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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你是我男人


    虽然他跟这女人真没什么,可莫名就有一种做错事的慌乱。那一瞬间他想


    到了很多说辞,脑子也变得格外清明,要怎么把话解释清楚,该怎么开口,思维是前所未有的有逻辑。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就等着张婉如走上前。不过张婉如没动,肖秉文本打算冲她挥挥手,态度自然打个招呼。


    不想张婉如突然移开目光,就像没看到他一样,拐进了另一条街道,就这么走了,连肖秉文都懵了。


    按照正常的逻辑,她应该会走上前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目光还会落在旁边女人身上,他便顺带解释。已经想好了说辞,所以只需几句话就能把事情说清楚。


    可他没想到张婉如是这种反应,他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呢?明明看到他却假装没看到,所有他担心的情况都没有出现,她没有好奇他为什么会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或者有没有误会什么,她竟然就直接走了。


    肖秉文承认,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确实慌乱过。可是张婉如这反应,明显就是假装没看到他,所以他也不需要慌乱甚至都不需要解释了,按理来说应该松一口气,可肖秉文觉得心里莫名其妙多了股火气,这股火气让他浑身都不得劲。


    张婉如先回到家里,按理来说肖秉文开车会快一点,应该是比她先到的,但张婉如回来后近一个小时了肖秉文才回家。


    也不知道他又去了何处,张婉如不免又想到了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袁雯那句话突然就跳进她的脑海,她说有钱的男人谁外面没几个情人。


    肖秉文自然也算得上有钱,但当时她根本没将这话往肖秉文身上想。虽说两人平日里都挺忙,对于家庭之外各自的私事彼此都不是很了解,但他们夫妻生活还算和谐。而且肖秉文对她挺不错的,她想的是能好好过日子就挺好,别的事情也不去多想。


    可如今看到肖秉文和别的女人一起喝酒,她不禁想着,难道真被袁雯说中了,有钱男人在外面都有一两个情人,连肖秉文也不例外。


    他真是那样的人吗?


    这会儿在客厅,张婉如帮着小戎复习拼音,不过她却心不在焉的,老想着今天看到的那一幕。


    没一会儿肖秉文回来了,小戎跟他打了声招呼,张婉如也招呼了一声,“回来了?”


    面色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对劲,肖秉文倒了杯水在旁边坐下,目光时不时落在张婉如身上,小戎被她圈在怀中,她偶尔帮他纠正一下他的笔画。


    肖秉文在回来的路上就想着张婉如会不会问起,如果她问起他该怎么说。可回来之后她目光都没怎么往他身上落,真的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突然就想到梁文凤跟他说的话。其实今日张婉如离开不久他就碰到梁文凤,梁文凤是来找肖瑜的,肖瑜约了她一块儿打牌,就在这饭店包厢中。


    梁文凤正好也看到这一幕,她是见过这女人的,在肖瑜身边出现过,所以也没将女人跟肖秉文联系在一起。不过张婉如应该没看到过,所以她也挺奇怪,为什么张婉如看到肖秉文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会是这种反应。


    为什么就像不认识肖秉文一样直接转身就走,之前她弟那事儿,她能看出肖秉文对张婉如的在乎,她也发现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只是搭伙过日子,可今天看到张婉如的反应她又奇怪。


    所以她都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刚那人不是婉如吗?她看到你怎么就直接转身走了?”


    肖秉文收回目光,面色不太好,说道:“大概有事要忙。”


    “她这反应还真是奇怪。”


    肖秉文微眯着眼睛向她看,“有什么奇怪?”


    “我要是她,看到我丈夫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不说闹一场吧,但不应该是这种反应。明明看到了就假装没看到,给人一种害怕尴尬的感觉。可是跟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会害怕尴尬?这么生疏吗?这不知道的人,谁能想到你们是夫妻?”


    肖秉文鬓角肌肉动了动,眼神带着几分冷意看了她一眼,梁文凤便没再多说,直接进去找肖瑜了。


    虽然梁文凤这话听得肖秉文不太舒服,但回来路上也一直想着。他甚至换个角度想,如果是他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假装没看到直接离开。


    不过肖秉文觉得她或许还是会问的,还是会好奇的,所以他也一直等着她开口。从回来到吃饭,再到床上,当着孩子的面不好问,可这会儿两个人了也该问了吧?


    张婉如上床之后就背对着他躺着,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开口。


    “张婉如?你要睡了?”肖秉文心里憋着一股气,没忍住问道。


    “嗯有点困了。”


    还真要睡了,看样子是没打算问的,就真一点都不在意吗?心里那股气又翻腾了一些,尤其她的不在意让他觉得她心里压根没将他当回事。越想到这个就越来气。


    最后还是肖秉文自己憋不住,说道:“今天我请肖瑜吃饭,这段时间他在工厂里帮了我不少忙。他带了个女人来一块儿吃,那女人跟他一起出现过几次,关系有些暧昧,算是他的女朋友,但又不是明面上的。吃完饭秘书来接我,那女人喝多了,肖瑜嫌事多就让我顺便送走。”


    背对着肖秉文躺着的张婉如缓缓睁开眼,暗中松了一口气。张婉如之所以是这种反应倒不是梁文凤和肖秉文想的那样,其实是来源于她的心虚。


    她今日看到肖秉文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莫名就想到了袁雯的话,下意识怀疑难道肖秉文在外面真有女人。想到此处她当时藤一下从心底涌起的一股怒火,这股怒火来势汹汹,她差点没控制住直接上前质问。


    可她又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莫名其妙,毕竟她跟肖秉文虽然是夫妻,但应该是那种相敬如宾,搭伙过日子的那种夫妻,虽然两人也有夫妻之实,但跟正常夫妻还是不一样的。她这么大的火气就显得她自作动情。


    生怕被人发现她的自作动情,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先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她本来也想找机会问的,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怕一开口自己就会暴露。


    所以这会儿听到肖秉文这话,梗在心头的那股气渐渐就散了,她彻底放下心来,黑暗中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知道了?”肖秉文没想到回答他的是这句话。


    平静的,淡漠的,显得没什么良心的。越发给他一种她毫不在意的感觉。


    其实肖秉文心里也清楚,这女人心里没他,跟他结婚也是出于对孩子的考虑。即便平日里也有亲密的举动,也不过就是别人夫妻怎么样她就怎么样,就像完成某种任务一样。


    相安无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他也觉得他们就是一对寻常夫妻,可每每一有事就他就会发现不一样,他们跟别的夫妻是不一样的。


    别的夫妻,妻子心里是有丈夫的,而他们,她心里是没他的。


    越是明白,心里的气就越不顺。肖秉文哪里有半点睡觉的心思。他长臂一伸直接将人勾过来,大掌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平在床上,目光自上而下望着她。


    不甚明亮的昏暗氛围中,对上的是她圆而晶亮的双眼。


    “怎么了?不睡吗?”


    她越是若无其事就越是让他来气,可这会儿气不顺,他反而笑着说道:“那玩意儿买那么多,得在过期前用完。”


    张婉如没听出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从他的表情中嗅到了一股暧昧的味道,她也瞬间明白他说的那玩意儿指的是什么。


    她的脸有些烫,说道:“那你当初干嘛买那么多啊?”


    “跑得远嘛,就想多买点。”


    肖秉文说完也不废话了,唇直接抵了上来,动作有点狠。张婉如这才意识到他有些奇怪,虽说他有时候吻她也吻得很重,但这次的重跟别次的重又不太一样,像是带着气性似的。


    而且动作也比平时干净利落,平日里多少还要照顾一下的他情绪,做下一步时总透着试探,现在就是直接了当。


    甚至某一刻他身体突然压下来,唇贴在耳边,用着有些变调的声音,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张婉如,你别这么冷漠。”


    这话说得张婉如摸不着头脑。


    直到水乳交融的那一刻,肖秉文才感觉心里的气散了些。心里没他,但他得让她身体里有他。


    这种满足感多少是给了些安慰,他心头那股火也渐渐平了些。


    肖秉文躺在一边,将人抱在怀中,张婉如问他:“你刚说我冷漠?”


    肖秉文这会儿气顺了,也不想计较,说道:“没什么,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确实也困了,便没想那么多。


    张婉如偶尔会去店里面查查账,这日她去店里查账时却遇到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是梁文凤。


    梁文凤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问道:“这是你的店?”


    “嗯,是我的店。”


    梁文凤正在选购衣服,旁边有售货员服务,见状便多了一句嘴,“梁小姐是我们店的回头客,原来是张姐的熟人。”


    店员本以为两人是熟人梁小姐才来照顾生意的,不过话音落下后梁文凤面色却沉了沉,店员不明所以,却也猜到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便不敢再开口。


    张婉如倒是能看明白,梁文凤大概是真不知道这店是她开的,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光顾了她的店还成了她店里的老顾客,本来两人又闹了些不愉快,肯定会尴尬。


    不过张婉如并没觉得有什么,自然也没有笑话她的意思,来者是客,梁文凤也不例外。她走上前笑吟吟问道:“有没有看到喜欢的?或者我帮你介绍几款?”


    对上她的笑,梁文凤倒是挺诧异,两人虽不至于是死敌,见面就剑拔弩张,但她弟那事儿,就算张婉如不恨他们,但对他们一家肯定也喜欢不起来。再加上两人之前又有些口角,就算为了避免尴尬也没必要这么和气,倒没想到她会笑脸相迎,这做生意了就是不一样。


    梁文凤确实挺喜欢这家店的衣服,也是单位同事推荐的,款式设计大方,偏职业风但又不死板,兼具了潮流和严谨,挺适合她这种上班族。之前买过一次,穿着还不错,如今便想来挑件冬装,没想到是张婉如的店。


    还挺尴尬,不过来都来了,知道是她的店就转身走,多少显得小家子气。


    她道:“这两件,你推荐哪件?”


    她看中了两件大衣,正在纠结,大衣颜色差不多,都是深灰色的,一件是衬衣领的,一件是大翻领的。


    张婉如道:“这件衬衣领的偏正式一点,适合正式场合穿。翻领的穿上更大气,有腰带,可以很好修饰身形,各个场合都适合。我觉得翻领这件比较适合你。”


    梁文凤也偏向于翻领的,她道:“试试这件吧。”


    张婉如便冲店员示意了一下,店员会意,急忙热切上前,“我帮您梁小姐。”


    梁文凤将大衣穿上,在镜子前照了照,挺满意的,这件衣服确实很适合她。衣服很笔挺,剪裁也不错,整体显得很大气,后背处有类似于斗篷的设计,被腰带勾勒着,从前面看是一个整体,从后面看似乎又分了上下两件,挺别致。


    “帮我装起来吧。”梁文凤也挺大方,试了合适就付了款,张婉如亲自给她打包好。


    “我送你出去。”梁文凤出去时张婉如还很贴心亲自送出门。


    出了门外,梁文凤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明说了一句,“你倒是挺客气的。”


    张婉如面色如常说道:“来者是客,当然得客气。”


    想着两人发生口角时张婉如那嘴上的厉害劲,这会儿却能对她笑脸相应,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爽快姿态,梁文凤道:“确实有几分生意人的样子。”


    说完目光深深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似自言自语又说了一句,“精神状态这么好,看着也不像是和肖秉文吵过架的。”


    “嗯?”张婉如听到这话却很奇怪,“跟肖秉文吵架?”


    她不理解梁文凤为什么会说这话,更不明白肖秉文为什么要跟她吵架。


    既然她都听到了,那梁文凤也就直说了,她道:“上次我来附近吃饭,遇到肖秉文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女人我也认识,经常跟在肖瑜身边混的。那女人喝多了酒,肖瑜肯定是懒得照顾她,便让肖秉文顺带送她回去。其实这事儿也没什么,我作为一个知道内幕的外人看到这一幕自然不会多想,可换做你就不一样了。那天你也在不是吗?我也看到了你,而你看到了那个女人跟肖秉文在一起,你并不知道那女人跟肖秉文的关系,其实你可以有很多种反应,可以若无其事大方上前打个招呼再顺便问问女人的身份,或者出于误会愤怒质问,这些都能理解。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会转身离开,同样不能理解的还有肖秉文,你不知道当我把我的疑惑说出来之后肖秉文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我隐晦告诉他,作为女人,你的表现会给人一种你们很生疏的感觉,一点都不像一对夫妻。当时肖秉文脸色阴沉得像要杀人,我还以为你们会发生争吵,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没有。他脾气还挺好?”


    张婉如总感觉梁文凤说出这些话多少带着点嘲弄意味。站在主顾的立场,她来她店里她热情招待,而她也大方选购了东西,但私下里两人本来就有过节,她会拿这事儿来嘲弄她也不奇怪。


    不过张婉如听到这话之后却没有生气,也没有跟她反唇相讥,或许是因为她照顾了她的生意让她有所保留,又或许是她的话让她惊愕,她陷入沉思中。


    “车子来了,先走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梁文凤丢下一句便上车离开了,张婉如却还没回过神来。


    你不知道当我把我的疑惑说出来之后肖秉文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当时肖秉文脸色阴沉得像要杀人。


    张婉如自然没忘记那天她看到他跟一个醉酒女人在一起这事儿。后来肖秉文倒是跟她解释了一句,当时他解释时也挺心平气和的,真像梁文凤说得气得想杀人?她是故意夸张来找她不痛快吗?


    不对,好像确实有不对劲。张婉如记起来,那天在床上时她能感觉出他好像憋着股气似的,她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仔细想来,他们在床上时肖秉文哪次不是轻手轻脚的,哪里像那次,动作又重又粗鲁。


    她还想到,那日他压抑着喘息,用变调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张婉如,你别这么冷漠。”


    语气中似乎透着怨气,当时她还以为是在床上她有些含蓄他才这么说了一句,后来她问过,肖秉文却没解释太多,她也就没多想。如今结合梁文凤的话来看,那天的肖秉文确实不太对劲。


    原来当时她给人是这种感觉吗?作为旁观者的梁文凤都能察觉出,她表现出的状态是和他生疏的,不像一对夫妻,好像对他的私事一点都不在乎。


    实际情况当然不是这样,哪里是不在乎,就是太在乎了,当时看到他跟一个喝醉酒的女人在一起,一股莫名的怒火藤得冲上来,一块儿冲上来的还有一种拉扯的疼。


    当时转身离开就是怕自己无法自控像个泼妇一样,她想先平静一下心情。她早发现了她对肖秉文的感觉不一样,所以面对他的时候总有种心虚感怕暴露。


    她并不知道肖秉文对她是什么态度,但想着别人闲聊那些话,说她是母凭子贵。也懒得去问,本来他俩结合在一起就不是因为感情,纠结那些情情爱爱的做什么呢?日子能过下去不就好了。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当时她的表现让肖秉文那么生气,也是呢,不管是怎么结合的,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老婆。不管肖秉文对她是什么想法,有没有爱情,但他是真把


    她当亲人的。被他当成亲人的妻子却表现出对他的不在意,连旁观者都觉得她对他很生疏,没把他当丈夫,当时的肖秉文是什么感受呢?大概是失望也觉得没面子。


    连梁文凤都觉得他那么大股火气肯定会跟她吵架的,但他却没跟她吵,还心平气和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就只是在床上的时候用了些劲,再在她耳边发泄了一下不满。


    张婉如,你别这么冷漠。


    仔细一想好像也是呢,确实太冷漠了。


    肖秉文是不是也觉得她压根不在意他啊?实际上她是在意的,就是怕自己的在意太明显了会给他造成困扰啥的,所以才表现得那么淡定,这样反而让他误会了。


    肖秉文回来时就看到张婉如坐在床上发呆,他叫了她一声,张婉如倒是回头看过来,但目光很奇怪,落在他身上一言不发,连个招呼都没有。


    “在想什么?”肖秉文问道。


    张婉如这才回过神,“你回来了?吃过没有?”


    “吃过了。你在想什么都想入神了?”


    “没什么。”


    肖秉文以为她在想公司的事儿呢,她们公司最近确实事情多,他也没多问,说道:“我先去洗个澡。”


    “等会儿。”张婉如却叫住他。


    “嗯?”肖秉文用眼神询问。


    张婉如现在已经明白过来,那晚肖秉文凑在她耳边那句“张婉如,你别这么冷漠”确实是带着怨气的。


    肖秉文心里不舒服,但也没问她为什么一副不在意他的样子,大男人嘛,大概也不想纠结这些,显得感情用事。虽然生气但也自己慢慢消化了。


    想到此处张婉如挺内疚。


    不管肖秉文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但两人现在是夫妻,或许她的冷漠确实也是伤了他的。


    她不想这样。


    不想让他觉得她对他一点都不在意。夫妻之间是相互的,他将她当亲人,而她也该有回应。


    张婉如走上前在他身上嗅了嗅,肖秉文觉得莫名其妙,满脑子问号看着她的动作。


    “你在闻什么?”肖秉文问道。


    张婉如嗅了几下抬头看他,说道:“闻一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肖秉文也在自己身上嗅了几口,“什么奇怪的味道?”


    “有股酒味儿。”


    “饭桌上喝了点酒,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今天要陪食品厂的王总吃个饭。饭桌上肯定是少不了酒的。”


    “我知道。”


    他晚回来确实都会提前打电话说一下为什么晚回,交待自己的行踪,从这点上来看,他这个丈夫做得也挺称职。


    张婉如又道:“我就想闻一下,除了酒味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味道。”


    “还能有什么别的味道?”肖秉文不解,“饭菜味儿?”说完还开玩笑来了句,“所以闻到我今天晚上吃了什么了?”


    “饭菜味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有没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


    这话倒听得肖秉文愣了愣,“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上次我不也看到你跟别的女人一起喝酒吗?你还送人回家呢。”


    “……”


    肖秉文自然没忘记啊,几天前的事儿。他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而且当时张婉如连问都没问一句,明显是不在意的。这会儿突然提起来,这让他不解。


    张婉如又道:“所以,今天也有女人陪着吗?”


    “……”


    这话像是随口一问,此刻她微歪着头,似笑非笑看向他。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可不知道为什么肖秉文竟品出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酸溜溜?


    张婉如竟然酸溜溜地问他有没有女人陪他喝酒?显得她好像很介意这事儿,可想着上次,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她转头就走,问都不问一下的。


    “怎么?不回答被我说中了?”


    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可反问的语调上扬,是有点生气的意思了。


    肖秉文摸不着头脑,不过却立马解释道:“就我跟王总两个老爷们儿,有什么女人啊?”


    “真的?”


    “当然。”


    张婉如仔细看他的表情,倒不是想通过他的表情看他是不是撒谎,而是想知道她这么问会不会让他反感。


    虽然他俩是夫妻,但实际上上班之后就各忙各的,虽然也有夫妻生活,但跟半路夫妻差不多,两个人还不至于亲密无间到渗透对方的隐私。张婉如也担心她触及他的隐私会让他不舒服。


    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好像并没有反感,甚至那微勾的嘴角还表明他此刻心情很不错。看样子她方向是对了的。


    “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肖秉文道。


    “不能问吗?”张婉如一脸理所当然,“我们是夫妻,你是我男人,我问一下又怎么了?”


    我,男,人。


    这话她说得随意,理所当然似的。话是没错,他确实是她的男人,可这话从张婉如这女人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每个字都像带了钩子一样钩在肖秉文心底。


    第42章 第42章这个混蛋竟也会不好意思……


    毕竟有时候他觉得这女人挺没心没肺的,没太把他当回事儿。


    原来她还是将他当她男人的。


    莫名其妙的,他一个大男人,在听到那句“我男人”之后竟然在她那一脸理所当然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有些难为情。他微偏过头,半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故作淡定应道:“也是,该问。”


    肖秉文做生意接触的人多,好些生意伙伴都是年纪比他大的,家里有妻室,饭桌上也会说起来,每次出去吃个饭回家就会糟老婆盘问,听他们说话的语气,这事儿挺糟心。


    如今他好像也在体验其他男人口中说的“糟心事”,可出乎意料的,原来是这感觉啊,跟他们描述的一点都不一样,他并未感到糟心,甚至内心还有几分愉悦。


    被老婆盘问还挺爽的是怎么回事?


    其实张婉如在说那话之前还挺不好意思的,“我男人”什么的,挺亲昵,不过她想着两人本来就是夫妻,他本来也是她的男人,这样自我解释一番,出口的时候就自然多了。


    “那没事儿了,你去洗澡吧。”张婉如道。


    肖秉文抿着唇克制了一下笑意,咳嗽了几声清了下嗓子,应道:“得嘞。”


    肖秉文洗澡洗得挺快的,回来时张婉如已经在床上躺着了,他拉开被窝躺进去,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动作小心将她搂进怀中。不想手臂刚横在她腰上,她便转过身,莲藕似的两条软嫩嫩的手臂就勾住他的脖子。


    这回应让肖秉文有些意外,虽说两人什么事情都发生过了,但他总感觉张婉如对他有所保留,表现得也很含蓄,很多时候都是他主动做引导。他一勾她的腰,他就这么一下勾住他的脖子回应,这股热情劲很少有。


    “你今天好像心情挺不错?”肖秉文问她,“是不是公司发生什么好事了?”


    “没有。”


    柔柔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她说话时呵气如兰,一头如墨的长发像海藻般铺洒在枕头上,这张脸被衬的莹白细腻。不管是这张脸还是那柔软的贴住他的身体,都给他一种乖巧顺从的感觉。


    这小模样真他妈勾人。


    让人全忘了她竖起刺来的厉害样。


    肖秉文也是不争气,本来他今天心情挺不错,想跟她聊聊天的,可看到她这副模样就忍不住,脸一压,嘴就贴了上去。


    让他没料到的是,他唇刚贴上去,她就含上来回应,肖秉文一下就受不住了,他想他确实也不争气。


    就觉得今日的她简直可爱得紧,跟平时有点不一样,肖秉文也不多想,他注重当下的感受,反正就是让他挺得劲的就是了。


    最后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张婉如紧紧抓住床单,将自己完全交给他。她跟肖秉文的夫妻生活实在是和谐。


    和谐到让她越来越上头。


    倒也没有太


    过分,总之是让她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肖秉文将她送到公司,在公司外面的巷子口停了车,张婉如下了车之后诧异看了一眼,他今天不要告别仪式吗?


    肖秉文见她下了车也没进去,他便也下了车问道:“怎么了?”


    张婉如绕过车头走到他跟前,搂住他的腰,说道:“告别仪式。”


    肖秉文其实没忘,只是觉得搂搂抱抱的显得肉麻,一个大老爷们儿太肉麻了没什么气魄,适当就好,没想到她倒是记得。


    肖秉文也抱了抱她,张婉如松开他,对上他勾在唇角的浅笑,看得出来他似乎很喜欢。


    想起昨晚面对她询问他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喝酒时,他也是这副表情。似乎也挺喜欢被她管。


    所以她这样多少也表现出了对他的在意吧,是不是也能打消他觉得她冷漠的想法?


    张婉如发现,下了床她对这个男人依旧上头,也难怪之前小心翼翼悄悄摸摸,就怕自己的心思被察觉显得自作多情。


    可是转念一想,他们是夫妻啊。表现出对丈夫的在意也没什么吧,天经地义的事儿,而且看得出来肖秉文也挺喜欢的。


    谁不想自己家庭和谐啊,谁想外人知道自己老婆不在意自己,家庭不睦让人笑话?


    张婉如觉得他喜欢,大概是出于这样的想法,不过没什么,反正他喜欢就行。


    又想着上次他在这里逗她,她一时便也起了些心思。所以在松开他之后,她觉得可以做点什么,便垫着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肖秉文表情微僵,目光带着询问向她看去,随后又下意识往四周看,此刻他们正在大街上,周围也有来往的行人。


    想着之前他逗她要亲她她都一脸恼,这会儿却这么大方主动亲他了?


    “你这会儿又不怕被人看见了?”


    脸上还残留着她唇上的温热,跟用强力胶黏在上面一样,汨汨地往他身体各处钻。眼底都被激出了几分热度,嘴角的笑意更是控制不住扩散。


    张婉如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嘴上却说道:“就亲了一下脸又没亲别的。”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也真是奇怪了,他这种老油条,想着上次在这儿逗她时还游刃有余的,此刻被她亲了一口,还只是亲了下脸蛋,一股莫名的陌生的羞涩感竟一下冲到脸上。昨晚她那声我男人也是,弄得他也不好意思。


    好在他脸皮够厚,手指头都有点僵了,脸上还是不显。


    他微微偏头轻咳一声,淡定说道:“确实,亲脸蛋问题不大。”


    肖秉文掩饰得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婉如就觉得他此刻的表现有点奇怪,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看她,微偏头轻咳的模样不像是在避免尴尬,倒像是在躲避她的眼神。


    肖秉文这人虽然给人的感觉挺正经,身板子挺,气质也是一身正气,可偏偏这人也有浑的时候,浑起来也是浑然天成的,反正不管正经还是犯浑他都能游刃有余拿捏。


    可明明什么场面都能应付自如的男人,这会儿却把头偏开,躲避着她的眼神。虽然她觉得不太可能,但这小模样真像极了在害羞。


    肖秉文害羞?


    这个总逗得人想锤他的家伙竟然还害羞了?


    本来她觉得大街上亲他一下挺不好意思的,只是亲都亲了那就尽量表现得大方一点,生怕被人看出她没那个胆儿还“找事”。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混里混气的肖秉文竟也会不好意思?


    虽然诧异,但他这反差感让人觉得怪可爱的。张婉如一时没忍住,伸手在他的下巴上摸了摸。


    肖秉文的身体更僵了,微偏开的头不自觉又看向她,目光又带着询问。诧异,疑惑,张婉如甚至还能看到他眼底的几分无辜。


    是那种被人莫名其妙戏弄了一番之后才会有的表情。


    此时此刻,有个画面突然跳到肖秉文脑海中。那次看到张婉如在指导小戎写字,一个难写的字小戎终于写会了,张婉如挺开心,就像刚刚那般,手指头在小戎下巴上摸了摸,夸他:“小戎真棒!”


    就像是心情好的时候逗小动物那动作,小戎却被逗得不好意思,脸蛋红红又继续埋头写作业。


    有时候他觉得这孩子太内向了,显得娘们唧唧的,可能也是从小妈妈没在身边的缘故,被他妈妈随便逗一下就害羞,不知道在学校里面对其他女孩时是不是也这样不争气。


    可他没想到,这逗小动物一样的动作用在孩子身上就算了,张婉如竟然还用在他身上,这把他当什么了?


    他男人的自尊心应该是让他不舒服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她柔柔的手指拨弄在他下巴处,让他浑身麻痒的感觉却并未让他不舒服,甚至……还挺受用。


    肖秉文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这大老爷们儿在面对媳妇儿的逗弄时也这般不争气。


    “你……这是干嘛?”


    他甚至还贱兮兮的憋不住笑,问出的话也透着笑意。


    张婉如道:“没什么,觉得好看就摸摸,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注意点。”


    “没有。”更贱的,他竟然立刻应了一句。


    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她道:“行吧,我先上班了,晚上再见。”


    转身之时张婉如依旧挺意外,肖秉文这家伙竟也有害羞的一面,还挺有意思。


    肖秉文就这般愣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口,坐上车时脸蛋上依然还有那被强力胶沾着的温热感,是她在上面印了一吻,浑身那麻痒的感觉还在,发源地就在下巴上,被她用手指摸了摸的地方。


    肖秉文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傻不楞几的,跟个二傻子似的,有点丢人。


    还有张婉如这丫头,这两天怎么回事啊?


    小戎上学前班之后跟班上其他人都不太相熟,唯一跟同桌白子浩走得近一点。实际上以小戎的性格他也不太喜欢交什么朋友,太麻烦。不过妈妈告诉过他,他可以不主动跟人说话,但是别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要回应,这是礼貌。


    也是听了妈妈的话才遭了白子浩这个麻烦,白子浩老爱找他玩,上厕所也要跟着,去小卖部也要跟着,要不是妈妈说别人主动要回应,他是真不想理他。


    这天白子浩拿了个皮球来学校,冲肖楚戎道:“肖楚戎我们去踢球吧。”


    “不去。”肖楚戎回得很冷淡,准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白子浩抱着球低下头,有些失落,“你不陪我踢就没人陪我踢了。”


    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算了。


    妈妈说了对人要友好,反正就陪他踢一会儿。


    “走吧。”


    白子浩目光一亮,“你同意了?”


    “嗯。”


    “走走走。”


    他一脸兴冲冲,拽着他的手就往外拉,不想手上的皮球却突然被人夺走。夺走球的是一个高高壮壮的小男孩。男孩名叫付大伟,他的年纪比学前班的小孩大一岁,个头也比他们高一些。


    他在班上属于小头子,班上有许多小男孩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玩,付大伟仗着自己年纪和身高优势,老是在班上作威作福的,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欺负那个。


    而今天白子浩拿的皮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正好就欺负到了白子浩。


    白子浩有点怕他,可是看到被他拿在手上的皮球还是气鼓鼓说道:“把球还给我。”


    “爱哭鬼娘娘腔,踢什么球啊?你能踢得明白吗?这球就给我踢吧。”付大伟说完还做了个鬼脸,抱着球就要走。


    白子浩一看更着急了,急忙就要去抢,“还给我,我的球,把我的球还给我。”


    付大伟身高比他们高半个头,垫着脚将球举到头顶,白子浩根本够不到。付大伟更是得意。


    “来抢啊,抢到了我就还给你,抢不到吧小矮子,略略略。”


    白子浩又急又怒又伤心,试了几次都抢不到,反而还被付大伟强壮的身体顶了一下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白子浩难过极了,哇一声就哭


    了出来,“我的球,那是妈妈给我的生日礼物,还给我,呜呜呜还给我!”


    “动不动就哭,真是个娘娘腔,我就不还你怎么样?”


    听到这话白子浩哭得更伤心了。


    肖楚戎也不太喜欢白子浩哭,有时候听到他哭也挺烦,这会儿看到白子浩哭得那么伤心他皱了皱眉头,这次却不是因为烦。


    白子浩说这是妈妈给他的生日礼物。如果是他被抢走了妈妈送给他的礼物,他大概会比白子浩更难过。


    “把球还给他!”


    付大伟听到声音向肖楚戎看去,肖楚戎在班上的存在感并不高,付大伟对他的印象就是这个人不太爱说话,两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


    倒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站出来替这娘娘腔撑腰。


    “你谁啊,你让我还我就还吗?”


    “他说这是他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你该还给他!”


    肖楚戎说得斩钉截铁的,付大伟觉得他作为孩子头的威严受到挑衅,他上前一步一把推在肖楚戎胸口上,仰着下巴说道:“我就不还怎么了?”


    肖楚戎虽然内向不太爱说话,但不代表他就好欺负,有时候爸爸也说他,不言不语的,骨子里却有一股狠劲。


    他不知道狠劲是什么,但他知道,他现在很生气。他很少有生气的时候,更确切的说,他很少有情绪。所以肖楚戎也不清楚自己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回应。


    面对比自己强壮的付大伟,他目光一冷,脸色一沉,几乎没多思考,猛然回推了一把。


    付大伟比肖楚戎还高半个头,人长得也强壮,也不知是肖楚戎力气太大还是付大伟壮实的身材太虚,竟被肖楚戎推得后退几步,随后一下摔在地上。


    摔了结结实实一个大屁蹲,挺丢脸,但也挺疼!付大伟一脸不敢置信,这小子竟然敢还手!比他矮那么多竟然还敢还手?!


    付大伟向肖楚戎看去,对上的是冰冷的一张脸和一双更冰冷的眸子,身体站得笔直立在他跟前,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要跟他干到底的狠劲。


    别看付大伟平日在班上作威作福的,真有人给他来真的,他一下就被唬住了。说到底也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再加上这一跤确实摔得疼,他竟没控制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肖楚戎没跟人打过架,不过爸爸从小就教他锻炼身体,还教过他打拳。爸爸说这样可以强身健体,没想到有一天还真能派上用场。


    学前班的老师一开始是将电话打到了肖秉文工厂,当时报名的时候留的肖秉文的传呼号和工厂座机。


    肖秉文接到电话听说了事情经过之后也挺纳闷的,那闷葫芦一样的臭小子竟然跟人打架了?当然他第一个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这小子真出息了。


    他工厂远,要赶回去还不知道要多久,张婉如公司近,距离小戎的学校就几个站,所以肖秉文便给张婉如公司去了个电话,将事情简单说了。


    张婉如听到之后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匆匆赶到学校。肖楚戎和付大伟都被老师带到了办公室,付大伟的家长已经到了。


    张婉如进去先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又在两个孩子身上看看,见都没什么事她才松了口气。


    张婉如这一路上都挺震惊,小戎竟然跟人打架,那么个内向的孩子,话都不愿意跟人多说的竟然跟人打架。


    张婉如走到小戎跟前问道:“你没事吧?”


    小戎摇摇头,他有些内疚,因为他妈妈被叫了过来,这样一来就耽误妈妈工作了。


    “你就是肖楚戎家长吧?你来得正好,你家孩子把我加孩子推倒了,你说说要怎么赔吧。”


    张婉如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这话是付大伟妈妈说的,她这会儿正把自己孩子搂在怀中,话说得义正言辞,就像她的孩子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张婉如又在付大伟身上看了看,他个头明显比小戎要高,就算要吃亏也轮不到他。


    张婉如正要问问情况,小戎说道:“是他先推的我,我才推的他。”


    张婉如知道小戎不会撒谎,但也没有立刻就站在孩子这边,她看向老师问道:“明老师,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您先跟我说说吧。”


    明老师道:“这两孩子因为抢皮球闹了点过节,付大伟确实是先推了肖楚戎,肖楚戎也推了他一下,就把人推倒了。”


    付大伟妈妈说道:“听到没有,老师都说是你孩子把我儿子推倒了,我们孩子还不知道伤哪儿了呢,我等会儿还得带他去医院看看,你们得掏医药费,得赔钱!”


    付大伟的身材遗传了他妈妈,女人烫着个大卷头,长得很壮实,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张婉如道:“老师也说了付大伟推了小戎,这样吧,我们一起去医院,小戎被推了一下或许也受了伤该好好检查,若是没事就算了,若是有事,医药费就你们来付。同理,付大伟也去检查,若是检查有事我也全部负责,至于各自的检查费就由对方来付,怎么样?”


    付大伟妈妈一听就不爽了,“凭什么啊?是你们孩子把我孩子推倒了!”


    “是推倒了,但也是付大伟先推的我家孩子不是吗,老师和同学都可以作证。我也并没有推卸责任,既然你家孩子也推了我家孩子,你们也不该推卸责任啊。”


    付大伟妈妈也没想到这瘦条条一娘们儿居然还有胆量跟她反嘴,不过付大伟确实也推了人,还有老师在场她也不好做什么,却也不可能依她的。付大伟妈妈当即便嚷嚷着道:“行啊,那我们报警,看警察站哪一边。”


    不想张婉如压根不怕,说道:“报警也行,让警察做个见证,更公平。”


    这话倒将付大伟妈妈堵住了,她也真没想过报警,就是吓唬一下人的,倒不想张婉如来真的,说完还冲明老师道:“明老师,借一下电话报个警。”


    明老师也没想到就两个孩子闹个矛盾就闹到报警的地步,本来想劝劝,但看看付大伟妈妈,感觉是个难缠的,便点点头。


    张婉如还真要去报警了,付大伟妈妈却道:“慢着!”


    “怎么了?”张婉如问她。


    付大伟妈妈想的是,要真报了警,到时候警察真让两个孩子一起去医院做检查,虽然付大伟的检查费该由肖楚戎家长付,但是肖楚戎的检查费也得她付啊。


    付大伟从小就结实,摔跤是家常便饭,也不可能因为摔一跤就怎么样,至于那肖楚戎,看着瘦条条的,虽然没被付大伟推倒,但万一真检查出被付大伟推得伤了哪儿怎么办?她还得支付医药费?


    付大伟妈妈享受多了撒泼带来的好处,没想到这次碰到个硬茬,这瘦了吧唧的娘们儿这么难应付。既然已经捞不到好处那也就不用再浪费时间省的麻烦。


    付大伟妈妈说道:“算了,不过就是两个小孩打打闹闹,也没必要弄成这地步,人明老师还有事情忙呢!”


    张婉如道:“不是你说的要报警吗?”


    “我刚刚也是在气头上,本来我事情也多,我也不想再耽搁,既然两个孩子都动了手,那就各自负责各自,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了。”


    付大伟妈妈说完便拉着付大伟离开了办公室,出来之后越想越气,看了一眼旁边的付大伟,一时火大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个爆栗。


    付大伟吃痛,不过面对骂骂咧咧的妈妈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这边付大伟妈妈带着付大伟离开,张婉如也跟老师告辞,带着小戎出了办公室。刚出门就见一个小男孩小跑过来,一脸担忧看向张婉如说道:“阿姨你好,你是肖楚戎妈妈对吧?”


    张婉如疑惑看了小男孩一眼说道:“我是肖楚戎妈妈,你是小戎的同学吗?”


    小男孩礼貌应道:“我是肖楚戎的同桌,我叫白子浩。今天肖楚戎和付大伟打架是因为我,是付大伟抢了我的球,肖楚戎帮我要回来才和付大伟打起来的。不过


    也是付大伟先动的手,肖楚戎只是推了他一把他就哭了。阿姨,肖楚戎是为了帮我,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难怪小男孩会一脸担忧看着她,原来是怕肖楚戎因为他被责罚。


    听到这话张婉如倒挺意外,她只知道小戎跟人打架的事情,但还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原来小戎今日动手是见义勇为。


    张婉如想起小戎说过他没有朋友,但他愿意为这位白子浩同学出头,想来这也算得上他的朋友吧。小戎有了朋友张婉如挺为他开心的,张婉如冲白子浩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怪他的。”


    白子浩听到这话那皱着眉头的小脸才舒展下来,张婉如将小戎推了推说道:“小戎跟同学再见。”


    小戎便干巴巴冲白子浩挥了挥手,冷淡淡说一句:“再见。”


    “再见肖楚戎,明天见。”不同于肖楚戎的冷淡,白子浩小朋友就热情多了。


    两人坐上公交车,肖楚戎问道:“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跟人打架,还麻烦你跑到学校,你班都没法好好上。”


    张婉如揉了揉他的头说道:“不会啊。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我原本还疑惑小戎怎么会跟人打架,现在知道了,原来是给朋友出头,而且还不是你先动的手,我怎么会怪你?”


    小戎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他也不算我朋友。”


    张婉如感觉这小东西有点别扭,她笑了笑,没有反驳他,说道:“小戎这次做得很好,会为朋友仗义出头,虽然我们不主动惹事,但是遇到事的时候也不害怕。不过呢还是那句话,不管在做什么之前都要先好好保护自己。为朋友出头是好事,但也在确定自己不会有危险的情况下再出手,明白吗?”


    小戎点点头。


    肖秉文回来之后张婉如将这事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本来还担心他会责备小戎,不想他听到后却说道:“把他推倒了怎么都不揍几拳再补几脚?得把他揍服了,他往后才不敢欺负你,我教你打的拳你都忘了?”


    “没忘。”小戎说道,“他被推倒之后就直接哭了。”


    “那是个没用的,下次再遇到这种主动欺负你的,就要好好打回去,最好打到他跟你求饶为止。”


    张婉如在旁边听着这些话简直惊呆了,她实在听不下去,便冲小戎道:“小戎你先回房间复习一下老师教的拼音。”


    小戎离开之后张婉如才冲肖秉文道:“你干嘛这样教孩子啊?”


    面对张婉如的质问肖秉文挺疑惑,“这样教怎么了,不是让他保护自己吗?只有证明自己不是好欺负的,别人才不敢轻易欺负他。”


    “保护自己是这样的吗?让他把人打到求饶为止?这是遇到不如他的,万一遇到比他强大的,你是想孩子跟他拼命吗?”


    “没事儿,我告诉过他,遇到比他厉害的,打不过就跑。”


    “……”


    张婉如想起梦中那本小说,未来的大反派肖楚戎。小说中对于肖楚戎的爸爸描写得不多,但提到过是一个大企业家,在那本小说中,未来的肖秉文身价不可限量。


    也是因为有个大企业家父亲作为靠山,肖楚戎行事才肆无忌惮。而肖楚戎那个大企业家父亲对他也是百般纵容,甚至在知道他杀人之后还帮他隐瞒。小说的结尾,肖楚戎被主角团送上法庭,而他的企业家父亲也作为帮凶锒铛入狱。


    属于父子两的时代彻底落幕,而父子两创造出的商业帝国也落入肖景翰手中。


    或许造成肖楚戎悲剧的不仅仅有缺失的母爱,还有这位一直纵容他的父亲。又想到她离开这些年,肖秉文一直很忙,平日里也没怎么跟孩子相处,一教孩子却教这些。肖楚戎未来会变得暴虐残忍,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张婉如看向肖秉文的眼神很复杂,肖秉文在其中品出了责备。他不太喜欢张婉如此刻看他的眼神,今天一早还被她的脸蛋吻弄得心乱如麻。他还是喜欢这丫头跟他亲亲热热的样子。


    也不想和她有什么争论,若是有那他退一步就行。


    所以肖秉文说道:“你觉得我教不好孩子,这不还有你吗?我有不足之处,你可以弥补。”


    听到这话张婉如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觉得肖秉文纵容孩子,教孩子暴力解决问题,那她又好到哪里去了呢?在梦中那本小说里,她可是一直缺席在肖楚戎的生活中,她这位母亲比肖秉文还不如呢。


    此刻肖秉文坐在沙发上,他微微倾身,手肘抵着膝盖跟张婉如凑近了些,软了声音又道:“我方才的话确实不太对,我以后改改?”


    张婉如有些难过,其实只是他们对孩子的教育观念不同而已,仔细想想肖秉文说的那些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有些人,你不狠一点他还以为你好欺负。


    而肖秉文却主动认错,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跟她有矛盾。方才确实觉得他的方式不太对,可他先退这一步却又让她惭愧。


    张婉如没说话,沉思片刻,看了一眼他搁在膝上的手,一时又愧疚又心疼,心软得不行。她便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温热的掌心在上面捏了捏,又拉到唇边在他手背亲了一口。


    似乎在以此告诉他,她没生气了。


    可这么轻柔而随意的一下,却将肖秉文弄得浑身都麻了。


    温热的唇落在他手背上,让他想起了早上分别时在他脸上落下的那个吻,实在逗人喜欢得很。肖秉文就跟身体有牵引似的,直接俯身,把人打横一抱,下一刻张婉如就坐进了他怀中。


    第43章 第43章你是我一个人的


    张婉如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小戎房间的方向,问他:“你干嘛?”


    肖秉文被逗笑了,“你今早在大街上亲我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紧张?”


    “那怎么一样,大街上人都不认识我,万一小戎看到我俩这样,多尴尬啊!”


    “有什么好尴尬的,谁家夫妻不是这样?”


    “……”


    罢了,张婉如妥协般往他怀中靠了靠,她道:“这些年我不在,你一个人带小戎也挺辛苦的,我不该质疑你的。”


    “这也没什么,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的,有矛盾解决好就行。”


    是真跟他吵不起来啊,张婉如笑了笑。此刻靠在他怀中,离得近,他挺翘的鼻子近在眼前,她便没忍住摸了摸。


    柔软的指腹摸在他鼻尖上,这一摸又让肖秉文想起今早她在他下巴上摸的那几下,或者这是她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就像看到儿子有进步时也高兴地在他脸上摸摸,所以这么摸他,是因为他也逗她喜欢了?这么一想,又让他心猿意马的,感觉心痒得很。


    不知道张婉如这两天怎么回事,整个人都变得温顺了不少。不过肖秉文也不想多深究,想着或许是夫妻相处得时间久了也就自然这样了,反正他很喜欢就是了。


    “我今天早上亲的是你哪边脸来着?”张婉如问道。


    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肖秉文倒配合指了指左侧脸。


    “这边。”


    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记这么清楚啊?”


    这话说得,显得他好像一直惦记着她亲他那一下一样。


    “那你忘性还挺大的,亲完人就忘了。”他道。


    “没忘啊。”


    “没忘你还问我?”


    “逗你啊。”


    “逗你啊”几个字她说得理所当然,显得她这个人焉坏焉坏的,好像逗他跟逗狗一样,随手的事。他应该来气,可嘴角却不自觉挂上一


    抹笑。


    张婉如想着今早他被她亲了一口的反应,她觉得挺可爱的,就没忍住,又在他右侧脸上来了一口。


    之前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如今做起来竟得心应手了。反正夫妻嘛,更亲密的都做了,亲亲抱抱耳鬓厮磨,自然也没什么。


    猝不及防的吻,肖秉文嘴角的笑意僵住,木愣愣带着几分疑惑向她看去,又给他来这种?


    “这儿来了一下,这儿也该来一下。”依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自己的行为,说完还挺认真问了一句,“这儿要不要也来一下?”


    她用手指指了指他的唇。


    这丫头究竟在搞什么,这一天天的。


    指腹温热,是跟唇不一样的触感,可她说这话,那指腹又在他唇上轻点,就仿若真在上面来了一下。


    他目光眯了眯,故意让神情严肃了几分,生怕露出一点在对她摇尾巴的狗样,他问道:“张婉如,你在闹什么?都搁哪儿学的啊你?”


    “跟你学的啊。”


    “……”


    “就我们结婚后第一次接吻你忘了啊?我先在你这里来了一下,你问我敢不敢在这里也来一下,我来了一下,你又指你的嘴,问我敢不敢这会儿也来?”


    “……”


    “我以为你觉得亲到这儿才是完整版呢。”张婉如葱白似的指间又在他唇上点了两下,“两边都亲了,所以问你这儿要不要也来一下。”


    妈的,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还是说只是不经意的?别家夫妻也会这样吗?真把人逗的火烧火燎的。


    肖秉文觉得他一个老爷们儿也不该显得那么不争气,他道:“那就来呗。”


    他没想到的是,她还真就来了,双手盘上他的脖子,脸向着他的脸靠近,没有一丝犹豫,唇一抬直接贴在他的唇上。


    肖秉文以为也就是一下子,就跟亲他脸蛋一样,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嘛。不想她唇贴上之后却不是跟亲脸一样蜻蜓点水,而是唇瓣微张直接把他的唇含住。


    一下子,差点没把魂给他吸没了。


    肖秉文身体瞬间僵硬,不过也就是片刻,身体的本能让他回应得很快,几乎是立刻他的大掌就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唇压下去紧紧贴住她。


    吻完两人都有点喘,放开的时候张婉如想的是,肖秉文这会儿应该不会再觉得她冷漠了吧,她已经表现了一个妻子该有的热情。


    然而肖秉文想的却是,妈的,老子真受不了了。


    但这会儿天还没黑,孩子还没吃饭,等会儿还得带他去老太爷那边吃晚饭。好像有点不像话。


    但是他觉得真要到晚上他熬不住!


    肖秉文也不想忍了,直接就把人打横抱起往房间里抱,张婉如不解道:“要过去吃饭了,你干嘛?”


    肖秉文一脸理所当然道:“没事,饿一会儿不打紧。”


    “……”


    总之闹到最后就只能让小戎一个人过去吃饭,他俩没去,这状态过去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本来张婉如一开始是想着,不能让他觉得她冷漠,她要尽量对她热情一点。可她发现面对她热情的时候肖秉文表现得还挺有意思的,看得出来这家伙是喜欢她热情的,而且在喜欢之外还有淡淡的羞涩,让她觉得挺有意思,几次下来张婉如也做得越来越顺手了。


    只是没想到一不注意玩大了还挺累人,看样子以后还是得悠着点。


    第二天张婉如送小戎去上学,小戎进学校之前张婉如嘱咐他:“昨天和付大伟的矛盾是昨天的事情了,今天是新的一天,别再去管昨天的矛盾。你别主动去惹他,但如果他惹了你,那你还跟昨天一样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反击回去。”


    “好。”


    小戎乖乖应了一声,张婉如才放他进去,却还是不太放心,这个孩子太过内向,也不知道在班上人缘怎么样,要是那付大伟带头孤立他怎么办。


    肖楚戎也没想到这么巧,他一进门就碰到了正要出门的付大伟。妈妈说昨天的矛盾已经过去,肖楚戎便像是没看到他一般正要绕过他离开。


    不想付大伟看到他之后却下意识后退一步,按理来说付大伟比肖楚戎长得要壮,个头还比肖楚戎高,就身材上来说他就更有压迫感。可不知道为什么付大伟在面对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男孩时却莫名有种恐惧感。


    他没忘记昨天肖楚戎推他时的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温度,像……像一头凶猛的兽,对,就是猛兽,动物世界里那种可怕的猛兽,一对上就让人不安。


    付大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不想肖楚戎却突然向他走过来,他感觉后背都开始发冷,张口想质问他要干什么,可一张口却成了结巴。


    “肖,肖,肖……”


    肖楚戎其实也没想干什么,他就只是单纯进教室,只是付大伟恰好在前面而已,他并不知道付大伟心里想什么,正要绕过他离开,结结巴巴的付大伟终于落下最后一个字。


    “肖,肖哥。”


    肖楚戎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也没应,直接从他身边离开了。付大伟倒一点都没觉得被他扫了面子,反而松了一口气。


    一同松一口气的还有在一旁不安看着的白子浩。白子浩看到肖楚戎一来就和付大伟对上,怕他们又打起来,一直担忧看着。


    肖楚戎在座位上坐下,白子浩凑过来问他:“昨天你爸妈有没有说你什么?”


    “没有。”


    “那就行。”白子浩看了付大伟一眼问道:“他刚叫你肖哥?”


    “谁知道。”肖楚戎不甚在意。


    白子浩笑了笑,说道:“肖哥这称呼挺好,我以后也叫你肖哥。”


    “随你。”


    张婉如一家三口所住的小院装了座机,这天赵阿姨接了电话冲张婉如叫了一声,“婉如啊,秉文的电话。”


    张婉如刚下班回来没多久,她觉得奇怪,这个时间肖秉文打来电话应该是告知晚上晚点回来,大多数时候赵阿姨接完电话转告她一声就行了。可今天却特意让她来接,除此之外难不成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张婉如接起,那头肖秉文说道:“今天不回来吃饭了。”


    “好。”张婉如应了一声,问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


    张婉如以为还有别的事,却被他这一声反问问蒙了,她道:“你找我来接电话就说这个?没别的事?”


    “没别的事啊。”


    “那你直接告诉赵阿姨不就行了?你让我接电话,我还以为你还有别的交待。”


    “别的交待?”肖秉文沉默片刻像是在想什么,随即说道:“晚上要去喝酒,到场的有共合厂的厂长杨总和新禧食品厂的王总。他俩都不带秘书,没女人。”


    “……”


    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跟家属报备嘛,我看他们流程都是这样走的。”


    张婉如噗嗤一声就笑了,“行,知道了。”


    挂断电话,张婉如笑了好一会儿,想着上次他应酬回来,她问他有没有女人陪着,原来一直记着呢,还特意打电话跟她报备一声,还挺可爱的是怎么回事。


    肖家作为柳城扎根比较早的大家族,在酱油生意最好的那些年盘了好些铺子。本来还盘了一片地想扩建酱油厂的,后来被占用了,赔了一大笔钱和好几十个商铺,老城区某个商业街基本都是肖家的。不过那些商铺肖家一般都是租出去,老街这边的铺子还作为肖家的酱油铺子在用。


    肖家的酱油厂就建在肖家老宅后面,铺面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经过多次修缮却还是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陈子越随着肖老爷子来到酱油厂,老爷子在晾晒的酱油缸子前看了看,又在工人人工搅拌的酱料中看看色泽。


    看了一圈之后老爷子才被陈子越搀扶着到一旁休息,陈子越给他倒了杯茶。肖老爷子往前面铺子里看了一眼,厂房前开了个铺面,这铺面是肖记酱油的总店,酱油厂在时他就在了,也存在好些年头了。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正拿着酱油瓶让铺子里的伙计给她打酱油。


    肖老爷子说道:“我们的酱油铺子好像比以前清净了许多,现在来的还是好多年前的老顾客。”


    陈子越道:“现在新兴的酱油工厂,包装方便价格便宜,在门口的商店就有卖,很少有人愿意卖个酱油特意跑这大老远来。”


    肖老爷子没说话,静静品着茶。他老了,这酱油厂也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有很多新东西都搞不明白,渐渐的也就被时代淘汰。就跟这酱油厂一样,有了新兴的东西就会慢慢被人遗忘,或者有一天就变得无人问津了。


    “听说现在商店里卖的酱油都是和盛味业的?”


    “是啊,秉文这厂办得挺成功的。”


    是挺成功的,那小子成功了,他这边基本也没什么生意了。老爷子一方面很欣慰自己孙子的能力,一方面又感慨,他这个暮年之人,从属于他的时


    代走过来,而现在,时代却不再属于他,属于更强大的年轻人。而他创办的酱油厂似乎也到了暮年,一日一日变得岌岌可危。


    陈子越试探着说道:“其实秉文有提过要将肖记跟和盛味业合并。”陈子越知道老爷子不太喜欢资本家的那套模式,他又道:“当然,我们肖记还是保留着古法酿造的技术,只是在包装上机械化,这样更容易储存和售卖。”


    老爷子一向很反感将肖记商业化,这一次听到这话之后却没生气,只是长叹一声,“再说吧。”


    到十二月底,其乐服装公司的装修基本结束,目前只是在原本的小平房基础上再在后面扩建了一些,袁雯想着的是往后若是地方不够再往上面盖一层。


    公司焕然一新,众人搬进去时也是神采奕奕。几个设计师都有自己的工作间,更方便也更自由。除了工作间之外还有行政办公区域,甚至还多了一个专门拍照的摄影室,用于新品上新时给衣服拍照用。


    经过几次在报纸上投放广告,其乐服装的知名度提高了不少,专卖店的销量也水涨船高,而且公司还有定做制服这项业务,所以公司的整体效益还不错。


    制衣厂那边也在稳步运行,十几台缝纫机每天不间断工作,目前还能供应,也没什么大问题,而袁雯也在着手开第二家分店。


    公司有了资金,袁雯又多招了些人,张婉如的工作量也减轻了一些,现在可以上行政班,上五天休两天。


    周末双休比以前多了一天休息时间,不过肖秉文还是单休,就周末休息一天。小戎也是周六周末不上学,周六这天就母子俩在家。


    肖秉文不在,总感觉有点无聊,张婉如想着她和肖秉文结婚这么久了都还没去他工厂里看过呢,便带着小戎去了和盛味业的工厂。


    张婉如还记得她第一次来这里时是刚回来那天,她来找肖秉文。这才半年多时间就大变样了。


    她知道肖秉文在扩建工厂,但没想到会扩建到这么大,那次她来时就一个厂房,厂房旁边修了两层楼的房屋给工人居住,而肖秉文的办公室也在那儿。


    这会儿来看厂房已经扩建了两个,工人住的那楼房还保留着,不过旁边又新修了一栋新的,却是更高,上面架着脚手架,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的。


    新修了一栋三层的行政大楼是已经完工又投入使用的。张婉如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就在修了,那时候不知道修的是什么,现在才知道是行政大楼。


    天气冷,那门卫身上裹着厚厚的军大衣,管理还挺森严。张婉如走到门口就被拦住,门卫问她找谁,张婉如没说找肖秉文,只说了肖秉文秘书的名字。那人帮她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肖秉文秘书就来了,秘书是认识她的,直接将她带了进去。


    去的是新的那栋行政楼,肖秉文的办公室现在搬到那儿了。


    秘书告诉她,肖总在厂房那边一会儿才过来,让他们先在这儿等等。肖秉文的办公室挺宽敞,房子是新的,不过办公桌椅子沙发好像还是旧的那套,还挺节约。


    张婉如在办公室走了一圈,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打扫得也是纤尘不染。办公桌上整齐累着一叠文件夹和几本书,最前方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钳着合照,是他们一家三口。


    张婉如记起来,这是那次他们带小戎去游乐场拍的,肖秉文一手抱着小戎一手牵着她的手,照片看上去挺温馨。


    居然把这照片摆这儿日日看着呢,张婉如笑了笑。


    张婉如怕小戎无聊,让他出去玩玩,小戎告诉她旧宿舍楼有个专门放电影的房间,他去让人给他放个电影看,张婉如觉得也行。


    小戎出去了,张婉如便一个人在这儿等肖秉文,没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抬头一看是肖秉文进来了。


    肖秉文看到她挺意外,嘴角和眼底同一时间露出笑意,他道:“你怎么来了?”


    张婉如道:“现在不是双休了嘛,家里没事做就带小戎来你这厂里看看。”


    “小戎呢?”


    “说是有个电影放映厅,让人给他放电影看了。”


    “行,既然来了带你去逛逛?”


    两人出了行政大楼,肖秉文先带着她去新建的厂房看了一眼,那边还在建,就远远看着。肖秉文在一旁跟她介绍这厂房是干啥用的。


    旧厂房里有几个巨型的大缸子吸引了张婉如的注意,这大缸子表面是不锈钢的,全密封。肖秉文告诉她,这是生产酱油用的蒸汽缸,发酵用的。


    逛了一下厂房区,肖秉文又带她回到行政大楼,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行政大楼的布局。两人在行政大楼阳台上时,看到楼下肖秉文的秘书正带着小戎,肖秉文叫了一声,秘书抬头看到肖秉文,急忙打了声招呼。


    小戎手上握着个棒棒糖,肖秉文问道:“糖哪儿来的?”


    秘书道:“有个工人看小戎可爱给他买的。”


    “说谢谢了吗?”


    “说了。”这一声是小戎应的。


    “电影看过了吗?”肖秉文问。


    “孙叔叔现在正带我去。”


    孙叔叔就是肖秉文的秘书,肖秉文挥挥手,“去吧。”


    两人便又继续参观,张婉如顺势问道:“你现在有几个秘书啊?”


    “两个,除了小孙外又新招了一个。”肖秉文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男的,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干嘛给我强调男女啊?”


    “这不怕你担心我身上会有香水味嘛。”


    张婉如想起上次在他身上嗅香水味儿的事,其实那时候那么做是想让他知道她也没那么冷漠,对他还是在乎的,没想到这事儿他还记着,


    “我这公司都快成和尚庙了。”肖秉文又道:“身边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整天一股臭汗味儿,时间久了你可别嫌弃。”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群穿着制服的年轻女孩经过,一个个人美声甜,经过时叫的一声“肖总”都染着一股香甜味儿。


    才刚说自己的公司是个和尚庙迎面就走来一群大美女,肖秉文顿时有点尴尬,解释道:“这些都是外贸部的员工。”


    张婉如倒没太在意,她一眼就认出了女孩身上的衣服是自己公司设计制作的,别说穿在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女孩身上还挺合适。


    她便顺口夸了一句,“她们一个个长得真漂亮啊。”


    肖秉文觉得有点打脸,才说了公司身边都是大老爷们儿结果就来了一群年轻美女,总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听到这话,他立马就接了一句,“没你漂亮。”


    张婉如:“……”


    搞什么啊他?张婉如对上他脸上浅浅的笑意,目光也挺真诚,是真心夸赞。


    被夸了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张婉如便想逗他,她问道:“你说你每天面对这么多大美女,你不迷糊啊?”


    肖秉文瞬间精神起来,一下就回到了军队里来任务时的状态。当然面上还是自然淡定说道:“迷糊什么啊?行政部门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领导,由他们负责管理,一般部门里有什么事情都是各部门领导来跟我对接,平日里跟员工都说不上话的。”


    张婉如点点头,她关注的点却是肖秉文这种管理方式挺不错,其乐也可以依葫芦画瓢。将公司分成各个部门,各个部门都安排负责人,以后要对接就直接找负责人,她也不用时不时去店里查账了。


    不过张婉如依然还不忘逗他,她道:“说起来,肖总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又能力出众,平日里应该有不少美女主动靠近吧?”


    肖秉文还挺乐意她管他的,可那是建立在压根没这事儿的基础上,要是真有这事儿还被她说中了,即便她说这话时表情自然,可莫名的就让他嗅到了危险。


    商场游走,应酬也多,什么场合都有可能遇到,倒确实有女人主动靠近过他。不过他这人有分寸,别人也不是厚脸皮,他客气提醒,人家也就散了。


    不过这事儿也没必要说,因为意义不大,所以他道:“说什么呢?我每天忙得跟什么一样,哪里还有时间认识别的美女?”


    这会儿已经参观得差不多了,两人又重新回到肖秉文的办公室。


    张婉如道:“要是哪天真看上了别的美女,那你可得告诉我啊。”


    听到这话的肖秉文一下就不爽了,他都结婚了还能看上哪个美女?他笑容淡了些,说道:“告诉你然后呢?”


    张婉如以为他也在跟着她逗趣,她便道:“还有什么然后?那我自然是要自觉提包裹走人啊,难不成还得死乞白赖的跟人上演两女挣一男的戏码吗?”


    听到这话的肖秉文就更不爽了。


    这段时间张婉如对他热情了很多,他喜欢她那股热情劲。这会儿听到她说这话,这么轻描淡写的,就好像离开他就一个转身的事情,能说走就走。


    又让他有一种她心里压根没他的死样子。肖秉文想过张婉如这段时间热情起来的原因,左不过还是因为孩子,他俩感情好一些也能给孩子提供一个温馨和谐的环境。说白了跟他关系不大。又或者说别的夫妻也这样,虽说他们是因为孩子走到一起,日子长了也能相处得像个正常夫妻的样子,不过这会儿她这话又将他拉回现实,他们夫妻之间是没什么感情牵绊的,他对张婉如来说就是可有可无,她能说走就走。


    肖秉文后腰抵在办公桌上靠着,双手插兜看着她,脸上的笑是一点没有了,他实在笑不下去。


    张婉如觉得奇怪,怎么还突然严肃起来了?


    “怎么了?”张婉如问道。


    她是真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还问他怎么了。肖秉文懒得说,显得他上赶着似的,挺贱。


    张婉如这才发现肖秉文好像不是在跟她逗趣,他方才那话是认真问的,而她的回答显然让他不满意。


    “你别告诉我,你还真看上别的美女了?”


    肖秉文没回答,只是笑了一声,从鼻端溢出来的,有些冷。他有点火大,懒得解释,但又真怕她怀疑什么,他道:“我都结婚生子了还看上别的女人,我是有病吗?”


    “那我怎么感觉你在生气,你在生什么气?”


    肖秉文想说什么,又觉得算了,有点自讨没趣,就好像那种,人家都不想跟他玩,他还非得厚着脸皮要去跟人玩的孩子。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一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至于还因为女人心里没他而生气吧,他们结合本来就是因为孩子,要是说出来那更是笑死人。


    “没什么。”凑合着过日子就行了,该高兴的时候就高兴,该受用的时候就受用,大老爷们儿想那么多干什么。


    本来肖秉文慢慢就消化情绪了,不想张婉如却突然走过来,立在他跟前,双手勾住他的腰。


    肖秉文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又给他来这一下子?


    张婉如歪着头看他,“那你希望我换种方式回答吗?”


    那双柔柔的手搂他腰上,又给他弄得有些痒,肖秉文心情不自觉又好了些,他道:“换种什么方式?”


    倒也不抱什么希望,别给他气死就行。


    张婉如想了想,这人是喜欢她热情的,既如此那就热情一些好了。


    那搂在他腰上的手突然拽住了他的衬衣衣领,她扯着他的衣领强迫他微微弯了下头,让两人的脸拉近了些距离,她对着他的眼睛,说话的气息热热扑在他脸上。


    “肖秉文,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不准看上别的女人。”她吐气如兰,却一脸严肃认真。


    又来了,这段时间时不时就让他心猿意马的那股劲儿。方才还觉得她对他不上心,现在又这么跟他来一下。


    肖秉文清晰意识到了一瞬间体内气血被挑动翻腾的死动静。


    妈的,这丫头可真会闹!


    第44章 第44章就抱抱


    先不说他当过兵身体素质过硬,再说他现在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谁敢这么扯他的领子啊。一个横踢就给他撂倒在**。


    可莫名的,这领子被她扯在手里,没觉得她不尊重,反而觉得她在跟他玩情-趣,连肖秉文都觉得自己有这想法实在侮辱了他的党性。


    而且那葱白纤细的手和白嫩的脸,明明看着温婉动人,竟说出这些话。


    你是我一个人的。


    明明说得那么严肃,可从这张嘴里面说出来就感觉味道不对劲,让他觉得她在跟他调-情。


    真的就该死的挺有滋味。


    其实调情也没什么啊,自己的老婆,而且他脸皮也够厚,可他发现这滋味儿他有点受不住。


    他甚至发现他渐渐招架不住她的眼神,比他还矮半个头,按理来说气势上他是不输的,可她的目光却看得他浑身都在烧一样。


    烧得他思绪有些乱,怕会忍不住做些什么,他便下意识避开,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又让他嘴角不自觉带着笑。隔了好一会儿目光才又向她看去,稍稍平复了些,他轻咳一声说道:“这回答还不错。”


    又是这模样,她想起那天她在路边猝不及防亲了口他的脸蛋,当时他也是这模样。明明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参过军的气质还挺摄人,却有这种反差感。那种这个男人还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的感觉又来了。


    看着看着,她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一出来肖秉文便后知后觉,感觉自己又被当狗逗了。


    虽说她这劲头让他很受用,但肖秉文觉得自己实在不争气,有心想要找回点场子。他便搂着她的腰身体猛然一转将她往前顶,张婉如便被他圈禁在他的怀抱和桌子中间。他的身体从她身后紧绷绷贴上去,将她娇小的身体死死压制住,凑在她耳边的语气却变了些音调,带着点气急败坏的。


    “张婉如,你别在这儿闹!”


    张婉如憋着笑,“我闹什么了?不是你自己要听我换种方式回答吗?”


    肖秉文这才反应过来,她这全程都在逗他玩呢!大概那什么要乖乖走人的话也是逗他的,他却还那么较真,至于说他是她一个人什么的话,或许也是逗他的,谁知道呢,不过那话逗得他反应很大。


    “怎么了?我回答得你不满意吗?”张婉如又问道。


    “满意。”肖秉文身体前顶,又将她压紧了些,“满意得很。”他声音他声音低沉,“满意到我都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张婉如察觉出了字里行间透出的危险,回头看他,“你生气了?”


    “没有,哪能就为这点事生气?”


    话是这么说,可他就是气势汹汹地压着她。要做什么可能不至于,就是想使点坏,要给她逗回来。


    张婉如并未觉得他报复心强啥的,反而觉得他这人还有小孩子气。然后她就又没忍住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摸。


    肖秉文:“……”


    肖秉文被她弄得一股火,倒不是生气那股火,想找回点场子,虽不至于对她做什么,就想吓唬她一下。可没想到她又把这逗狗逗小孩的动作用他身上了,这动作用在他这大老爷们儿身上本应该让他反感的,可她手指放在他下巴上拨弄了几下,莫名的就感觉心尖上被软软的,像是狗尾巴草的东西挠了挠。


    浑身的皮啊筋啊都酥软下来,还真就像毛茸茸的动物被顺了下毛。


    他那股火就来自于这里,明明想找回点场子,可她给他摸了这一下,身体从内到外就软了,觉得自己还挺不争气的。


    “诶,你该不会真要在这里做点什么吧?”张婉如问他。


    做得太出格的不会,但确实又想做点什么的。但那是在顺毛前,这会儿她手放开了,下巴上还痒痒的,他道:“想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就抱抱。”


    语气中已没了那股危险,软了很多。紧压在她身上的身体也退开了些,原本撑在桌沿上圈住她的手搂上她的腰,强有力的手臂收了力,搂得挺温柔。


    本来想就这样抱一会儿的,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响起,虽然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可这会儿的姿势着实有点羞耻。两人急忙松开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有些尴尬,一时都不敢看彼此。肖秉文检查了一下衣服没什么问题,轻咳一声这才开了门。


    门外是秘书小孙,小孙冲肖秉文道:“肖总,会议要开始了,几个负责人都已经来了。”


    肖秉文抬腕看了一下表,这才想起来下午还有个会,差点都给忘了,看她给人闹的。


    肖秉文应了一声,小孙先过去,这边肖秉文冲张婉如交待了一句,“我还得去开个会,你看要不要跟小戎一起去放映室看个电影?这边周围挺荒凉,你们要是无聊的话就跟小孙说一声,我让他安排人送你们回去。”


    张婉如道:“没事,你忙你的,我和小戎会自己看着办的。”


    “行。”肖秉文要开会也没耽搁太久,急匆匆出去了。


    张婉如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去找小戎。


    开完会肖秉文回到办公室,张婉如已经不在了,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她的味道,可人却不在这里。他本来也不是个感性的人,想着方才两人还在这儿有一番暧昧,她一句他是她的弄得他心猿意马。


    这会儿人却不在这里了,竟然生出几分惆怅来。


    办公室门没关,小孙在外面敲了敲,肖秉文收拾好思绪应了一声,“进来吧。”


    小孙进来后说道:“肖总,有位叫林友莉小姐的说要找您。”


    听到这名字肖秉文眉头微蹙,沉默片刻才道:“将她带过来吧。”


    来人是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的年轻女子,穿着一件长风衣,一双羊皮靴,长得很漂亮,她手上还牵着个小女孩。


    肖秉文目光在她身上和小女孩身上来回看,女人对着他的目光有些惭愧,低头说道:“抱歉秉文,又来打扰你了。”


    张婉如和小戎在放映室一起看电影,旁边还有几个休假的工人。电影看完,张婉如猜着肖秉文应该也开完会了,便带着小戎一块儿去找他。


    出来时就见几个工人正坐在放映室外面的台阶上抽烟,几人一边抽烟一边说着话。


    其中一个说道:“你是说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来找肖总?真的假的啊?”


    另一个人说道:“当然是真的,接待室那边的人传过来的消息。”


    又一个人说道:“那现在呢?”


    “被孙秘书带到肖总办公室了啊。”


    “怎么这么巧啊,听说今天肖总老婆和孩子也来工厂玩呢,那女人什么身份啊,就不怕被肖总的老婆撞上吗?”


    “谁知道呢,诶你小声点,听说肖总老婆就在里面看电影呢!”


    几人说完便下意识向放映室门口看了一眼,不想正看到张婉如带着小戎出来,几人立马就住了口。


    几人的谈话张婉如自然听到了,不过她一头雾水,女人?孩子?张婉如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她想了想冲小戎说道:“你知道孙叔叔的办公室在哪里吗?”


    小戎点点头,张婉如道:“那你先去找孙叔叔玩一会儿,我等会儿再来接你。”


    这边,林友莉已经跟肖秉文说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本来不应该再来找你的,可是我现在离了婚又带着个孩子,没地方可去,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就只能又厚着脸皮来找你了。”


    肖秉文并不好奇她为什么离婚了,只是她的出现让他有些烦。他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我现在带着孩子也没有工作,你就随便帮我安排一个工作,不那么忙的,能有时间照顾孩子就行。工资也不用太高,够我们娘儿两生活就可以。”


    “这边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工厂扩建,肖秉文现在又新成立了行政部门,很多岗位都有空缺,要给她安排个闲职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一来就是把人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照顾,他要是没结婚就算了,这结婚了便说不过去。


    听到这话林友莉有些失落,“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样吧。”肖秉文开口,“我给你一千块钱,你有了这些钱也可以有个缓冲,然后你再找合适的工作,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林友莉目光复杂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若是没找到,我还能来找你吗?”


    “林小姐。”肖秉文神色严肃了几分,“我记得上次我就说过,那是最后一次,这一次已经是我最后的妥协了,这些年我该帮你的已经帮了。”


    林友莉笑了,笑得有些嘲讽,“也是,你有自己的家庭,本来也不该再来找你。有时候我也想,若是周鹏还在就好了。”


    这话听的肖秉文心里更烦,他道:“就算周鹏在,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照顾你。”


    “如果周鹏在。”林友莉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冰冷,夹杂着几分恨意,“如果他还在,我就不可能嫁给别人,我会和他在一起,我的婚姻生活也不会满目疮痍,我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需要低声下气求别人帮助。”


    这话将肖秉文堵了一下,他一时无话可说。周鹏还在……确实如果周鹏还在,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的,他也不会遇到周福,他和张婉如也不会以那般狼狈不堪的模式开始。


    林友莉又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在了,我的周鹏他不在了。”


    话落,那看向肖秉文的目光更冰冷更恨。


    肖秉文无法反驳,周鹏的死也是他这一生的痛。他无法辩解,无法逃避,更没有任何道理,所有跟周鹏有关的人都可以恨他,无论是林友莉还是周福,而他也只能受着。


    林友莉擦掉脸上滑下的泪,她深吸一口气又道:“抱歉,我激动了一些。打扰你了。”


    她说完便带着孩子向门口走去,不想一拉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张婉如。


    张婉如一路过来还担心,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来找肖秉文,还直接被肖秉文请进办公室里,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跟肖秉文又有什么关系?虽然他相信肖秉文的为人,但总感觉怪怪的。


    这会儿她正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敲门,不想门正好被拉开,张婉如看到走出来的人,一路而来提着的心便放了一些。


    她认出了她,上次这位林小姐还去肖家找过肖秉文的,肖秉文告诉她,这人曾是周鹏的未婚妻。周鹏是肖秉文的战友,为了救肖秉文牺牲了,肖秉文曾答应过周鹏,要帮他好好照顾这位未婚妻。


    不过此刻林小姐的状态却不太对劲,双眼红红的,还有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明显刚哭过。


    “林小姐?”


    林友莉也认出了她,她回头向肖秉文看了一眼,又冲张婉如笑了笑,算是招呼了,也没解释什么,带着孩子离开了。


    直到


    她走远张婉如才回过神来,她问肖秉文:“林小姐又来找你了?”


    “嗯。”肖秉文有些疲惫,坐在那接待用的沙发上,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心。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怎么感觉林小姐才哭过,你说了什么让她伤心的话?”


    肖秉文摇了摇头。张婉如也看出他心情不是太好,她便没有多问,就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静静等着,他要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等他平静一下,她再跟他聊别的。


    肖秉文平复了一下情绪,身体有些沉重靠坐在沙发上,目光正好看到坐在对面的张婉如,她正安静坐在那里。


    几分关切的目光看着他,从她的表情来看明明很好奇发生了什么,却又顾忌着他的心情没开口。


    这小模样看上去还挺善解人意,肖秉文没忍住勾唇笑笑。张婉如见他心情似乎好了些,她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


    “林友莉离婚了,带着孩子来找我,让我帮她安排个工作。她说她已经走投无路了不知道该找谁。”


    张婉如点点头,想着如果安排个工作的话对于肖秉文来说并不是难事,不过看两人的状态应该是没谈拢。


    果然,肖秉文接着道:“我拒绝了,我打算给她一千块钱让她先周转一下,自己去找到适合她的工作。”


    “为什么啊?”张婉如疑惑,“你现在工厂扩建不是到处招贤纳才吗,随便给她一个简单点的岗位应该是有的吧?”


    “有是有,但我不想那样。”


    张婉如用眼神询问,肖秉文道:“把她安排在公司,那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照顾了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我没结婚还好,可我已经结婚了。虽说是看在周鹏的份上照顾她,但也不太好。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女人,一个男人照顾一个女人,要有个度。我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到我的家庭。”他说完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又道:“我的身上不会沾上其他女人的香水味,不管这香水味是怎么沾上的,都不行。”


    “……”


    张婉如明白了,肖秉文拒绝林友莉,是顾忌着他的家庭,顾忌着她。


    自己的丈夫这么有分寸感她挺欣慰的,但想着方才林友莉那双眼通红的样子她又道:“就因为你拒绝了她,林小姐就哭了?”


    “她哭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提到周鹏,她说如果周鹏还在她不会嫁给别人,不会有不堪的婚姻,也不会低声下气寻求别人帮忙。她一次次的来找我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我帮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一次次提醒我,提醒我周鹏是怎么死的,她心里有恨,她需要报复。上次见面我提出不愿意再帮忙,她表面答应实则心理并不平衡,所以这一次又重新找上门来。我甚至怀疑她离婚也只是想有合理的理由来找我,就是想让我知道没有周鹏她过得有多惨,多痛苦,她想让我自责,想让我一次次为周鹏的死而悔恨。”说道此处,肖秉文自嘲笑了笑,“当然她该恨我,不是为了救我,周鹏也不会离开。就像她说的,如果周鹏活着,她会有幸福美满的婚姻,她不会过成这样,而我也不会遭上她这个麻烦。”


    或许是想到故去的战友,他眼角泛了些红晕。此刻他靠坐在沙发上,大马金刀的坐姿,明明挺有压迫感的气质,泛红的双眼却又流露出几分和他身上强硬气质不同的情绪,虽然不合时宜,但这种反差感,竟让她觉得此刻的他挺性感。


    张婉如急忙摇摇头,觉得这时候不该有这种想法,他这会儿似乎需要安慰。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就行了。”


    她的手柔软而温暖,覆在他的大掌上,汨汨地熨帖着他的身体。倒没想到呢,有一天这浑身带刺的丫头竟来安慰她。


    肖秉文笑了笑,本来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很快调整好情绪说道:“我还以为你和小戎先回去了。”


    “没有,我们在楼下看电影,想等你下班了一起回去。”


    原来如此。


    等着他一起回家,如此惦记着他,心情好像更好了些。


    肖秉文还有些事情没处理,不过也不着急,他今天下了个早班。一家三口坐上车回去,在路过工厂旁边的公交站时看到林友莉牵着她的女儿在公交站台旁等公交车。


    肖秉文的工厂位置偏远,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公交站,张婉如和小戎来时也是这样的。而且公交车的车次也不多,也能理解为什么林友莉离开有一会儿了还没坐上公交车。


    肖秉文看到母女两神色沉了沉,他将车放慢了速度却没停下,大概也在犹豫,张婉如道:“靠边停车吧。”


    肖秉文诧异看了她一眼,却也听她话靠边停下。


    “我去跟她谈谈,你不用下来。”张婉如说完也不等肖秉文回答便下了车。


    她走到母女二人跟前,林友莉也认出了她。


    “林小姐,还记得我吗?”


    林友莉看了一眼张婉如身后的车子,收回目光冲她客气笑了笑,“你是肖秉文的太太。”


    “林小姐记性挺好还记得我。”张婉如说完微微蹲下身冲小女孩说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许……”刚落下一个字,小女孩想到什么,抬头看了她妈妈一眼,又补充道:“林天雅。”


    张婉如也没纠结她到底叫许天雅还是林天雅,她又道:“今年几岁了?”


    “五岁。”


    “那跟小戎一样大的,是几月啊?”


    “六月。”林友莉接话道。


    “那比小戎哥哥要小几个月。”


    张婉如说完冲车子后驾驶座挥挥手,小戎看到了便下了车,张婉如冲他道:“小戎,带妹妹去小卖部买点吃的。”


    小戎听话走上前,冲小女孩说道:“走吧。”


    小女孩没动,看了一眼自己妈妈,见林友莉冲她点点头,她才松开妈妈和小戎离开了。


    肖秉文也下了车,犹豫着要不要过来,张婉如见状冲他道:“你等我一会儿,我跟林小姐聊聊就过来。”


    这就是不要他过去的意思。


    这边两个孩子走远了林友莉才问道:“你想跟我聊什么?”


    张婉如直接开门见山,“我听秉文说你离婚了,我很想知道你带着孩子来找肖秉文,是真的希望他为你找份工作呢,还是存着报复的心思,让他看到你过得不好,想让他知道周鹏的死有多大的影响,让他内疚痛苦?”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出乎了林友莉的意料。她沉默了片刻,目光从张婉如身后落在不远处的肖秉文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又落回张婉如。


    林友莉笑了笑说道:“你们是不是想得有点多,我只是离婚了暂时没有落脚点,也没工作,想让他帮帮忙而已。”说完顿了顿,她自嘲一笑,“只不过他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愿意帮忙,有时候也挺为周鹏不值的。周鹏要是知道我现在过成这样,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话听着多少有点埋怨的意思了,张婉如了然,她道:“为什么会替周鹏不值?你是觉得肖秉文并没有履行对周鹏的承诺照顾你吗?”


    林友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张婉如道:“可是我觉得肖秉文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些年他帮你开铺子,给你钱,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都帮了你。他帮你开的铺子你大概率也是没开下去,他也没说什么。照顾一个人难道不是要先保证自己的前提下有多余的精力才能分出精力去照顾吗?他现在有了家庭,没有那么多精力了,没办法照顾你也能理解。”


    “是啊,要是周鹏在就好了,周鹏在他就不用照顾我,我也不用低声下气求人帮忙了。”


    “其实不管周鹏在不在,你都可以做到不用求人帮忙。无论是周鹏还是肖秉文,你都把自己的命运依托在他们身上。周鹏只是拜托肖秉文照顾你,而不是说你就可以完全趴在肖秉文身上吸血。就算周鹏活着,你这样完全依赖他,什么都需要他给你兜底,他的好坏也决定了你的好坏,到时候他未能让你过得好,那你又该怪什么呢?”


    “周鹏在,怎样都是好。”


    “这样说的话,如果周鹏在,那么死的人就该是肖秉文了,或者在你心目中你觉得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肖秉文对吗?”


    林友莉沉默。张婉如也不期待她的回答,她道:“如果你是真想找个工作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张婉如说完拿了一张名片


    给她,“我们公司很小,不过给你提供一个工作机会也是可以的。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是想继续趴着肖秉文吸血还是靠你自己给你和你女儿创造出属于你们的生活都由你自己决定。不管你选什么我都不会有意见,如果你还想继续趴着肖秉文吸血,或许他有一天也是会心软,继续让你吸血。如果你选择靠你自己来找我,我也愿意帮你,看你意愿。”


    林友莉握着她递过来的名片低头不语,正好小戎也带着林天雅买完了东西,张婉如跟母女两告别了一声,便带着小戎向肖秉文走去。


    上了车,肖秉文也没多问她跟林友莉说了什么,就默默开着车。直到回去之后小戎睡下了肖秉文才问道:“你今天跟林友莉谈了什么?”


    “她不是想找工作吗,我想介绍她到我们公司上班,给她提供一个机会,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肖秉文点了下头,他知道她跟林友莉说的不止这些,不过他没再多问。


    出乎张婉如意料的,林友莉第二日便找上了门。她寻着地址上的名片找过来,春桃将她带进来的时候,张婉如愣了好几秒,不过她随即便释然一笑,“你想好了?”


    “嗯。”林友莉点了下头,她向周围扫了一眼,说道:“你们是做服装的?不过我对服装一窍不通,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模特。”


    “模特?”


    “就是换上我们公司的衣服,帮我们拍照片,工作很简单。”


    公司重装之后专门留了一间摄影室,目前公司拍照用的都是塑料模特,袁雯想过专门找个模特来拍照,不过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张婉如觉得林友莉不管是外型还是身材都很优越,而且她长相艳丽却自带一种清冷气质,这种反差感很有模特的表现力。


    所以张婉如觉得她可以试试,不过这还得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林友莉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我以前也没做过不知道做不做得好。”


    “没事,先试一下。”


    “行。”


    摄影师是周家柱,周家柱是公司步入正轨之后袁雯新招进来的设计师,刚来的时候还将春桃迷得晕头转向的,不过后来才发现周家柱是个gay,春桃也就死心了。


    周家柱会摄影,服装公司都有专门的册子来记录衣服款式,照片都是周家柱拍的。林友莉是第一次当模特拍照片,有点拘谨。这是周家柱第一次拍真人模特,挺兴奋,全程都耐心指导,林友莉习惯之后就自然多了,表现得倒也不错。


    总之拍摄得很成功,事后周家柱感慨道:“这拍真人模特和塑料模特就是不一样啊。张姐,你这是哪里找的模特啊,这表现力真不错。我们家衣服穿在她身上真是画龙点睛啊,一下就鲜活了。”


    周家柱这人龟毛嘴又毒,能得到他的夸奖,看样子林友莉确实表现得很不错。张婉如将拍摄的钱给她,林友莉接过之后诧异道:“这是几个月的钱?”


    “就这一次。”


    “这么多?”


    “如果效果好能让公司收益提升的话还会更多。不过不是每天都有拍摄机会,如果你还想继续这行的话留个联系方式给我,等下次拍摄的时候我会联系你。当然如果有别的服装公司缺人时我也可以帮你介绍。你现在还不是专业模特,先接点散活给自己增加一下经验,等以后经验丰富了,说不定能签约专门的模特公司。”


    “那有经验之后可以直接跟你们签约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你看到了我们公司有点小,而且拍摄的任务也没那么多,有可能几个月才有一次。”


    林友莉捏着信封说道:“我也没想过要赚多少钱,能养活我和天雅就行了。这是我第一次当模特,说实话我还挺喜欢的。不怕你笑话,其实我自小就喜欢拍照,我从没想过原来有一天拍照也能赚钱。”林友莉目光落在她身上,很真诚说了一句:“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们是互助关系,我帮你你,你也帮了我。”


    张婉如回去之后便将这事跟肖秉文说了,“林友莉来找我了,我介绍她做模特,没想到她还挺有兴趣,打算长期做下去。”


    肖秉文目光复杂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她?你跟她无缘无故的,而且你们公司真的需要模特吗?”


    “模特这个袁雯确实想过的,我看林友莉外型条件符合就让她试试,没想到拍摄出来效果还不错。至于为什么要帮她,我也不单纯为了帮她,我只是不想你因此内疚。你考虑到家庭考虑到我,一个男人照顾一个女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着实奇怪,你不想引起误会没办法事无巨细去照顾她,但这样对逝去的战友又心存愧疚。所以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出面,我帮了她也就是你帮了她,而且也不会产生误会。”


    听到这话肖秉文许久沉默,张婉如见状试探着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管太多了?”


    或许肖秉文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们虽是夫妻但也不能越俎代庖。而且张婉如也意识到关于肖秉文的私事,她涉及太多了。


    虽然要表现出“在意”来让夫妻关系更和谐,但也不能太过度,毕竟两人结婚前并没有感情基础。


    而且她的种种表现都快压不住她的某种小心思了。


    担心他责怪倒不至于,以肖秉文的性格也不会责怪他,只怕自己多此一举。


    “怎么会?”肖秉文从沉思中回过神,笑了笑说道:“你管得很对,我很乐意你管我的事。”


    并不是浮于表面的客气,他眼底的笑意很真切。


    “真的?”张婉如松了一口气,“那你为什么一直没说话?”


    “我只是在想,你这么帮我,我该怎么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夫妻,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这话听得他心里很舒服,他眼底多了些笑意,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手指在她脸上厮磨了片刻,就像是突然触动了什么一般,手绕到她脑后,扣住她的后脑勺,他手臂力量真是大得惊人,竟一下连提带扣。像提溜一只小兔子一样将她带到怀中抱着。


    手臂将她环抱住,手掌揉了揉她的头发,唇在她额角处蹭了蹭,说道:“你这话说的,真逗人喜欢。”


    第45章 第45章“小舅舅”


    他的每个动作都让她很惬意,她舒服闭上眼,听到这话,“喜欢”两个字让她的心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睁开眼从他怀中探头,问他:“真的?”


    肖秉文道:“当然”


    张婉如笑了笑,又将脑袋靠进他怀中。


    肖秉文就这般将人抱在怀中,一时也没说话。温馨的寂静中想到两人初见面时,这丫头就很逗人喜爱,只是后来知道她知道他跟她继母的关系她才对他竖起满身刺。


    好像也不能怪她。


    想到两人的初见,肖秉文眼底又漫出些许笑意。


    那日林友莉拍摄的照片,周家柱先挑了一遍,张婉如和袁雯又选出了几张满意了,随后袁雯联系了广告公司,将挑选的照片做成海报挂在公司的墙面和专卖店的墙面上,也算打广告的一种方式。


    随后又将林友莉拍摄的不同风格衣服的照片制作出一本小册子,效仿国外大牌的画册,可以给公司的资深客户优先挑选当季新款。


    制作画册的任务就落在张婉如身上,这天张婉如从广告公司回来,一到公


    司门口就见门口处被扔了一堆东西。颜料,画笔,被摔断了胳膊的塑料模特,还有散落满地的文件。


    周家柱和春桃站在门口,时不时探头向里面看,张婉如不明所以,问道:“怎么回事啊?”


    春桃说道:“不知道,来了一堆人,好像是大老板的亲戚,一来就跟疯了一样把公司又打又砸的。”


    “袁雯呢?”


    “在里面。”


    张婉如便要进去,春桃拉住她,“还是在外面等着吧,那些人凶得很,你小心被打到了。刚周家柱就被误伤了。”


    张婉如向周家柱看了一眼,周家柱用手指了指额头,上面果然肿了一块。


    张婉如不放心,最后还是进去了。里面果然很激烈,一个微胖的短发女人是带头的,身边跟着三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那女人一边砸东西一边扯着嗓门道:“我怎么就不能砸了?这是我的地盘,我想砸就砸!”


    袁雯双手抱胸靠在墙上,面上隐忍着怒火,嘴上却慢条斯理说道:“这房子可是法院判给我的,白纸黑字写着的。你今天砸我东西是属于破坏私人财务,反正我已经报警了,等会儿警察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你以为我吓大的啊?”女人扯着脖子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法院判给你的就是你的吗?你算什么东西啊?”


    袁雯不再说话,也懒得跟这文盲解释。


    张婉如本来想进来看看情况的,结果差点被一支飞来的美工刀砸到,立刻又退到外面。好在没一会儿一辆警车就开到小巷口停下,两名警-察下来将屋子里的人都带走了。


    张婉如有些担忧,袁雯倒是挺淡定的,冲她交待道:“找人来将东西整理一下,把坏的列成一张清单,列详细一点,要找人赔的。”


    场面有点混乱,张婉如也来不及细问,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儿,这儿由我搞定。”


    女人到了警察局还要闹,警察可不理她这套,袁雯拿出当年的判决书,白纸黑字写着,那门面确实属于她的。女人带着人损害了她的财物,按理得赔,女人肯定不干啊,又闹,警察没办法,告诉她,这么闹下去只能拘留了。


    拘留要留案底,会影响孩子的前途,女人一看来硬的立马就怂了,只能签下和解书,保证以后不再去闹,而且还要赔偿损失。


    袁雯拿着判决书出来,很是满意。


    秦良川来派出所有点事,正在门口和几个民警打招呼,骤然听到有人叫他。


    袁雯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秦良川,不过想着刑警和民警虽然是不同的警种,但都是警-察,他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秦良川没认出她,“你是……”


    “上次我们在饭馆见过的,那天我和张婉如在一起,还有个做海鲜的老板,姓杨的。”


    秦良川这才想起来,“你是张婉如的朋友?”


    “对对对是我。”袁雯一脸热络走上前,说道:“上次的事情该好好谢谢秦警官的,本来一直想着要请秦警官吃一顿饭,但最近太忙了。”


    那都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要不是遇到她,秦良川都想不起来。


    “不用客气的。”


    “要不这样吧秦警官,留个你的传呼号,等有空了我请你吃饭。”


    其实也犯不着这样,他那天也没做什么。秦良川看了一眼袁雯身后的一群人,秦良川干刑警这么多年眼力自然是不俗的,大概猜测她也不一定真要请他吃饭。


    毕竟是女同志,拒绝也不太好,太不给人面子了,秦良川便留下了自己的传呼号。


    袁雯记下之后还特意看了那几人一眼,这才离开了。


    女人见此情景说道:“这丫头还有警-察局的关系?难怪那些警-察都向着她说话。”


    女人身后的男人说道:“不一样,刚我们见到的是民警,眼前这个是刑警,你看他们警服都不一样。”


    “不都是警-察吗?”


    “刑警更厉害,刑警是抓杀人犯的。”


    女人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面色复杂说了一句,“这丫头还跟刑警有关系?”


    袁雯回去时,杂乱的公司已经重新收拾好了,张婉如将罗列的清单给她,袁雯见她将断了的画笔都写上去了,满意笑了笑,“还挺详细,不错。”


    袁雯表情跟没事人一样,张婉如实在好奇得很,她问道:“那些人是谁啊?你怎么惹到他们的?”


    “严格来说这些人是我名义上的亲人。”袁雯说罢叹了口气,泡了杯咖啡继续道:“叫得最凶的那个女人,她是我名义上的姑姑。”


    “名义上的……姑姑?”张婉如不是很理解,姑姑就是姑姑,怎么还有名义上的姑姑这种说法?


    “我是我爸爸收养的,我爸爸没有生育能力,他的前妻跟他离婚之后他就没再婚,后来收养了我。他是画国画的,也有一些名气,积累了些家底。他去世之后各种亲戚就跳出来挣财产。我爸爸是突发脑梗离开的,离世得突然,没写遗书,他那些兄弟姐妹觉得我不过是个收养的也不是他的亲生孩子,想把我排挤开霸占我爸的财产。其他的给他们就给他们了,不过我爸生前我们一起住过的房子还有这个破旧门面和他的那辆老帕萨特我说什么也不让给他们。后来就去打了官司,其他的我也没挣,我爸的大笔钱财都给了他们,我就要了家里的房子门面和车子。可他们还觉得不够,眼瞅着我这公司开起来了又来搞事,说来说去还是想要钱。”


    张婉如点了点头,她没想到袁雯还有这番身世。两人共事这么久了,袁雯也没提过她的家庭,张婉如自然也不会问。不过她以为袁雯应该是家境非常不错的那种孩子,毕竟这个年代能送孩子出国留学的人不多,更何况袁雯还是艺术类的,家里人肯定都是知识分子,而且还很爱她。


    倒没想到她家庭这么复杂。


    对于她的家庭情况张婉如自然不会多做评价,她问到:“他们还会来闹吗?”


    “写了调解书了,他们要是想被拘留就尽管来闹。”


    张婉如见她神色淡淡,想来也没将这事儿当回事的,不过想着袁雯豁达的心态,大概也不会放心上。从这点上看张婉如挺佩服她的,认识这么久了,从她身上真看不出一点家庭不幸的影子。


    肖楚戎所在的学前班是在柳城一小,是跟小学连在一起的。这一天肖楚戎正跟白子浩踢皮球玩,旁边也有几个高年级的男孩来踢皮球的,其中一个男孩看了肖楚戎几眼便走上前,仔细端详了一遍确认自己没认错之后一脸惊喜。


    “小戎,你也在这儿上学吗?”


    肖楚戎记性还不错,他看了来人一眼就想起了这人是谁,不过他没叫人,只点了点头。男孩见状倒没生气,旁边有小伙伴上前勾着男孩的肩膀问道:“张行书,这小屁孩是谁啊?”


    “什么小屁孩啊?”张行书嗔了他一眼,说道:“这我外甥。”


    “外甥?”男孩一脸不敢置信,“你有这么大一个外甥啊?”


    “当然啊。”张行书一脸得意,“他妈妈是我亲大姐。”张行书说完拍了拍小戎的肩膀说道:“小戎你等我一会儿。”


    张行书说完便先离开了,他那小伙伴见他离开也跟着追上去,这边白子浩抱着皮球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问肖楚戎,“肖哥,这人是谁啊?”


    肖楚戎皱了皱眉头,不情不愿说了一句:“我舅舅。”


    “舅舅?”白子浩也挺震惊,“你舅舅怎么这么小?还在上小学?我舅舅家的孩子都跟我差不多大了。”


    肖楚戎没说话,他懒得解释那么多。


    张行书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堆零食,零食装在塑料口袋里,张行书将口袋递给他说道:“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肖楚戎没接过,张行书直接给他塞手上说道:“别跟舅舅客气,这是该给你的。”说完摸了摸他的头又道:“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就跟舅舅说,我在三年级二班。”


    被摸了头的肖楚戎有些不痛快,也没应,张行书知道这个小外甥腼腆,倒也没介意,便和小伙伴去玩自己的了。


    张行书离开之后肖楚戎看着这一堆零食蹙眉,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白子浩倒是不客气在那一堆零食里翻找起来,“哇,是一根葱诶,还有**糖,哎呀这个唐僧肉也是我爱吃的。肖哥,这袋唐僧肉能给我吃吗?”


    “吃吧。”


    “谢肖哥。”


    白子浩一脸兴奋,当即就把唐僧肉拿出来扯开吃,吃得手上和嘴上都是油,肖楚戎有些嫌弃撇撇眉。


    “肖楚戎。”


    肖楚戎本来想等白子浩吃完了一块儿走的,不想又听到有人叫他,却见不远处走来几个女生,女生手挽手,是中间那女孩叫的他。


    肖楚戎认出来人是胡美馨,肖楚戎幼儿园时期的同桌,后来两人又在学校里遇到过,肖楚戎也才知道两人上了同一所小学。


    “哇这么多零食啊。”胡美馨走上前来,“原来你也喜欢吃零食啊?还记得以前你都不怎么买零食,我给你零食你也不吃。”


    肖楚戎见她目光带着期待,反正这些零食他也不怎么想要,肖楚戎说道:“你想吃的话就拿去吃。”


    “这么多?都给我?”


    “嗯。”


    “谢谢你啊肖楚戎。”


    正在吃唐僧肉的白子浩瞪大了眼,想说什么,但零食毕竟不是他的,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么大一袋零食落入那几个女生手中。


    也真是不客气,他就只好意思要了一袋唐僧肉,这些女生倒好,连袋子也一起拿走了。白子浩愤愤不平的想。


    “你请我吃了零食,放学我请你玩打地鼠好不好?学校小卖部外面就可以玩。”胡美馨又说了一句。


    “不用。”


    胡美馨听到这话有些失落,又不甘心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喜欢。”


    “……”


    课间快结束马上要上课了,胡美馨便匆匆跟他告别。


    白子浩和肖楚戎一起往教室走去,白子浩对于那一大袋零食被分走了还有些可惜,他问肖楚戎:“她约你打地鼠你为什么不去啊?”


    “不喜欢。”


    “可她是女孩子诶?人家女孩子主动约你,你拒绝她她会难过的。”


    “难过?”


    “我爸爸说对女孩子要有绅士风度,平时玩耍的时候不要捉弄女孩子,女孩子提出什么也要给她面子。肖哥你爸爸没告诉过你这些吗?”


    “……”


    爸爸很忙,每天要忙到很晚才回家,他跟赵阿姨呆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跟爸爸呆在一起的时间多,爸爸确实没跟他说过这些。


    所以这天回去之后肖楚戎就问肖秉文,“爸爸,什么叫绅士风度?”


    “绅士风度?”肖秉文挺疑惑,“你在哪里听到的这个词啊?”


    “今天一个女同学请我打地鼠,我拒绝了,白子浩说拒绝女生会没有绅士风度。”


    肖秉文和张婉如对视一眼,肖秉文本打算看新闻的,闻言将遥控器放下,张婉如打算去弄弄设计图,闻言那要起身的身体也重新坐回来。


    “有女同学请你打地鼠?”肖秉文在儿子身上来回看,虽然他平时也挺护犊子,但他这儿子看着就不太像招女同学喜欢的,太闷了,所以听说有女孩约他打地鼠,他还挺诧异。


    肖楚戎没说遇到张行书的事情,他虽然年纪小,但能察觉到妈妈好像不太喜欢外公那一家,他只说道:“我请她吃了零食,她约我打地鼠,我拒绝了。”


    “你还请女同学吃零食?”


    “她看到我手上有零食想吃我就给她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他就说他这儿子就不像是会主动跟人分享零食的人,尤其对方还是女生。


    “你为什么要拒绝啊?”张婉如很疑惑,“同学约你一起玩是好事啊,妈妈不是告诉过你,要多跟同学接触吗?”


    “我不喜欢打地鼠。”


    “……”


    张婉如明白了,这儿子是个小直男。


    小戎又问道:“我是不是不能拒绝?”


    张婉如又道:“你是不喜欢打地鼠呢还是不想跟女同学一起玩?”


    “不喜欢打地鼠。”


    “也就是如果不是打地鼠的话,我还是愿意和女同学一起玩的对吧?”


    肖楚戎认真想了想,白子浩约他踢球,他并不反感踢球,再加上妈妈说过要对同学友好的话,如果胡美馨约他玩别的,他应该也会同意的吧。


    “嗯。”


    张婉如忍住笑,“那若是下次再有同学约你,你也想跟她玩的话,你可以建议一下玩别的,不然直接拒绝了确实有点伤人的心。”


    小戎点了点头。


    晚上肖秉文一边从衣柜拿换洗的衣服一边说道:“小戎确实改变了很多,现在都有女孩子主动跟他交朋友了。就是太冷了一点,拒绝得那么干脆,挺让女孩伤心。”


    听到这话张婉如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这话说的,你上学的时候挺会跟女孩子打交道?”


    “哪能啊?”肖秉文忙应道,“我们上学那会儿男生都不跟女生说话的。”


    两人也就随口聊了一下,不想就是因为肖秉文这话便又引来了后续。


    这天肖秉文去接了张婉如下班,肖家老宅所在的老城区也有许多老店铺,其中一家卖干花的,张婉如是这里的常客。路过干花店时张婉如想买点干花回去放衣柜里,一来可以防虫,二来也可以给衣服增些香气。


    张婉如在店里面挑干花,肖秉文在外面等着顺便抽支烟。肖瑜回来时路过这儿正好看到肖秉文,以为他是顾忌老婆不在家抽烟,要在外面抽完回去。肖瑜自己开了辆车,将车靠路边来找他。


    “也给我一根儿吧。”


    肖秉文给了他一根烟,肖瑜点燃抽了一口,想到什么说道:“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


    “谁?”


    “王明艳。”


    “那是谁啊?”


    “高中时候给你写过情书的啊,你忘啦?”


    肖秉文是真不记得了,“没印象。”


    “你别说,人家现在长得可漂亮了。谁能想到她高中时候黑不溜秋又胖,现在长得又瘦又白,跟换了个人似的。对了她还问起你呢,我说你都结婚生子了,她听了还挺失望的,看样子还惦记着你呢,你倒好,直接对人家没印象了,多伤人。”


    张婉如挑好了干花结了账,肖瑜这才看到她,跟别人老公谈论别的女生还被听到,肖瑜顿时有些尴尬,倒还故作自然打了个招呼,“弟妹也在啊?”


    “肖瑜哥刚回来吗?”


    “刚到,看到秉文在这儿抽烟,来蹭一根。”


    肖秉文将烟头摁灭,问她:“买好了?”


    “买好了。”


    “走吧。”


    两人跟肖瑜打了声招呼先上了车,坐上车之后张婉如才像是随口一问般问道:“还有人给你写过情书啊?”


    “你知道肖瑜那嘴没个正经的,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不记得了。”


    “看上去不像假的啊。”


    她问得随意,似乎只是好奇,肖秉文也没多想。本来也没什么大事,肖秉文也没放心上,晚上回去之后他正要上床睡觉,躺在床上的张婉如却目光幽幽看着他说了一句:“骗子。”


    “嗯?”


    肖秉文撩开被窝躺进去,手肘撑着身体侧躺着看向她,“骗子?我?”


    “不是你是谁?”


    肖秉文被逗笑了,“那你倒说说我怎么就成骗子了?”


    “你不是说你上学那会儿都不跟女生说话吗?怎么人家还给你写情书啊?”


    肖秉文也没想到她还纠结这事儿,这丫头性情淡漠,有时候他总觉得她没心没肺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和他印象中不太一样了。


    现在竟连谁给他写情书这种小的跟芝麻一样的事也会问,放这丫头身上可真难得。可被她问着这些细碎的事,他还挺喜欢。


    “没说话啊,这不是用写的吗?”


    “……”


    他还给她绕起逻辑来了。张婉如道:“那人家给你送情书的时候不说话吗?”


    这倒把肖秉文堵了一下,他道:“人家说


    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应该是没说话的。”


    “你都说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跟人家说不说话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当然,我那会儿确实是不跟女生说话的。”


    他说得挺理所当然,有一股拽拽的浑劲。不过他这回答让她心情愉悦了不少,她摸上他的脸,语气放柔了些,“上学时候有多少女生给你写过情书?”


    她掌心温柔,指腹间嫩嫩的肉贴得他很舒服,肖秉文便下意识在她掌心上蹭了蹭,什么多少女生给他写过情书这种问题,他压根都懒得去想,懒得去回忆,只说道:“不知道,忘了。”


    回答得挺敷衍,张婉如却没生气,反而看着他在她掌心蹭着的动作笑了笑。


    这笑来得突兀,方才还像在审问他一样,肖秉文便问了一句:“笑什么?”


    “我想起来我妈妈在世时养了一只哈巴狗,名字叫汪汪,每次我摸他的时候它就会像这样蹭我的手。”


    肖秉文目光微眯,方才蹭她手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如今被她这么一说他才意识过来,好像确实有点像摇尾乞怜的大贱狗。


    他一脸似笑非笑看向她,“这是把我当狗了?”


    “当然没有,只是让我突然想到汪汪而已。”


    肖秉文用手支头,倒也没生气,淡淡磁性的嗓音溢出一句,“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什么叫没大没小?你又不是我长辈。”


    “我不是你长辈?按辈分你该叫我声什么?”


    “……”


    张婉如当然没忘记,她继母和肖秉文家是干亲关系,是肖秉文的干姐姐。按照辈分来说她该叫他一声舅舅。


    不过张婉如回来之后两人却一直没提到过这个话题,肖秉文也没以长辈自居。今天提到这茬,倒也不是在给她找不痛快,张婉如对上他那玩味的眼神,这是在逗她玩呢。


    张婉如没说话,肖秉文意识到是不是自己玩笑开过头了,又想着她和她继母的关系不太好,这会儿摆出长辈的谱,不就是在把自己跟她继母扯上关系吗?


    肖秉文赶紧补救,“逗你玩的。都被你当狗了还当什么舅舅?”


    张婉如依旧没说话,这倒让肖秉文紧张起来,急忙扯出笑,说道:“真逗你玩的。”


    其实张婉如没生气,他逗她,她也想逗他一下,这会儿对上他眼底露出的几分急色,她满意了。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脸凑近了一些,目光对着他的目光,轻启唇瓣轻轻唤了一声,“小舅舅。”


    “……”


    第46章 第46章小直男


    这一声小舅舅来得猝不及防,完全出乎了他意料。


    两人姿势暧昧至极,她声音软得不像样,像被暖日晒过的一汪春水。整个人软哒哒靠在他身上,明明她乖巧又平和,还唤他一声小舅舅,但肖秉文却觉得像是遭了一场猛烈的刺激。


    刺激得他一向活跃的思维都慢了好几拍,直到回过神来,嘴角才不自觉勾起笑。这抹笑自然被张婉如给捕捉到了,她道:“你看上去挺开心啊,这一声小舅舅给你叫得挺爽?”


    “哪有?”他声音压得很低,生怕一不注意暴露出笑意。


    “你要这么喜欢,我以后没事就叫你,吃饭的时候这么叫,看电视的时候也这么叫,还有……在床上的时候也这么叫。”


    她说得轻描淡写的,可这话又把肖秉文给刺激了一下,他渐渐收了笑意,面色严肃了几分,“你这丫头想什么呢?”


    “你不是喜欢吗?你看这脸都快压不住笑了。”


    “我笑是因为你勾我肩膀,哪是因为别的?”


    “这样啊。”张婉如顿了顿,故意拉长了语气,“小,舅,舅。”


    “……”


    肖秉文严肃起来的面色一下就裂开了,嘴角微翘,那抹笑真有点压不住。


    张婉如偏着脑袋,“小,舅,舅。”


    肖秉文都不敢跟她眼神对上,微偏头,嗔道:“你干嘛呢,别闹啊。”


    压抑的声音中却带了些破碎的笑意。


    张婉如凑过去找他的脸,又对着他来一声,“小,舅,舅。”


    肖秉文压抑得难受,是真快憋不住笑了,他实在受不了,捏着她的下巴扣着她的脸将她摁在床上,俯身对着他说道:“真别闹了。”


    脸上故意绷着,可眼底露出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张婉如下巴被他捏着说不了话,便对着他点点头,肖秉文这才松开了她。却也防备着,警惕着她又闹,见张婉如安静了他这才又恢复到方才一手支额的姿势。


    他道:“还问吗?”


    “问什么?”


    “送情书的事儿。”


    张婉如也用手支着头对着他,“不问了。”


    看样子这事儿是揭过不在意了,肖秉文反而觉得不得劲了,他道:“还记得那次你带小戎去工厂找我,你在我办公室跟我说过的话吗?”


    “哪句啊?”


    “你自己想。”


    “我那天说了那么多话,你要我想,我一时半会儿哪想得起来,你就直接说哪句呗。”


    真要他说出来,那就不爽了。


    “算了。”肖秉文道,“睡吧。”


    本来想在临睡前愉快一下的,但太刻意了又没那个劲。


    肖秉文正要关灯,不想张婉如松开了那支在脑袋的手突然凑近了一些,双手扯着他的领子,用一种极近极近,贴着却又没有完全贴着,暧昧到极致的距离,冲他说道:“肖秉文,你是我一个人的。”


    方才还叫他小舅舅呢,现在却扯着他领子给他来这“以下犯上”的动作,还用着挺霸道的语气。


    然而肖秉文却抿着唇压着嘴角的笑,一点都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对上眼前软趴趴的人和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浑身血液仿若被点燃了似的,沸腾起来。


    关键她声音又突然放软了些,明亮的目光带着几分疑惑问他:“是这句吗?”


    真他妈来劲!


    血液燃烧沸腾,像是有无数根无形的触须缠紧了他,勒得他呼吸不过来,可这感觉却有一种变态的爽感,肖秉文都觉得自己心理有点问题,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他是真有辱他的党性。


    可他确实就是爽了,压抑着声音故作自然说道:“就这句。”


    不管是出于夫妻情趣还是别的什么,但张婉如算是看出来了,他是真挺喜欢,喜欢她表现出对他的热情在意。


    **


    张婉如明显发现店铺的销量好了不少,她感觉其中应该是有林友莉的功劳。经过几次拍摄之后林友莉的拍摄经验丰富了许多,表情管理,拍照姿势也熟练起来,表现力自然也越来越好。


    袁雯挺满意,特意在市中心租了个广告位,贴上林友莉拍摄的时装片。有一段时间,店铺前所未有的火爆,也是因为这个袁雯便又有了开设其他分店的想法。


    张婉如也看出来了,林友莉有点佛系,有时候张婉如公司没有拍摄任务,别的公司有看中她想请她去拍摄,张婉如帮忙介绍,林友莉却不愿意去。对于赚钱这事儿她好像不是很热心,她觉得能养活她跟女儿就好,她更愿意花时间去带女儿玩或者带女儿享受美食。


    属于享受型的人,不愿意太劳累但又想有钱,张婉如觉得模特这行确实很适合她。


    这天林友莉拍摄完找到张婉如要请她吃顿饭,两人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餐馆,这餐馆装修得很不错,菜品价格也很可观。


    “真的挺谢谢你的。”坐下之后林友莉就冲她道。


    “没事,我说了给你介绍工作也是帮我自己,你不用客气的。”


    还特意请她来这种地方吃饭,确实挺客气的。


    林友莉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想拜托一下。”


    “什么事?”


    “就天雅要上学前班,我想将她转到柳城一小方便照顾。我听说小戎也在柳城一小的学前班,想来应


    该是你们在那边有点关系,我就想问问能不能帮帮忙让天雅也进去。”


    张婉如觉得这事情不大,不过她也不敢保证,毕竟就算有关系也是肖秉文那边的关系,她还得回去问问。


    “我回去帮你问问秉文吧,看下他那边能不能搞定。”


    “行,麻烦你了。”


    张婉如回去便将这事儿跟肖秉文说了,肖秉文跟柳城一小的校长认识,他打电话过去跟校长说了一声,那边也同意了。


    肖秉文道:“成了。”


    能成就行,张婉如也松了口气,第二天就将消息跟林友莉说了,林友莉挺高兴,特意买了套护肤品送给她,张婉如怎么拒绝都没用,最后只能收下。


    有时候张婉如觉得林友莉有点自私,趴着肖秉文吸血,不过接触下来才发现她其实做事挺周到的。或许真的就像肖秉文说的那样,她之所以一次次不放过肖秉文只是因为对周鹏的死耿耿于怀。


    仔细一想倒是也能理解。


    **


    那日袁雯留下秦良川的传呼号,秦良川也没太当回事,没过多久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他没想到袁雯还真给他打传呼了,秦良川给她回了个电话回去,那头袁雯提出要请他吃饭,问他晚上有没有空。


    其实他晚上能有空也可以没空,晚上有个监视任务,不过都是手底下的人负责,他们负责监视,他去是负责监督。可去可不去,只是他放心不下手底下这些人所以才跟着去。


    秦良川这人虽然整天跟些糙老爷们儿在一起,不过该有的礼貌也是有的,他目前也没对象,跟女同志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拒绝女同志确实也不太好,他便答应了。


    挂断电话,他冲办公室里的人说道:“老三小四,今天的任务我不跟着了,你们仔细着点。”


    小四年纪最小,在队里也是最活泼的,听到这话诧异道:“好家伙,工作狂这是转性了?”


    老三接话道:“这不好事儿吗?”


    小四想想也是,出个任务老大老跟着,整天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谁能自在?


    谢哥是队里的老人了,他的位置离座机近,说道:“人家有女同志约秦队吃饭。”


    这话一落,办公室里一群人乌压压抬起头来,一个个面露震惊。小四说道:“女同志约吃饭?秦队这万年老铁树要开花了?”


    “少贫嘴啊!”秦良川声音一沉,“只是吃个饭,别以为我没到场就不仔细着点。要永远记住,我的目光无处不在。”秦良川说完用手指和中指比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再对着老三和小四比划了一下,就像那食指和中指真成了秦队的一双眼睛落在他们身上,吓得两人哆嗦了一下。


    秦良川换了常服走出刑警队,门口停了一辆桑塔纳,车窗摇下,袁雯探出脑袋冲他挥手,“秦队,这儿呢。”


    秦良川上了车,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道:“你还会开车?”


    “我十八岁就考驾照了,开好几年了都。”


    “那挺厉害的。”


    “秦队过奖,对了想吃什么?”


    “都行,我不挑食。”


    袁雯便带他去了一家大排档,天气冷了,大排档门口挂着厚厚的遮风帘,两人掀开帘子进去,大排档人挺多,热火朝天的,热气往身上一扑,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袁雯要了两扎啤酒,她端着啤酒敬秦良川,“今天约秦队吃饭就是特意跟你道谢的。”


    其实秦良川觉得不用,真没多大点事。


    “我先干了啊,秦队随意。”


    干?秦良川目光在她手上那扎啤酒上看了一眼,有点不确定。直到他眼睁睁看着那扎啤酒被袁雯咕噜咕噜喝下去,秦良川的目光从疑惑怀疑到震惊再到呆愣,他手上的酒都忘了喝。


    袁雯喝完抹了下嘴,没事人一样说了一句:“干了啊。”


    “……”


    秦良川调整了一下呼吸,一边惊愕的同时一边在心底发出一声感叹。


    卧槽!


    秦良川第一次遇到这么能喝的女人,他们队里的文姐,出任务倒是挺利索的,一点不输队里的男同志,但喝酒这块儿不行。


    竟然有女人这么能喝,他觉得还挺稀有。


    “秦队平日里有什么爱好没有啊?”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秦良川说道:“也没什么爱好,平日里工作多,没时间有自己的爱好。”


    “那你们生活也挺无聊的。”


    “别人看来确实挺无聊。”秦良川看向她,“袁小姐搞艺术的平日里生活应该挺丰富的吧?”


    “也没有,我工作也挺忙的,偶尔会打打羽毛球。”


    “我们日常训练也有羽毛球。”


    袁雯听罢目光一亮,“这么说秦队挺会打?”


    “还行吧。”


    “那吃完饭去搓两局?就当消食了。”


    两人吃完饭去了附近的体育馆,喝了酒开不了车,两人是步行过去的,到体育馆时酒也醒得差不多。


    租好了羽毛球直接开打,秦良川本来想着,都走这么一会儿了,大概率打了不多久,毕竟男女体力上也有差距,说不定一会儿还能去现场监督一下老三和小四。


    然而袁雯又一次让他刮目相看了。


    还真能打啊!


    打羽毛球不仅要技巧还要体力,她确实挺会打,而且体力也能跟上,队里日常训练打羽毛球,大家觉得这项运动挺无聊,还不如负重跑,也没几个人陪他玩,能陪他玩的也被他溜几局就泄气了。


    没想到这位袁小姐竟然还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的,而且还挺不服输,输了就得赢回来。搞得他也挺兴奋,这一打就打到了深夜。


    结果今晚睡得挺沉,第二天差点迟到,队里那群人好一阵调侃他。


    小戎生日过得是农历,今年在一月十号,这天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但这是张婉如第一次陪小戎过生日,她特意请了一天假。这也是小戎第一次跟爸爸妈妈一起过生日,也跟学校请了假,肖秉文见母子俩都请假了,他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也请了假。


    所以一家子约定小戎生日这天好好陪他。


    张婉如想听取小戎的意见,他想怎么过他们就陪他怎么过,小戎想了想,试探着说道:“我想吃肯德基。”


    “行,那就吃肯德基。”张婉如一口答应。


    小戎挺开心,不过又不放心看向肖秉文,肖秉文道:“寿星最大,听你的。”


    便就此敲定,小戎生日这天一起去吃肯德基。


    “小戎要不要邀请朋友一块儿去?”张婉如问他。


    “我没什么朋友。”


    “嗯?白子浩不算吗?”


    “也算。”


    “那要不要邀请他?”


    张婉如本来想的是人多热闹,而且有朋友陪着也更开心一些,小戎却道:“可我就想跟爸爸妈妈一起,不想再有别的人。”


    张婉如笑笑,“行。”


    生日当天小戎一早就期待着,张婉如和肖秉文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小戎开心接过,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吃肯德基?”


    看样子是真想吃肯德基的,但也理解,小朋友嘛。


    本来想中午吃的,但看小戎太期待,中午还没到一家子就去了。今天工作日,店里的人不多,不用排队,点好了套餐,肖秉文将东西端到桌上,他的传呼就在这时候响了。


    爸爸平日里很忙,每次爸爸的传呼响就是有事,小戎有点担心爸爸会不会有事要离开。肖秉文对上他的目光,说道:“你秦叔叔打的,我去接个电话就来,放心,今天说好了陪你。”


    小戎这才松了口气。


    肖秉文去共用电话亭回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秦良川冲他道:“今天下午陪我喝几杯。”


    肖秉文感觉他语气不太对劲,焉巴巴的,听上去没什么精神,他道:“怎么了?最近不是才破了一桩抢劫案吗?你们整个大队都立了功不该高兴?怎么听着你语气不佳啊?出什么事儿了?”


    “也没有,就是想找人喝酒。”


    “今天可不行啊,今天是小戎生日,得陪他。”


    “原来是小侄子的生日啊,那行,你先陪孩子,改天我把生日礼物补过去。”


    这边肖秉文挂断电话之后便重新回去了,张婉如问道:“是秦良川找你?”


    “嗯,想约我喝酒来着,不过我拒了。”他说完长臂一伸摸了摸坐在对面的小戎的


    小脑瓜子说道:“说好了今天陪你。”


    几人愉快吃了一顿肯德基,回去之后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也张罗了一桌家宴。小戎的生日二老也挺重视,召集了一家人回来一起吃饭给小戎庆生。给小戎的礼物自然不会少,不管平日里大家关系怎么样,但该有的客气还是有的。


    **


    小戎过完生日不久,学前班上学期也快接近尾声了。在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学前一班却迎来了一名新同学。老师在讲台上介绍了一下,是一位女同学,名叫林天雅。


    坐在底下的小戎看到台上的女生很快就认了出来,他上次见过她,妈妈和她妈妈好像是朋友,当时他还带她到小卖部买过东西。


    介绍完了,老师让林天雅去空位上坐下,好巧不巧这空位就在肖楚戎旁边,跟他的位置隔了一个过道。


    林天雅坐下看了肖楚戎一眼,说道:“我们上次见过的,哥哥还记得我吗?”


    肖楚戎点了点头,女孩笑了笑。


    林天雅就这样和肖楚戎成了同学,本来肖楚戎是没太当回事的,毕竟他和这个女生就只见过一面。不过林天雅却将他当成是这班上唯一的熟人,动不动就麻烦他。


    “哥哥,这个苹果是这样画的吗?”


    “哥哥,学校厕所在哪里,能带我去吗?”


    “哥哥,我的笔断了,能借一下你的削笔刀吗?”


    她竟然比白子浩还要聒噪,连白子浩都看不下去了。这天两人正在操场踢球,林天雅追过来也不打扰就在旁边坐着,静静看他们。


    “她咋老喜欢追着我们跑啊?”白子浩有点郁闷,但又不能把人赶走,对女孩子太不客气了也不绅士。


    肖楚戎看了她一眼,她也没打扰他们,他道:“不用管。”


    可这天放学,林天雅又追上来,说道:“哥哥,我想玩小卖部外面的打地鼠,哥哥能陪我玩吗?”


    肖楚戎不喜欢玩打地鼠,但想起上次他因为这个拒绝了胡美馨,白子浩说这样不绅士,妈妈也说不要直接拒绝女孩子,会让人家伤心。


    肖楚戎想了想,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小卖部外面,林天雅拿着锤子敲每个冒出来的地鼠,她打不过来,递了另一把锤子给肖楚戎,肖楚戎不太喜欢,可对上林天雅期待的目光他还是接过,帮着砸了几下。


    “通关了。”林天雅笑起来,歪着头声音甜甜说道:“哥哥你好厉害。”


    “没有。”肖楚戎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肖楚戎。”


    话落,有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肖楚戎顺着声音看去,对上站在不远处背着书包的胡美馨,跟以前一堆人前呼后拥不一样,此刻的胡美馨是独自一人。


    胡美馨是个挺爱笑的女孩子,此刻对上肖楚戎的目光她脸上却一点笑都没有。


    她的眼神在林天雅身上看了看,又在肖楚戎握着锤子的那只手上看了看,说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打地鼠吗?”


    肖楚戎:“……”


    肖楚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确实跟胡美馨说过他不喜欢打地鼠,可一转眼却又跑来跟别人一起玩打地鼠,好像确实不太对。


    不过肖楚戎内向惯了,也习惯了沉默,他不太擅长处理太复杂的人际关系。所以这会儿就只是对着胡美馨的目光,没说话。


    “哼!”胡美馨一声冷笑,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她是你朋友吗?”林天雅问肖楚戎。


    肖楚戎没说话,收回落在胡美馨身上的目光,低垂着头沉思。


    林天雅又说了一句:“感觉她好像生气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肖楚戎没应,他道:“帮你打完了,先走了。”他将砸地鼠的锤子放在小卖部门口,果然直接转身离开了。


    林天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唇,目光有些失落。


    肖楚戎和林天雅玩打地鼠的时候白子浩就在一边看,别人也没邀请他,他也不会厚脸皮凑上前,不过他跟肖哥是朋友,看看他玩也没什么。


    这会儿见肖楚戎转身离开,白子浩自然跟上去,他追上肖楚戎说道:“肖哥,你把人惹生气了。”


    肖楚戎目光带着疑惑看过来,白子浩道:“就你那幼儿园的同学啊,胡什么馨的。”


    肖楚戎更疑惑了,“生气?我把胡美馨惹生气?为什么?”


    白子浩道:“还能为什么,上次人约你玩打地鼠你不同意,一转眼又跟别的女孩玩,人不生气才怪。”


    肖楚戎没说话陷入沉思,白子浩又道:“要不去跟人道个歉吧,不然人家会很难过的。”


    胡美馨会难过吗?因为他和别的女孩一起玩了打地鼠她就会难过?肖楚戎不能理解。


    白子浩见他往前走,他道:“肖哥你去哪儿?走那么快干什么?是去道歉吗?”


    “回家。”肖楚戎头也不回应了一句。


    去道歉什么的,他觉得很奇怪。


    更何况,妈妈还在等他呢。


    第47章 第47章还真亲呐


    小戎过完生日后不久,肖秉文得了空给秦良川去了个电话,约他出来喝酒,他想知道秦良川究竟怎么回事。


    两人约在常去的那家饭店,一杯白的下肚,肖秉文问道:“你昨天找我喝酒想聊什么?”


    “也没啥,就是突然想喝酒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肖秉文总感觉他不太对劲,他跟秦良川是穿开裆裤就认识的,秦良川有事没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秦良川那微蹙的眉头和强颜欢笑的脸,整个人身上跟罩了层雾似的,一看就不对劲。工作上他们队才破了一起抢劫案,风头正盛,所以不是为了工作。


    “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肖秉文问道。


    “没事儿啊。”


    家里也没事儿,那就是感情的问题的,不过肖秉文看向这个多年好友,这颗整天泡在工作里的老铁树能有什么感情问题?


    但为了印证猜测,肖秉文还是试探着问了句:“该不会是为了女人吧?”


    “咳咳咳”秦良川刚喝了一口酒就被呛了。


    肖秉文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他挺诧异的,“还真是因为感情啊?你这老光棍什么时候开窍的啊?对方什么来头,赶紧说来听听。”


    秦良川嗔了他一眼,说道:“没影的事儿。”


    “什么叫没影?跟谁没影?”


    “……”


    秦良川有些气愤喝了口酒,本来就只是想有人陪他喝几口的,但就这点不好,认识这么多年,他撅屁股肖秉文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一眼就被他给看透了。


    “最近接触了个女孩子,还挺聊得来。”


    “哪个女孩子啊?”肖秉文好奇得很,“怎么之前都没听过啊?”


    “你也认识。”


    “我认识?”肖秉文更来了兴趣,“谁啊?”


    “就你老婆那同事,袁雯。”


    “……”


    肖秉文目光落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袁雯他接触得不多,倒还有印象。他回忆了一下袁雯的形象,再将她跟眼前这秦队长联系在一起,可怎么看都不搭啊。


    一个搞艺术的,一个只知道工作的糙老爷们儿。


    “你俩怎么凑到一起的?”肖秉文实在没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有一次我去派出所,正好看到她也在,不知道跟家里人有什么纠纷,她看到我说感谢上次我帮她解了围,就那次也在这家饭店,她跟你老婆,当时还有个搞水产生意的老板,就那事儿。要感谢我,请我吃了顿饭,我俩就这样认识了。后来又一起去打了羽毛球,你还别说她真是个不错的羽毛球搭子,从那之后没事就约着去打打球。”


    “然后呢?”肖秉文问道。


    “就没有然后了啊。”


    一起吃过饭打过几次羽毛球就没了然后,肖秉文想说,那你摆出这副臭德行搞毛啊?难怪他刚说没影的事儿,他还真不是因为不想说敷衍他,是真没影。


    “所以,你俩还没进一步?”肖秉文又问道。


    “没,她好像有男朋友了。”


    肖秉文了然,原来问题在这里啊。这小子……肖秉文似笑非笑看着他,不过也算好事,都三十岁的人了,好歹也是开窍了。


    肖秉文道:“你确定人有男朋友了?人家告诉你的?”


    “没,就我们一起去打羽毛球,那男的来接过她几次,两人看上去挺热络的,我猜的。”


    “……”


    说到此处秦良川冷哼一声,“那男的长得瘦不拉几的,一开口那声音


    比个女人还细,就那张脸能看点。”


    哟,还对别人评头论足起来了,这老直男除了工作就没在意过别的事,肖秉文暗想,看样子我们秦大队长是真开窍了啊。


    “你这要是说对袁雯没好感我还真不信。”


    秦良川沉默片刻,又灌了一口酒,倒是爽快,“是有一点。”


    这倒让肖秉文更好奇了,“怎么看上的啊?”


    秦良川陷入回忆,在回忆中品味了一会儿,仿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他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能一口气干完一扎啤酒。”


    “……”


    两人倒也没喝得太过头,肖秉文是结了婚的,不能太晚回去,秦良川自然理解,喝得差不多就散了。


    肖秉文心里记挂着好友的事,回到家之后就问了张婉如一句,“你们公司那袁雯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张婉如诧异看了他一眼,很奇怪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袁雯的八卦了,这两人平日里也没什么接触啊。


    “我没听说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嗐,还不是因为秦良川。”


    肖秉文便将今天和秦良川一起喝酒的事情说了,说完又问道:“那人是她男朋友吗?”


    张婉如听完也挺诧异的,没想到秦大队长和袁雯竟然凑一块儿了,前两天她确实听袁雯说过她约了人晚上打羽毛球,没想到那个人就是秦良川。


    长得瘦瘦高高的,一说话嗓子比女人还细。张婉如一下就想到了周家柱。她想起来袁雯确实叫周家柱开车去接她来着,袁雯当时还跟她吐槽,叫周家柱去接他,他原本还不乐意,见面还阴阳怪气的,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也没叫他他自己倒是主动去接了。


    张婉如一寻思,看来这秦大队长是误会了啊,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肖秉文纳闷道:“你笑什么?”


    张婉如道:“秦队长说的那人应该是周家柱,他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他跟袁雯可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袁雯就不在他的择偶标准里,不过咱秦队倒是挺符合周家柱的择偶标准。”


    这话听得肖秉文云里雾里的,“什么意思?那周家柱不是个男的吗?”


    张婉如道:“是男的啊,但他是个同性恋,喜欢男的。”


    肖秉文:“……”


    他突然想起今天秦良川那焉了吧唧的样子,原来那男的跟袁雯压根不是一对,甚至人想的是要跟他成一对。这么一想,秦良川不是白怄气了吗?


    同性恋,老直男。


    他突然很好奇秦良川得知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那应该会很有趣。


    所以第二天肖秉文直接去刑警队找他,两人在刑警队外面的小炒店吃饭。肖秉文坐下之后便冲他道:“袁雯男友那事儿我帮你问过我家那口子了。”


    “你说你,干嘛拿这事儿去烦嫂子呢?”秦良川故作不快嗔了他一眼,喝了口茶轻咳一声却道:“嫂子怎么说?”


    “她说你误会了,那男的不是袁雯男朋友,是他们一个公司的,袁雯手底下的员工。”


    “那她这员工还挺敬业啊,每天下了班还去接她。”


    “其实一开始这男的还不想去接来着,后来接了一次后面就主动去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肖秉文对上他认真询问的眼神,差点没忍住笑,他半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说道:“那男的是个同性恋,搞不好他看上你了,去接袁雯其实是想接近你。”


    秦良川保持着同一姿势半晌没动,似乎在消化他的话,直到他反应过来,就像被电了一下似的,顿时坐直了身体,筷子往桌上一搁,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张婉如是这么说的。”


    秦良川脸色都变了,“真的假的啊?”


    肖秉文的笑容快憋不住了,他道:“张婉如是这么猜测的,但也不一定,反正你现在知道了他俩不是男女朋友了,那男的就不喜欢女人,你也可以放心了。”


    “……”


    秦良川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要真像肖秉文说得那样,那比知道他是袁雯男朋友更让他难受。


    他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再抬头就对上肖秉文那张憋笑的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秦良川憋着火气,沉声道:“肖秉文,看我笑话是吧?你别太过分啊!”


    肖秉文顿时收了脸色一脸无辜,“哪有?我好心把这消息带给你,你这样怀疑我你有良心吗?”


    这大好人的样还装得挺像。秦良川冷笑,还不知道他吗,浑得很,不过周家柱这事儿却是把他搅得挺乱,暂时也没跟他计较。


    晚上秦良川和袁雯又约着打球,周家柱照常是来接袁雯。因为肖秉文的话,秦良川看周家柱就多了份心眼。


    周家柱买了两瓶水,给了袁雯一瓶,另一瓶递给秦良川,和气道了句,“秦队长,喝水。”


    周家柱之前来接袁雯时也给他们买过水,那时候心态不一样,以为这周家柱是袁雯男朋友,看他的眼神不免带着几分敌意。他给他送水这事儿也让他觉得这男人在向他宣誓主权,故意表现出一个正牌男友的大方得体。


    这会儿再看周家柱心态就不一样了,原本他以为他对他笑得这么和气是故作大度,再仔细一看就变了味道。秦良川又感觉浑身鸡皮疙瘩往外冒,接过水道了声谢,不过没喝。


    “要不要送送你啊?”袁雯离开前客气问了一句。


    之前袁雯也这么问过他,但秦良川有自知之明也不想当电灯泡,所以拒绝了,这次他并没有拒绝,在沉默片刻后说道:“行。”


    “秦队长住哪儿?”车子是周家柱开的,上车之后问了一句。


    “刑警队家属楼。不过那边远一点,先送女同志回去吧。”


    周家柱先将袁雯送回去,袁雯下车嘱咐了一句:“路上开车小心啊,把秦队送回去之后你也早点回去,改天给你加笔奖金。”


    “好嘞,谢袁姐。”


    其实秦良川提议先送袁雯回去也是有目的的,他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像肖秉文说的那样故意接近他。


    “秦队长要不要坐前面来?”周家柱开车前问了一句。


    秦良川顿时警惕了几分,不过面上却不显,他道:“就坐后面吧,换来换去麻烦。”


    周家柱也没强求,车子开出去,他又找话题问:“秦队长挺喜欢打羽毛球的?”


    “是挺喜欢的。”


    “可惜我不太会打,不过改日倒可以练练,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和秦队长一起打两局。”


    要不知道他是同性恋,秦良川大概会觉得他这话只是出于客气和礼貌,但知道他是同性恋,这话就听着就感觉是在故意找机会接近他,秦良川顿时只觉得浑身发毛,有点难受。


    秦良川道:“那你可得多练练了,你这小身板怕是接不住几个球。”


    周家柱笑道:“到时候秦大队长就让让我呗,怜惜一下我这小身板。”


    怜惜?


    秦良川更是一阵恶心,一时间连话都不想说了。周家柱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又道:“秦大队长除了爱打羽毛球外还有什么别的爱好,比如摄影读书看电影什么的,如果有的话那我们没事也可以约约。”


    约你妈个鸡-儿!秦良川在心头骂了一句。


    不过他面上倒还保持着客气的微笑说道:“我这人爱好不多,是个粗人,平时除了工作就是打打羽毛球,不过除此之外倒还喜欢一样。”


    “哦?”周家柱挺有兴致,“秦队长还喜欢什么?”


    “女人。”


    周家柱笑容僵住,车


    厢的氛围也奇异般安静下来,剩下的路途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袁雯在办公室坐下,周家柱来找她,神神秘秘冲她说道:“我跟你说,你以后还是少跟那秦队长来往了。”


    袁雯不解,说道:“怎么了?秦大队长得罪你了。”


    “我昨天不是送他回家吗?在车上跟他闲聊。”周家柱啧啧了两声又道:“说起平时的爱好,那秦大队长告诉我,他平日里除了工作就是打羽毛球,剩下的时间就用来跟女人约-炮。”


    “啊?”袁雯脑海中跳出秦良川的形象,或许是工作关系,他浑身散发着正气凛凛的气质,为人也挺保守,反正就是挺正派一个人,她无法想象这种人会跟女人约-炮。


    “是不是啊?”


    “我也没想到啊,堂堂刑警队长,那么正气的一个人私生活竟然这么肮脏,总之你少跟他接触了。”


    不过袁雯没听周家柱的,她晚上还跟秦良川约打羽毛球。


    打完球,秦良川问她:“你司机今天不来接你啊?”


    “不来了,他说他这段时间来接我都没睡好觉,以后都不来了。”


    秦良川点了点头,猜想是不是因为他昨晚跟周家柱说了他喜欢女人,给他些敲打便让他打了退堂鼓,但真要因为这个周家柱就不来也就证明他之前来确实想靠近他,这又让秦良川一阵恶心。


    不过他倒没表现出什么异样,问道:“饿了不,要不去吃个宵夜?”


    “行啊。”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烧烤摊,自烤的那种,坐在火堆旁,冬日里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袁雯这人憋不住话,吃了几口烤肉便直接问道:“秦队长,我听说你平时动不动就跟女人约-炮?”


    秦良川差点没被呛死,带着几分火气的脸看向袁雯,“你听谁说的?”


    “不是你跟周家柱说的吗?”


    “……”


    秦良川想起他昨晚故意告诉周家柱他的性取向是女人,他倒好,转头就告诉袁雯他没事就约=炮,这不故意想毁他清誉吗?


    这贱人!秦良川心中低骂。


    他道:“他胡说八道的,我没跟他说过这话。”


    “这样啊。”袁雯却摇摇头,一脸遗憾说道:“那有点可惜了。”


    秦良川没明白过来,“可惜?可惜什么?”


    “本来还想跟秦队长你约一个的。”


    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在跟他讨论今天这肉烤得不错,以至于秦良川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约?”


    她淡定自若撸了一口串,面色自然言简意赅,“约-炮啊。”


    “……”


    秦良川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说了一句:“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袁雯也被他的反应搞得有点尴尬,她摸了摸鼻子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秦大队长。”


    秦良川想到什么,赶忙又解释道:“你可别听周家柱胡说八道啊,我真不是那样的人。”


    “行吧。”袁雯应道,“其实是我最近又长痘睡眠又不太好,去看了中医说我内分泌失调,开了几服药吃也没用,医生就告诉我,让我找个男人调节一下阴阳平衡试试。我看秦队长你身强体壮阳气挺足,我就想着应该对我有用。”


    秦良川:“……”


    其实她有这想法很久了,但总感觉这么提有点侮辱秦良川,毕竟秦良川的形象挺正面的。所以在听到周家柱那话之后,虽然有点疑惑哎呀原来秦队长也不是那么正气的啊,可心里头对秦良川那种敬畏却放松了下来,因此才敢跟他提了这事儿。


    秦良川简直惊呆了,“不是,你这,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把他当服药?秦良川这大老爷们儿听到这话都觉得臊得慌。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把这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


    “秦队长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


    秦良川是真没遇到过这种女孩,他遇到的最爽朗的女孩就是像队里文姐那样的,都不会把这种话说这么直白。


    秦良川都被整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两人一时都没开口,周围陷入奇异的沉默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良川竟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确定?”


    “啥?”袁雯见把人都逗得快急眼了,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良川轻咳一声,“你刚说那话。”


    “你的确定指什么?那医生说的话?我也不能确定啊,我又没试过。”


    “……”


    秦良川出生在一个挺保守严肃的大家族,从事的也是正气凛然的工作,没接触过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按理来说应该挺抵触,而且他的教养也不允许他那么随意,可真就莫名其妙,自从她说出那些话之后就有一股邪火在身体里烧,烧得他理智都缺了一块儿似的,竟完全不受控制说了一句。


    “那行,咱试试。”


    秦良川醒的时候床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两人是在他的宿舍,老爷们儿的宿舍陈设也简单,一个简陋的衣柜,一张桌子一张床,桌上摆着他平日里喝水用的陶瓷缸。


    家里什么都没变,可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就比如空气里多了一股不属于男人的味道,是一股香味,丝丝缕缕的,并不浓郁,但就是能让他感觉跟平日里不同。


    秦良川揉了揉额头,昨天是喝太多了吗?总让他觉得经历的一切像做梦一样。待清醒了一些他才看到床头有张纸条,非常工整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先走了啊秦队长,早饭给你放桌上了。”


    果然旁边还给他留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一袋奶。


    看到这些秦良川又觉得那并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昨天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和一个女人。


    秦良川工作之后一直规行矩步,尤其当了队长更是以身作则,平日里出任务对自己苛刻到要零失误,上班更是从未迟到过。


    而今天,他竟然破天荒迟到了,一走近单位大门,秦良川对上的就是一双双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或疑惑或惊愕的目光。


    秦良川被看得浑身发毛挺不自在,对于自己迟到这事儿更是心虚。年纪最小的老四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一下蹦跶起身走到他跟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


    “我说老大,你今天竟然迟到了。”


    “家里有点事耽搁了。”


    “这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啊,竟让一向守时的秦大队长迟到了。”


    秦良川没明说,嗔了他一眼道:“报告写完了吗?”


    “还没呢。”


    “那还不去写。”


    要搁平日里小四就屁颠屁颠去写报告了,今日他却明显发现老大不太对劲,他凑上前仔细在他脸上打量,“不太对。”


    秦良川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目光,沉声道:“没大没小的。”


    这更不对劲了!换做平时他敢这么盯着老大,大概率迎接他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过肩摔,而现在老大竟然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你这眼神变了。”小四说道。


    “我眼神怎么了?”


    小四瞅着他的眼,“老大你那犀利的眼神去哪儿了?看看你眼里那红血丝,看看你眼底的疲惫,怎么感觉你跟被妖精吸走了精气似的。”


    秦良川:“……”


    临近过年,许多公司都开始盘货停产,准备过年的长假。一向忙碌的肖秉文也闲了下来,不过一闲下来收到的邀约就多了。


    快到过年时,各种活动也多。这天肖秉文就收到商会举办的活动,肖秉文最近参加各种活动参加得都快吐了,不过好在这次的活动可以带家属,倒让他有了几分兴趣,他自然也想带张婉如一块儿去。


    “你去可以多认识一些人,你之前不是印了一堆名片吗,正好可以扩展一下业务。”


    这还是张婉如第一次以家属的身份和肖秉文一起参加活动,严格来说应该是她第一次去相对重要的场合,张婉如没经验,有点杵。今日去参加活动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她感觉自己名气和能力都不够,怕跟人家站在一起会被衬得呆头呆脑。


    不过心里有担忧,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她不想扫了肖秉文的兴致,大方表示,“行啊。”


    张婉如选的衣服是公司最近新推出的系列,也是由她亲手设计的。她很少穿自己设计的衣服,不过自从有了要给自己的品牌打广告的概念之后,她的衣服就慢慢换成了自己品牌的。平日里出门若是遇到别人喜欢的,她就会跟别人介绍,顺便打下广告。


    今日选的是一件无领的羊毛大衣,里面搭配黑色半高领毛衣,深蓝色的大衣和黑色毛衣同属深色系颜色不冒


    犯,不同的颜色也有撞色效果。大衣是收腰设计,配了一条红棕色的牛皮腰带,深色中的一抹亮色,正好作点睛之笔。


    再搭配一顶贝雷帽和一双小皮靴,这一身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时髦,一走出来确实给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最起码肖秉文看到张婉如时是这样的。


    肖秉文正站在小院门口等她,看到她出来动作顿了一下,快递到唇边的烟停住,原本寒星般的眸子溢出几点亮色,嘴角也不自觉挂起笑意。


    张婉如冲他笑了笑,也微微歪头打量他。今日的他在一身西装外面加了一件长款大衣,这大衣衬得他肩宽腿长。此刻他一手插进裤兜,一手夹着一根烟,就像从大上海电影里出来的男主角,又或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觉得今日的他格外亮眼。


    “看什么?”他问。


    “看你啊。”


    “哦?”把烟丢脚下踩灭他又问:“看出什么来了?”


    “英俊潇洒。”


    肖秉文笑了笑,“还挺会夸人。”


    或许是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这几个字便显得格外动听。


    张婉如走上前自然挽上他的手,“走吧。”


    肖秉文看了一眼那搭在手臂上的纤细手腕,嘴角的笑意又多了一些。


    活动在一个酒店里,是由政府参与组织的,所日今日来的人挺多。肖秉文找到熟人打了招呼,他是这一群人里难得的几张年轻面孔之一,虽然年纪轻,但能看出周围人对他也挺尊重。


    也有不少人是带了家属来的,大概是看张婉如面生,又见她跟在肖秉文身边,顾及一下肖秉文的面子,怕她不自在,便有几个人的太太拉了张婉如在旁边聊天。


    方才张婉如就听她们聊过,聊到什么医科大毕业在医院做主任医师,又有人聊是从国外回来,现在进了外交部。


    反正能来这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之辈,他们的家属自然也不普通。所以张婉如被她们拉过去之后便有一个卷头发的中年女人问道:“你是肖厂长的太太吧?”


    张婉如微笑着点点头,又有一个女人道:“肖太太是做什么的啊?”


    张婉如感觉自己不管是工作还是学历跟人比起来都有点上不了台面,有些尴尬笑了笑说道:“目前在一家服装公司里上班。”


    “哪家公司啊?”那卷发女人好奇道。


    “其乐。”


    “其乐?没听过啊。”卷发女人又问旁边人,“你们听说过没有?”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没有,那卷发女人顿时尴尬起来,道:“抱歉啊肖太太,是我们孤陋寡闻了。那你在公司里是从事什么的?是自己当老板吗?”


    张婉如不太自在,还未来得及回答,旁边便插进来一道声音说道:“我太太是服装设计师。”


    说话的人是肖秉文,他表情大方自然,语气还显出几分自豪来,给人感觉与有荣焉,好像做服装设计师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张婉如向他看去,对上他脸上的笑。进退得宜不卑不亢,身上有一种绝对自信的从容,面对一堆询问好奇的目光,他又道:“她所在的服装公司是一家成立不久的新公司,可能好多人都不知道。不过她们公司有自己的专卖店,就在金店街,太平洋商贸城附近,店铺名字叫做‘其乐时代’大家要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她们品牌的衣服深受年轻人喜欢,就我太太今天身上穿的这身便是由她设计的。”


    那卷发中年女人听完笑道:“那厉害了。肖太太这身衣服确实很好看,我刚还想问是哪个牌子的。”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看在肖秉文面上恰到好处的恭维。


    不过肖秉文身上的从容确实影响了张婉如,那股无形的不自在和自卑感被驱散了不少。她也大方笑了笑,将包包里的名片一张张分发出去。


    “我们公司不仅有日常服装,也做定制,如果大家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


    或者有人真的有需要,或者大多数都是转头就丢进垃圾桶,但该有的机会张婉如也要珍惜。


    众人倒也都客气接过,有了这个开头接下来张婉如再推销自己就从容了很多,遇到有感兴趣的,便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给人讲解了一下。女人嘛对穿搭多少也有兴趣,张婉如便根据她们不同的身材提出了不同的穿搭风格,不管是出于客气给面子还是真的好奇,倒是也真有一部分听得很认真。


    活动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了,肖秉文的司机小孙来接两人,上了车肖秉文冲她道:“收获还不错,名片都发出去了。”


    张婉如很清楚,如果今天不是有肖秉文在,她不可能从一开始的畏畏缩缩到后面的应付自如大方侃侃而谈。又或者说她连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机会都没有。


    “多亏了你。”今天确实该谢他。


    “亏了我什么,名片都是你发出去的啊,我什么都没做。”


    确实没做什么,但他站在那里,大方说出我太太是设计师这句话时便给了她莫大的鼓励。他身上的自信和进退得宜感染了她,站在他身边的她自然也不该表现得太差。


    想着方才活动上男人四两拨千斤的八面玲珑,此刻对上他嘴角含笑的模样,那微挑的眼角,那挺巧的鼻,那唇上的弧度,越看越觉得好看,莫名的又让她觉得上头。


    她看了一眼他搁在座椅上的一只大掌,张婉如便不自觉将掌心覆上去将他的手指扣住。很自然的动作,他们比这亲密的动作多了去了。可她手指扣上他手指的一刹那,体温交融的瞬间,一股暖融融的暧昧感便在车厢中蔓延。


    肖秉文看向她,而她顺势靠过来将头抵在他肩上,肖秉文感觉胸腔发热,真是奇怪两人结婚也这么久了,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但她一些不经意的动作还是能轻易将他撩拨。


    还挺不争气。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靠在他肩头的人竟还“得寸进尺”。脸颊上突然落下一股温热,是她在上面亲了一口。


    肖秉文简直不敢相信,这丫头有时候确实也跟他闹,但这也太不顾场合了。他看了一眼前方开车的小孙,这还有外人在呢,而她却旁若无人的,对上他的眼神还对他笑,笑得还挺清澈纯粹,仿若在车上亲他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


    肖秉文感觉呼吸都在发热,他扯了扯领子,用眼神冲她示意了一下前座,她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表情有些慌乱,将脸靠进他肩膀里把整张脸埋住,压低声音问他:“我都忘了还有人在了,他应该没看到吧?”


    连这都能忘,这得心大成什么样?不过这小模样却又让他起了逗她的心思,他将脸靠在她头上蹭了蹭说道:“没事,他看不到的。”


    “真的?”她抬头询问。


    “当然,你要不信再试着亲一下?”


    “……”


    目光盯着他停顿了几秒,肖秉文正期待看到她眼底出现被他逗弄的恼,却不料脸上又猝不及防落下一记温热。就见她像做了坏事一样,蜻蜓点水一点,亲完便收,目光又向前座看,似乎松了一口气,“好像真没看到啊。”


    肖秉文:“……”


    还真亲呐!


    第48章 第48章宝贝


    肖秉文觉得他挺混的,这丫头看上去明明比他善良干净很多,可偏偏就能将他这浑水给搅得七上八下的。


    他这混球都被她搞得失神了片刻,甚至有几秒钟时间跟个二愣子一样没了反应。直到一股类似于尴尬羞涩的情绪袭来,他半握拳轻咳一声让自己保持淡定,这才冲她


    道:“你还挺大胆,真不怕被人看到啊?”


    她面色倒是慌乱了一瞬,随即凑上前小声冲他道:“我亲我自己的男人,被人看到了应该也没什么吧?”


    很正常的询问句,可她呼吸间的温热就喷在他的脖颈上,那大而明亮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毫无疑问,他这浑水又被搅动了一番,“我自己的男人”几个字更将他搅得乱七八糟的,可偏偏她还说得理所当然。


    “又闹?”他嗔道。


    “哪有?难道我说错了?”


    反问也是理所当然的小德行。没错,她说他是她男人这话确实没错。


    肖秉文竟被她看得有点招架不住,他将她按在肩膀上,嘴唇压在她耳朵边轻声冲她道:“外人在,我回去再跟你说。”


    张婉如隐约听出了他话语中夹杂的警告,明明透着危险,可他唇几乎贴着她耳朵的暧昧动作却让她感觉色-气满满。


    然后脑海中就跳出了家里的那张床,那在床上身上肌肉有节奏律动的男人,心脏就开始砰砰砰跳。


    张婉如急忙摇头,总感觉自己这么上头有点危险。


    临近过年,公司里也没那么忙了,过年要放长假,民营企业比国营企业时间更自由,肖秉文的长假放得也比别人长,忙碌了这么久,也可以喘口气了。


    在放假前一天张婉如问袁雯在哪里过年,她知道了袁雯的家庭情况,她养父已经过世,家里那些亲戚也都是些吸血鬼,如果她一个人过年的话挺孤单的。


    “如果没地方过年,我们一起过吧。”张婉如冲她道。


    “跟你一起过?去你家?”


    “是啊,我们现在住肖家老宅,人挺多,房子也多,有你住的。你是我朋友,去玩几天他们也不会介意的。”


    袁雯拍了拍她的肩,“还真够义气啊。”


    “所以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我有地方过。”


    “嗯?哪儿?”


    “有人邀请了我去他家过年,我已经答应了。”


    “有人?”


    张婉如跟袁雯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袁雯的社交圈子她也基本了解,目前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她跟袁雯走得更近。


    她骤然想到什么,下意识脱口而出,“别不是秦大队长吧?”


    她记得不久前她听过肖秉文跟她提过秦良川和袁雯的事情,不过这毕竟涉及别人的隐私,袁雯没说她后来也就没问。


    这会儿听到袁雯这话她才想起来,没想到袁雯道也挺诚实,说道:“你知道了啊?也是,听秦良川说他跟你老公是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关系,他在你老公跟前收不住嘴也不奇怪。”


    “还真是秦良川啊,你们什么情况啊?已经发展到见家长的这一步了?”


    “也不算见家长吧,就是他知道我家里情况,怕我一个人过年可怜就邀我去他家一起过年。”


    “这还不算见家长吗?都一起过年了。”


    张婉如想着上次肖秉文提到秦良川和袁雯到现在不过一个月,当时听肖秉文的口气两人还没影,这才一个月的时间两人都一起过年了?


    张婉如不禁好奇,“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发展到哪一步了?”


    “就上个星期吧。”


    “上个星期?”张婉如更惊讶了,“才一个星期就已经发展到要见家长了?”


    是不是有点快了?不想张婉如这想法才落下,袁雯就告诉了她一件更炸裂的。


    “这算什么,我俩都一起睡过了。”


    “……”


    袁雯说这话简直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张婉如急忙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问道:“你们……睡过了?发展得这么快?”


    她想象了一下印象中的秦良川,秦良川虽然跟肖秉文是好兄弟,但他气质看着就比肖秉文正经多了,而且听说为人保守,都三十岁的年纪了也没找过女朋友。


    她简直不敢相信。


    “这有啥?”袁雯反问了一句,“男欢女爱,男未婚女未嫁,有需求不是挺正常吗?”


    这话听着太随意了些,不过转念一想袁雯在国外呆过,接受过国外的开放教育,她有这想法也不奇怪。


    “那看样子你们是好事将近了,难怪你要去他家过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袁雯听到这话都笑了,“还早着呢!”


    张婉如见她这表情,似乎结不结婚都无所谓,她虽然不太理解不过也表示尊重,毕竟两人的生活环境不一样。就是不知道秦良川那边是怎么想的。


    回去之后张婉如跟肖秉文提了一嘴袁雯已经和秦良川发展到见家长的关系,当然两人的具体进展她没说。


    不想肖秉文听到这话挺惊讶,他道:“他俩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这反应倒是出乎张婉如意料,“你不知道?秦良川没跟你说过吗?”


    说个屁啊,他提都没提过。肖秉文道:“好个秦良川啊,亏我还帮他打听呢,事成了都不透露一下。”


    过年前肖秉文和秦良川约着去周鹏的墓地给他烧了些纸,又带着瓶酒陪他喝了几杯。周鹏的墓地在山上,从山上下来两人去山脚下一户农家乐吃饭。


    吃完饭店家送了些瓜子和茶给他们吃,他们正好可以喝喝茶歇口气,再抽根烟。肖秉文抽了两口烟,隔着烟雾微眯着眼睛看向秦良川。


    秦大队长自然敏锐捕捉到他审视的目光,他不解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这人不老实。”


    “我怎么了?”


    “听说你过年要把人袁雯带到家里见家长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都发展到这地步都不跟我透露一下?是真不把我当朋友啊!”


    “嗐,这不还没来得及嘛?”


    秦良川这话倒是真的,他和袁雯确实发展得有点快,快得他有时候都没反应过来,他确实是还没来得及说。


    肖秉文倒也不跟他计较了,他道:“你们怎么在一起的?怎么这么快就见家长了?”


    “就,她过年没地方去,我就想着带她到家里一起过年,见家长只是顺便的事儿。”


    “那也发展得太快了,进展到哪一步了?”


    秦良川沉默下来,抽了几口烟。从小一起长大,肖秉文知道秦良川这人处事一向大气爽朗,这会儿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扭捏劲。


    肖秉文猜到什么,随口问道:“你别告诉我你们睡过了?”


    秦良川被烟呛了一下,瞪了肖秉文一眼,可瞪得也没劲儿,显然透着心虚。这下可轮到肖秉文被烟呛到,他咳嗽了几声说道:“真睡过了啊?”


    既然都被看穿了秦良川也觉得没什么好瞒的便点了下头,肖秉文确实是挺震惊的。他将秦良川上下打量了了几眼,这家伙一副正经老实人的样子,他身边的同事都说他是不开花的老铁树。


    他没想到这铁树不开花就算了,一开花竟然开了朵又大又炸的。


    肖秉文看得直摇头,“秦良川啊秦良川,我是真没看出了你小子竟然还有这一手啊。这才多久啊就把人女孩骗上床了,看你平日里挺正经的,没想到是个衣冠禽兽,真他妈混蛋!”


    这话听得秦良川不太舒坦,下意识想反驳两句,可反驳什么呢,反驳那个被骗上床的人才是他?可这话说出来也太丢分了。


    实际上跟袁雯那事儿也发生好多天了,有时候他都有些恍惚,没想到竟真发生了。袁雯想找个人调理阴阳,这多离谱的理由啊,偏生他竟鬼使神差答应了。


    还记得那次过后他有几天都过得云里雾里的,总感觉不真实。而袁雯从那天后也没来找过他,没质问他,没骂他,更没让他负责。


    他反而不明白她究竟什么心思,等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约她打羽毛球,她倒是也爽快来了。可见到他之后脸上一点不自在都没有,要知道在见面前他一个大男人都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


    没想到袁雯跟没事人一样,和他打了几局羽毛球。倒是他


    憋不住了,问她,“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啊?”


    “这事儿怎么解决?”


    “这事儿?你指的是我两上床的事儿吗?”


    她这话搞得他一张脸一下就涨了起来,偏生她还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秦良川轻咳一声,“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人的人。”


    “哎呀,我没想过要你负责的啊秦队长,你别误会啊,你看咱两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彼此有需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她的态度倒让他懵了,要说她随意吧,可她身上又没有真正随意人那股浪荡样,可要说她正经吧,她干的事也跟正经不搭边。


    而且这话听着是真有点惊世骇俗,这事儿搁她那儿好像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良川想到了什么,一股火顿时拱在心口,他问道:“你该不会真把我当药引子了吧?”


    她沉默了片刻,说道:“不过还真是挺有用的,我真不长痘了,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


    妈的!


    秦良川身体里一股无名火乱窜,本来这几天过得恍恍惚惚的,总自责自己,干出这事儿,对不起人女同志,没想到人压根没将他当回事,还真的只拿他来调理身体了。


    秦良川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很来火,不过却也没发作,只冰冷冷问了一句:“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


    秦良川丢下这话就气冲冲走了,本想着这事儿过后两人可能要有疙瘩了,没想到第二天袁雯就打来电话。直接打到刑警队的座机上。


    秦良川接过电话时对上一张张好奇的脸,更心烦。


    “喂?”他不咸不淡打了声招呼。


    “秦队长,我昨天好好想了一下,我的话确实不太礼貌了。不过我只是想告诉秦队长我不需要你负责,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倒没想到弄巧成拙显得我不太尊重秦队长了。”


    秦良川听得更烦,“你要说什么,我上班了,有点忙。”


    “就,当时只顾说自己的想法,也没问过秦队长的意见。我这边是不需要秦队长负责的,但秦队长那边要是需要我负责的话我也不会推卸责任。”


    “……”


    负责?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需要她一个女同志负什么责?


    然而秦良川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那股烦躁竟淡了一些,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却问道:“你要怎么负责?”


    “咱两谈呗。”


    “谈?”


    “谈恋爱啊。”


    “……”


    然后他俩就这样谈起来了。


    不过这事儿肯定是不能实话告诉肖秉文的,还不知道会被这家伙怎么嘲笑呢。


    秦良川回过神来,将烟头摁灭,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说道:“行啊,咱两今天就掰扯掰扯。你既然好奇我怎么跟袁雯在一起的,那你倒也说说你们家小戎是怎么来的,我也好奇得很。”


    肖秉文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挺悠然自得,随时准备嘲笑好友两句,然而秦良川这话一出来一下就给他干沉默了。


    秦良川只知道他当年被绑架的事情,但不知道当时被绑架的还有张婉如,为了张婉如的声誉,这事儿他连秦良川都没说过。


    当然是不可能说的。


    肖秉文道:“你这人就没意思了。”


    秦良川冷哼一声,“我没意思,你有意思?”


    肖秉文没说话,这话题真没法聊。


    秦良川又道:“怎么好意思说我混账的,自己不也是个混账,我好歹还没弄出个人出来,你是直接骗大人肚子。”


    肖秉文神情不悦,有一肚子话想骂,可又觉得自己没啥立场。甚至只能眼睁睁受了秦良川略带嫌弃的眼神和他那句,“真是个混账东西。”


    肖秉文:“……”


    没事,他忍。为了老婆,他得忍。


    张婉如过年前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分红,袁雯将分红给她的时候一脸自豪说道:“我说什么来着,跟着我干没错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张婉如没想到袁雯的承诺还真做到了,果然人有了钱之后心态也会不一样。从肖家那些亲戚跟前过时腰板子也挺直了不少。


    张婉如给肖秉文和小戎都买了新年礼物,给肖老太爷和肖老太太的自然也不少。送给肖老太爷的是一盒武夷山大红袍,送给肖老太太的是一件苏绣披肩,都是好东西,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老爷子和老太太收到礼物都挺高兴的,尤其是老太太,家庭聚会的时候专拿这事儿来说。夸张婉如能干,夸她会挣钱,又会设计又会做生意什么的,夸得张婉如都不好意思了。


    肖家有些人并没将张婉如当回事,张婉如大多数时候都是以肖秉文的媳妇存在的,一说什么就是秉文家媳妇。别人只知道她是个卖衣服的,这工作有点让人瞧不上,不过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才发现原来卖衣服这么赚钱,这看张婉如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大年三十这一天,张婉如一大早就起来给小戎换上新衣服,新衣服是母子俩一起挑的。张婉如本来想挑件红外套的,大过年穿着喜庆,不过小戎似乎对红色不太有兴趣,张婉如也尊重他,就挑了这件蓝色的。


    也挺好看,将他那张小脸衬得白白嫩嫩。


    张婉如蹲在他跟前说道:“今天要去太爷爷那边领玩具,小戎也去领一只回来吧,领回来咱一起玩。”


    张婉如之所以鼓励他去,就是发现小戎好像对很多东西都不感兴趣,这对一个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不太正常。所以张婉如想改变一下,希望小戎也和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对该感兴趣的东西感兴趣。


    “好。”


    小戎脆生生应了一声,倒不是说多想要玩具,而是妈妈说要和他一起玩,所以他兴冲冲地去领玩具了。


    肖家有个本家亲戚在国外,过年给肖家二老寄了许多东西回来,其中就有一箱玩具,肖老爷专等到大年初一再给孩子们发。


    所以这天,肖家的两个孩子肖楚戎和陈珍宜还有肖家本家的几个孩子都聚集到老先生这边,就等着领玩具。


    肖楚戎领到了一个变形机器人,这东西他从来没见过,觉得挺新奇的,他想若是妈妈看到了也会觉得新奇的。陈珍宜领了一套漂亮娃娃,她也很喜欢。俩孩子都对自己领到的玩具很满意。


    小戎领了玩具就往一家三口住的院子走,想快点回去和妈妈分享。从后院走廊处经过时看到有几个长辈坐在那里嗑瓜子喝茶。


    小戎有些内向,不太想跟他们打招呼,想绕开他们从另外一条路回去,骤然听到他们聊天提到了妈妈,他停下脚步。


    “没想到婉如那丫头还挺能干的,她做衣服那么赚钱的啊?瞧把老太太哄那么开心。”其中一个说道。


    另一个道:“也不止是做衣服吧,听说还开了个店,在做生意。”


    “那她这生意做得还挺不错的,老太太都夸她了,老太太平日里是很少夸人的。”


    “做生意好,做人是差点,瞧瞧她在老太太跟前那得意的劲,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低调。”


    “年轻人有心气儿是正常的,人确实能干,老太太喜欢就行。”


    “能干个屁啊,还不都是靠着秉文,听说开店的钱都是秉文给的。她脑子倒是好使,看着秉文好了就跑回来坐享其成。”


    “话也不能这么说,婉如回来也是为了孩子啊。”


    “她要真为了孩子当年能抛下还在喝奶的孩子走啊?”


    “当年她离开的内情我们也不清楚,不过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啊?”


    “要真爱孩子,哪个母亲舍得抛下那么小的孩子离开?就算有内情,作为母亲,孩子那么小就该一起带走的。还为了孩子回来的?天大的笑话,她压根就不爱孩子,她回来就是为了钱。”


    听到这话,旁边聊天的人便没再吭声了。


    以小戎的年纪,长辈们前半段讲的话他不是很明白,可后半段话他却是听明白了。小戎从另一条路绕开,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坐在某处凉亭,怀中


    抱着那玩具发呆。


    要真爱孩子当年能抛下还在喝奶的孩子走?


    她压根就不爱孩子,她回来就是为了钱。


    他其实很想冲上前争辩,妈妈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可是妈妈确实离开了很多很多年,确实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离开,可若是妈妈爱他的话,妈妈会离开吗?


    妈妈回来了,他也没想过妈妈爱不爱他的问题,只要妈妈在身边就好。小时候他常听别人议论,说他是妈妈不要的孩子,所以妈妈回来之后他很开心,妈妈愿意要他就行。可是现在听到别人说妈妈不爱他,他又觉得难过,在意妈妈爱不爱他。


    他低头,抱着那个对于他小身板来说有些大的玩具想着,妈妈爱他吗?


    小戎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还没回来,本来过年就是玩,不该拘着孩子,不过张婉如不太放心,便过来看看。


    不想在去往老先生和老太太所住院子的路上看到正坐在凉亭中的小戎,手上抱着个玩具,应该是刚从老太爷那里领到的,光抱着也没玩,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小戎。”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戎抬头看去,对上的是妈妈温柔的目光和浅笑的脸。张婉如看到小戎却愣了一下,她发现小家伙的眼睛有些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张婉如走到他跟前蹲下,问道:“怎么了?太爷爷给你的玩具不喜欢吗?”


    小戎摇摇头,他目光直勾勾落在妈妈身上,他本来很期待,期待着和妈妈一起玩玩具的。可是他听到那些话,那些话让他很难过。他很想告诉妈妈,他听别人说妈妈不爱他,他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妈妈是不是真的不爱他。


    可他没有说出口,就只是目光一眨不眨看着她。


    “那是怎么了?今天是新年要开开心心的啊,遇到什么事情了跟妈妈说说。”


    “妈妈。”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嗯?”张婉如应声,耐心等着。


    妈妈你当初为什么离开我,你是不是像别人说的不爱我。


    这句话一直盘桓在心里,可他出口的话却是:“妈妈新年快乐。”


    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她用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尖,笑着应了一句,“新年快乐。”


    被妈妈柔柔刮了一下鼻子,又被她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小戎心情好了一些。不想妈妈接着又加了一句,“我的小戎宝贝。”


    听到这话的小戎完全愣住了。


    妈妈唤他我的小戎宝贝。


    小戎那小小的心里那些小小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一股暖滋滋的感觉围了上来,他身体热热的,脸和耳朵也是热热的。


    “我们先回家吧,回家一起玩新玩具好不好?”


    小戎点点头。


    张婉如见儿子失落的情绪散了,笑了笑,索性将他一把抱起来,满满抱进怀里。小戎已经六岁,是一个大孩子了,骤然被妈妈抱起来,他急忙道:“妈妈我有点重。”


    张婉如能察觉到方才儿子心情不太好,她不知道小戎怎么了,孩子也不愿意说。不过她也理解,虽然小戎还小,但小孩子也会有自己的小秘密和小情绪,他既然不愿意说,就不要过多窥探。作为大人,在知道他心情失落的时候好好安慰他就行了。


    所以张婉如软了语气冲他道:“你是妈妈的宝贝,不管多大,妈妈怎么样都抱得动的。”


    妈妈的宝贝。


    那种围绕在身边暖融融的感觉更甚。小戎也伸出小手搂上妈妈的肩膀,将整个人完全趴在妈妈身上。


    想要问的那个问题好像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只要妈妈在他身边,妈妈愿意抱他,妈妈会叫他宝贝,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妈妈说新的一年要开开心心,所以趴在妈妈身上的小戎浅浅笑了笑。


    肖秉文昨天陪几个本家亲戚喝了点酒,起晚了。起来没见母子俩,便打算出来寻,一出门就看到张婉如抱着小戎进来。


    他道:“怎么这么大还抱?”


    张婉如道:“怎么就不可以抱啊?我们小戎还是孩子呢。”


    其实小戎也不好意思,这会儿回了家,他便道:“妈妈我还是下来吧。”


    张婉如便将孩子放下,问肖秉文:“今天什么安排啊?”


    肖秉文道:“没安排,都过年了,好好休息。”


    “那行。”张婉如看着有些素净的院子,说道:“那我们一起布置一下屋子吧,过年得喜庆一点。”


    于是一家三口就忙活起来,给院子贴上窗花,小院门口挂上灯笼和对联,一家三口齐心协力,整个小院被他们装点得喜气洋洋,就连院子外面那颗海棠树都被挂上了几朵大红色的花。


    站在院中,张婉如看着这一切挺满意的。父子两一人一边站她身边,望着焕然一新的院子,表情也有点懵,是真没想到这院子还能弄得这么好看。


    张婉如没回来前他们父子也在这边住过,只不过哪里有心思来布置这院子,过年就去老太太那边吃饭,也没在意这过年要把院子弄成什么样。


    张婉如回来了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来装点了一番的院子是这么好看。


    小戎也很喜欢现在的院子,更重要的是这是他和爸爸妈妈一起装点的。窗户上那形状像鸟又像鱼的贴纸还是妈妈握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剪出来的。他觉得剪得没有妈妈的好看,可妈妈觉得这是他努力的成果,也将它一块儿贴在窗户上。


    小戎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新年是这么愉快的一件事。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妈妈,带着几分期待小小声问道“妈妈,以后每一个新年我们都会一起过吗?”


    “那当然啦!以后的每个新年都会和小戎宝贝一起过。”


    妈妈又叫他宝贝了。


    小戎有些不好意思扭开头,小小的身体好像膨胀起来,感觉小脸蛋也涨得烫烫的。


    “那我呢?”旁边肖秉文问了一句。


    “你肯定也一起过啊。”


    “我指的不是这个。”


    “什么?”


    张婉如一脸疑惑向他看去,肖秉文轻咳一声,故作自然的,却又怕儿子听到,小声说道:“我就不是宝贝了?”


    “……”


    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一时也将张婉如弄得不好意思,这男人……。


    “嗯?”明明方才是随口一问的一句,可分明又在意她的答案,催促着她回答。


    过新年嘛,当然开心最重要,张婉如自然也是知道怎么让他开心的。便往他身边凑了凑,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当然……也是宝贝啦。”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肖秉文耳中,和他儿子一样,他也不太争气的红了一下耳朵。


    倒依旧还故作自然应了一句,“嗯,这还差不多。”


    张婉如并没有注意到父子俩的异常,她依旧欣赏着她布置的小园,完全不知道在她心满意足欣赏自己的杰作时,身边还夹着两双红耳朵。


    第49章 第49章吻我


    这是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过年,虽然一家三口将院子装点一通,不过饭还是在老太太那边吃的。肖家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整整齐齐坐了一大桌。吃完饭,大家又陪着两位老人玩牌,张婉如不太会玩,为了逗老爷子老太太开心,也被肖秉文教着玩了几局。


    小孩们得了一包压岁钱,过年大人都不拘着,肖家最小的两个孩子肖楚戎和陈珍宜一人抱着一大包零食吃。


    整个屋子亮堂堂的,欢声笑语不绝,不管曾经有过怎样的矛盾,这天大家都欢聚一堂,共同见证一年一度的热闹。


    大年三十要守夜,小孩们熬不住,张婉如先带小戎回去睡觉,零点一到,肖家的年轻一辈们将准备好的鞭炮烟花点燃。


    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预示这一年的欢欣美好。肖秉文站在张婉如身边,握住张婉如的手,两人一起抬头看烟花。


    张婉如在外面几年都是一个人在工厂宿舍过年,那时候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融入到一


    个大家庭中,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牵住,在美而绚烂的烟花中迎接新年。


    而张婉如也没想到,这一次是肖家人最后一次如此和谐热闹聚集在一起。新春带来新的生机,然而事物有两面,新的一年也会带来新的变故。


    大年初二,梁文秀要回娘家拜年,顺便来看一下肖老太爷和肖老太太,老二叫了张婉如过来一起吃饭,毕竟来的是张婉如的父母,让她过来陪着也在情理之中。


    不管之前闹了怎样的矛盾,大过年的大家也都挺和气,这顿饭也吃得其乐融融。出来时梁文秀冲张婉如道:“你们要是有空,也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你爸爸过年前就念着你呢,这次我们来这里一来是看看二老,二来也是为了看看你。”


    因为张婉如妈妈遗物的事情,张婉如和张国栋还有梁文秀几乎决裂,自从她和肖秉文结婚之后更他们也没什么联系了。这次见面梁文秀却如此和气,有要跟她示好的意思。是不是真惦念就不知道了,不过人话说得这么漂亮,出于人情的客气张婉如还是应了一句,“空了我们会过去。”


    “那行。”梁文秀应了一声,随后看向张国栋又道:“你不是还有话要跟婉如丫头说吗?”


    张国栋眉心微沉,面色有几分凝重,不过他平日里也是这张严肃脸,倒也看不出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梁文秀又道:“我和行书先去外面等你。”说完跟张婉如夫妇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张行书离开了。


    肖秉文见状也道:“那我先带小戎回去了,你跟爸聊聊。”


    肖秉文和小戎离开之后这里就只剩了张国栋和张婉如。此刻两人站在肖家的前院中,院门口的红灯笼落在脸上,喜庆的光也未能将张国栋那张严肃的冷脸照亮。


    “你要跟我说什么?”张婉如问他。


    在记忆中她跟这位父亲的交流很少,尤其在他娶了继母之后。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跟她谈的。


    “我听说你现在在做服装设计。”张国栋开口。


    张婉如有些意外,怎么关心起她的工作来了,她随口应了一声:“嗯。”


    “效益如何?”


    “还行。”


    “听说你还开了店,连老太太都夸你能干。”


    张婉如疑惑看了他一眼,说道:“稳步发展,也没老太太说得那么厉害。”


    “看样子那么多年的画画也没有白学,如今也有了用处。”


    本来父女俩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流,如今特意将她留下就为了聊这些闲话?张婉如觉得奇怪,敷衍着应道:“是啊。”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矛盾也正常,可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还记得你小时候生病,我大半夜背着你去医院吗?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女儿,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再怎么样我这个做爸爸的也是爱你的。”


    真奇怪,张国栋这种老封建老学究,平日里严肃刻板,总摆着大家长的威严,怎么突然跟她打起感情牌了,还将“爱”字挂在嘴边,跟他平日里威严刻板的形象不太相符。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知道别家的父女是不是这样,但是张婉如感觉跟张国栋聊爱聊亲情真是别扭得很,还不如直接了当询问。


    张国栋的眉心也沉了几分,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如今和秉文日子也过得不错,你的事业做得也挺好,我这做父亲的也挺为你自豪。”


    “……”


    自豪?张婉如还记得这个威严的父亲曾经还是说她没文化,将她贬得一文不值呢,一转眼又为她自豪了。


    张国栋又接着道:“我也不奢求你有能耐了能回去看看我,能好好孝顺我这个做父亲的。我知道你对你秀姨有成见,但我和你,你弟弟和你,我们都是有血缘牵绊的,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都是血缘亲人。”


    “所以呢?”


    张婉如这不带感情一句反问倒将张国栋堵了一下,显得他说了这么一大堆有什么目的一样。


    张国栋那双沉而威严的眸子露出几许不快,倒还心平气和继续说道:“你弟弟在钢琴方面很有天赋,放弃了钢琴着实可惜。”


    原来如此,铺垫了那么多,打出亲情牌原来就为了引出这个。


    “是啊,张行书放弃钢琴可惜,我放弃画画就不可惜。”


    这话可就打张国栋的脸了,他脸色沉得难看,连张婉如都以为他惯常的呵斥要脱口而出了,却不想在沉默片刻之后他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说道:“那时候确实是条件有限才让你放弃学画画,可终归还是让你学了那么多年了不是吗?你现在的工作不也是那个时候打下的基础吗?不然你也做不了设计师,也开不了店。你现在有能耐了我很为你高兴,我作为你的父亲也养了你那么多年,不求你回报什么,只求你稍微帮衬一下你弟弟。”


    她就说嘛,梁文秀对她态度好就算了,张国栋竟也这么和气跟她打起感情牌,说来说去是希望她能帮帮张行书啊。


    这是看着她混得好了来跟她当亲人来了?她要是混不好,他还会跟她讲什么血浓于水吗?


    “帮衬?你想我怎么帮衬?给张行书买钢琴?给他报钢琴班?无条件支持他在钢琴上的发展?我是他姐姐没错,可我对他又没有责任,你们自己没有能力,就要绑架我吗?”


    红灯笼的光照着张婉如嘲讽的神色,看上去是那么刺眼,这话,这态度,在张国栋这种威严惯了的父亲面前简直称得上是忤逆了。


    张婉如都怀疑张国栋要忍不住发作了,他却只是凝着眉绷着脸看了她片刻,随即说道:“罢了,你不愿帮忙就算了。你和行书都是我的孩子,我盼着的也只是你们都好而已。”


    虽说失望,可说这话的语气却依旧是和气的。


    这倒让张婉如诧异,张国栋竟没生气?绕了这么大一圈,给她打了亲情牌,还将她小时候生病他背她去医院的事情说了,被她如此嘲讽,张国栋竟没摆出父亲的架子呵斥她?指责她?


    “我先走了,大过年的,你要是愿意回来看看我,我随时欢迎,要是不愿意也就算了。”


    张国栋说完果然转身就走了。


    自从张国栋娶了梁文秀之后,父女俩就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闹矛盾,威严又古板的父亲和叛逆有想法的女儿。两人总说不上几句话就能吵起来,每每这个时候张国栋就会摆出父亲的威严来呵斥她。


    她以为这一次也一样,最终闹得不欢而散,可张国栋没有呵斥,没有指责,没有挣得面红脖子粗闹得难看收场。


    张婉如看着张国栋离去的背影,他的背似乎有些佝偻,是因为老了吗?老了吵不动了?


    张婉如回去时,肖秉文见她心不在焉的,他问道:“你爸跟你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聊了一大堆,最后希望我能资助张行书学钢琴。”


    “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我很直接拒绝了。”


    “所以,你跟你爸又吵起来了?”


    “没有,没吵起来。”


    “没吵起来?那你怎么是这副表情?”


    “就是因为没吵起来我才觉得奇怪。我爸那个人,最要面子,又喜欢拿出长辈的架子压人,我当时拒绝他的话说得挺刺人的,连我都以为他又要摆出家长的谱呵斥我,但他竟然没有。”


    “这话说的,你倒是还希望吵起来?没吵起来你反而不舒服?”


    “也不是,就是有点不习惯。”


    “那你是怎么想的?你爸没呵斥你,你反而内疚了?后悔那么跟他说话?”


    张婉如摇了摇头,问他:“你觉得我该内疚吗?”


    肖秉文笑了笑,“这不该问我,我又不是你。”


    “那你要是我的话,你会帮张行书吗?”


    肖秉文静静思索了片刻,说道:“你知道的,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有时候看到别人父母双全我会很羡慕,要是看到有人跟父母吵架和父母闹矛盾我会觉得他不知好歹。你妈妈虽然离世了,但你爸爸还在,你终归比我好,还有一个爸爸。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大概也是因为我没有父母,所以我觉得应该珍惜血缘亲情,可我也不是你,我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事情,我也没办法站在你的角度帮你思考究竟该不该帮忙。”


    张婉如理解肖秉文的想法,只是肖秉文说的对,他不是她,没经历过她经历的事情。


    她道:“实际上我并不想帮忙。我也不想跟他们和解,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为什么一定要和解了?就因为那血缘关系?因为是亲人?可作为亲人,他们为什么要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呢?他们伤害了我,曾让我痛苦难过,如果我和解,那我曾经的痛苦和难过就显得我活该了。所以作为儿女就应该一笑泯恩仇和父母和解,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气气来一场大团圆结局吗?跟他们和和气气我会觉得委屈,所以我不要。”


    肖秉文点点头,“所以你看,还是得你自己选择,你所经历的别人并不能感同身受。”


    最终,这年还是一家三口一起过的,张婉如也没回去张家,自然也没有对张行书伸出援手。


    **


    新年过后大人们要复工,小孩们也要复课了。张婉如不是个八卦的人,但她着实好奇袁雯在秦良川家里过年的情况,所以复工后见面,她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袁雯道:“没什么情况啊。”


    张婉如见她表情淡淡的,她道:“怎么回事啊?跟他家人相处不愉快?”


    “也不是,他家人对我挺热情的。我好像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朋友,他这些年一直单身,家里人挺着急的,这次带了我去,一家子都挺开心。”


    “那是好事啊,可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


    “你懂的嘛,见了长辈肯定免不了要催婚,我和秦良川也被催了。而且我感觉他家庭有点传统,他的奶奶和妈妈告诉我,以后结婚了就让我辞了工作好好把家庭照顾周到。秦良川工作太忙,需要一个老婆在后方为他打理。你说这话听着谁舒服啊?说得好听是在家享清福不用在外面打拼,说难听点,这跟被人养着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张婉如点点头,袁雯有想法也有头脑,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放弃事业当家庭主妇的。


    袁雯道:“所以呢,我就觉得我跟他们家好像观念有点不合。”


    “那秦良川是怎么想的呢?他跟他家里人的观念一样吗?”


    “不知道,当时这话是他奶奶和妈妈找我单独聊的,他不在。”


    “那你有机会可以问问他嘛,他家里人的想法不代表他的想法啊,以后过日子也是你们两个人过不是?”


    袁雯撇撇嘴,啧啧两声说道:“不过我觉得他跟他家里人联系挺紧密的,是个孝顺的孩子。总之顺其自然吧,这事儿还得看缘分,有缘就处,没缘就算了。”


    张婉如觉得也是,这种事情随缘就好。


    **


    过年公司放了长假,放假回来,春桃却一直没来上班,这可真是件怪事。春桃对工作一直挺认真,在公司里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缺席好几天不来上班这事儿还从未发生过。


    “春桃是回老家过年了吗?”袁雯问道。


    “是啊,她在这边没亲戚,只能回老家过年。”


    “她老家有电话吗?”


    “好像没有。”


    “那就不好联系了,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家里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


    又过了两天春桃才出现,张婉如看到她时还挺开心的,又担心她遇到什么事,急忙关切问道:“春桃,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晚才来上班?”


    春桃面色不太好,咬着唇犹豫着,欲言又止。张婉如见状心里担忧更甚,又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是来辞职的。”春桃低着头沉默片刻才说道。


    “辞职?!”


    “辞职?!”


    张婉如和刚进来的袁雯异口同声说道。


    “怎么突然要辞职?你家里人不要你来上班了?”袁雯走上前问道。


    “不是。”


    “那是什么?你找到更好的公司了?”张婉如问。


    “也不是。”


    张婉如和袁雯对视一眼,不明所以,春桃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我要去国外了。”


    “国外?”


    “国外?”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春桃道:“嗯,去国外,戴维要回去了,他打算带上我一起。”


    戴维是外国人,曾在某大牌中国区工作过。袁雯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搭上他,曾请他来做顾问,指导她们做设计。春桃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他的,后来张婉如得知戴维在国外有家室,劝过春桃,再后来戴维离开,春桃那边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张婉如便以为两人已经断了联系。


    “春桃啊,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戴维他是有家室的,他家里那头已经解决好了吗?”张婉如问道。


    “在解决了,戴维说这次回去很快就会解决好。他想带着我一起过去,还承诺会让我在国外上大学。”


    “在解决了,也就是还没解决?只要还未解决那他还是有妇之夫,你跟他在一起实在说不过去啊。”


    “他答应我会解决好的,等解决好了我们就结婚。”


    这种说辞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真有心娶她,真心里有她,这种事怎么可能拖这么久不解决好呢?张婉如和袁雯这两个旁观者单从几句话就能判断出来,然而春桃却深信不疑。


    “春桃,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国外可不比国内啊。国外你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也不会英文,万一遇到个什么事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你孤身一人要怎么办呢?”


    “师父你别这样说。”春桃说道,“戴维他对我很好,他会保护好我,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他在。”


    “……”


    “春桃,你……”


    张婉如还想再劝,袁雯却拉住她,她问春桃,“你已经决定好了是吧?”


    “嗯,我们过几天就出发了,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戴维他对我很好,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对我这么好的人。”


    春桃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憧憬,不知怎么的,张婉如脑海中跳出那日春桃抱着她妈给他带的一大包饼无奈哭泣的模样,那要说的话便被哽住。


    袁雯道:“行吧,你要辞职就辞职,我准了,该劝的我们已经劝过了。往后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可别怪我们做姐姐的没劝过你。”


    “不会,我怎么会怪你们?我还要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真的谢谢。”春桃冲两人鞠了一躬,“我走了大老板二老板,希望其乐越来越好。”


    春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消失在初春尚带寒意的春日里。张婉如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都不帮忙劝劝?”


    “劝不住的!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一头热的时候,一心泡在


    自己的执念里,没受过打击没受过教训,她是不会相信眼前的美好就像泡沫,一碰就破的。”


    “可她真要去国外,万一真的遇到个什么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人各有命。”


    袁雯这话理智却有些无情,但确实也说得在理,总归她们也是劝过了。


    **


    肖秉文买的新房是早就装修好了的,只是还得晾几个月,过完年后晾得也差不多了,几人便告别了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搬到新房去居住。


    装修风格是张婉如挑选的,比较简约。进门有门厅,门厅旁摆着鞋柜,进门厅就是大客厅,客厅采光极好。有些家具是新挑的,有些家具是从原本那套房搬过来的,比如这套真皮沙发和进口大彩电还有厨房的电冰箱。肖秉文本来想重新买,但张婉如觉得放着不用也浪费,反正也没坏,没必要再花钱重新买。


    不过最让张婉如满意的是,这套房装了一个衣帽间出来,里面可以摆放她的衣服和鞋子,还有一个钳柜的大穿衣镜,张婉如很喜欢。


    除了衣帽间,肖秉文还给她弄了个工作间出来,张婉如暂时只在工作间里摆了个书架和衣柜,不过这次来看却发现多了一台缝纫机。


    张婉如一脸惊愕看向肖秉文,肖秉文道:“刚买不久,去使使好不好用。”


    目前国内用的缝纫机大多都是蝴蝶牌和凤凰牌,而眼前这台缝纫机明显是进口的,是日货。许多服装大牌的设计师用的就是这款缝纫机,当然价格很昂贵,目前国内的制衣工厂是不可能用的,太没有性价比,就连袁雯用的缝纫机也是国产。


    “为什么买这个啊?”张婉如问道。


    “服装设计师没台缝纫机怎么行?这可是你吃饭的家伙。”他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可这东西很贵。”


    “贵不贵问题不大,好用就行,我问过挺多行家的,都说这款最好用,你试一下呢。”


    还特意找行家打听过,想来买之前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张婉如在缝纫机前坐下,试了试,不管是手感还是脚踏板踩上去的感觉,确实跟平时用的不一样,贵的东西除了贵确实没什么毛病。


    “用着如何?”


    “挺好的,谢谢你。”张婉如是真感动了,看向他的目光十足热忱。


    肖秉文倒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半握拳放唇边轻咳一声,故作自然说道:“不客气,你喜欢就行。”想到什么肖秉文又道:“衣帽间那边也准备了些东西,你去看看。”


    张婉如一脸好奇走到衣帽间,衣帽间里摆着一个纯木的大衣柜,她将衣柜拉开,却见里面除了她挂着的几件衣服外,最上一层还摆着几顶帽子,最下一层放着几双新买的小皮鞋。


    正诧异间,只听得肖秉文又道:“梳妆台上还有。”


    张婉如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却见里面躺着几套首饰,不用想都知道这些是谁准备的。她看向肖秉文,“你买的?”


    “喜欢吗?”


    给她买缝纫机就算了,连帽子鞋子首饰也给她买。而且她一个大男人怎么还买得这么精细?她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但那几顶帽子和鞋子都很漂亮,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说不准跟买缝纫机一样,买这些前他也是做过功课的。


    接二连三的惊喜,感动肯定是有的,张婉如点点头,却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想着要给我买这些?”


    “买缝纫机当然是因为你能用它做出漂亮的衣服,买其他的自然是想跟漂亮的衣服搭配。我喜欢看你穿得花花绿绿漂漂亮亮的。”


    肖秉文还记得那次她跟他一起去参加活动,她戴着帽子穿着小皮鞋,一出来就让他眼前一亮。是真赏心悦目,就想看着她每天都这样穿。


    花花绿绿漂漂亮亮,这个形容从他一个大男人口中说出来还挺可爱。


    张婉如噗嗤一声笑了,既然人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也配合,问道:“要不要我试一套给你看看?”


    肖秉文当然乐意了,他道:“也行。”


    “那你先出去。”张婉如说完又补充一句,“要有神秘感。”


    肖秉文便乖乖出去了。张婉如在衣帽间忙活了一会儿,搭配衣服,试了几次才搭配出满意的一套,又为了衬托出衣服的精致化了个妆,比她平日里化的妆稍微浓一点。


    张婉如出去时不仅肖秉文等在外面,小戎也在。


    张婉如穿的是上下装一套的小礼服,也是她亲自设计制作的。上衣是一件淡蓝色为底的缠枝刺绣外套,下半身是带鱼尾的长裙,前高后低的设计,前面露出穿着皮鞋的纤细小腿,后面则是鱼尾造型,恰到好处勾勒出臀腿线条。帽子自然是不少的,张婉如挑的是一顶小礼帽,斜戴在头上,礼貌上带着白色网纱正好遮住半张脸,欲露不露的,透着神秘和性感。


    尤其今日她化的妆比平日浓,眼线拉长,一双眼睛深邃明亮,双唇是正红色,像一团燃烧的焰火。


    肖秉文看着她这一身,瞬间呆住,而他旁边的小戎和他一样呆。


    张婉如望着眼前相似的两张脸上露出相似的呆滞表情,她忍着笑,问道:“好看吗?”


    父子两呆滞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却极有默契,以同一个幅度点点头。


    张婉如觉得更好笑了,“打扮成这样,今天要出门吗?”


    肖秉文有些矛盾,骨子里爱面子的大男子主义,让他觉得他的老婆这般精致好看,他真想走哪里都带在身边,让所有人都知道。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她这么美,出去外面肯定很多人都往她身上看,其中也不乏男人,他太理解男人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样了。他又不舍得让她出去,希望她的美只有他一个人看到。


    哦,他忘了旁边还有个小崽子,他的大方也只仅限于能容纳这只小崽子跟他一起欣赏她的美。如果还有其他人他恐怕就不太乐意了。


    所以,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半点,心底的想法不自觉就脱口而出,“今天天气不好,等以后天气好了再去吧。”


    张婉如点点头,“也是,虽然开春了,不过温度还没上来,穿这样出去有点冷。不过在家里弄成这样也不方便,我先换下了。”


    父子两木愣愣没应声,张婉如便转身回了衣帽间。


    肖秉文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崽子,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去玩吧。”


    看着小崽子离开,肖秉文这才进了房间,反手将门关上,张婉如将外套脱了,这会儿正从头上套毛衣,刚套上就看到进来的肖秉文。


    虽说两人是夫妻什么都发生过了,他猝不及防出现张婉如还是被吓了一跳,急忙将毛衣往下拉遮住身体,随即嗔了他一眼道:“正还在换衣服呢!”


    衣服虽然换好了,但妆还没卸,没卸正好。肖秉文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又或者说此刻的他已完全处在失神状态,眼睛里面只装进她一个人,整个人被她闹闹吸引。身体本能向她靠过去,高大的身体微倾身逼近。


    肖秉文的骤然靠近让张婉如觉得莫名其妙,再加上他此刻的眼神太复杂了,直勾勾盯着她,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烧着,有点吓人。所以面对他逼近,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抵在衣柜上,肖秉文倾身过来时,她本能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皱眉问道:“干嘛啊?”


    对于张婉如的抗拒肖秉文有些不满,他喜欢她对他的热情劲,喜欢她勾着他的脖子,拽着他的衣领对他宣示主权。


    肖秉文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大拇指在她脸上细嫩的皮肤上蹭过,蹭到嘴角时停住,盯着这张涂了口红的唇。红唇如烈焰一般,热情似火,勾得人想揉揉,看看上面有多软,却又不忍心将这一抹红蹭掉。


    张婉如觉得肖秉文这状态有点奇怪,她又推了推他说道:“我还没换好呢!”


    怎么又推他?


    肖秉文眉心蹙得更紧,眼底的不满中又夹杂了几分委屈。他微低头拉近两人的距离,让两人呼吸交融,这样贴近似乎才让他舒坦了一些,不过还不够。大掌捧着她的脸,目光盯着她的唇,低沉的声音唤她,“张婉如。”


    “嗯?”


    “用你这张嘴巴吻我。”


    “……”


    第50章 第50章嘴巴红红的


    张婉如知道他有时候挺浑的,


    但这也太直接了吧,而且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此刻他的状态她挺熟悉的,这扑面而来的暧昧感还有眼底那明显的欲色。


    见张婉如不动,肖秉文又放软了声音,“好不好?”


    这声音一出来,张婉如的心也被叫软了,想着他喜欢她的热情,那便宠着他一下,她勾上他的肩,将唇贴上去。


    唇贴上那一刻,红唇上的烈焰好似也烧在他身上。肖秉文感觉身体一下沸腾起来,他知道,这么美的她该细嚼慢咽,可她唇贴上来的那一刻,理智荡然无存,强有力的手臂下意识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中紧按,唇也循着她的唇追上去,深深含住。


    张婉如本来想的是给他唇来一下就行,她还没卸妆,口红还在上面,肖秉文也知道这点,有分寸的。哪里知道她刚贴上去,就被他的唇一下含住,张婉如挣了挣,囫囵不清提醒他:“口红还没擦呢!”


    肖秉文吻上来就是因为这口红太诱人了,怎么还想着把它擦掉,所以他就像没听到一样,只顾着把人往怀中摁,那唇是没松半点。


    张婉如是真怕他一发不可收拾,她道:“今天是搬来第一天,别……”


    肖秉文也没上头得太过分,知道孩子还在外面,还没吃饭呢,深深吻了几下之后便放开了她。


    然而被他吻过的这张唇简直不能看,口红被碾开,整张唇都涂满了,唇边一圈皮肤被染了色,张婉如试了好几次都没擦掉。


    吃饭时小戎自然也看到了她唇上的异样,关切询问了一句:“妈妈,你的嘴巴为什么红红的?”


    张婉如又羞又恼,却还要表现出自然神色冲他道:“可能是今天口红擦太多有点过敏了。”


    说完一转头对上肖秉文含笑的表情,想着他这罪魁祸首竟然没事人一般吃瓜看戏,张婉如更恼,便在他脚上踹了一下,肖秉文吃痛,吸了一口气。


    小戎见状便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肖秉文轻咳一声,“没事,没注意咬了舌头。”说完还温柔摸了摸孩子的脸,“好好吃饭。”被踹了一脚还听不自觉,带了几抹深意的笑又向她看过去。


    就……还挺得意。


    **


    春日万物复苏,天气渐暖,大大小小的学校也开始组织春游,肖楚戎所在的学校也组织了春游活动。


    张婉如得知儿子要去春游,前一天就带着他去百货商店**游要用的东西,零食和水肯定是少不了的,张婉如还亲手做了小饭团给他带着。


    这是学前班的小朋友第一次参加春游活动,大家都挺兴奋的,坐上客车就开始叽叽喳喳,有些已经迫不及待分享起了自己带的零食。


    白子浩将自己的零食塞到肖楚戎手中,也不管他要不要,随后很不客气拉开他的书包将他的零食拿出来。


    肖楚戎看得直皱眉,不过对于他的“无礼”他也习惯了,懒得说。


    春游的地点在一条小溪边上,每六个小朋友分成一组,大家分工合作,摊上油布,摆上自己喜欢的零食,然后再和其他小朋友分享。


    林天雅原本没有和肖楚戎一组,不过和肖楚戎队里的成员换了一下,便跟肖楚戎组成了一组。


    学前一班和学前二班的人都在这小溪边春游,一群孩子,就像一群小蜜蜂一样蜂拥向草地。学前二班的人先到,油布已在草坪上铺好,不少小朋友下到小溪中捉螃蟹。


    肖楚戎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个女孩正对他笑。女孩扎了两根马尾辫,马尾辫上绑着两根天蓝色的发带,蓝的像是能跟天空融为一体,又像是随手在天空截了两条带子绑在自己头发上。


    是胡美馨,胡美馨冲他打招呼,“肖楚戎,这边有螃蟹要不要过来抓?很大一只。”


    自从那次胡美馨看到肖楚戎和林天雅一起玩打地鼠游戏之后,在学校里每次碰面都没再跟他打过招呼。虽然他俩也算不上朋友,但胡美馨性格开朗活泼,以前每次看到他都会叫他的。


    所以这一次胡美馨主动叫他,他挺意外的。


    肖楚戎还未来得及回答,白子浩已经一脸激动说道:“走吧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手臂上一紧,是白子浩毫不客气拽住他的手,肖楚戎被白子浩拽到小溪边,果然看到那只大螃蟹。


    “真的好大一只啊。”白子浩说着便跃跃欲试,将裤管子往上挽,“我们去抓螃蟹吧肖哥。”


    肖楚戎没回答,旁边有人晃了晃他的手臂,肖楚戎侧头看去,是林天雅站在他旁边,见他看过来便说道:“哥哥别去,会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这水又不深。”白子浩不太喜欢这个林天雅,自从她转到他们班之后就常爱追在他和肖楚戎身后,而且还总爱跟他抢肖哥,就比如现在。


    白子浩说完便急不可耐下到了小溪中,他伸手去抓那螃蟹,螃蟹机警,八只爪子跑得飞快,一下就窜飞了好远。


    白子浩见状便冲肖楚戎道:“肖哥,你快过去堵一下。”


    岸边几个男孩子见状也挽了裤腿下到水中,白子浩生怕被他们捷足先等,催促道:“肖哥你快去那边啊。”


    肖楚戎无奈,便也挽了裤腿下到水中,几个男孩子便小心翼翼冲那螃蟹包抄过去,那螃蟹被你追我赶的,渐渐就被赶到几个男孩围着的圈子里。


    好巧不巧,那螃蟹在一次逃跑时停在了肖楚戎脚边,白子浩见状说道:“肖哥快快快。”


    肖楚戎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便俯身去抓,其实肖楚戎并没有抓螃蟹的经验,手伸到水中变要直接去抓,却没想到这螃蟹的爪子竟然这么锋利,手快挨上时,那爪子猛然伸过来将他的手指夹了一下。


    一阵剧痛袭来,肖楚戎急忙收回手,这才发现拇指被夹了一条伤口,很快就有血从伤口冒出来。


    都是一群几岁大的孩子,见有人流血了,大家急忙吓得往岸边跑,白子浩离的远一些,见状也惊呼道:“肖哥你受伤了?”


    肖楚戎皱眉望着那不断冒出血的伤口,他一时也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身边响起一道关切温柔的女声,“哥哥,你受伤了,怎么办?”


    是林天雅,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她面带担忧,目光发红,他受了伤她却比他还急。


    “怎么办,怎么办?”林天雅咬着唇,急得快哭了。


    就在这时肖楚戎感觉手上一暖,是一只小手将他的手握住。


    肖楚戎侧头一看,胡美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肖楚戎对于不太熟悉的人亲近有些抗拒,下意识想将手收回,胡美馨却沉声说了一句:“别乱动!”


    她说得气势十足,肖楚戎被震了一下,果然就没有乱动。却见胡美馨一手握住他受伤的手,另一只手胡乱将头发上的发带扯下来绑在他受伤的手指上,动作干脆果决。


    做完这一切这才冲他道:“先上去吧。”


    一边的发带被扯掉了,原本整齐的两根麻花辫,此刻却有一边洒落下来,看上去一点都不协调,甚至有些滑稽,她却仿若不在意,见他没动又催促到:“走啊,让老师再帮你包扎一下。”


    两人上了岸边,胡美馨急忙找了老师,“老师,肖楚戎受伤了。”


    老师得知情况之后急忙过来查看,解开那被发带缠着的伤口,血已经被止住了,老师检查了一下伤口不深,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师准备得也挺充


    足,带了跌打药和伤药消毒水以防万一。她给肖楚戎消了毒,贴上了创可贴,也没责怪,只嘱咐道:“下次注意着点,别再去水里玩了,小心伤口感染。”


    肖楚戎点点头,手上还捏着那根发带,方才老师解下时就塞到他手中。天蓝色的发带,还带一些荧光,蓝得很好看,比天空的蓝还好看,可惜上面沾了血,有些刺眼。


    肖楚戎在人群中找到胡美馨,他想了想走到胡美馨跟前,胡美馨那另一边的马尾已经解下了,老师帮她在脑后重新绑了一下,两个马尾变成了一个。


    “这个……”肖楚戎为难局促将发带递上前,“谢谢你。”


    “没事,这个也不能用了,丢了就好。”


    肖楚戎点了点头,不远处放着一个大口袋,老师说不要乱扔垃圾,要扔的垃圾就丢在里面,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带走。


    肖楚戎走到垃圾袋跟前,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发带,犹豫了一下,他将那发带拽紧在手心,并未将那发带丢到垃圾袋中,而是小心翼翼放到了衣服口袋里。


    春游的小朋友先被送到学校,再由家长来接。这日接到小戎之后张婉如一眼就看到他贴着创可贴的拇指。


    “受伤了?”


    “跟同学一起捉螃蟹,被夹了一下。”小戎如实回答。


    张婉如一脸担忧,“我看看。”


    张婉如小心翼翼将创可贴揭开,看到伤口不是很深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依旧心疼得很,她便握着他的手指给他吹了吹,又问他:“疼不疼?”


    妈妈的手很软,轻轻吹在他伤口上的气也是热热的。其实受伤的时候是有一点疼的,可是看着妈妈担忧的神色,被妈妈关切问着,他不想妈妈担心,摇摇头,冲妈妈道:“不疼。”


    张婉如也不想影响了孩子,毕竟出去春游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她蹲在他跟前,笑了笑,问他:“捉螃蟹好玩吗?”


    “嗯。”


    “好玩就行,和朋友玩得开心最重要,不过下次玩的时候多注意一点,别让自己受伤了。”


    小戎点点头,张婉如是真为他高兴,虽然受伤了,但小戎却和朋友一起玩了捉螃蟹。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朋友这个词,他有朋友了,还和朋友一起玩了。对于这个内向的孩子来说,这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回到家之后张婉如这才发现小戎衣服口袋里装着的发带,张婉如疑惑道:“你身上怎么有根发带?上面还沾着血?怎么回事啊?”


    小戎对着这根发带,目光心虚闪躲了一下,胡美馨让他扔掉的这根发带他并没有扔掉。


    肖楚戎便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他被螃蟹夹伤了,一个叫胡美馨的女同学,用自己的发带帮他止血。


    “原来如此。”张婉如笑了笑,“那妈妈帮你把发带洗了,你下次见面还给胡美馨同学好不好?”


    小戎觉得,胡美馨帮的是他,他不想妈妈受累,便道:“我自己洗就好。”


    “你手受伤了不能碰水的。”


    “受伤了我可以带上手套。”


    “也行,不过你会洗吗?”


    “妈妈可以教我吗?”


    张婉如笑笑,“当然可以。”


    张婉如拿了个小盆子,在发带上放了点洗衣粉,握着他的小手搓啊搓啊搓,“就这样洗,很简单的。”


    以前在幼儿园时,小戎经常听到身边的小朋友得意的说,妈妈教会了他做饭,妈妈教会了他洗衣服,妈妈教会了他做糕点。那时候妈妈没在身边,他也不知道被妈妈教着做事情是什么样的,只是看着别人得意的模样有些羡慕。


    此刻整个被妈妈圈在怀中,小手也被妈妈的握着,那发带被搓了几下就干净得差不多了,耳边响起妈妈的夸奖:“哎呀,洗干净了,小戎好棒。”


    嗯,他现在也被妈妈教着洗衣服了。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好有好有成就感。


    第二天小戎带上那根洗好的发带去找胡美馨,胡美馨挺意外,这是肖楚戎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你找我有事吗?”胡美馨目光亮亮的问。


    肖楚戎犹豫了一下才冲她伸出手,掌心摊开,里面躺着那根发带。


    “诶?我不是让你扔了吗?”胡美馨拿起来,目光更亮,“这是……洗过的?你洗的?”


    “嗯,不过有些没洗掉,没能恢复成原样。”


    胡美馨是真没想到这发带他不仅没扔还给她洗了,还是他亲手洗的。她将他上下打量,有时候她觉得肖楚戎冷漠得不像个人,却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做出亲手帮她洗发带这事儿,倒让她觉得他身上多了股人气,看着可爱多了。


    胡美馨挺开心的,“没事没事,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还能用。”


    肖楚戎听到这话,稍稍松了一口气,“那我先走了。”


    他说完果然就要转身离开,胡美馨却叫住他。


    “肖楚戎。”


    “嗯?”


    “请我喝瓶汽水。”


    “好。”


    肖楚戎应得很爽快,毕竟胡美馨帮了他的忙,他该感谢她。两人去了小卖部,肖楚戎买了一瓶汽水,胡美馨让老板帮忙将瓶盖揭开。


    玻璃瓶的汽水,是小孩子最爱的可口可乐,老板还贴心配了根吸管。胡美馨接过喝了一口,甜甜的碳酸饮料的刺激让她觉得很舒服,她怯意眯着眼享受了片刻,而后将瓶子向肖楚戎递过去。


    肖楚戎用眼神询问却没接过,胡美馨道:“快喝快喝,可乐第一口是最好喝的,不然气跑了就没那个滋味了。”


    肖楚戎这才明白,这是要让他喝的意思,除了家人外,肖楚戎还从未跟别人吃过同一样东西。


    胡美馨见他久久没动,她道:“肖楚戎,你不会嫌弃我吧?”


    肖楚戎并没有犹豫多久,接过喝了一口。


    胡美馨笑了,问他:“好喝吗?”


    肖楚戎用手背擦了擦嘴,“嗯。”


    旁边有人叫胡美馨的名字,是个男孩,胡美馨看过去时,那男孩冲她晃了晃手中的零食说道:“来一起吃。”


    “行啊。”胡美馨应了一声,拿过可乐,冲肖楚戎道:“我先回教室了,谢谢你的汽水。”


    “不客气。”


    肖楚戎看着胡美馨和那男生走远,突然想着,胡美馨和那个男生会不会也一起喝那瓶汽水呢?


    **


    其乐这次推出的春款挺受人欢迎,第一季度的销量可观到让袁雯和张婉如惊讶,而其乐的第二家分店也快开张了。


    公司稳步发展,袁雯又招了几个人进来,而公司的各个部门也开始有了一些简单的划分,当然公司不够大,分得也没那么细致,只有几个重要的,比如设计部分,营业部门,还有一个工厂部。


    张婉如原本是设计兼顾营业,袁雯呢是设计兼顾工厂,如今新招了人,张婉如便完全负责设计这块,而袁雯则对所有部门统一管理。


    张婉如的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就在她们第二家专卖店刚开业不久,在初夏的日头渐暖时肖家那边却传来噩耗。


    肖老太太去世了。


    肖老太太是突发心脏病去世的,老年人本来基础病就多,虽然发现得及时,也及时送到了医院,但医生经过抢救还是未能救回老太太。


    张婉如得知这消息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虽然他们搬出来住的,但每个星期会回老宅一次,上次见面时还一起吃过饭,老太太当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肖秉文来接上张婉如便匆匆赶往了医院,去到医院时肖家人已经来得差不多,肖二姑正坐在床边抹眼泪,围在床边的其他人面色都挺凝重。而老太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容安详,看上去像睡着了。


    张婉如察觉到肖秉文身体僵了一下,那放在身侧的手也下意识握成了拳头。肖秉文父母早逝,他是被肖老先生和肖老太太带大的,可以想象二老在他生命中的重要性。


    张婉如能理解,她心里也不好受,虽然跟老太太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老太太对她还是挺不错的。


    她都这么难过,更别提肖秉文了。


    张婉如握住他的手,温热


    的掌心包裹住他捏紧的拳头,此刻也不需要说什么,站在他身边,以此给他安慰就好。


    肖秉文的拳头渐渐放松下来,他慢慢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冷静下来询问情况。医生说是突发心脏病,老年人这种情况也常见,让他们节哀。


    虽然事情发生得突然,但事已至此,再悲痛也只能接受。上了年纪的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棺材寿衣墓地是早已经准备好的,给老太太入殓,封棺送往墓地,安葬。肖秉文一直忙前忙后,张婉如也没闲着,一直跟随在他身边,这段时间两人都留在老宅,小戎那边暂时交给赵阿姨照顾。


    老太太下葬后,肖秉文被肖老爷子叫到房间说了很久的话,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但肖秉文出来时面色不太好。


    第二天肖老太爷便公布了一件事,要将肖记酱油和和盛味业合并。以后肖记酱油的事宜都由肖秉文负责,肖记也全权有肖秉文管理。不过老先生也特别交代过,不管肖秉文如何销售如何包装,但是肖记酱油依旧要保持古法酿造。


    众人便以为肖老先生单独跟肖秉文谈的是这件事。


    而就在几天之后,那一天阳光温润,空气清新,昨晚才下过雨,天地洁净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是生机勃勃的一天,肖老先生却独自换上寿衣,躺在他和肖老太太一起睡过几十年的那张床上,就那样安详离去了。


    没有疾病没有意外,肖老先生却像是能自己主宰自己的生命一样,安详而寂静地,奔赴自己的死亡。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肖二姑,而张婉如和肖秉文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几天因为肖老太太的事情,肖秉文和张婉如都很忙,好不容易将肖老太太下葬,服丧的酒也办了,两人请了几天假之后才各自回到公司,没想到又接到这样的噩耗。


    这段时间忙肖老太太的后事,肖秉文都没怎么睡过觉,这次得知肖老先生突然离世,双重打击之下,他看上去更是颓丧。车厢的氛围沉闷得可怕,两人一路无话赶往肖家。


    又是一番忙碌,刚扯下的白帆又重新挂了上去,肖家的另外一口棺材也抬了出来。下葬出殡服丧,一忙又是好几天。


    就在肖老爷子丧事办完那天,肖家大伯将肖家所有人都召集到老宅,说是要公布肖老先生的遗嘱。


    这日来得人还挺多,肖家全体成员都到场,还有一位肖老爷子信的过的律师。律师上了年纪,快退休了,跟老爷子相识多年,不仅帮老爷子处理过不少法律上的事,平日里也常和老爷子一起钓鱼喝茶,算得上是老爷子的朋友,请他来见证再好不过了。


    其实在肖老爷子过世之后张婉如就知道,肖家马上就要变天了。她梦中那本小说中也写到过这件事,毕竟这事是肖家分崩离析的导火索。


    张婉如知道肖家众人的决裂就是在肖老爷子过世后,只是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肖老爷子竟跟肖老太太前后脚离开。


    而让肖家众人决裂的关键东西就是肖老先生的遗嘱。梦中那本小说里,最先发现肖老先生离开的是肖二姑,而肖二姑也是第一个看到肖老先生遗嘱的人。


    她看完了遗嘱之后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而是带着遗嘱,默默关上肖老先生的房门,先去找到大哥肖家老大。


    要说这肖家两兄妹感情有多好也不见得,肖二姑去找肖家老大最主要的原因是肖老太爷这遗嘱立得太偏心了。


    肖家除了这套占地巨大的老宅外,还有一间酱油厂和各种地皮铺子。酱油厂老爷子生前已经交代要合并到和盛味业,也就是给到肖秉文名下。而肖老爷子的遗嘱不仅交代了这件事,而且还将肖家最繁华的那条商业街的铺子全部留给了肖秉文,而老街这边的铺子则由肖家老大和肖二姑平分。


    至于老宅这边,不仅将肖秉文一家曾经住过的小院给了他,连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所住的主屋也一并留给了肖秉文。


    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偏爱肖秉文,俩兄妹是清楚的,但是偏心到这种程度着实出乎兄妹两的意料。


    不管是对于肖老大还是肖二姑来说,这份遗嘱都难以接受,这分得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因此兄妹两就做了一个决定,决定再伪造一份遗嘱。肖二姑的字从小就是由肖老太爷教的,所以她要模仿肖老太爷的字迹并不是难事,只是肖老太爷的印章他们一直没找到,没法盖印。不过也不要紧,就说肖老太爷离世得匆忙还未来得及盖印章就行。


    至于肖老太爷真正的那份遗嘱,他们早就一把火烧了。


    肖老太爷遗嘱立的有多偏心,肖二姑和肖老大这份遗嘱就改得有苛刻。


    肖家的商铺和地皮由肖老大和肖二姑平分,当然肖家的肖记酱油合并到肖秉文的和盛味业这个他们没改,毕竟这是老先生生前就交代的事。对于他们来说把肖记酱油合并到和盛味业已经是肖秉文占了大便宜了,其他的本来就不应该再留给他。


    而且当年肖秉文开办和盛味业是老先生给的钱,肖二姑和肖家老大也觉得这笔钱应该拿出来大家平分,所以遗嘱上也写了,肖秉文要将这笔钱本金带利息交出来平分一部分给肖二姑和肖家大伯这两家人。


    至于肖家老宅,肖秉文既然都已经得了肖记酱油了也不该再惦记老宅,所以他们直接改成老宅由肖家大伯和肖二姑平分,一点没有肖秉文的分,甚至包括肖秉文一家住过的那间院子。


    他们觉得这样改的遗嘱才算是公平。站在客观的角度,肖老先生立下的遗嘱确实有失公允,太过偏心肖秉文,再怎么样肖家老大和肖二姑也是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小说中的两个主角都是肖二姑和肖家老大的后代,站在他们的立场代入去看,肖老先生确实太过偏心了。


    而在那本小说里,肖秉文被肖家大伯匆匆召集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肖二姑和肖家大伯伪造出来的遗嘱。肖秉文并没有提出异议,完全遵从遗嘱的安排,没有去挣什么,甚至还真将肖老太爷曾经给他投资的钱拿出来让肖家大伯和肖二姑平分。


    所以在梦中那本小说里,虽然肖家大伯和肖二姑伪造了肖老太爷的遗嘱,但事情解决得还算和谐。


    然而变故却出现在十年之后。


    肖家老宅被国家回收成了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由当地政府出面进行修缮。就在政府对老宅修缮的时候发现了藏在暗格里的遗嘱。当时的肖秉文已经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跟政府部门经常打交道,所以当时的部门领导在发现这份遗嘱之后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只联系了肖秉文。


    肖秉文得知这份遗嘱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小说中并没有过多描写,毕竟肖秉文并不是那本小说里的主要角色。


    而小说中之所以提到遗嘱这件事,则是因为这份遗嘱是反派肖楚戎走上极端的关键。


    虽然从客观来说这份遗嘱确实立得偏心,可是站在肖楚戎的角度,遗嘱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而肖家大伯一家和肖家二姑一家却掠夺了原本属于他和父亲该有的。再加上当年母亲离去,是跟梁家人有关,而肖家大伯和梁家又有姻亲关系,新仇旧恨加起来,十六岁正值叛逆期的肖楚戎决定要找这些人报仇,夺回属于他们父子的一切。


    从那之后肖家大伯和肖家二姑一家一个接一个身亡,而梁家那边更是惨烈,梁家所有人,在一次家庭旅行时突遭意外,他们租的车子发生侧翻,梁家人全部身亡,无一幸免。


    小说中并没有具体描述是肖楚戎杀了这些人,但隐约提到这些事情跟肖楚戎有关。然而每一件事却都没有证据指向他身上。小说中也隐晦提到过,是有人从中帮忙,帮肖楚戎销毁证据,这才让他顺利脱身。


    至于那个帮着肖楚戎销毁证据的人,张婉如猜测应该就是当时已经身价不菲的肖秉文。


    总之遗嘱这件事是肖家众人决裂的导火索,也是张婉如梦中那本小说故事能发展起来的关键。就像蝴蝶效应一样,因为肖二姑修


    改遗嘱,这件事也成了后续导致悲剧发生的那双蝴蝶扇动的翅膀。


    也是因为遗嘱这件事,肖家父子正式向肖家大伯一家和肖二姑一家复仇,害得男女主家破人亡,只能互相依靠。而另一位男主张行书的母亲也是梁家人,在那次家庭旅行时身亡,以至于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母亲的死亡蒙上阴影。而他不信母亲的死是意外,开始着手调查,而作为受害者的另一位男主肖景翰以及女主陈珍宜自然也和他联合起来一起调查,最终查到了肖家父子头上。


    随后三位主角和反派便展开了角逐和对抗。在对抗中几个主角被肖楚戎弄得很惨,如果不是有主角光环,他们不知道被肖楚戎弄死多少次了。


    当然书中的结尾,正义战胜邪恶,几人联合将肖楚戎送上法庭,而作为肖楚戎背后最大的帮手肖秉文自然也受到牵连,肖家父子彻底溃败,而他们建立的商业帝国也拱手他人。


    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肖秉文和张婉如来到肖家之后,肖家大伯为两人展示的便是这样一份遗嘱,和张婉如梦中那本小说一模一样。


    在看到被修改得和梦中那本小说中一样的遗嘱之后,张婉如也越来越确定梦中那本小说的真实性。


    肖秉文接过遗嘱查看,肖家人今日到得很整齐,肖秉文查看遗嘱的时候张婉如也在旁边观察肖家人的面色。


    作为伪造遗嘱的带头者肖二姑和肖大伯,神色间却看不出任何端倪。而仔细查看遗嘱的肖秉文面色也始终未变。


    只是在看完遗嘱之后肖秉文问了一句:“这上面怎么没有盖爷爷的印章?”


    肖二姑道:“可能是老爷子走得急忘了。”说罢有些伤感叹息一口气。


    “爷爷的印章呢?在哪儿?”肖秉文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时我跟你大伯看到你爷爷的遗嘱没盖印章也很奇怪,不过我们也没特意去找过你爷爷的印章在哪儿,毕竟老爷子留的遗书就是这个。”


    实际上他们伪造遗书之后是想过要盖上印章的,有印章才有权威性,但没找到,时间紧急也来不及找,大费周章去找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肖二姑说完肖家大伯接话道:“怎么了秉文?是这遗书有什么问题吗?爷爷的字你是认识的吧?”


    肖秉文将遗书递给那位老律师,他道:“我当然认得爷爷的字。”


    “那这份遗书你也认吧?”肖家大伯又问。


    “爷爷的遗嘱我肯定会认,大伯和二姑放心。爷爷遗书上说了让我将当年爷爷给我投资的钱拿出来大家平分,我会照做,其他的我也接受,但有一条,我和婉如还有小戎住过的那间小院能不能分给我?”


    肖二姑伪造的那份遗书上,老宅的房产是没有留给肖秉文半点的,整座老宅由肖大伯和肖二姑平分。


    肖秉文住过的那间小院刚好挨着肖家大伯所住的院子,按理来说是分给肖家大伯的。


    “这个……”肖家大伯有些为难。


    肖秉文又道:“我就这一个要求,也不为别的,里面有我们一家三口的记忆,想留个念想。”


    肖家大伯没说话,梁建英却不乐意了,说道:“老爷子的遗书上是这么写着的,你作为他最疼爱的孙子也该遵从他的遗愿吧?更何况老爷子当年给你投资让你创办了那么大一个厂,你外面房子也好几套了,何必再惦记家里这些三瓜两枣呢?你侄子也快成年了,他的婚房我们也得准备,你大伯虽有个体面的工资,但就拿那点死工资,我们也就指望着老爷子分的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了。而且房子的事情我们跟你二姑已经分好了。要是将这小院给了你,难道要你二姑再分一块出来平分?”


    梁建英这话说完,矛盾就丢给肖二姑了。肖秉文喝了一口茶,眉心凝着几许冷意,不过语气倒还是客气的,她问肖二姑,“二姑你怎么说?”


    “这个……”肖二姑也不好回答,又把问题抛回去,“还是看你大伯的意思吧。”


    肖秉文便看向肖家大伯,“大伯,你觉得呢?”


    肖家大伯挺为难,半晌没说话,一旁肖瑜开口道:“这小院好歹是秉文一家住过的,要不就给他吧?”


    梁建英听到这话顿时火起,狠狠瞪了肖瑜一眼,提了些声量说道:“这小院以后是要留给你弟弟娶媳妇的,怎么你给了别人,难不成你弟弟以后娶媳妇买房的钱由你出了?”


    这话将肖瑜给堵了一下,他也不好再开口。


    梁建英又道:“我看秉文你也别纠结这小院了,老爷子怎么分的就怎么来,这样大家都不吃亏,别你让我一下我让你一下的,最后反而搞得麻烦。”


    肖秉文突然笑了一声,没说话。可他这不带半点温度的笑意却让偌大的房间瞬间冷了几度。


    张婉如也觉得奇怪,在她梦中那本小说中,肖秉文并未提到小院的事情,他很爽快就认可了这份遗嘱,也没挣别的。


    说起来这遗嘱确实改得有点过分,对于肖家二姑和肖家大伯来说,这样改遗嘱才是公平,但是对于肖秉文来说却并不公平。


    就拿让肖秉文拿出当年老爷子给他投资的钱出来大家分这事,其实老爷子也给肖瑜投资过,而肖景翰从小长大课外辅导的钱也是老爷子这边拿的。陈子越那边,肖老爷子更是将肖记酱油给他管,他管理肖家酱油这些年,自然也捞了不少好处。真要公平,也得把老爷子给其他几位孙子外孙的投资一块儿算上。


    就在屋中氛围越来越凝重的时候,却见肖秉文突然站起身,此刻一众人都聚集在肖家老宅的大堂屋中,堂屋正前方就挂着那枚方孔圆钱。


    众人不明所以,目光都落在肖秉文身上,却见肖秉文走到那方孔圆钱下面,在那方孔处扣了几下。原来那方孔下面的墙壁处有一块小小的暗格,肖秉文将暗格扣开,把暗格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枚印章和一张叠起来的信纸。


    肖二姑和肖家大伯看到印章顿时面色大变,连他们都不知道这地方还藏着一个暗格,而肖老先生的印章就藏在暗格里面。


    肖秉文走到那老律师旁边,将信纸递给他说道:“许叔,你帮忙读一下吧。”


    许叔将信纸打开,随便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顿时被惊到了,“这……这个……”


    “许叔你尽管读就是了。”


    许叔虽疑惑,倒还是将信纸上的内容逐字逐句读了出来。而这张信纸上写的赫然就是肖老爷子立的那份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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