙求教道。


    “既然是心结,那自然是难解,更别提,还是这样让她觉得难堪的事了,你总得给她一段适应的时间,以后慢慢的,说不定就好了。”林清源斟酌一番后,如此提议道。


    “适应,适应,她要适应,那我不是还得睡在宣室殿?”刘盈情感上能理解,但又觉得现实接受不能。


    “怎么?你还想让人给你红袖添香是吧。”林清源听到这儿,半是玩笑的打趣了一句。


    “还红袖添香呢,就这一回,差点给我把命填进去,不来了,再也不来了。”刘盈连连摆手,可见是对先前的‘艳福’消受不起了。


    “你既然觉得愧疚,那就该早做准备,至少该表个态,也好让漪房感受到你的诚意,或者找人去开解开解她。”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这两口子吵架,哪有隔夜仇呢?”林清源安慰道。


    “你以为我没找姐姐去开解她啊,”提起这个刘盈就更上火了,“结果呢,不仅我和她的心结没解开,姐姐和她也快打起来了。”


    “为了启儿吧。”不用他说,林清源就猜到了。


    “谁说不是啊,以前我只羡慕我这个儿子,有两个娘一块疼他,这会儿,我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刘盈抬手捏了捏眉心,可见是被这鸡飞狗跳的家里事弄得筋疲力尽了。


    “先生,要不,你去见见漪房,开解开解她吧。”可他一抬眼看到了林清源,竟是突然开口道。


    “你看啊,她怀着孩子呢,老是这么置气,身体哪能吃得消啊?还是早些开解开解的好。”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先生,你要是去游说,她肯定听得进去,你觉得怎么样?”末了,刘盈还没忘了礼貌的询问一下对方的想法。


    “……”,林清源很想说,这主意一点也不怎么样,可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再想想如今的现状,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最后也只能点了点头。


    “我只能说去试试,但结果如何,我可保证不了啊。”不过,林清源也没把话说的那么满,而是秉承着尽力的态度。


    “试试就好,试试就好。”刘盈见他答应,当即高兴的什么似的。


    “那我改日找个时间,带启儿一起去探望漪房吧,到底是她亲生的骨肉,母子之间,也不好有什么隔阂的。”


    话虽如此,但林清源决定带上小刘启更多的原因,还是为了避嫌,毕竟,窦漪房对自己心思不纯,他还是知道的。


    “先生说的是。”刘盈不知内情,只点头附和道。


    就这样,两人就此暂时达成了一致。


    第225章


    我无法评判精神出轨和身体出轨,到底哪个更严重。


    窦长君还不知道刘盈的主意,以至于他亲自找到了林清源,试图说服他去看看窦漪房。


    而林清源见到窦长君的那一刻,就知道他的来意的,所以不等他开口,便下了逐客令。


    “过几日,我会带着启儿一起去看看漪房,如果没别的事,就请自便吧。”林清源的语气很客气,但其中的疏离也很明显。


    “既然先生心中有数,那我也就不多说了。”窦长君闻言,行了一礼后,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之前做的许多事都恶了对方,人家心里不舒服也正常,所以他听着这冷言冷语,也不觉得什么,反正他脸皮厚,只要达成目的就好。


    至于小刘启会和林清源一起来,这事儿也好解决,届时只要找个理由,把孩子抱走就行了。


    而这件事,林清源瞒不过刘元,索性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是刘盈拜托他的,他就照实说了。


    刘元当然不愿意,可这是她亲弟弟求的,她也没办法,更何况她也并不是什么坏了心的女人,只盼着家里鸡飞狗跳才畅快。


    说到底,若非前些日子窦漪房苛待了启儿,她也不至于这般怨她。


    林清源正是知道妻子的脾气,所以才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讲着‘家和万事兴’,这到底还是说动了刘元,允他带着小刘启去劝劝窦漪房。


    搞定了妻子这边,林清源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没过几天,他就带着小刘启去了椒房殿,可这孩子到门口了,却怯生生。


    林清源正想哄哄孩子,让他听话,可窦长君就凑了过来,顺手把小刘启抱起来,言说要带他去玩耍。


    而小刘启呢,也是欣然答应,可见这孩子是有多不想见窦漪房。


    孩子这个反应,也难免让林清源怀疑,是不是窦漪房真的做了什么。


    可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窦长君又一个劲儿的催他快进去,还说窦少君也在,林清源也就暂时放下了疑惑,进了椒房殿。


    他才进了门,刚转过屏风,窦漪房就突然出来拉住了他的手。


    “别这样,让人看见了怎么得了?”吓得林清源赶紧甩开了她,并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不会的,我都安排好了,根本没人。”窦漪房眼看吓到他了,赶紧安抚道。


    “不是说少君在吗?他人呢?”她这么一说,林清源心里更忐忑了。


    “他在书房,我让他一会儿再过来,先生,别管别人了,我们……”,窦漪房说着话就还想去拉他的手。


    “皇后娘娘!”林清源让她的动作惊的再次后退了一步,并唤了一声这个,意在提醒她身份有别,不要失态。


    “先生这是做什么?难道出去了几个月,连自家人都要生分了不成?”窦漪房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情愿,但她不肯放弃,假装听不懂。


    “今日原是盈儿让我来开解娘娘,现下看来,娘娘安康的很,该是不需要的,既如此,那我就告退了。”


    林清源也不惯着她,只用两个称呼,便点出了她今日行为的不妥,且并不如何斥责,而是抬脚就要走。


    “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窦漪房见状果然急了,立刻服软。


    “我确实生气,也确实需要开解,这样行了吧。”


    “你不就是来当他的说客吗?如今什么都没说就回去,难道不怕他怪你吗?”她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竟是十分尖锐的反问道。


    “谁说我是来当说客?就不能是我自己想来看看你吗?”林清源却依旧平静。


    “早些时候我问过淳于意,他说你动了胎气,需要静养,如今虽好些,可也是需要喝药调理,这样才更稳妥。”


    “今日你喝了吗?身体怎么样?”他直接把话头转到了别处,并真切的关心起她来。


    “还没,他开的药苦的很,我喝不下。”他这般情真意切,倒叫窦漪房不好意思起来。


    “先生里面坐吧,我们说说话。”她忙收了满身尖刺,真诚的招呼起他来。


    “好。”这一次,林清源没有拒绝。


    于是片刻后,他们心平气和的坐了下来。


    “先生今日既然来了,想必也听说最近宫里发生的事儿了吧。”依旧是窦漪房先开口。


    “不错,我都听说了。”林清源点了点头,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俗话说,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如今他背着我干出这种丑事,叫我如何能原谅他?”提起这个,窦漪房就气的什么似的。


    “可这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吗?”林清源放下茶盏。


    “什么就过去了?这不都搁那儿了吗?他一直拖着没处置那个宫女,不就是存心气我,给我没脸吗?”窦漪房连珠带炮,可见是动了真怒。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把处置权给了你?”林清源则从别的角度考虑了一下。


    “把处置权给了我?哼,那也一定没安好心。”窦漪房嗤之以鼻。


    “这几个月,先生你出门去了,所以不知道,自从出了国孝,前朝的大臣们一直撺掇着陛下选妃。”


    “如今他宠幸了一个宫女,却交由我来处置,但凡我亏待对方一点,前朝指不定会传出多少闲言碎语,说我善妒霸道不能容人呢。”


    “可这明明就是他的错,如何到头了,却要叫我把这口气咽下去?我不服!死也不服!”


    “当初求娶我的时候,他说着什么山盟海誓,白头到老,可如今我还没有红颜不在呢,他就想着要纳小的,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退一万步,就算我肯吃这个亏,为着我的孩子们,那也不能!”


    ……


    她说来说去,中心思想就一个,她没错,从头到尾,都怪刘盈。


    “先生,你觉得呢?”但最后,她还是问他的意见了,甚至很期盼他支持自己。


    “我不知道。”可谁料林清源却摇了摇头。


    “因为我实在没法评判,在一段婚姻里,精神出轨和身体出轨,到底哪个更严重。”他一语双关道。


    “……”,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他这话的含义,但里头的意思大致窦漪房还是懂的,这不就是在说她自己和刘盈吗?


    说真的,他们两个谁也不是全然忠诚于对方,只不过背叛的方式不同而已,所以林清源才会说,他没办法判断到底谁对谁错。


    更是变相在表明他自己的态度,暗示窦漪房不要再对他有什么别的想头了,不然这跟刘盈如今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而听他说这话,窦漪房莫名就感觉自己突然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输。


    “可当初,我也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啊。”她现在只能拿这个为自己辩解了。


    “但你在婚后,难道就没有做过对不起盈儿的事吗?非要我提醒你,启儿出生前的上巳节你做了什么吗?”林清源见她嘴硬,只能下狠手,猛戳她的痛点,意在压住她。


    “……”,而这招也果然有用,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我那不是……那不是也没做成吗?”窦漪房继续为自己辩解,但声音已然小了很多,眼神也有些飘忽,不敢去看他。


    毕竟,当初那件事,是她处心积虑算计了林清源,可阴差阳错的却没成,还被他告知已经怀上了小刘启,这才成了今天的局面。


    也就是说,她做过的事,其实并不比刘盈做的这件性质好到哪儿去,某种程度上,甚至更过分。


    因为至少,刘盈是坦诚的,并没有隐瞒,还积极认错了,可窦漪房,却从来不敢,也不会告诉刘盈,她心里有别人。


    当然,林清源也不会说出来,毕竟,这件事也牵扯到了他自己。


    虽说他清楚,自己和窦漪房并没有任何不清白的地方,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加上利益使然和亲戚关系,才维持住了现在的关系。


    可这好说不好听啊,到底他们的家庭情况复杂的很,也实在不能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而今他当着窦漪房的面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平息前些时候的纷纷扰扰,好让大家把日子继续过下去。


    “不管成不成的,错了就是错了,抵赖不得,一如盈儿做的这件事,是掩盖不了的。”


    “漪房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常常觉得这世界是非黑即白的。”


    “可后来渐渐的我就发现,它更多的是处于一种黑白之间的灰色,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绝对的正确或者错误之分。”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问心无愧,使得自己和大家的生活变得有序而不混乱,幸福但未必美满,也就是了。”


    “凡事太过苛求,反而不会得到想要的,甚至连现有的,都可能会失去。”林清源再接再厉的劝说道。


    “那现在,你想让我怎么做?”窦漪房沉默了一会儿后,看向他问道。


    “不是我想让你怎么做,而是你自己选择该怎么做。”


    “是要我帮你息事宁人,摆平此事,还是继续僵持,两败俱伤,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都由你自己做主。”林清源摇了摇头,又把主动权还给了她。


    “如果我选前者,先生会偏袒我吗?”窦漪房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我何曾亏待过你?”但林清源却不答反问。


    “是了,先生从来没有亏待过我。”窦漪房听到这儿,心下安定了许多。


    至少他是讲理的,而刘盈干得这件事,很明显,她是占理的那一方,那么林清源就算不偏袒她,也绝不会亏待,而这对她就是有利的局面。


    “那除了这件事拜托先生外,我还想让少君入太学进修,烦请先生帮忙。”窦漪房在跳出感情桎梏后,还是很理智且聪慧的。


    “应该的,少君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给他一个太学的名额也不是什么难事。”林清源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就这样,两人达成了一致,这场家族内部的风波总算要过去了。


    第226章


    你觉得陛下会把拥有母仪天下命格的小翁主嫁到别家去吗?


    最后那个宫女,林清源还是说动了刘盈和窦漪房,让他们把人交给了刘元处置,到底是宫闱私事,还是由家里的女眷料理最为稳妥。


    而刘元呢,虽然不情愿收拾烂摊子,可碍着丈夫亲自开了口,又是自己弟弟搞出来的破事,她也只能认命的拾掇。


    终于,赶在十月年节的时候,宫里再度恢复了歌舞升平,帝后和谐的气氛,似乎是为了给窦漪房做脸,也是为了彰显诚意,刘盈在每个场合都和她出双入对。


    那些宴请的朝臣和宗亲贵族们看到这场景,也都知道了刘盈的打算,并暂时歇了那些别的小心思,转而称赞起帝后恩爱,大汉之福来。


    当然了,他们少不得背后说上两声陛下惧内什么的,可碍着窦漪房是正宫皇后,长子又被立为太子,如今还身怀有孕,也实在没人敢得罪。


    只好对此闭口不言,并转而说起鲁元长公主的霸道来,毕竟,这事儿最后是她处置的。


    年节宴会上,席间觥筹交错,轻歌曼舞,尽显喜庆欢乐,但刘元的心情却并不如何美妙,她总觉得底下那些命妇夫人们,都在背后蛐蛐自己。


    “怎么了?不舒服吗?”林清源察觉到妻子的情绪,借着倒酒的动作,凑近她轻声询问。


    “没有,只是想着,好人都让先生你做了,盈儿呢,也继续幸福着,唯有这坏事的锅啊,却要我来背。”


    “还有那些贵妇宗室女们,她们一定把我当成今天的下酒菜了吧,不然怎么频频望向这里,还窃窃私语的?”她前半句说没有,后半句,却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她们那是嫉妒,嫉妒你完全的拥有丈夫和兄弟的偏爱,而她们自己却没有。”林清源并不急着解释,反而从另一个特殊的角度阐述了此事。


    “元儿,你会因为自己过得太幸福被人嫉妒而烦恼吗?”林清源轻声调侃着。


    “如果是这样的烦恼的话,那还真是奢侈的烦恼啊。”刘元被他逗笑了。


    “是甜蜜的烦恼才对。”林清源把手中的酒递了过去。


    “行吧。”刘元到底还是被哄好了,伸手接了酒,并跟他互敬了一杯。


    而他们的互动就算再怎么说不大,可到底是在宴会上,因着之前那个宫女的事,关注鲁元长公主的人可不少。


    特别是那些贵妇们,本来还能用鲁元长公主霸道不容人,日子未必过得好说嘴,可如今看到人家夫妻这般恩爱,突然就感觉自己的怎么那么失败呢?


    简而言之,就是她们酸了,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因为刘元的人生,根本就是她们无法复制的。


    她是汉高祖和吕太后的长女,天生的嫡公主,当今陛下又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连后宫都交给她打理,而不是由皇后窦漪房掌管,这也就意味着,她有绝对的权力在手。


    除此之外,她还天生丽质,又嫁的如意郎君,丈夫不仅生的俊美,在政事上也很有建树。


    特别是科举制度的实施和土豆红薯的播种,让林清源一直很受百姓们的爱戴,在民间的名声简直好的不得了。


    最最重要的,林清源不仅没有任何妾室,也从来不曾沾花惹草,一直守着刘元这个妻子,十数年如一日的爱重她。


    就不看别的,只看这钟情于一人的婚姻,那就是此时的大多数女子可望不可即的了。


    如果说他们的婚姻有什么缺憾的话,大概就是刘元没有生下一个儿子了,不过她的女儿小嫣然出生就自带祥瑞,生的乖巧又漂亮,也算是弥补了这一项短板。


    而且如今太子刘启养在刘元膝下,由她一手抚养,跟亲儿子也没什么区别,太子也很亲近她这个姑母兼养母,甚至比窦漪房更亲。


    这也就等于说,哪怕将来新君继位,刘元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么一想,众人瞬间就羡慕的不行,可羡慕也没用,这是人家天生的福气,她们啊,能做的就是好好奉承着,将来能沾沾光也说不定。


    思及此处,宴会上的贵妇们便摆正了态度,变得热情而友好不说,还频频敬酒,并夸赞起鲁元长公主来。


    “我说什么来着?她们是眼红你的好日子呢。”林清源眼看她们转变态度,借着喝酒用袖子遮挡的空隙,跟一旁的妻子说笑着。


    “眼红也没用,该是我的,那就是我的。”刘元抬了抬下巴,很是骄傲。


    “是是是,都是我们公主殿下的。”林清源也乐的哄她。


    “不过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声,”刘元顺势就低声道,“你让我劝嫣儿的事,我不知道成不成,这丫头一直也没给我个准信儿。”她有点担心。


    “没事,我们嫣儿还小呢,什么喜欢不喜欢,嫁人不嫁人的,还早着呢。”


    林清源闻言,用目光搜寻了一下小嫣然,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去到了刘盈身边敬酒撒娇,全然一副小孩子姿态,便放下了心,安抚了妻子几句。


    “不小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嫣儿的十二岁生辰,她也该懂事了,反正我这心里这几天一直不踏实,你可得多关注着点儿啊。”


    刘元是做母亲的,心思细腻些,这担忧的劲儿也大些,一涉及女儿的事,就不免多说两句。


    “那我找个时间跟留侯商量商量怎么解决汉匈联姻的事,至于嫣儿将来要嫁给谁,倒是不急。”林清源想了想后,这般回答道。


    “说的也是,还是先把嫣儿身上这个枷锁去了要紧。”


    “只要没了汉匈联姻的事,那到时候,无论是谁家的优秀儿郎,都得可着我们嫣儿先挑,再不用说选不出个四角俱全的。”刘元赞同的点了点头。


    “可不是?就是这个理儿了。”林清源也是这么打算的。


    就这样,他们对这件事,暂时达成了一致,待到年节过后,林清源便挑了一个雪后初晴的天气,带上礼品拜访了留侯张良。


    依旧是后院的一处房间,打开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梅花,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那般鲜艳,红的恰到好处,还有缕缕芳香传来。


    屋舍内,两人正在喝茶聊天,桌上的瓷瓶里也插着梅花,显得闲适且优雅,两人说着说着便提起了这次的边境之行,以及遇到匈奴王子的事。


    “其实小友你今天来,更多的是想跟我说说汉匈联姻的事吧。”留侯张良何许人也,只听他说了个开头,就猜到了后续。


    “要不说还得是留侯呢,这唯一让我操心的,也就只有这个了。”林清源也不瞒他。


    “当年这主意是我给你出的,本来是权宜之计,也怎么也没想到,匈奴人竟然还真的十来年未曾犯我大汉边境。”


    “看样子,他们是把这汉匈联姻的事看的很重,你想留住女儿在身边,恐怕是难的很啊。”张良摇了摇头。


    “要我说,也没那么难,等战事一起,这婚事自然也就退了。”林清源却比较乐观。


    “那万一要是开了战,他们还是不肯退婚,甚至拿悔婚做理由怎么办?”张良却提出了质疑,“届时压力就会给到我们这边了。”


    “那留侯的意思是?”林清源看他似乎有主意,也是虚心求教。


    “你还记得当年太后娘娘命人给小翁主占卜后,得出的那个卜言吗?”张良却不答反问。


    “记得,是母仪天下,怎么了?”林清源的右眼皮跳了跳,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要想母仪天下,那小翁主就必然要嫁给一国之君,成为皇后,如此卜言才算应验。”


    “按理说,汉匈联姻的对象是匈奴未来的大单于,称得上是一国之君,如若这桩婚事成了,也算对上了卜言。”


    “可要是你不欲将女儿嫁去草原,想把她留在身边,那么这女婿的人选,也就有且只有一个了。”张良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说的是如今的太子刘启。


    如果小嫣然跟刘启定了亲,那么不仅对上了当年的卜言,还有了绝对合适的理由拒绝汉匈联姻,若是操作的好,甚至可以避免两国开战。


    但是,林清源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因为,“可启儿和嫣儿差上八九岁啊,他们两个怎么能成为夫妻呢?”他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除了年龄的差距外,小刘启和小嫣然还是表姐弟,血缘关系很近,虽然古人不怎么在乎这个,但林清源却不能不在乎。


    毕竟,生物学说的清清楚楚,父母双方血缘越近,诞下的孩子得遗传病的可能就越大。


    就算不提这些实际原因,林清源也从未想让女儿当什么皇后。


    汉朝的皇后,大多都无子而终,被废的比比皆是,下场都不怎么好,他不想让女儿落到那个地步。


    “留侯,就不能解除了汉匈联姻后,我再给嫣儿挑一个别家的郎君做夫婿吗?”林清源不死心,继续问道。


    “那么你觉得,当今陛下会把拥有母仪天下命格的小翁主,嫁到别家去吗?”张良只用一个反问,就把这里面最关键的东西点破了。


    “……”,林清源不说话了。


    “你看好周亚夫是不是?”张良又问。


    “留侯,周家绝无可能会造反,我看好亚夫也只是因为……”,林清源试图为其辩解几句。


    “不管是因为什么,我猜陛下都不会冒这个险,哪怕有一丁点儿的可能,他都不会允许的。”张良却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且面上表情十分严肃。


    “……”,林清源听到这儿,沉默了。


    第227章


    先生,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亲上加亲的事啊。


    从张良那儿回来后,林清源就一直待在书房没出来,就连晚膳都没吃,叫人传话说让她们母女先用,他有点事要处理。


    小嫣然见怪不怪,爹爹很忙她也知道,所以乖乖的吃了饭后,回自己寝殿去了。


    而刘元却想的更多一些,特别是她知道丈夫今天出门去是为了什么的情况下。


    片刻后,刘元来到了书房,一进门就看到他正坐着出神,甚至专注到连她进来了都不知道。


    “先生?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刘元见状,把带来的食盒放到了桌上,并顺势坐到了他身旁,关切的询问着。


    “元儿,你说权力会让以往熟悉的人变得陌生吗?就好像,性情大变一样?”林清源却不答反问道。


    “怎么突然讲这样的话?”他没头没脑突然来一句这个,刘元当然有点懵。


    “可是留侯说了什么?扰的你心神不宁了吗?”她猜测道。


    “没什么,只是言谈间说了些朝堂的事,让我觉得有些头疼。”


    他不欲让妻子知道张良的推测,更不想在没有确定刘盈心意的情况下让她担忧,所以避重就轻,准备岔开这个话题。


    “原来是朝堂上的事啊,”刘元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也难怪,争权夺利本就是官场的常态。”


    “而我大汉立国时辰较短,朝堂上大多都是布衣卿相,这就好比穷人乍富,免不了会失了分寸,做出些越俎代庖的事来。”


    “不过说因为权力而变得陌生,甚至性情大变的,应该不至于吧。”刘元觉得朝堂上的老臣们跟自己记忆中的,好像没什么大变化。


    “那如果真的有人在拥有权力后,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呢?你觉得这种情况又该怎么解释呢?”林清源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


    “这也简单啊,据我猜测,应该有两种可能。”刘元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哪两种呢?”林清源追问道。


    “一种就是先生你从未真正了解过你口中这个所谓的熟人,对方也不是变了,而是本性如此,只不过以前隐藏的好,现在突然得了权力,骨子里的劣根性就掩盖不住了。”


    “而另一种嘛,就如先生猜测的那样,权力扭曲了这个人的本性。”


    “因为生杀予夺,大权在握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太美妙了。”


    “普通人很容易迷失在其中,分不清是非对错,而只以利害关系来衡量所有。”刘元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但林清源却并不满意,因为他遇到的情况,和这两种可能都不同,甚至更复杂。


    因为他和刘盈之间,*除了权力还有亲情,可他现在不确定哪个在刘盈的心中更重一些了。


    哪怕刘盈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也一样,他实在不知道在女儿未来的婚事上,到底能不能信任刘盈。


    毕竟,天生异象的存在,母仪天下的卜言,同时集中在了自己女儿身上,林清源真的不敢赌。


    而亲生骨肉的未来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恐怕他这个做父亲的,会后悔终生。


    所以林清源觉得,对于这件事,自己必须慎之又慎,最好能找机会探一下刘盈的心意。


    他正在思量着该如何试探对方的时候,刘元见他久久不回应,不禁出声呼唤他。


    “先生?先生?”


    “啊?怎么了?”她连声呼唤,林清源这才回神。


    “没怎么,我就是想问问,你想通了没有?”刘元说道。


    “还没,我觉得还得有一会儿。”林清源摇了摇头,如是道。


    “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别想了吧,这大晚上的,过度伤神可不好,还有,你也该吃点东西垫垫,不然一会儿怕是睡不着。”


    刘元一边关心他,一边打开了食盒,把里面的饭菜汤品都取出来,还亲手给他盛好送到他面前,催促他多少吃一点。


    “也罢,人是铁,饭是钢,耽误什么不能耽误吃饭,等吃饱了再想就是了。”林清源听她这么一说,心下暂时放松,接过碗筷吃了起来。


    刘元见状,以为他遇到的事并不大,也就没太在意。


    这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岂料第二日晨起就出了大事,原是出现了日食现象。


    如今正值年节期间,朝堂众臣都在休假,可碰上这种神秘的天文现象,也不得不提前上班,就连刘盈也要召开朝会商议。


    最后的结果一如既往,再次罢免了左右丞相,令他们谢罪于天下,幸好这次日食出现的时间不长,不然就不只是谢罪了,恐怕还得流血才行。


    好在没出什么大事,这次风波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但也随即产生了新问题,那就是新任丞相的人选。


    在正式任命之前,刘盈找来了林清源,在宣室殿和他商议谁比较合适。


    而林清源突然意识到,也许这正是一个好机会,于是他定了定神后,提出了两个人选。


    “先生的意思是,以周勃和陈平为左右丞相吗?”但刘盈听了,却惊讶的很。


    因为,“陈平也就罢了,他是文臣之属,政绩也算出众,之前还做过丞相的副手,如今正位,也在情理之中。”


    “可周勃是武将啊,还是太尉,选他做丞相,是否太过草率了?”刘盈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但林清源却有另外的说辞。


    “诶,此言差矣,谁说武将出身就做不得丞相了?”


    “你难道忘了樊哙,樊大将军了吗?当初他也是一等一的武将,可父皇还是任命他为左丞相了,执政多年,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啊。”林清源还提出了一个经典案例。


    “是没出什么问题,但也没什么建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樊哙对父皇的忠心,以及他不善文职工作,所以只能听从……”,刘盈说到这儿,突然反应过来了。


    “先生的意思是?”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用武将做丞相,那肯定是业务不熟练,不过没关系,我们正好给他配两个副手,至于副手的人选嘛,”林清源点到为止。


    “这样也好,皇权相权素来都是矛盾的,能设法削弱,总归对朕有好处。”刘盈若有所思。


    “那依先生看,让周勃任左丞相为好,还是右丞相为好呢?”他有点为难。


    “右丞相。”林清源也很痛快的给出了答案。


    “我大汉以左为尊,周勃的功绩也在陈平之上,按理说,该让他当左丞相的。”


    “可他毕竟是武将出身,如果一调职就是文臣之首,恐怕难以服众,倒不如让他做右丞相,这样既顾全了他的体面,也不至于让文臣们有太多怨怼。”


    “而且周勃一旦成为右丞相,那么太尉的职位就空了出来,全国的军事大权就算彻底落到了我们手里。”


    “你尽可以委任亲信担当此职位,进一步加强自己对朝堂的掌控。”他说的头头是道,分析的也很到位。


    “可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啊,到底周勃是父皇在时的老臣了,又是开国元老,朕这明升暗贬的,要是一个弄不好,恐怕名声就坏了吧。”


    刘盈其实非常心动,但他还有所顾虑,怕别人说他刻薄寡恩,但又频频看向林清源,那意思很明显了,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简单啊,你给周家格外施恩不就行了,比如说,给他家的儿郎们找一门好亲事,你觉得怎么样?”林清源兜了一个大圈子,总算来到了今天的重点。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朕记得,周勃有三个儿子,而如今成年的,也就只有大儿子周胜之了。”


    “可朕听说周胜之身体不好,长年累月的病着。”


    “这要是赐婚给他的话,万一弄巧成拙,促成一对怨侣,这施恩可就变成结仇了,得不偿失啊。”刘盈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可行。


    “那就给周勃的次子周亚夫赐婚如何?这些年他跟在我身边学习,很是上进,而且和嫣儿的关系也很好。”


    “他们两个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且知根知底,不然就趁此机会……”林清源的话还没说完,刘盈就打断了他。


    “先生,你要让朕赐婚给周亚夫,以此加恩周家,那朕没意见,可怎么能把嫣儿当礼物送出去呢?这不合适。”


    “再说了,嫣儿的婚事是何等的重要,怎么可以这么草率的就定下呢?”


    “我们做长辈的,应该认真为她考虑才是啊。”


    刘盈先是责怪林清源这个决定的仓促,随即又用别的理由回绝了此事。


    表面上看,他是为小嫣然着想,说要好好相看,细细挑选,可林清源却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根本就不愿意把小嫣然嫁给周亚夫的,或者说,是不愿意把她嫁给除刘氏儿郎外的任何人的。


    不管周亚夫还是什么别家的儿郎有多优秀,恐怕刘盈都不会允许的,但林清源不死心,还抱着一丝希望。


    “如果嫣儿不嫁亚夫,那你觉得,她该嫁给谁呢?”他几乎是直言相问了。


    “先生,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和你说过的亲上加亲的事啊。”刘盈变换了自称,且语气也亲热了不少,而他的这句话,也几乎验证了林清源的猜测。


    “依我看,嫣儿嫁给谁都是委屈,倒不如嫁给启儿,我们两家也真正的亲如一家,你觉得如何?”而刘盈接下来的说辞,也完全证实了这一点。


    他看起来兴致勃勃的很,可林清源的心却仿佛沉入了谷底,张良之前的提醒,在这一刻,全然变成了真的。


    第228章


    如果让你在稽粥王子和启儿之间选一个做夫君,你选谁?


    “先生,这成不成的,你吱个声啊。”见他长久的不回应,刘盈也有点着急了。


    “你让我吱声,我吱哪门子的声呢?”林清源却不答反问道。


    “当然是亲上加亲,让嫣儿嫁给启儿的事啊。”刘盈今天居然出奇的有耐心。


    “那盈儿,你可还曾记得,启儿如今多大了吗?”林清源眼看他装傻,也只得叹了一口气道。


    “是……是小了点,不过没关系,这小孩子嘛,就跟那地里的秧苗一样,见风就长,启儿很快就大了。”


    刘盈仿佛才想起自己的儿子如今不过四岁,但他还是厚着脸皮把话圆了回来。


    “再说,这小也有小的好处啊,先生想要个什么样的女婿,大可以现在就开始培养,到时候这知根知底,又是血脉至亲的,岂不比外头的什么毛头小子强得多吗?”


    说着说着,刘盈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的不得了。


    “先生,你觉得怎么样?”末了,他还去问他呢。


    “你这是在询问我的看法呢,还是在通知我最后的结果呢?”林清源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先生,咱们这不是在商量嘛,你弄得这么严肃做什么?”刘盈察觉到他话里的情绪不佳,立刻转圜了一句。


    “好,既然你说商量,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听到这儿,林清源就知道,这事儿是避无可避了。


    “启儿是你的亲儿子,又是我和元儿的侄子,还长在我们膝下,我对这孩子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和嫣儿的年纪,差的确实太多。”


    “还有就是,嫣儿如今已经快十二了,这孩子向来有主见的很,若是我不经她同意就擅自替她应下这门婚事,我只怕她是不会乐意的。”


    为了不跟他闹僵了,也为了顾全双方的脸面,林清源没说小刘启的任何不好,也不提自己不愿嫁女,而只拿女儿的脾气说事,意在委婉的回绝。


    “嫣儿的脾气是大了点,可这终身大事又哪儿能都由着她啊,先贤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结亲正理啊。”刘盈为了说服他,竟然把世俗规矩都搬了出来。


    “是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盈儿,你若是真的赞同这个所谓的正理,那么现在你的皇后就不会是漪房了。”


    林清源听到这儿就知道,对方这是不定下来誓不罢休了,可他又绝对不愿意答应。


    没法子,他只能提起了过往旧事,以猛戳刘盈痛处的方式来提醒对方,当年是何等的不守规矩才挣来了如今的幸福生活。


    “……”,而听到这儿的刘盈也觉得很是尴尬,毕竟,他心里也是不认同这个的,刚才提起来,也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把婚事定下来而已。


    “先生,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母后提议,让我和嫣儿……”,刘盈似乎也不愿意提起那桩让他激烈反抗过的荒唐婚事,于是说到一半就立刻越了过去。


    “那是母后昏了头了,可现在启儿和嫣儿,是最般配不过的啊,除了年纪差了点,其他的,那都没的说啊。”他不死心,依旧试图游说林清源答应。


    “再说了,这夫妻之间差上几岁也不算什么大事,先生你和姐姐,不就是如此吗?”他还拿林清源和刘元的婚姻举例子呢。


    “可丈夫比妻子大许多,与妻子比丈夫大许多,那能一样吗?”林清源也不说他的提议好不好,而只是轻声反问了一句。


    刘盈自欺欺人,但林清源却不能任由他如此,更不能在此事上后退一步,否则极有可能会毁了女儿的一辈子,所以才有上面的反问。


    “……”,刘盈听到这儿,脸色也有些难看。


    “好了,盈儿,两个孩子还小呢,我们没必要这么快谈婚论嫁,还是说说如何加恩于周家吧。”林清源见状,立刻岔开了话题,显然是不欲跟他在这件事上起冲突了。


    “那如果朕说,朕想给周亚夫赐婚一位宗室女,以此来加恩于周家,先生也会答应吗?”刘盈却冷不丁的突然来了一句这个。


    “可以,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林清源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尽管他很看好周亚夫,但也不是非他不可,天底下的好儿郎那么多,他就不信找不到更适合女儿的。


    也因此,他实在没必要为了周亚夫跟刘盈硬扛上。


    更别提,刘盈刚才那话,分明就是在试探他是否真的看中周亚夫做女婿,如果他回答不同意,恐怕不是救人,而是会置周亚夫和周家于险境。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刘盈听他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周亚夫,脸色瞬间也好了许多。


    “先生,你看这事儿弄的,本来说朝政,这讲着讲着到了儿女婚事上了,也是偏题了啊。”


    “你说的也对,两个孩子还小呢,不着急,不着急。”


    “那我们就再说说如何加恩给周家的事吧。”刘盈开始自己给自己打圆场了。


    “陛下刚才不是还说,打算给周亚夫赐婚吗?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又反悔了?”而林清源也不拆穿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反问道。


    “也不是反悔,就是想着,这长幼有序,若是越过周勃的长子,直接给他的次子赐婚,恐怕也说不过去。”刘盈摆了摆手,解释了一下。


    “那陛下是打算给周胜之赐婚了?”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没错,不过周胜之的身体不好,朕可得找一个温柔贤惠的宗室女嫁过去,这样才算是加恩于周家啊。”


    为了稳住周勃,刘盈这会儿也不嫌弃周胜之是个病秧子了,再说了,反正不是他的女儿嫁给周胜之,所以也就没那么舍不得。


    左右刘家的宗室女多的是,从中挑一个性子柔和的,嫁出去给周家就是了。


    而林清源也无意阻止刘盈,说白了,就是没必要,连周亚夫这个一直看好的女婿人选,他都能毫不犹豫的舍弃掉,更不用说不熟悉的周胜之了。


    不过刘盈的这个举动却也让林清源想起了史书上的一桩事。


    如果按照既定轨迹,这个周胜之迎娶的应该是汉文帝刘恒的公主,可现在刘恒英年早逝,还是以代王的身份下葬的,那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女儿嫁给周胜之。


    而如今刘盈唯一的女儿馆陶公主还年幼的很,绝无可能下嫁周胜之这个病秧子,可周家又不能不拉拢安抚,那么嫁一位宗室女,就是必然的了。


    刘盈不知道,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林清源就想了这么多,他只觉得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他,这让他心情不错。


    只是刚才提及的儿女婚事,亲上加亲的提议没成,让他有些失望,诚然他有私心在里头,可也确实是觉得这是天作之合,除去年龄的差距,再没什么不足的地方。


    不过刘盈也清楚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就容易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亲上加亲的事了,两人就丞相人选的问题达成一致后,便又说了些其他的琐碎小事,不多时,林清源便离开了宣室殿,回到了鸿台。


    彼时,刘元并不在寝殿,她去书房处理宫务了,而小嫣然刚哄睡了小刘启,带着自己的小狼踏雪正要出去玩,就在门口和林清源撞了个正着。


    问过刘元和小刘启的情况,确定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打扰自己后,林清源果断决定和女儿单独谈谈。


    “爹爹,这是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这么严肃做什么?”小嫣然不明白,但很懂事,还倒了杯茶给他。


    “没什么,只是爹爹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林清源接了茶盏,但却没喝,顺手撂在了一旁。


    “什么事啊?”见他这样,小嫣然也有些好奇。


    “嫣儿,如果爹爹让你在稽粥王子和启儿之间选一个做夫君,你会选谁呢?”林清源思虑再三,还是打了个直球。


    “选夫君?”小嫣然简直不能理解,“爹爹,你不是不愿意让我嫁到草原去吗?”


    “至于启儿,他是我弟弟啊,如今才四岁,他做我的夫君?这怎么想也……”,她甚至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你不用管别的,你就只告诉爹爹,如果真让你选一个,你选谁?”林清源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在意可行性,只问她要一个结果。


    “那还用说?我当然选稽粥王子了,至少他现在足岁,能做我夫君。”小嫣然没有明显的偏向,而是就事论事道。


    “那好,爹爹知道了。”听到女儿的回答,林清源心里就有数了。


    “行了,没事了,你带踏雪去玩吧。”他摸了摸女儿的头,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这就行了?行什么了?”小嫣然一头雾水。


    “总而言之,你放心吧,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个四角俱全的夫君的。”林清源郑重许诺道。


    “诶呀,好端端的,爹爹提这个做什么?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出去玩。”小嫣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转身带着小白狼跑了出去。


    而林清源则站在原地望着女儿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29章


    汉人重诺,女子重情,就算他要反悔,那小翁主也未必肯吧。


    就在林清源为着女儿的未来而忧心忡忡的时候,远在北方的匈奴王庭中,也正在就汉匈联姻之事讨论着。


    虽说匈奴人比不得汉人精巧,会各种手艺,但他们却足够强悍,也更知道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


    加之西域各国以及杂胡蛮夷每年的上贡,匈奴最精锐的十二个部族的日子还是好过的很,而匈奴王族们,更是享受着最高的待遇。


    外头风雪交加,可王账之内却温暖如春,还有烤肉和马奶酒的香气萦绕。


    不过不同的是,今天并没有其他匈奴贵族们那豪爽粗犷的笑声,反而呈现一种莫名的安静。


    原来今天只是召开的家族聚会,且只有匈奴王族的嫡系在,也就是说,现在王账里,只有三个人。


    冒顿大单于坐在上首处,稽粥王子坐在他左下方,兀离王子则坐在他右下方。


    大汉以左为尊,匈奴亦是如此,从这个位置的安排就足以看出冒顿大单于是属意谁为王储了。


    匈奴人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更何况冒顿今日特地设了家宴,就是打算说说家事,气氛也就显得没有那么的严肃,父子三个一边吃肉喝酒,一边说着话。


    “稽粥,你这次去代国,不仅平息了汉匈之间的摩擦,还救回了猎骄,算你一功,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冒顿的心情不错,一边用匕首割烤羊肉,一边询问自己的长子。


    “父单于,这都是儿子该做的,不敢居功。”稽粥却十分谦虚。


    “诶,我让你说,你就说,怕什么?我们大匈奴又不是那些斤斤计较的汉人,这个也不让,那个也不让的,矫情!”冒顿用刀戳着一块肉送进嘴里,并让他大大方方的讲。


    “父单于,说起汉人,儿子倒是确有一桩事想跟父单于说说,”稽粥停顿了一下,“是有关汉匈联姻的事。”


    “听说你这次见到了那汉朝的小翁主了,怎么样?她长得好看吗?你中不中意啊?”冒顿听到这儿,倒是难得的八卦起来。


    “父单于,儿子……”,稽粥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一旁的弟弟打断了。


    “父单于,父单于,我中意,我中意啊,那小翁主长得可好看了。”兀离王子高高的举着右手,生怕老爹看不见他。


    “那是你哥哥未来的大阏氏,你中意不中意的,有什么要紧?!”冒顿确实看见了,不止如此,他还听见了小儿子的僭越发言,当即就板起脸来训斥道。


    “可汉匈联姻的国书上写的明明是谁继任下一任大单于,小翁主就是谁的大阏氏的,父单于现在都还没册立左贤王,那怎么就不能是我呢?”


    兀离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当着长兄和老父亲的面就说起了大单于宝座的归属。


    而听了他这堪称‘单蠢’的发言,冒顿都快气笑了,一旁的稽粥也没有把弟弟的话当真,不过他也没有贸然发言,而是看向了老父亲。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有资格当左贤王,乃至大单于了?”


    “哦,对了,你还想娶那汉朝的小翁主,那你说说看,你何德何能配得上呢?”


    而冒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责骂小儿子,而是想引诱他继续说,看样子是想听听这小混蛋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能打,而且在同龄人中,我最勇猛,他们都比不上我,将来我一定会比稽粥哥哥更厉害!”


    “父单于不是也说过吗?我们匈奴人就是谁厉害,谁就上吗?”


    “那我怎么就不能想当左贤王,乃至大单于了?”


    “还有那汉朝的小翁主,论年岁,也是我和她更接近啊,最重要的,我中意她,喜欢她,我就要她做我的阏氏,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兀离根本就没听出来老父亲这是给他下套呢,竟然就真的开始说了。


    虽然他说的全是歪理吧,但不得不承认,居然逻辑自洽,还圆回来了,并给人一种诡异的和谐之感,若是有哪个脑子不清醒的,说不定就被他带沟里了。


    庆幸的是,在场的其他两人都智商在线,脑子清醒。


    冒顿从来都知道小儿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没想到他这脑子居然能简单成这样。


    如果兀离只是个普通的匈奴人,那他这个思路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他偏偏是匈奴王族的嫡系,还有资格竞争大单于之位,但却又如此的‘单蠢’,也难怪冒顿从来不考虑把他当做继承人了。


    因为匈奴人的大单于可以不勇猛,却不可以没有智慧,更不能听风就是雨,而是必须拥有战略思维和敏锐观察。


    也只有这样的大单于才能带领匈奴人走的更高更远,而不是以为只凭着蛮力就能压服所有人。


    要知道,能在恶劣草原生存下来的部族,可没一个是莽夫傻瓜,要想驾驭住他们,除了武力威慑外,还需要有智慧才行。


    只可惜兀离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自我感觉良好,他不仅想取代哥哥,还想挤掉老父亲,最最让人理解不了的,是他怎么有胆量把心里话说出来的?


    好吧,可能这也是他的一项优点了,至少他无论干什么都明火执仗的,这也就省去了他的对手背后被阴的可能。


    不过现在,冒顿和稽粥作为他潜在的‘对手’,现在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就是了。


    但说实在的,这小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实在是太欠扁了。


    “你说你最勇猛,也最配得上那小翁主,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还是说,你现在盼着我早死?”冒顿心里不爽,这语气也就重了起来。


    “父单于,我可没这么说。”兀离摇了摇头,本以为他是知错了,可谁知他下面就来了一句。


    “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啊。”


    “大胆!”气的冒顿抄起一根烤羊腿就朝他扔了过去。


    “什么啊,我讲的都是实话,刚才就是父单于你自己说的啊。”兀离不仅没躲,还把烤羊腿抓在了手里,并振振有辞的反驳呢。


    “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冒顿见状,再也没了最初看笑话的心思,直被这个小儿子气的七窍生烟!


    若非他还记得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否则他刚才扔过去的就不是烤羊腿,而是切肉的匕首了。


    兀离似乎也觉出老父亲动了真怒,虽然仍不服气,但还是出去了,不过走之前,他还没忘了把烤羊腿拿走,还边走边吃,主打就是一个没心没肺。


    “本单于当年真是太英明了。”见小儿子这幅德行,冒顿也实在忍不住感慨,幸亏从来也没把他当成王储培养,否则将来匈奴铁定得败在这小子手里。


    “父单于,弟弟还小呢。”稽粥出言宽慰老父亲,那意思是,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豺狗可不会因为狼崽小就不欺负。”冒顿却摇了摇头。


    “你看他那个样子,还真以为天老大,他老二了!”


    “简直就是我大匈奴的耻辱,废物!”


    “将来肯定也不能有什么出息!”他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不过稽粥啊,不管怎么说,这是你亲兄弟,将来至少给他一口肉吃,别让他饿死在草原上,这要是传出去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冒顿自己杀父杀弟上位,可对自己的孩子们,还是保留着一丝父亲的慈爱的,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兀离根本威胁不到稽粥的地位,也不可能赢,所以这才让长子宽宥待人。


    “父单于放心吧,兀离是我的亲兄弟,有我一口肉吃,就绝不会饿着他的,至于刚才那些话,我就权当没听见。”


    稽粥也从来没把弟弟当成竞争者,主要是两人都不在一个赛道上,根本没有可比性,稽粥的性格也偏向仁和,并没有对亲兄弟赶尽杀绝的想法。


    “那你觉得那个小翁主怎么样?”冒顿听了这话,稍稍放下了心。


    “小翁主挺好的,生的也好看,虽然我们只见过一面,不过我确信,她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欢喜。”稽粥肯定道。


    “那是啊,小姑娘都爱俏嘛,她欢喜你,也是应该的。”冒顿闻言,也与有荣焉,儿子生的帅气,一个照面就把对方迷住,那也是本事。


    “不过,父单于,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提一下。”但稽粥却并没有这么乐观。


    “此次边境之行,我也见到了那小翁主的父亲,他似乎并不怎么愿意嫁女。”


    他虽然从来没有和林清源就汉匈联姻的事宜正面讨论过,但却从这次出行的几次交谈中感觉到了对方的抵触态度。


    “他不愿意又能如何?这汉匈联姻的事宜早在十几年前就定下了,难道他们还敢反悔不成?”冒顿冷哼一声。


    “还有啊,你不是说,你们两个已经交换了信物了吗?汉人重诺,女子又重情,就算他要反悔,那小翁主也未必肯吧。”他对自己儿子的相貌还是很有自信的。


    “可我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他们汉人有句话,叫夜长梦多,这是说无论什么事拖久了,就有可能会出意外。”


    “当然,要是一切顺利那自然是好,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汉人那边改了主意,而我们又不知道,那到时候可就被动了。”稽粥考虑的更多一些。


    “这个也容易啊,派人去看看不就行了?再过几个月就是那小翁主的生辰,正好以送贺礼的名义,派使者去跟那汉朝的皇帝提一提你们的婚事,看看他什么态度。”冒顿想了想后,如此道。


    “父单于思虑周全,那就这么安排吧。”稽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父子暂时达成了一致,等天气转暖后,便有匈奴使者带着贺礼朝着汉朝进发,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猎骄已经提前放飞了一只信鸽,把消息传到了汉朝。


    第230章


    我已经为他们刘家搭进了一辈子,但我的女儿不可以。


    周家接了宫中传来的圣旨,周勃不仅升职为了右丞相,就连长子周胜之也被陛下赐婚,许嫁一位刘姓的宗室女,这桩亲事一成,周家就算是皇亲国戚了。


    其他同僚纷纷赶来贺喜,一时之间,周家简直炙手可热。


    但奇怪的是,林清源却并没有上门道贺,而只是托人送了一份贺礼,他人则是去了留侯张良的府邸。


    书房里,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摆着茶点,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周围,但气氛却并没那么闲适,反而显得有些沉重。


    “你放弃周亚夫了,是吗?”他不开口,张良只能率先打破僵局。


    “何以见得?”林清源不答反问。


    “陛下给周家长子赐了宗室女为妻,明着是加恩,实则是交换。”


    “是以皇亲贵戚的身份换走周勃手里的兵权,并用血缘亲属的关系牢牢绑住周家,令其为他所用。”


    “如今周刘两家亲事已定,陛下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当然就没必要另外把小翁主也嫁进去。”


    “更何况,小翁主的身份是皇室小辈女眷中头一份的尊贵,她的婚事,陛下自然是慎之又慎,不会轻易许嫁他人的。”


    “这一点,陛下清楚,小友你,也清楚。”


    张良的意思很明确了,小嫣然绝无可能嫁给周亚夫的,无论是从利益和血缘哪方面来看,刘盈都不会答应的,而他不松口,林清源这个亲生父亲,只怕也是无计可施。


    而且不如刘盈的意,他可能不会对小嫣然做什么,但周亚夫就很难说了,那么林清源为了保护周亚夫,此时与其适当的保持距离才是明智的选择。


    “我也是不得已啊。”林清源听到这儿就知道,张良已经看穿了一切,但他也无能为力啊。


    平心而论,周亚夫由他一手教养长大,虽说现在还不够沉稳,做事有些冲动,但知根知底,确确实实是个人才,也是他一直看好的女婿人选。


    可这一朝形势所逼,只能将其舍弃,踢出女婿的候选,林清源也是觉得遗憾的很,但他又能怎么办呢?实在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啊。


    “人们都说,好事多磨,错过了周亚夫,说不定啊,小翁主将来能找到更好的夫婿,届时你这个丈人爹,还有的是清福享呢。”


    张良见他失落,也有些触动,不由得开口劝慰了几句。


    “我还享清福呢,我就快愁死了。”林清源却再次叹了一口气,并从袖中取出了一封帛书。


    “这是匈奴王庭的暗探传回来的消息,言说冒顿大单于已经派了使者来我大汉探问汉匈联姻的事宜了。”他把帛书递过去,并简单解释了几句。


    “这头草原狼,这是要来逼婚了。”林清源简直恨得咬牙切齿的。


    “是那个乌孙王子传来的消息吧,他可以信任吗?”张良接过帛书细细查看后,提出了质疑。


    他是知道林清源曾在代国和乌孙王子猎骄有过交集的,但却不清楚后者是否真心与他们合作。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一直深深镌刻在汉人们的心底,时刻对不同的民族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这上头说,匈奴使团已经出发,并且预计会在嫣儿生辰当日献上贺礼,时间任务都写的清清楚楚,应该做不得假。”


    林清源指了指他手上的帛书,表示这一次应该相信对方。


    “那你有什么打算?”张良听了这话,没有再纠结消息的真假,而是用大拇指摩擦了一下帛书正面,并询问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我能有什么打算?那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了,我不愿意嫁女儿,他们还敢强抢不成?”林清源很是硬气,并不打算妥协。


    “可我倒觉得真正的危险并不来自匈奴使团。”但张良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什么?”林清源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担心,陛下会借此机会定下小翁主和太子殿下的婚约。”张良放下帛书,把右手搁在桌上,并用食指轻轻敲击了桌面。


    “自然了,如果你想促成这桩亲上加亲的喜事,那就当我没说。”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留侯,你明知道我……”,林清源听到这儿,当即就要表明态度。


    “小友,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有些事,终归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的。”张良却不等他说完,就抬手制止了他,并郑重提醒对方,说话要谨慎。


    “还有,现在的陛下,已经不是往日的陛下了,他对权力的掌控越发深入。”


    “如果你真的在女儿的婚事上有自己的想法,那么就不能全然的信任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但其中的含义却沉重的仿佛一块大石,压的林清源有些喘不过气。


    “……留侯,如果是你陷在如今的处境中,又会如何破局呢?”良久,他轻声假设道。


    “如果我是你,那么不是大概,而是一定会忍痛割爱。”张良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给出了堪称残忍的答案。


    “哪怕对方是你唯一的骨肉吗?”林清源不理解,或者说,不想理解。


    “哪怕对方是我唯一的骨肉。”但张良却再次点了点头。


    “如果舍了我的骨肉能保千千万万的父母留住他们的孩子在身边,那我就一定会舍。”


    “小友,说句心里话,那谁家的孩子不是亲生骨肉?谁人的父母又是铁石心肠啊?”


    “既如此,我怎么可以为了自己血脉的延续,就枉顾众人的意愿呢?”


    他说的很清楚了,这是上升到了道德的制高点,更是裹挟着民意和大势。


    因为如果汉匈联姻不成,两国就必然要开战。


    可开战的成本太高,胜负又未可知,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真心,都会令人犹豫,或者说,和匈奴翻脸,不是第一选择。


    但是让林清源答应把女儿嫁入皇家,他也没办法接受。


    说穿了,就是他知道,女儿如若嫁给匈奴王子,幸福与否还有一半的概率,可要是嫁入皇室,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那就绝无可能会幸福。


    老刘家的男人什么脾性,从史书上就能窥探一二,更别提,林清源是亲身接触过的。


    不用提别人,只用看刘盈就知道了,他真的变了许多,变得更像一个皇帝,不,应该说他就是皇帝。


    林清源说不出这是好还是坏,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和从前的那个小孩儿不一样了。


    但林清源却总还抱着一丝期盼,期盼着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保住自己最珍视的人。


    “留侯,你说,如果我能找到一个法子,和平解除汉匈联姻的事,那么盈儿会允许嫣儿嫁到别家去吗?”他提出了一个假设。


    “反正那个母仪天下的卜言也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不是吗?只要不传出去,应该就没事的吧。”他不死心,竟是说出了这样堪称自欺欺人的话语。


    “……”,张良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小友,你这是关心则乱了。”他摇了摇头。


    “可我不能不搏一搏,为了嫣儿,也为了,我自己。”林清源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这一次,不到最后,他是坚决不肯服输的,他已经为他们刘家搭进了一辈子,但他的女儿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以男儿身留在帝王家已经是险象环生的局面了,他实在不敢想象,单纯的女儿在后宫又会迎来何等的腥风血雨。


    而他的这幅态度,也让张良看的分明,看来是打算为了女儿赌一赌帝王心了。


    可帝王心从来都是最难测的,张良不信林清源看不明白,可他现在硬着头皮也要往上冲,无非就是不肯直面这最残酷的一幕而已。


    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张良叹息他的一叶障目,可又不得不被这份父爱感动。


    “罢了,你想怎么做,那就去做吧。”到最后,他还是松了口。


    “只一样我要提醒你,无论何时,别和陛下生分了,你们既是师徒,又为姻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总不好把事情做绝了。”他又补充了两句。


    “留侯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的。”林清源听到这儿,心里总算松快了些,因为这就代表,他是支持他的,而这就足够了。


    两人就这最重要的事达成了一致,其他的也就不算什么了,又寒暄了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两人还手谈了一局,气氛变得缓和许多。


    只是这棋还没下完,宫中便有人来寻,林清源只得告罪一声,先行离去了。


    而在他走后,张良低头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纵横的局势,却久久不语。


    他的眼神中也不时闪过一丝挣扎,不过最后他还是保持了冷静,并把儿子张不疑找来,轻声吩咐了几句话,要他私下去办一件事。


    张不疑虽不明白无缘无故的,父亲为何要自己设法封住宫中筮者的口,但也没敢多问,只是乖乖听命。


    可他刚要走,却听老父亲又补充了一句,让他尽量不要闹出大动静,最好能在封口的同时,保住对方的性命,让其不敢胡说八道。


    张不疑从来也不见老父亲对什么事如此上心,甚至还特地嘱咐到了这么细致的地步,他隐约猜着可能和刚离开的林清源有关系,但又弄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也不会主动去问,这些年掌着情报网,张不疑也很是长进了不少,他明白,有些事,上头不让他知道,那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反正他就两个上头,一个是老父亲,一个是林清源,不管他们有什么筹谋,总不会伤害他就是了。


    想通了这点,他也就摆正了心态,老老实实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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