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潮汐
11号特助和11号房……
一锤落定。
这颗钻石以三亿天价拍卖出去。
从这场拍卖会走出去, 景昭腿都有些发软,没想到传说中的拍卖会远超想象中的激烈。
回到车上时,她才发现岁聿已经坐好, 风轻云淡的模样像是未曾经历过刚刚会场内“金钱厮杀”。
原来他今天的要事是为了景寻昭的那枚徽章。
“岁哥!”
刚探了个身子, 人就被挤开,景寻昭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直接坐进去, 朝她抬抬手:“董思阳有事找你,我要和岁哥单独说点儿话。”
车内的男人侧脸朝她看过来, 不等他开口, 她立刻错开视线点点头,替他们关上门赶紧离开。
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她低头漫无目的地前行。
“嫂嫂!”董思阳没想到一出门就能看见她, 见她一脸失魂落魄,眼中笑意淡了几分,小心询问, “怎么了?是不是还想要那颗钻石?要不是我爸把卡锁了,别说三亿,十亿我都给你买下来!”
“不是。”她摇摇头, 被他夸张的语言逗笑了, 抬头才发现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岁聿的车,尽量忽视它的存在, 可嘴巴还是忍不住问出, “景寻昭那个徽章怎么在这儿?”
“你说这个啊, 这个说起来有点儿意思。”他意味深长地开口, “当初这玩意儿是景家在国外拍卖来的,送给景寻昭玩儿, 后来她和我哥不是在一起了吗,就把这个送给我哥了,算是一个信物,再后来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哥国外那段时间有些困难,就拿去抵押了,他俩当时说,只要能找回来就在一起,兜兜转转今年才在一个非裔手中找到,说是拍卖个好价格才行,我哥答应景寻昭,这次价钱她随便加,我哥全包。”
那边车内安安静静地叙旧,越是想忽略就越清晰,她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学着他的口吻开玩笑道:“这样看这对苦命鸳鸯是我打散的。”
“我也没想到我哥能这么深情,非念着她一个人不可。”
她点头:“你哥有情有义。”
他摇头:“我哥对你又不好。”
她笑:“我和你哥没情。”
董思阳盯着她问道:“嫂嫂你对我哥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风过发梢,摸了摸鼻尖,木讷开口:“没有,我和岁聿各取所需。”
“好一个各取所需。”
这次声音不是从眼前人嘴里发出来,那会是谁在接话?
僵僵转身,本该在车里的人现在就站在她身后,很显然,她最后那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景昭没由来的心虚了一下,但这种感觉很快烟消云散,她只不过把他所想的坦荡说出来,没必要太避讳。
睨了一眼身后的董思阳,“走了。”
“哦。”快步跟上,回头和董思阳挥了挥手。
一路车内都是低气压,跟了这么久,她也不傻,能感觉出来岁聿不太开心,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景寻昭还是因为她。
岁聿不说,她也不想问,何必自讨没趣。
车停下,刚要下车,那人开口:“你和董思阳很熟吗?”
沉吟片刻,她认真道:“他人挺好。”
“金秘书呢?”
“金秘书很照顾我。”
“你想在他们那里获得什么?”
她怔了一下,看向他不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岁聿嗤笑:“各取所需,他们哪里勾引到你了?”
嘲弄意味被他这样漫不经心地说出,景昭才明白他现在是想说什么,声音渐渐沉下来:“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一想到她刚刚和董思阳淡笑风声,会场里扯着金秘书袖子暗声交语的模样,他就觉得烦躁。
她怎么可以对谁都这样百般谄媚讨好。
“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我之前和你说过,你要是感到寂寞,看上谁我大可以给你绑回来放床上,但是你都和我做交易了,再碰我身边的人,多少有点儿放肆。”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鼻子微酸,却还是直直对上他的眼神,一板一眼说道:“我接近谁难道还要和岁总打报告吗?我与岁总不过是相互利用,至于其他事还是各自管好自己好了。”
“你管的好自己吗。”
“我管不好,岁总就能管的好了吗,岁总和我姐姐不也是旧情未了,你心里想着念着,就不许别人心里有人吗?!”
“景昭。”他欺身而下,阴影罩在头顶,能清晰捕捉到她因气愤而加重的呼吸声,箍住尖尖的下巴,眸中激荡起波涛汹涌似要将人淹没,“上你的条件。”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指尖止不住打颤,甚至自己都没听见自己说出来的问题。
“你说什么……”
“他们能勾引你什么,说说。”另一只手灵活地在她身上游走,每经过一处便点燃一处烈火,男人如毒蛇吐信在她耳畔诱惑,“金钱,地位,权力还是刺激……”
岁聿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妒意侵满脑内,他想听到她的否认。
只要她肯服个软,哄哄他,她说的一切他都信。
他每说一个字,景昭便感觉冷一分,直至最后,她浑身动弹不得,木木地盯着车顶。
温热的液体低落掌心,把他从逗弄的兴奋中拉回现实,低头,对上的却是她恐惧无力的神情,他怔了一下。
微红的眼眶像是控诉,景昭没有把他推开,而是保持这个姿势嗓音嘶哑:“他们什么都不用给,你也是。”
明明声音已经在刚刚摩挲下软的像一摊水,可说出来的字眼无不充满挑衅。
冷笑:“岁总要上我吗,我可和景寻昭不一样,在你心里,我没她值钱,也没她干净……唔!”
捏着下巴的手转而扼住脖颈将她抵在车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嘴角的血腥味弥漫开。
混乱中身下的凉意唤回她的理智,趁着呼吸的间隔,她慌忙开口:“不,不行,这里不行!”
不能在这里,至少不能在这里。
那人根本不听她说的话,蛮横地将她翻过来,跪在座椅上,她最后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他狠狠掐着她的腰,语气恶劣:
“上你就上你,还分地方吗!”
助听器被扯下,她再也听不见所有的声响,连自己说话都变得迟钝磕绊,她只记得很疼,哪里都疼,从开始到昏过去除了喊疼就是在求饶。
“错了吗?”
“不……唔!”
她究竟是哭晕了还是疼晕了,她不知道,岁聿也不知道。
浑身都是旖旎的痕迹,从始至终她没认一次错。
搞得他像是强jian犯。
哭得那么厉害,不会受伤了吧?
黑着脸俯下身确认了一遍,看得呼吸又急促了好几分,神色暗了暗,早知道晚点儿扯下助听器,问问她了。
点了支烟,裙子被他撕了个稀巴烂算是穿不上了,把西服给她裹上,夜幕降临,岁宅格外寂静,她缩在他怀里,痉.挛过后还在一下一下抖着,连嗓音发出来的声都是呜.咽。
热毛巾简单擦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放在二楼卧室里,白皙的身子躺在黑绒床单上如同一条柔美的丝绸。
不得不承认,刚刚的事依旧食髓知味,他还记得映在车窗上她哭着求饶的面容与神情,没力气挣扎时猫叫般的嘤咛,以及偶尔失神眼中浮现的媚态。
如果牙再轻一点儿……
看着手腕上被咬出血的牙印,他冷冷笑了声,凭她犟嘴的样子早该想到她咬人会这么疼。
月色朦胧,景昭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身体被撕开,只剩下一点意识也被黑夜淹没。
“不,不要,不要!”
猛地惊醒才发现是一场梦,额头惊出一片冷汗,她喘着粗气,陌生的环境让她一时无法做出反应。
“喵呜——”
柔软的毛蹭了蹭她的手背,吓得她脸又白了一分,拽过被子缩在角落,愣愣地看着小毛团好久才缓过神来。
“……日日。”伸手揽过小猫摸了两把,把她放地上,低声驱赶,“回你屋里,不要进来,不然会被赶出去的。”
她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有些不舍地盯着她看了看,而后踩着小短腿走了出去。
身上的痛楚在这一刻清晰涌出,昨晚在车里的场景像一张张幻灯片在脑中浮现,只要一回想就忍不住颤抖。
洗了个澡,重新拿了副助听器,黑色高领毛衣把脖子遮的严严实实,又拿了只创可贴贴在嘴角,看起来稍微好一些。
走到公司楼下的药店,她垂眸站在风中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
“要什么?”药店老板是个上岁数的中年女人,刚刚睡醒还有点无精打采。
她低着头,小声怯懦开口:“紧急避孕药。”
老板打键盘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平静地拉开抽屉拿了一盒扔给她。
在商业中心区营业这么多年,像她这么大的女孩来她这里拿这个药的简直多不胜数,甚至比她还年轻漂亮的女孩也有。
即便如此,她还是板着脸一本正经教育道:“小姑娘,钱这个东西是带不走的,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她红着脸点点头:“谢谢。”
公司。
金秘书敏锐地发现最近情况十分不对。
已经连着好几天,两人之间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很少。
因此他推断,两人肯定吵架了。
可惜最近岁总要处理一个极为棘手的麻烦人物,他就算想在中间撮合也找不到机会。
只能先从一边下手。
忙碌中找到在浇花的景昭,笑眯眯开口:“夫人,下午岁总回来,我们一起去接机吧。”
弯睫颤了一下,握着水壶的指尖不由收紧,整整半个月岁聿没回别墅,尽管金秘书说他要出差,最近很忙。
但她还是觉得,岁聿只是不想见她。
“不了。”她极淡地回绝了这个提议。
金秘书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懂这俩人怎么半个月了还这么大脾气。
两个都是难伺候的主。
“夫人还是去吧,岁总这次特地给您带了礼物,肯定也希望见您。”
好假的理由。
景昭都不想戳破金秘书的谎言,要是岁聿能给她带礼物,只怕天上的星星都要掉下来了。
本来还想拒绝,但转头就看见金秘书期待的星星眼。
“……”
她抿了抿唇,不想他为难:“我收拾一下。”
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感情,见面不过是因为身份无法避免的过程,景昭心里很清楚。
扣子不小心别错了,她垂眼又重新打开。
也许他现在已经彻底厌烦她了。
到达接机酒店。
“金秘书?”
刚核对完入住信息,身后就响起一道声音。
转头,一个戴墨镜的光头男人搂着金发大波浪的女人朝这边一脸惊讶地走过来。
金秘书扶了扶眼镜,展露出标准的公式化笑容:“安老板,好久不见。”
原来是合作伙伴,她在一旁跟着点点头。
“你这是……”安老板没想到会在这遇到金秘书,下意识看向他旁边的女人,黑发圆眼,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裙却有别样风味,眯眯眼笑道,“和夫人一起来的?”
“安老板说笑,这位是岁总的助理,岁总今天回平海。”
景昭对于这种粘腻打量的眼神十分不适,微微蹙眉往旁边挪了挪。
闻言,安老板挑挑眉笑了笑:“原来如此,没想到岁总的助理都是这么标志的女人,你们岁总吃的也太好了。”
没再过多表示,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便搂着怀里的美人错开他们上了电梯。
他走之后金秘书的笑也冷却下来,向她解释:“这是岁氏重要的合作伙伴,人不怎么样,但东西不错,也是这家酒店的老板。”
东西好到能让岁聿对安氏过往做的那些事视而不见,选择继续深入合作。
景昭表示理解,跟着工作了这么久,她基本清楚岁聿的做事风格,比起感情道德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只衡量能到手为他所用的真实价值。
“夫人,你先上楼等候,岁总马上到。”他抬腕看了眼手表,把房卡递给她。
景昭拿着房卡上了顶层SVIP层,认真核实房间号,然后刷开。
屋内换上了新鲜的花枝,上面还留着露水,应该是刚剪下来的。
把门关上,里面物品摆放的位置和岁聿房间很像,连拖鞋摆在门口四分之三最佳换鞋处的位置都想到了。
打开手机,一条朋友圈更新。
是景寻昭的——
“和亲爱的daddy,mami(爱心)”
后面配图是一家三口在海边沙滩的合照。
好幸福。
她的第一反应。
指尖忍不住放大这张照片,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喉咙里如同塞了一坨棉花,酸涩刺痛。
她这个样子,怎么那么像试图窥探盗取别人幸福的小偷。
坐在床上正想休息,忽然听到屋内传来响动。
警觉坐起,猛地回头,只在下半身裹了一条浴巾光头肥肚的男人呲着牙走出来——是楼下刚刚碰到的安老板。
景昭吓到大脑空白,一步步朝后退:“我走错了,不好意思。”
“你没走错。”刚洗完澡,他身上脸上还蒸着热气,红光满面,朝她笑时都能看清下巴横出的肥肉。
慢慢走近,“整栋酒店都是我的,想进哪间房间都可以,你是岁聿的助理?”
撞到桌角,她没了退路,听到这个名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发颤:“对,我是岁聿的人,你不要乱来。”
他大笑,似乎对她的愚蠢感到满意,“我和岁总最近确实有一个大单要做,你身为助理岂不是要主动促成一下?”
说着,他开始解身下的浴巾。
“你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想必你已经尝过岁聿的了,再试试我的,看看喜欢——”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血痕从头顶滑落,酒瓶碎在脚边。
景昭整张脸都吓白了,手软的不成样子,半截酒瓶握在手中发抖,举在身前哽咽威胁:“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你!”
男人眼角抽动,摸了一把头顶的血迹,狠狠骂出声:“操!你个贱蹄子装什么清高,今天不把你弄死在床上我跟你姓!”
她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想着只要他靠近哪怕同归于尽,也决不能让他得逞。
可惜她的想法落空了。
亲眼看着本来朝她走来的怒气滔天的光头直接飞了出去,整个人夸张地被扔出去撞在沙发角发出哀嚎。
“妈的,什么杂碎。”
刚下飞机,男人头发还有些凌乱,脱下碍事的风衣扔在地上,撸起袖子,一脚踢在那人胸口,不顾呼声,掐着他的脖子按在地上,狠戾的拳风丝毫不留情,连话都没说一句,一拳又一拳直到人没了意识。
她看见那人的脸似乎凹进去了。
金秘书走过来及时拦住,递过来一条热毛巾:“岁总,接下来交给我处理。”
岁聿扯了扯领带,从地上站起来,背对着她。
直到金秘书把人拖出去,他才回头,眼神凶狠,脸色差的不像话,朝她走来。
根本不知道脸上什么时候有的湿意,眼前模糊,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
她把他的大客户得罪了。
岁聿会怎么做?开除她?还是骂她一顿?万一他也会打她该怎么办……
心中的恐惧没有降低半分,甚至看到那条染着血沫的热毛巾后更加害怕了。
再一次握紧手里的断瓶,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
要是他敢乱来,她就……
肩上一沉。
她僵住。
细软微扎的发丝在颈部戳来戳去,高大的身躯弯下腰,头抵在她肩窝,一只大手搂在后腰微微用力把她向身前带。
“累死了。”
暖阳落在身上。
轻轻用额头在她锁骨上磕了两下,带着痞浪与恣意,懒洋洋开口:
“想没想你老板?”
第22章 潮汐
他身上是平海市潮湿的风和酒店香皂的味道, 以及一股刻意压制的铁锈味儿。
不来自他手上。
“你……你受伤了吗?”
没有回答,强势的力量将她顺势带到床上。
胳膊压着她无法动弹,靠在他怀里, 胸口闷闷的, 不由跳得更快,她想起来, 刚挣扎一下, 一只大手突然按住她的头,额头抵在胸口处, 头顶传来低磁疲惫的声音:
“别动, 睡会儿。”
往日景昭肯定不会同意这样,没由来的亲昵会让两个人同时变得没有分寸。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小声抽了抽鼻子, 浑身冷得发抖,却因为刚刚被他抓住的那一刻——
慢慢找到了温度。
以至于岁聿低头时,睫毛上还挂着小水珠的人已经呼吸平稳, 恬静安逸地抓着他的袖口入梦了。
真是。
怎么反过来把他当挂件了。
想把袖子扯出来,发现她攥得太过用力,就算睡着还紧绷着。
他已经忘了进来时看到那一幕的感受。
对他来说, 用拳头解决事情是家常便饭, 纵然每次教训完人后情绪都会高昂激动,但也都在可以操控的范围内。
但刚刚他背对着她时。
他能感觉到情绪到了可操控的边界。
对着一个小聋子?
皱皱眉, 不可能, 除非他疯了。
他一定是累了。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那人察觉到不经意拱了下鼻子, 又往怀里钻了一下。
洗发水的味道飘到身上。
还是个桃子味的小聋子。
莫名挑了挑嘴角,任由她攥着袖子, 顺势抱住手感很好的小桃子,他的东西,不管什么原因,谁也不能碰。
景昭是被一阵饭香饿醒的,迷迷糊糊起身,旁边已经没人了,外面太阳高悬,愣了一下,下意识找手机,打开屏幕猛然察觉已经第二天了!
“醒了?”
寻着声音转头,岁聿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不止他,连本来凌乱的房间也恢复了原本的整洁。
呆呆点头。
“准备吃饭。”
立刻下床,简单洗漱过后坐到餐桌旁,想到昨天的事,心虚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恰好对上投来的目光。
岁聿掀了一下眼皮:“说。”
“昨天……你没受伤吧?”
“没。”顿了一下,而后抬起手晃了晃,“撞到他的牙破了点儿皮。”
不安地扣手,她低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在,我以为……”
“喂。”
话语被打断,他严肃地放下筷子,“收起你那副窝囊样,说的好像我也做错了似的。”
“可他是你的大客户,因为我得罪了他。”
冷笑了一声,“得了吧,打了他就是打了他,跟你没什么关系,早就看他那张脸不爽了,不过借你这个由头发挥一下。”
“……哦。”被堵回去,她看着他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默默夹面条。
“要是真愧疚,晚上陪我睡一觉也行。”
“咳咳咳!!”她差点呛死。
一脸震惊地抬头看向笑眯眯的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怎么了?”他耸耸肩,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书,“出差朋友送了本,我学习了几页,想试试。”
她僵僵转头,床头柜上一本蓝色封皮的《夫妻之道》赫然摆着!
什么朋友会送这种书!
“我,我今天加班!”慌乱吃面,真是的,谁家会像他一样这么直白地提出这个要求,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你不想吗?”
“不想!”
气血上涌,她憋得脸涨红,谁会想这种事!
而且每次都痛死了。
她根本就不喜欢。
看她拒绝得这么果断,不满地“啧”了声,却也没强硬为难,只是幽怨地盯着她吃完了整顿饭。
就算是面临这种压力,景昭也没松口。
过年前就剩最后一个KPI了。
景昭整理着资料,抬头看向在一旁敲键盘的金秘书:“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孟小姐?”
“这个不用你跟了。”他停下,扶了扶金丝眼睛,温润解释,“孟小姐情况比较特殊,需要岁总亲自跟进。”
整理文件的手顿了下,入职以来需要岁聿亲自跟的项目不多,再大的集团基本都由金秘书先进行交涉。
而孟家,她收了收手心。
孟琦,和景寻昭是死对头。
当初孟琦追岁聿正人尽皆知时,岁聿向景寻昭表白的。
所有人都在班群和Q.Q空间校园墙吃瓜,而她,恰好在修罗现场,和其他同学一样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那场灿烂肆意属于他们的青春。
金秘书本来打算跟岁聿一起去规定的地点,结果车开到一半,孟琦突然打电话说想喝某家咖啡还有某家的小糕点。
这两个地方在平海市对角,很明显是在刻意为难。
无奈之下只能拨通电话:“景助,麻烦你跑一趟。”
景昭抱着厚厚的文件应下,想去按电梯按钮,手都伸得快抽筋了还差一点儿,胳膊又抬了一些,夹在耳边的手机没了平衡径直滑向地上。
小声惊呼。
一只手稳稳当当接住。
“夫人?”金秘书略带担心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接住她手机的男生舒了一口,站直身子把手机递给她,高她一头一脸青涩地扯开笑容:“还好我比较敏捷。”
目光下移,他胸前挂着一根绳——[平海大学电子研究专业实习生王业平]。
“谢谢。”回过神,感激地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两只手都被占满没法接过去。
王业平也反应过来,主动伸手把她怀里的文件抱过来,开朗道:“怎么能让前辈做这些,放心交给我!”
看了眼上面压的单子,电梯正好这时来到,他直接迈进去冲她挥挥手:“下次见!前辈!”
跟着举起手挥了挥。
看着电梯合上还有些帐然若失,这是她来公司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友好。
“喂。”
电话振动,她才想起来还没挂,“金秘书……”
“他是谁?”
是岁聿。
“公司实习生。”进去下一班电梯。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她等了几秒还是没动静,以为是电梯信号不好,直接挂了。
岁聿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愣了一下,本就不虞的心情更加糟糕,直接把手机扔在脚边。
金秘书在一旁默默擦汗,试图缓解:“说不定是电梯信号不好……”
斜了他一眼,冷声:“今年实习生有哪些,把资料都给我发过来。”
“只要男性吗?”
“女的也要。”
“……”金秘书二度擦汗。
孟琦订的是一家高级西餐厅,进去之前金秘书第三次嘱咐:“孟小姐性情稍微有些娇纵,岁总您尽量忍忍。”
“知道。”看了一眼金秘书为他准备的红玫瑰花束,散发着浓郁的花香,蹙蹙眉,“送你了。”
送花这么恶心的事,简直要突破他的底线。
金秘书:“……”
他可能不该指望岁聿能听进去。
五楼的专属包间,他们一进门就看见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坐在坐垫上烹茶,见他们开门,朝这边微笑点头。
“好久不见,岁总。”
毕业后孟琦基本和平海市断了联系,岁聿去美国留学,孟琦去欧洲留学,两个人相隔半个地球,别说见面,就连回忆也会模糊。
至少在岁聿看来是这样的。
看了眼身后跟着想要进来的人,她和煦道:“金秘书,隔壁包间我的助理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茶,劳烦您移步。”
她穿着一件红色天鹅绒长裙,尖尖下巴,眉眼如清泉,同样是红裙,如果说景寻昭像一朵娇艳的红玫瑰,孟琦更像是艳而不媚的荼蘼花。
金秘书不动声色地看向岁聿,得到默许才出门,顺手关上房门。
屋子里充斥着清幽的茶香,坐下又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交杂在一起让人不由平静下来。
“听说你和景寻昭分手了?”
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
岁聿蹙蹙眉,他对茶这种东西兴趣不大,勉强尝了一口,“嗯”出一个字眼作为回应。
孟琦低头,杯中映出她窃喜的眼神,缓缓叙述:“高中时太过年少鲁莽,做了很多不懂事的事情,可能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
他掀了掀眼皮,眸中毫无波澜,毫不走心地懒懒回应:“不太记得了。”
“不,不记得了?”手中的杯子慢慢收紧,咬着下唇,她忽而抬头看向男人,“你不记得我了吗?怎么可能,我们同一个班级,每次篮球赛我都是拉拉队队长,还有放学,我会在校门口等你出来,你去南斯拉夫比赛时是我去接机……”
“你想说什么?”
有些不耐烦地顶了顶腮帮子,早就说了,应该让金秘书把孟董请来,而不是麻麻烦烦让这样一个人浪费他的时间。
孟琦盯着眼前的人,和高中一样,目中无人又高傲自大,如同平海最凛冽的寒风,不管是谁都无法招架住。
可她偏偏就喜欢这股风。
勾起唇角,她笑道娇媚:“岁聿,我知道你对景寻昭不过一时新鲜,等了这么久,想必你也看清楚自己的心了,从现在开始,我要重新追你。”
“我结婚了。”
“我知道,结婚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我追是我的事。”
他静了一瞬,与她对视几秒也轻轻嗤笑了声,拿出合同扬眉:“好啊,孟小姐签合同吧,签完随便你追。”
艳红的指甲压住那页合同,孟琦绕过桌子坐到他身边,身上茉莉花香愈加浓郁,仰头倾吐:“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的结婚对象是景寻昭的那个聋子妹妹?岁总对她……”
掌心慢慢上撩,按在他的胸口处。
那人嘴角始终勾着薄笑,握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你觉得呢?”
“如果她成为我的阻碍,我会采取一些手段,你会心疼吗?”
“孟琦,不要妨碍我。”
只要她的手段不用在他身上,他自然不在乎。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眯了眯眼,她的消息没错,岁聿确实对现任妻子没有任何感情。
也难怪,像他这样的人,对谁有感情才奇怪。
门外敲门声响起,以为是服务员,孟琦下意识说了句“进”。
竹门拉开,余光瞥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僵了一下,抬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庞。
“我……我来送东西。”
景昭慌忙挪开视线,尽可能忽视二人现在过于亲密的动作,手里提的袋子紧紧勒入肉中,她说不上来刚刚开门时的感受,就像是被人打了手心脚心,每靠近一步便难受加一分。
“你是谁?”孟琦拖着下巴看向这个生面孔,这么年轻,看起来也没什么本事,手里拿的是她让金秘书帮忙买来的东西,说明是岁聿的员工。
“我是岁总的助理。”她站在一边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回应。
孟琦抬头看了眼平静的岁聿,又看了眼女人,笑道:“这么年轻漂亮,只是助理关系吗?”
景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有些无措地看向岁聿,他丝毫没表示,放任孟琦发问。
咬了咬牙,她轻声:“只是助理。”
“有男朋友吗?”
“没有。”
“那奇怪了。”她歪歪头,盯着她胸口那根项链,“这根项链一个星期前刚在南非拍卖出去,怎么今天戴在你脖子上?”
如同毒藤般的视线勒住她的喉咙,景昭张张嘴,这根项链是金秘书交给她的,说是岁聿上次出差带给她的礼物,她问的时候他明明说机场随手买的……
孟琦眼中蒙上一层冷意,转身搂住岁聿的胳膊撒娇:“这女人该不会真和你有关系吧?”
对上他薄凉的视线,景昭大脑飞速旋转,刚想接话,就看见他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眸微微上扬,长睫缓缓轻撩,眼中恶劣地逗弄浮现,刺痛的字眼环在房内:
“嗯,睡过。”
第23章 潮汐
三个字被他那样轻飘飘说出来, 刺在在场两个人心里。
景昭能清楚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眼神威胁。
她不明白岁聿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她难堪吗?
暴风雨的中心——只有她。
“睡过……”干涩地开口,刺刺麻麻地痛楚从扣开的指缝中传来, “和金秘书。”
杯中暗含笑意的眼神顿然消失无踪, 他重新抬眸,黑瞳幽深, 让人不寒而颤。
孟琦怔了一下, 随后轻笑出声:“原来是金秘书的人,是我眼拙了。”
景昭只觉得这间屋子实在憋闷, 生扯了一个笑容, “我先出去了。”
放下东西匆匆忙忙离开。
“岁聿,我们……”
双手一空,怀里的温度瞬间抽离, 男人站起来把合同扔在桌上,淡淡道:“合同你看清楚,签完字寄过来。”
说完, 连个眼神都没多留,拎起衣服打开门大步走出去。
孟琦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手心紧握。
她刚刚没有看错, 那个女人进来时, 岁聿整个人都被她吸引过去。
那个女人不简单。
至少比景寻昭难对付。
寒风凛冽,景昭站在公交站牌下看着来往的车辆走神, 过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给金秘书发短信道歉。
总归还是自己的问题, 才坏了金秘书的名声。
还在斟酌措辞, 头顶投来一道阴影。
仅仅是看到金属大衣纽扣她就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假装没看到, 她低头转身就走。
手腕突然被扯住,没拿稳手机掉在地上, 肉眼可见屏幕裂了一道口子。
“岁聿!”生气回头怒视,想把手抽出却怎么也甩不开。
他抿着唇盯了她一会儿,才淡漠开口:“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什么怎么说?”不挣扎了,坦然同他对视,“说和金秘书睡过吗,不这么说,难道要承认和岁总您睡过吗?”
他冷笑:“本来就睡过。”
景昭觉得现在的风真的格外讨人厌,吹到哪里都有刺骨的痛意。
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岁总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可以去找别人陪你玩,我对扮演情妇或是小三没兴趣。”
他不以为然笑笑:“生什么气,又不是真的情妇。”
绿色公交车从侧面开过,停下,两波乘客上下换乘,吵吵嚷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车门关上,寒冬之下最后一点儿暖气也被带走。
“你当然觉得无所谓,你从来不替别人考虑,只知道自己开心就好,刚刚说出来是不是觉得很爽,羞辱到我让你强大的自尊心更加得意了是不是!”
气恼地锤了一拳他抓着自己的胳膊,从手里挣脱出来,她就像个应激的野猫,瞬间竖起利爪。
她锤的那一下力气不算小,手腕隐隐作麻,眉眼低压,他的气场也阴沉下来:“我说你没完了是吧,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蹬鼻子上脸了。”
默不作声从地上捡起手机,擦干净上面的尘土,开口:“孟琦喜欢你,你是知道的,明明知道她喜欢你,你还要利用我,岁聿,你可真够卑鄙的。”
孟琦要是盯上她,以之前她对景寻昭使的手段,她根本解决不了。
景寻昭勉强可以凭借景家和岁聿做靠山有余力还手。
她呢?
难道要因为一句话得罪了那尊大佛吗?
“卑鄙?别忘了,工作时间你是我的员工,你只需做一件事——为我提供最大的价值。”
看着那张完美到夸张的脸庞,景昭此刻却毫无欣赏的心思,她伸手揪住他的领带用力一扯,在一米九四的男人面前多少有些勉强,咬牙低声:“我会的,我保证,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岁总喜欢养情妇大可以去找别人,我定不阻拦!”
乌云袭来,平海市的风中灌入潮气,车灯纷开,映着她清澈眸中的倔犟与怒意。
真是疯了!
她转身离开时手都在抖。
她怎么敢这么对岁聿,自己今天又没喝酒……
完全没看到身后那人越来越暗的神色。
之后将近一个星期岁聿都在处理孟琦合作的事,与接待其他代表不同,每次都是孟琦亲自来,指名点姓要到岁聿办公室等他。
为了避免撞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向不愿出二十九层的她被迫天天往楼下跑,就算没事也坐在楼道里,直到孟琦离开才回办公室。
“小景,把这个文件送到五楼。”
“小景,去接杯咖啡。”
“小景,我办公室的地又脏了,你去拖一下。”
不知从谁开的头,自从发现她总是往楼下跑后,基本整个大楼的人都盯上这个免费劳动力,一旦看见就忍不住叫住她干活,就连她跑到楼道摸鱼被撞见也会派遣任务。
她倒是好脾气,不管是谁的命令都毫无怨言地应下,干那些没有意义的事。
“小景,这箱零件你跑趟二楼吧,现在急用。”
“哦好。”刚要坐下来休息桌上就多了一张单子,想也没想应下了。
抬头看着有半个自己那么高的箱子沉默了一下,正想拒绝,面前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皱皱眉,手搭在箱子上。
“前辈我来吧!”另一只手立刻把箱子抱起来,明朗的容颜展在眼前,笑嘻嘻道,“这个太重了,怎么能让前辈做。”
“谢谢你。”她点点头,轻声,“王业平。”
“前辈还记得我?”他惊讶地睁大眼睛,一边跟她往电梯口一边不好意思道,“上次我都没做自我介绍,前辈是怎么知道的?”
景昭指了指他胸口的牌子,笑而不语。
他反应过来,更加不好意思地笑出声:“哎呀我都忘记了,前辈怎么称呼?”
“你可以跟公司里其他人一样喊我小景。”她特地解释,“我只上了大学,今年也是第一年工作,我们两个年龄、资历差不多。”
实习表上显示他是研究生,论出生年月还比她大了三个月。
“原来是这样啊,小景你在哪个部门,我感觉在公司不常看见你,只有最近几天你总在公司转悠。”
“我是岁总助理,下面部门的事确实不太清楚,最近……岁总有事,暂时用不到我。”
“你是岁总的助理?!”他张大嘴,声音直接拔高一个度,“你一定很优秀,这家公司很难进的,听说岁总用人特别严格。”
“我一般,运气好罢了。”偏偏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业平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的肩膀,小声问:“我感觉下面这群人有点逮着你欺负的意思,你平时硬气一点儿,好歹是岁总助理,别什么都听他们的。”
他早就发现了,只要一看见她就是在跑腿,而且背地里这群人也议论的不好听。
垂下眼睫,她看着脚尖温声:“这倒没什么,本来我在公司也没做什么其他贡献,要是大家觉得我有用,我也想要帮大家做点其他的事。”
“可他们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激,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他们说……”
电梯打开,王业平四下看了看,弯腰附在她耳边低语:“他们说话很难听,分明就是欺负你这个新人。”
“我知道。”她脸上没什么波澜,反而异常平静,“他们也不是全无根据……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对上她带着紧张的神情,王业平耸耸肩,“没有,我觉得他们说的太荒谬了,我没入公司之前就听说岁总洁身自好,身边接触的女员工都少,怎么可能因为私情把你接到公司,更何况……”
他笑得格外灿烂:“我觉得小景你不是那样的人,从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
怎么说呢,王业平想了想,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刚进公司的时候,那天碰见景昭独自从药店出来,有些失魂落魄,他坐在咖啡店里正在积极准备面试材料,眼神一下就被她吸引了。
要说具体为什么,他想到了自己家里养的那盆小草。
景昭当时就像那盆他养了一个月还是没救活的小草,立在高楼大厦中,冷风把她的大衣一直向后吹,苍白着脸,瘦小的身体似乎不属于这里,可偏偏那双眼睛——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她的眼睛。
很不服气。
他见过太多骄傲自信的眼神,但那种傲气下是脆弱的内核,连他这种被人吹捧的“高材生”也免不了,可她是不同的。
她不脆弱。
那时只是他的推测,直到在公司再次见到她,在角落看见她默默忍受,顶着流言蜚语穿梭在心思不轨的员工面前,他就知道他猜对了。
像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攀附在另一个人身上。
“谢谢你。”景昭发自真心地感谢,好像受的非议多了,听到这种言论还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你可能是在公司唯一愿意相信我的人。”
“这有什么,你也是我在公司第一个朋友。”
“朋友?”她惊讶地看向他,指了指自己,“我可以是你的朋友吗?”
“为什么不可以?”王业平把东西放在规定的位置,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露出白牙咧笑,“小景,我很欣赏你的,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他们欺负你也可以找我!”
景昭从来没这么喜欢过拍肩,那种被坚定选择信任的感觉,只是想想就热情澎湃,咬了咬下唇,笑容根本收不住,同样露出小虎牙,学着他的动作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软软:“你也是,我也会帮你的!”
两个人笑得开朗,被转角处的身影尽收眼底。
金秘书看到岁聿手里的合同撕成两截,两眼一黑。
合同倒不要紧,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岁总,这应该是夫人普通的社交,而且王业平平时和夫人接触并不多。”
“普通社交都要抱在一起了?”
“……”明明只是互相拍肩膀,哪抱在一起了?
他咳了两声,继续解释:“这两天孟小姐总是往公司跑,夫人在办公室坐不下去,这才下楼进行交朋友。”
“是吗?我看下一步她就要交男朋友了。”冷笑打断。
“……”金秘书生硬笑笑,“岁总说笑,夫人可能就是太孤单。”
“你什么意思?”
“岁总要是闲下来,或许可以多陪陪夫人。”毕竟景昭年龄不大,这个年纪天天在公司,平时没朋友一起玩闹,肯定会孤单。
睨了他一眼,岁聿理了一下领带,插着口袋进了电梯,淡漠开口:“我有必要陪她?你是觉得我太闲还是你太闲。”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才不在乎。
自从和王业平认识之后,景昭感觉到公司都有了盼头,就算每天被使唤干点杂事也没什么太多抱怨,很期待闲下来去五楼和他一起坐在实验室看实验和解读研究报告。
电子研究部门人不多,基本都是平海大学电子研究专业直属派人,所以那些前辈都属于王业平的学长,见她来的次数多了,对她也格外照顾,唯一一个女孩子给实验室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
“王业平,你做这些不会无聊吗?”她看着一串串相似的数据,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只要对上就会头晕眼花。
“不会啊。”抬笔又记下一组,单薄的眼皮微微垂下,虽然和她说话,但眼神依旧严肃,“我的理想就是在电子行业有所建树,第一步就是进平海市最好的企业,怎么可能无聊,我还要走很长的路呢。”
“真厉害。”
“嗯?这有什么厉害的?”
“有理想就是很厉害的事。”她趴在桌子上乖巧地盯着数据屏,“不是谁都有理想的。”
王业平的笔尖一顿,放下手里的本子,坐在她对面,“小景没有吗?”
摇摇头。
“不会的。”他眨眨眼,认真道,“你有没有做梦都想的事,理想嘛,不一定是具体的事,也可以很抽象,比如部门长就想要个孙女,副部长希望每天有一件开心的事,我希望在电子行业有所建树,你再仔细想想,那种特别希望发生的事,也可以叫作理想。”
和他期待的眼神对上,她歪头想了想,犹豫道:“想……拍一张全家福?”
“啊……”王业平愣了一下,一时凌乱。
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荒谬,恰好金秘书给她发短信让她去取一份文件,起身笑了笑:“我确实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等我想到一定告诉你。”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王业平突然出声:“小景,我有照相机,要是你有一天想实现理想,我可以帮你。”
顿了顿,她点点头,声音很小地说了句“谢谢”,但王业平总觉得那两个字是“算了”。
“小景!”
景昭回头,发现他脱下实验蓝褂子跟上来,穿着卫衣牛仔,经常户外锻炼的小麦色皮肤看起来很健康,插着口袋走到她身边语调上扬:“我陪你去,马上就要吃午饭了,咱俩一起呗。”
看了看后面的显示屏:“你的数据?”
“那个不着急,我晚上还要加班,正好记数据。”
只是行政部门改完的一份文件,不过去交接的时候正好地上摆着一箱该送到岁聿办公室的水。
王业平当即决定由他来搬,美名其曰讨好老板。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上了二十九层,最近因为孟琦的原因,岁聿不常待在办公室,尤其是这个时间。
所以当她打开办公室看见黑皮办公椅上转笔的男人时,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
皮鞋搭在梨花木桌子边,他转着手里的钢笔,金属光映射在男人高耸的鼻梁上,触及到她身后的人影时,钢笔丝滑掉落在地。
“岁总。”相比二人之间过于沉默的尴尬气氛,王业平反而笑嘻嘻地长腿迈进来,一眼就看到上一次没换掉的箱子,搬着手里两箱水过去,“这是行政部的水。”
景昭看见自从王业平进来后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如同暗夜里的凶狼,属于对危险特殊的感应,她几乎是没经过大脑下意识开口:“王业平,我们去吃饭吧。”
她想要快点离开。
准确的说,她想要王业平快点离开。
“哦。”也察觉出她话语里的急促和紧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很快放好东西立刻转身离开。
“等等。”
背对着他,可她也听到他从皮椅上坐起来,捡起地上的笔,语气随意:“王业平?刚好我的午饭也送到楼下,你去拿上来。”
她刚要动身,他继续不紧不慢道:“景助理留下,有些事情想问你。”
王业平转身看了看身后挂着浅薄笑意的岁聿,又看了眼脸色明显不太好的景昭,停下步伐皱眉关心:“你是不是不舒服?”
握紧掌心,她强挤出笑容:“没有,你去吧,我在楼上等你。”
担忧地看向她,小声:“我会很快的。”
青年人一步三回头地冲她笑笑,然后乘坐电梯很快离开。
“真精彩。”
电子门关上,背后的声音再度响起,景昭转身,他一步步朝这边走来,明明在笑,可周身没有半分笑意。
她紧靠着门,指尖在她唇畔摩挲,磁性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景昭,你在跟他扮演情侣吗?”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侧脸避开他的触碰,上一次吵架后他们好像就没好好说过话。
“普通朋友?”单手抓住她的下颚,强迫抬头看向他,“眉来眼去的那种普通吗?”
被抓疼了,她握着他的小臂轻轻挣扎:“我们就是同事和朋友,你到底要说什么!”
“景昭,我没耐心了。”
“什么?”
“我说。”他舔了舔唇角,笑得阴郁,“我对你失去耐心了。”
“……唔!”
氧气被掠夺的顷刻,她大脑一片空白,急促想呼吸,却更加轻易被他玩弄于唇舌之间。
“岁,岁聿!”她的力气在他面前就像是棉花砸石头,仅用一只手就把她的双腕擒住,直到她腿软到只能凭借靠着他勉强站住,他才肯放过她。
暂失理智的人大口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间带着不可言喻的邀请意味,唇色绯红,映着脸上桃花春意,一道透明的细丝挂在嘴角,更是平添了几分糜.乱。
他本来是打算下一次做的时候好好弄,但现在他后悔了。
“你最近太不听话了。”
扣子扯掉,凉意让她颤栗,明白了他的意图,缓缓瞪大双眼,“不可以,不可以,这里是公司,岁聿……这里不行……”
“就在这里。”笑着向她炫耀手上的战绩,“你身体是这样和我说的。”
“不行……”她吓得直接掉了小珍珠,即便腿软的站不住还是不停求着,“我们回家,回家做行不行……”
话语中断,撑胀的感觉让她一瞬间说不出来任何话,她被抱在怀里,那人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头顶:“你会喜欢的。”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一下又一下,眼泪忍不住跟着掉。
直到背后的门被敲响,才反应过来他究竟想干什么。
“呃……”把她贴在门上,因为她的紧张不由闷哼,笑意更加恶劣,吻掉她脸上的泪珠,“你的普通朋友来了。”
岁聿能感觉到搂着他脖子的胳膊一下子缩紧,她颤颤巍巍低声抽噎:“求求你停下来,会被发现的……”
猛地一下,眼泪“唰”地流下来,她咬着指节难受到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岁总?你在办公室吗?小景?”
“叫你呢,你不回答他吗。”
她咬着手指快速摆头。
“小景!你在里面吗?”
“要是他进来看见你这样,你说你们还会是普通朋友吗?”
她还是咬着手指摇头。
身后敲门声还在继续,似乎还有说话声,但景昭根本听不清王业平在说什么,耳畔都是他发狠地拍打。
“求求……求求你……停下……会……会发现……”
“不会的宝贝。”他咬着她的耳垂,突然走到另一边,“想知道你朋友在干什么吗?”
原本关着的电子显示屏亮起,镜头后王业平好奇地摆弄着电子门。
“你说,我要是现在开门,会怎样呢?”
“轰——”地一下,她眼前一片白光,被吓得整个人没了血色,手脚冰冷,泪眼蒙蒙地盯着他,挂在下巴的泪珠掉在他的衣襟上,声音又哑又软——
“……我讨厌你。”
第24章 潮汐
迷糊中她感觉动作顿了一下, 而后是更猛烈地狂风暴雨。
“别说这些撒娇的话。”
在沙发上他一遍遍让她重复刚刚说的话,直到她没力气再出声为止。
男人把她从沙发上捞起来,软腻成一团, 怎么每次都是这么不经动, 他蹙蹙眉。
每次一碰到她根本控制不了理智,尤其是刚刚她看向他的眼睛, 像只随时反扑的小兽, 明明哭喊求饶,可眼中全是不屈, 搞得他也越来越劲。
戳了戳她绯红的面颊, 哑声:“怎么就学不乖?”
“讨厌我?”
“你喜欢的那个废物到现在都进不来门。”
衣服撕的没了样子,他拿起一旁的西装把她裹严实,明明知道她听不到, 可还是自言自语道:“景昭,你现在是我的东西,别妄图招惹不三不四的人。”
再醒来时已经在别墅里了, 外面路灯闪烁,凌晨四点,岁聿的房间。
可没有他的人。
身上好像被简单清洗过。
看着门口黄色的路灯, 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抬手擦了擦眼角,却擦出来更多, 鼻子泛着浓浓的酸意, 抱成一团, 她哪里都难受, 尤其是心口,好像被人狠狠揉在一起了一样, 呼吸不上来。
她说不上来的难过,就和平海市永远下不完的雨一样。
似乎是什么定律,每次做完后她都会发烧。
本来想请一天假,结果看到手机短信提醒,今天公司年前联谊,要求所有人到场。
不是工作的话,应该还能提起一点儿精神。
换了件高领黑色毛衣,晕乎乎赶上早班第一辆地铁到公司。
“小景!”
转头,穿着灰色大衣的青年朝她跑过来,一脸担忧:“你昨天没事吧,我回去找你,发现办公室门锁了,等了很久碰见金秘书,说你身体不舒服,岁总送你去医院了,你现在怎么样?”
原来岁聿是这样说的。
她还在想该怎么解释才不会让人怀疑。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发烧。”
“发烧?”他睁大眼睛,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寻常的温度一下就察觉出来,“你现在还在烧?”
“没事儿,今天不工作,可以撑一下。”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喉咙里仿佛火在燃烧,今天的退烧药似乎不太管用。
王业平看她这副憔悴模样,咬了咬牙把围巾摘下来绕她脖子上,仔细叮嘱:“今天跟紧我,你这个状态实在太差了,要是不舒服一定和我说,我送你去医院。”
好香。
她迷迷糊糊地想,好像在岁聿香水柜里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胡乱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进了公司。
今天联谊,说白了就是公司请客吃饭玩乐。
驾车行驶到平海市最大的酒吧酩皇门口,熟悉的布景让她一瞬间回忆起属于这个地方的记忆。
说起来要不是她非要拉赞助拿到那笔钱,可能不会来到这家就把,也许现在就不会和岁聿有这么多牵扯。
“怎么了?”王业平发觉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轻轻扶着她,“是不是还难受?”
“没事儿,可能刚刚有点儿晕车。”难受倒没有特别难受,腿酸腰痛的滋味她还可以承受。
岁氏是这家酒吧的董事,今天所有的消费也自然走公司流水,大家进来就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她在推推搡搡间被分到比较靠里面的一组,原本进来时还挨着王业平,刚刚转头间已经看不见人了。
“工作这么久,感谢各位对我们技术部的支持,这杯我先干了!”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豪迈地举杯一饮而尽,圆桌一周人欢呼喝彩。
她揉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里面太热,明明那么吵还是忍不住困起来,勉强跟着大家一起笑,偶尔夹两筷子菜嚼一嚼,也是索然无味。
“你是……小景吧?”
突然被点到名字,她慢半拍抬头,才发现一周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局促地放下筷子,礼貌起身微微鞠躬:“你们好,我是岁总助理。”
“哎呀这是干什么,快坐快坐!”
“小景看起来和我们还不熟呢。”
“都来吃饭了有什么熟不熟的,都在酒里了!”男人拍桌站起,主动倒了两杯白酒递给她,“小景,喝一个!”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面前那一杯白酒,紧张地吞口水,这一杯喝下去,她八成当场就倒。
可拒绝的话到嘴边无法说出,一圈的视线明显都希望她喝下。
“我,我不是很会喝……”
“第一次都不会,多喝几次就会了!”男人的笑收了收,眉头压低,“你该不会瞧不上我,不想和我喝吧?”
“我不是……”
“刘哥怎么说话呢?”一只手在她侧面伸过去,主动替她接过酒杯,暖意环绕在背后,转头,王业平冲她眨眨眼,继而看向对面的男人,疏远地笑笑,“小景一个小姑娘喝不来这些,但她心里肯定是尊重刘哥的,这样吧,我替她敬刘哥一个!”
一饮而尽,他又倒了一杯:“这杯是我敬刘哥,感谢技术部的长期支持!”
两杯见底,他在身后拍了拍她的双肩,朗声:“小景我就带走了,各位继续吃吃喝喝!”
“哎,她是我们这桌的……”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打断,王业平挂在脸上的笑也渐渐消失,冷冷扫了一眼出口的人:“现在是我这桌的了。”
袖子被扯了一下,低头与她雾气的眼神相撞:“有没有事?”
心兀地跳快一拍,他轻轻咳了一声:“没事儿,这才多少。”
把她带到电子部,这边全是熟人,一看见她来气氛也热闹了不少,纷纷转着桌子把好吃的菜送到她眼前。
“哎,小王,你别光在那里夹菜,那边跳舞呢,你和小景都是小青年,快去玩玩!”
顺着他指的方向,中心舞池有不少人伴着舒缓的交响乐起舞,不过基本都是公司的人和服务员,成双成对看着惹眼。
其中一个人起哄,本来就有心撮合的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起来。
“师兄们别闹哈,我这个人比较内向,应付不来大场面。”王业平挥挥手,面上带着礼貌的笑,话是这样说,眼神却默默关注着她。
景昭咬着筷子,也低声解释:“我不会跳舞。”
“这有什么,我记得小王你不是交际舞十三级吗,你带带小景!”
他挠挠头,偏头看向她:“你想不想玩?想的话也不用怕,很简单的。”
放在平时她肯定会拒绝,但现在,平时对她很好的人都期待地盯着她,实在没法拒绝。
只能勉强点点头。
王业平咽了下喉咙,话是他提出来的,但真的带她站到里面时,他比她还紧张。
本想伸手邀请,奈何手掌控制不住地轻颤,于是改成握拳。
早知道他应该拒绝的更狠一点儿。
景昭倒没他想的这么多,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轻声说:“王业平,我是真的一点儿也不会,你一会儿慢一点儿。”
她说的很慢,每个字又很轻,落在他耳朵里似乎还带着软糯上扬的尾音,尤其是现在靠的那么近,他只要低头就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长睫,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到她。
“我水平也不行。”他赶紧抬头直直目视前方,梗着脖子,生硬道,“你就当玩儿,别有心理压力。”
她点点头,就算她有压力也没用。
曼妙的音乐好像裹着白纱的红玫瑰在风中轻摇,舞池灯光柔和,在各种各样的裙子礼服中,一对灰色卫衣加黑色羽绒服的组合显得格格不入。
一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景昭总是踩到他的脚,她试图跟上,可那人像是看不懂她的心思,自顾自踩点,连被她踩到都不带停一下的。
实在受不了,她抬头才发现王业平直愣愣地抬头,拍了拍他的手腕出声提醒:“低头,不然我们怎么跳?”
“哦……好。”那人红着耳根低头。
后半段她逐渐找到规律,勉强跟上拍子,有时还能提前反应过来下一个动作,玩得不亦乐乎。
一曲舞必,她抬头,眼神亮亮地望着他:“我没有拖后腿吧?”
“没有。”看见她开心,他也忍不住笑起来,“你很有天赋。”
景昭噗嗤一笑,“你也不用这么夸我。”
“不是夸你,是真的……”
“王业平,你很热吗?”
不问还好,一问他感觉整个脸迅速升温,一下子弹跳出去,装作燥热的模样抖衣服,“是啊,可能里面太闷了。”
“哦,这样啊。”她还以为他不舒服,指了指二楼,“你先过去,我去趟厕所。”
“好。”他已经迫不及待回位置上喝点水压下那股躁意。
二楼不同于一楼的热闹,大家刚来没有上厕所的意愿,甬长的楼道几乎没有声响。
所以她上完厕所打开水龙头洗手的声音格外突兀。
抽抽鼻子,头还是有点儿晕,而且她能感觉到体温在升高。
迷迷糊糊转身额头撞上某人的胸膛,下意识想道歉,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女厕所……
惊叫声还没发出,嘴巴就被捂住,厕所昏暗的灯光打在二人头顶,急促地心跳与身后水龙头的嘀嗒声合拍在一起。
她以为他今天没来。
一股酒气——她从他掌心能清晰地闻到,是红酒特有的果香与厚重味道。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衬衫,顶光才能看出来上面精致的暗纹,一路攀附到男人的喉结之下,他歪了歪头,眼角的暗红像妖精一般试图把她吸进深渊。
“你,你喝醉了?”基本没可能,金秘书是不会让岁聿醉的。
可她分辨不出来男人的状态。
“你好烫。”无视她的问题,手心辗转到脸颊,轻轻揉捏,丹凤眼微微眯起,“是太开心了吗?”
“你要是醉了,我给金秘书打电话。”说着,她就要从口袋里拿手机。
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抢过手机,当着她的面把手机扔到身后的垃圾桶。
“岁聿!那是我的手机!”
腰身被揽住,强势地气息环绕周身,他勾勾唇全无愧意:“底下那群人加起来也喝不醉我。”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咬牙低声,“这是女厕所!你出去!”
挑挑眉,搂着她一步步朝门口退,正当她以为他要这样带她出去,结果——
岁聿把“紧急维修”牌往门口一放,顺手关紧门,顺便反锁。
瞪大双眸,一股不好的预感顿生,扶着门警惕地看向他。
“今日玩得开心吗?”他问。
景昭最讨厌他问问题,因为她总是猜不透他的想法。
所以她极其小心翼翼地回答:“一般。”
“哪里开心?哪里不开心?”
“……”
见她不说话,他眼神也暗下去,仅存的笑意几乎荡然无存,冷金属磁性的声调慢慢传入耳朵:“我来猜猜。”
“开心是因为和那个蠢货跳舞,另一群蠢货觉得你俩成双成对,所有人都祝福你;不开心是因为——”
“在这里遇到了我。”
“是这样吗?”
“回答我,景昭。”
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喘不上气来,想到昨天的种种,每寸皮肤还在隐隐作痛,声音微颤:“不是……”
眼泪落下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怔住。
“做什么?”他下意识伸手蹭了蹭她眼角过于讨厌的泪光。
根本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情绪,尤其在是他询问后。
憋了憋嘴,一边抽泣一边翁里翁气委屈出声:“昨天,昨天太疼了……”
委屈到眼里全是怨意,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真要命。
想欺负都下不去手了。
他气笑出声:“别把我当成变.态行不行?”
景昭点头,眼睛下移,然后又迅速摇头。
跟着看去,即便是在昏暗的环境里,小岁聿也不甘示弱。
“……”
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语气凶狠:“都怪你。”
被咬了一口她也不敢生明气,酥酥麻麻的痛感传来,只能闷声指责:“岁聿,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像一条狗。”
指各个方面。
随意地将头抵在她的肩窝,发丝轻扫在她脖间细肉,醇厚的酒香伴着果香让人沉醉,懒洋洋的语调微微沙哑:
“你说的对。”
他的指尖碰在她的后腰细细摩挲,热气喷洒——
“我一碰到你,就会变成发.情的公狗。”
她的眼睛,她的粉唇,她的气息,她的发丝,只要他像现在这样碰到她,就会无法自控。
沉迷于堕落的快感,更沉迷于亲眼看她堕落的快感。
景昭已经完全不敢动了,僵在他怀里想一尊石像,带着哭腔:“我还在发烧,不可以。”
闻言,他果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发烧?”
“会传染。”她特地强调。
“我再说一遍,别把我当变.态。”病人他是不会动的。
就算不是病人他也不会在这儿办事。
得到许诺她才松了口气,眨眨挂着泪珠的眼睛小心问:“那我可以走了吗?”
“想的美。”
睨了她一眼,在楼上看她和那人跳舞他就不爽很久了,本来想上来给她点儿警告,结果人没惩罚到也就算了,还给自己惹了事。
“怎么着也是你惹起来的,有点儿责任心行不行?”掐了一把她的脸颊肉,手感真不赖。
她问:“不能自己下去吗?”
他答:“……你真想挨揍吗。”
那口气再度提上去,后退一步警惕道:“我生病了,真不行。”
“不用身体。”
她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人就被单手抱起来举到洗手台上坐好,这个位置恰好与他平视。
“干,干什么?”紧张地捏着衣角,第一次这个角度看他,还有点儿新奇。
“你就在这儿看着。”
因为这句话大脑迟钝地宕机,直到他一手撑着洗手台,一手动作时,她才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气血飞速涌上头颅,整张脸爆红一片,热气蒸腾,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想逃,被他一只手扶住腰,带着喑哑的声调发出强势命令:“看着它。”
她做不到!心脏飞速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想快点儿就给我看着它,不然。”
齿尖磨砺着她的耳垂,低声威胁——
“换你来。”
第25章 潮汐
眼前的场景太过刺激。
深与浅, 动与静,她想极力避开眼神,却因害怕失去思考, 呆呆坐在那, 整个人烧成木头,每一下动作都突破了她的认知。
热气氤氲, 吹得她额前发丝扫的鼻尖发痒, 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实在受不了了, 她颤颤巍巍抬眼, 对上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心跟着紧了一下,咽咽喉咙,小声:“出不来吗?”
软到能恰出水的声音扫在耳边, 尤其是用这双过于清澈的眼睛说出这么正经而不知所谓的话语,简直能要了命。
一股粘腻溅到手上,她瞪大眼睛, 突然到毫无征兆,他的气味将她侵占,吓到连震惊也只是张张嘴, 没有惊叫出声。
餍足地亲了亲她的嘴角, 未消散的情.欲染在眼尾,恹恹出声:“宝贝儿, 下次早点开口。”
亲昵到他们仿佛是什么恩爱的夫妻。
但景昭知道, 他这样只是因为现在心情不错。
处理干净, 她低头盯着脚尖:“我可以走了吗?”
那种迫不及待离开他的语气, 让他不自觉蹙眉。
“去哪?”
去哪都行,就是不在这。
她不敢这么说, 委婉道:“他们还在等我。”
明明刚刚是他在利用她,现在心头反倒涌上自己被用完无情抛弃的怨怼,靠着门边斜了她一眼,“不准。”
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儿奇怪,他冷漠解释:“你发烧了,要是倒在外头又要引起麻烦,现在去医院。”
她被狠狠一噎,摸不清他的想法,不过有个理由能离开这里也挺好,把刚刚拿回来的手机打开,一边按一边说:“那我和他们说一声。”
「王业平,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你在这里好好玩吧,我们明天见!」
头顶落下一道阴影,抬头,他正垂眸盯着屏幕,抱胸看着措辞冷哼一声,指点道:“你给他发短信为什么还要叫名字,不觉得太暧昧了吗?”
景昭:?
不觉得。
但还是按了删除键。
岁聿:“你俩关系很亲密吗要汇报的这么详细?”
继续删。
岁聿:“你是不是喜欢他不然为什么希望他好好玩,我以为只有妻子对丈夫才会这样。”
还是删。
岁聿:“呵,看出来你很想见他了,生怕明天见不到是吧。”
删。
于是她盯着屏幕上「走了」两个字眼皮直跳,“可以了吗?”
“勉强。”收回视线,他又站回去,吊儿郎当靠着,“你爱发什么发什么,不用问我。”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送她去医院的路上两个人都安静的过了头,反而有些刻意。
其实她本来想问他今天怎么过来了,毕竟这种没意义的聚会岁聿多半是没兴趣参加,更别提喝酒了。
想偷偷观察旁边的人,结果眼神刚瞄过去就发现那人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勾了勾唇角:“想看就看。”
“你…最近挺忙的。”话到嘴边还是变了,这样说反而有点儿像没话找话。
“昂。”他随意应了声,撑着头斟酌了几秒,不经意低头搓了搓手指,“还要出差,一周左右吧。”
或许是反应过来,她点点头习惯性回:“嗯。”
窗外飞影略过,今天平海晴转多云,还伴着大风,枯枝败叶卷在一起,隔着玻璃都能闻到风沙的味道。
大概过了几秒钟,景昭脸上一痛,被狠狠掐了一下。
“你没话说是吧。”
痛得她捂着侧脸鼻子皱在一起,嘟囔着:“说什么?”
“还想挨一下?”
“早去早回,恭喜发财。”
他冷笑一声,显然不满意。
有时候景昭怀疑他不是不满意她说的话,而是不满意她,她很难把话说进他心里。
临近过年,公司的工作也要到了收尾阶段,不止员工,金秘书也忙的不可开交,导致岁聿好多行程没法亲自跟,所以这次出差也只有岁聿一个人。
不过这样也好,留下金秘书可以分担她不少压力。
“这是今年年会报名表汇总,你去各部门那审核一下,签个字。”金秘书一边拨着号码一边顺手把报名表递给她。
如果可以,她宁愿继续坐在位置上加班核对枯燥的数据,也不想下楼和那些同事打交道。
捏着汇总表鼓起勇气:“金秘书,我……”
“喂,老宋,是我,这不是过年了吗,我们小岁总刚从瑞士带回来一些小礼物给您,您看现在有时间吗,我现在去找您……”
对上金秘书询问目光的那一刻又咽下去,扯开嘴角笑了笑:“我现在就去。”
她细细数着表上的部门,前前后后要签二十几个字,想想头都要大了。
一路始终秉承不看不听的态度穿过人群,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签字的程序,不免有几个看她不顺眼不愿意配合的,让她端茶倒水或是站在一边等一两个小时工作完,只要不争吵,能忍的她都咽下了。
到了最后一个部门已经马上就要下班了,她快步跑到五楼,敲门进去才发现是当初在食堂和她大打出手的“王姐”。
反倒是王姐早就知道她会来,没有太多意外,未等她开口,先说道:“签字是吧,先等等,我刚刚对我们的节目时发现还少一个人,我们部门总共就这么多人,小景,你看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公司年会,多少人盯着。
她放报名表的手一顿,抬头面色平静:“我吗?算了。”
察觉出她的戒备,王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小景你别误会,我是诚心邀请,上次食堂的事你别放心上,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之前也是没多了解听信了别人的风言风语,所以今天也算正式和你道个歉,顺便邀你进来和同事们促进一下关系。”
她不知道公司原本是怎么传她的,也不知道现在又是怎么说她的。
但要是有缓和的机会,她也愿意试一试。
点点头,语气也柔下来:“王姐,我什么都不会,也不擅长。”
“没事儿,小景长得漂亮啊,往台上一站我们部门就特有面儿!”
她笑了笑,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些,在报名表末尾添上自己的名字,拿着签完字的表走出去。
而刚刚还和蔼笑着的王姐在她关好门后面色突变,笑意荡然无存,眼中的讥讽藏也藏不住,拨了一个电话,用平海话得意道:“我就说她那个脑子转不过来,你们放心,已经把人拉来了,这下可以好好算账了,反正岁总最近也不回来,没人给她撑腰看她怎么办!”
王姐在财务部,表演节目……景昭手指着表格看清那一行节目——《洛春赋》古典舞。
上网查询一番,发现是她完全没接触过的形式,不论是动作还是节奏,对于她这种外行人来说,都不可能短期速成。
“景助,这个合同一会儿……”金秘书路过,刚好看到她的电脑画面,“这是?”
景昭有些郁闷抬头:“我参加了王姐的年会表演节目,可是这些我都不会。”
“你参加了公司的年会?”他小小震惊了一下,随后露出欣慰地笑容,“夫人在公司有了朋友,这比什么都重要。”
“也不算是朋友。”她拖着下巴,手指在鼠标上上下下滑动,说出心里话,“我觉得他们不喜欢我,就是想不好该怎么做。”
“要不要我去帮夫人疏通一下?”只要他一句话,就算景昭只是上去来了诗朗诵也没事。
“不要不要。”她立刻阻止,好不容易情况缓和了一些,也许只是她多想了,抬头弯弯眉眼,“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深深呼吸一口,她重新站起来:“金秘书有什么任务要我去做吗?”
“没有,最近不是很忙,夫人专心排练就好。”
她歪头笑了一下,拍了下他的肩膀,一蹦一跳往外走:“金秘书好好加油哦。”
看起来就像个孩子,让人心情好。
头一次和这么多人合作,下楼先去她平日最喜欢的蛋糕店买了二十一个小蛋糕,又去旁边买了二十一杯咖啡叫人带上去。
站在办公室门口那刻,本来压下去的紧张情绪再一次涌动上来。
她这次不能像之前一样鲁莽,调整了下呼吸,对着玻璃摆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把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好后,轻轻敲了敲门。
“你好……”
开门是一屋子人齐刷刷望向她,手里拿着本子有说有笑,她的到来恰好打断。
“小景来了,进来吧。”王姐从位置上站起主动开口,看到她身后带来的东西眼睛跟着亮了一下,“还带东西来了?快进快进!”
“楼下顺手买的,大家不用客气。”她本来想一杯一杯去送的,没想到都在一屋子了。
景昭话是这么说,那群人行动上也没有打算和她客气,一人一份很快分刮干净。
“王姐,我们在哪里排练?”她没多在意这些,其中几个上次和她发生口角的,这次见面依旧冷着脸。
喝着咖啡的女人看过来,很快笑了笑,拍着她的肩膀:“哎呀小景,你看我忘了你不在群里,我们今天都已经安排完了,要不明天吧,我给你单独发时间地点,好吧?”
“啊……好。”四周注目的视线过分尖锐,她有些不舒服,还是保持着礼貌微笑,“我看了一下我们的节目,难度很大,要不要我提前做做准备?”
“最好是找个老师教教吧,毕竟我们这里其他人都会。”
她点点头,最近也确实没什么要紧事。
下班后她果断在公司附近报了个一对一舞蹈班,即便她对舞蹈和表演没兴趣,可还是不想拖累别人。
其实她是想找王业平帮忙的,但中午去实验室发现他困到趴桌子上睡着,师兄说他已经连着加四天夜班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晚上王姐发了条短信:「明天部门忙,定在早上五点,排练大厅101室,大家来不及吃早饭,小景麻烦你带到前台吧。」
练了两个小时的开筋,景昭浑身上下感觉都断了,瘫在床上回了个「好」。
不得不说练舞果然是靠天赋,以前也有人说她跳舞好看,真正接触下来才明白,他们夸赞的不是舞蹈,而是她。
连吃完饭的力气都没有,翻身直接睡着了。
第二天凌晨四点她就起床准备早餐,这个时间外面早餐店还没开,只能自己动手做,同时准备二十二分份三明治和豆乳,做完后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吐司片了。
急急忙忙赶到101室时才四点四十,把东西放在前台,独自一人到里面等候。
屋子里暖洋洋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打盹儿打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直到手机铃响才把她叫起来。
“喂?”
迷迷糊糊接通电话,对面的人似有些意外:“夫人?”
这一声彻底把她唤醒,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想站,但因为坐的时间太久,脚麻得起不来。
“刚刚给您发短信没有回复,这才冒昧打电话,请问您出什么事了吗?”
抬眼环视了一圈训练室,根本就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手机除了金秘书的短信也没有其他通知信息,手指在手机上点了点,最后只是轻轻吐了一口气。
“没有,我在公司楼下,马上上来。”
走出去,路过前台发现带来的早餐和豆乳已经被拿空。
出门正好遇到和同事有说有笑的王姐,见到她,王姐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掩过去,热切地走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小景,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排练完才发现你不在,昨天我记错了,不是101室,是201室,你看我这脑子,不过没关系,中午我和楠楠单独教你。”
她不动声色把手抽出来,疲惫的眼下没有太多情绪翻涌,手心紧握,最后还是淡漠点头。
到了中午,两个人果真在这等她。
十二点到两点中午的两个小时本来是用来休息的,坐了一天,王姐也懒得动,困的直打盹。
“不对小景,你那个腿还要再用力一点儿,楠楠你去帮她一下。”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了然。
已经不停重复这几个动作一个多小时,她现在腿直打哆嗦。
长发的女生走到身后,手掌压在她小腿上,一边施加压力一边笑着开口:“景姐,得这样才行。”
“嘶——!”刺痛沿着小腿直冲大脑,脚下一软摔在地上。
“小景!”王姐假装紧张地跑过来,扶着她的手关心道,“没事吧?”
额头因为刚刚的疼痛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汗珠,嘴唇苍白地把手拿开。
抬眼,那两个人眼中的幸灾乐祸几乎不加掩饰。
咬着牙,脑海中闪过岁聿让她不要惹事的话。
生生吞下不甘,撑着一旁的扶手站起来摇了摇头。
岁聿说得对,她既然没有处理事后的本事,就不要随便惹麻烦。
即便是现在冲上去和她们吵一架或打一架又能有什么结果,还是和上次一样,弄得自己满身伤。
“我看你还差着远呢,这种动作都做不来,平时跟着我们也是浪费时间。”王姐惋惜地在一旁开口。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顺着她的话说:“王姐,我以后自己训练好了,不然还要耽误你们的时间。”
“好啊。”正中她下怀,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严肃道,“但我们不监督你的话,怕你平时偷懒舞台上出岔子,这样吧,你以后中午还有不上班的时候就来这间教室练,我有时间就调监控看你的进度,要是有不一致的地方我们也好沟通。”
“好。”
见她答应的痛快,另外两个人也笑起来,勾着手和她再见。
公司用到她的时间不多,但也仅限不用加班,平时帮金秘书的工作恰好用掉她一天的时间。
为了挤出更多时间练舞,她基本上都是四点起,有时起晚了连饭都来不及吃,中午简单吃一口,用掉午休时间,下班后还要去老师那里练两个小时的基础,其中有几天恍惚的只吃了一口苹果或者喝了一瓶酸奶。
给日日在某软件上下单了附近的宠物梳洗店铺,抬头电梯还在19楼,眼见时间有些不够,看了看尽头的消防楼梯,她打算直接走下去。
也许是因为早上又来不及准备早餐,只是转身一霎那,明媚的阳光晃过眼睛,她突然一阵耳鸣,结实地撞到一具身躯上。
“对不起。”根本来不及看清人,她直接低头道歉。
熟悉的檀木香慢慢萦绕过来,胸腔闷闷哼笑一声,头顶传来漫不经心地话语:“这么着急撞过来,是太想我了?”
吊儿郎当又傲慢的语气,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缓缓抬头,消失了一周多的男人此刻半挑眉站在她面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本来想拿她打趣,结果看到她奇差的面色,眼神慢慢沉下去,蹙了蹙眉:“生病了?”
他记得走之前她就是这个样子。
难道发烧还没好?
“没。”声音有些嘶哑,她其实想笑,但一点儿也笑不出来,最后扯了一个特别难看的笑容,“可能是饿了。”
指了指手中的东西:“我还要送个文件,晚一点儿欢迎你。”
文件从怀中被抽出来丢在一旁的地上,他拉过她的手腕,顿了一下,不满道:“瘦了这么多,我不在你失去自理能力了吗,饭也不会吃?”
“不是……岁聿!”
人被轻松地抱起,还好是在29层没有其他人,可即使这样景昭也不自在,小声:“放我下来!在公司!”
“你这几天瘦了几斤,是想用这种手段引起谁的注意力?”他颠了颠手中的人,把她吓得搂的更紧了些。
放到办公室椅子上,直接拨通某个电话,按了几个数字,而后转身眯了眯眼盯着她。
被看得发毛,她主动开口:“我参加了公司的年会,每天都要练习,太忙,忘了。”
声音越来越小,他走的也越来越近,勾着她的头发:“参加这个干什么?”
垂下眼眸,含糊道:“玩玩儿。”
“你不适合跳舞,退了吧。”
她僵了一下,忽而抬头:“谁适合?景寻昭吗?”
她还记得高三毕业典礼上景寻昭一舞赢得全场欢呼时的场景,她想,当时也许他在底下也会为景寻昭骄傲。
把头发扯回来,嘀咕着:“适合也不在你公司。”
耳朵被揪了一下,那人气笑:“你话题扯那么偏是不是故意找不痛快?”
连习惯都和她一样。
心里压抑了多日的怒火几乎要爆发出来,伸手“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皱眉小声吼道:“别碰我!”
清脆声在办公室回荡,悬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转而按在办公椅上,男人俯身而下把她圈在椅子中,眼中的不耐渐渐浮现,带着磁性的声音一点点沉下来:“没完了是吧。”
不想和他说话,没吃饭又不怪她,公司业务压力大就算了,那个舞种没有基础更是难上加难,她有时饿得都要晕过去了还咬牙撑着。
小珍珠控制不住在眼眶打转,只要一开口就会决堤而出,倔强偏过头不看他,抬手腕用力又无声地擦着,把眼周弄得通红。
蛮横的力道打断她的动作,他明显也火了,咬着牙质问:“你到底闹什么!”
“我没有闹!”
四个字她几乎要咬到舌头,无比清晰地大声说出来,也是因为情绪太激动,手上一用力好像扯断了什么。
噼里啪啦的木珠从脚边散开,在大理石地板上跳起交响曲。
如同崩坏的理智。
“……”她好像又完了。
“……”她完了。
有那么一瞬间景昭感觉嘴巴有些麻,扯了扯那人的衣袖,软软道:“我不是故意的。”
“……”
“我赔得起吗?”
“……”
“能不能别撤资?”
金属手表表盘碎成蜘蛛网,看不出里面的内容。
他盯着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袖口的指尖一下一下剐蹭在手腕上,清澈无辜的神情也变成一种另类的挑逗。
顺势捏住她不老实的手指,勾了勾唇:“知道它断了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要.草.你。”
“……”!!!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是可以说的吗?
她深吸一口气,想也没想就把手抽出来,下意识捂在胸口处:“岁总,这个玩笑不好笑。”
“技术差点儿有技术差点儿的好处,至少尺寸够,你说呢?”
他的手一圈圈勾着散落在胸前的头发,荤话落在耳中撩起一片激荡,她清楚地感觉到热气顺着脖子一直冲到头皮,止不住发烫。
“岁、聿!”景昭忍无可忍地重重咬着他的名字,一日荒唐能让她吃了好几天苦头,她这次一定要守住最后的战线。
“这里是办公室!”
他不以为然地挑挑眉。
也是,这里面也不是没有过。
“至少……至少也得回家再说。”说到后面声音都快听不见了,她人生第一次开口说这种话,险些闪了舌头。
“嗯。”
顺着她的话同意了,景昭还有些意外地看过来,没想到那人依旧保持这个动作不动,好听的冷金属音色在耳边轻声:“先交点儿定金。”
“这也要定金?”万恶的资本家。
“反正我不能吃亏。”
眼看解下第一颗纽扣,吓得景昭花容失色,来不及多想凑上去,在他嘴角快速贴了一下,慌忙绕开,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
“这,这样可以吧?”
软软的,像是花瓣落下,他摸着嘴角蹙了蹙眉:“比第一次还潦草。”
“岁总,午餐两份。”金秘书提着两份餐食适时进来,一进屋就嗅到一丝不对劲儿,看了看两人,心中一下明白了七八分,笑得更加真切,“我先去忙,不打扰二位。”
景昭其实特别想跟着金秘书一起出去,可惜金秘书动作太快,在她开口前已经离开。
拿过饭盒,她坐在位置上沉默地低头一口接一口吃着,完全不敢抬头,照这个速度,今天中午的训练肯定泡汤了,不过这样也好,挪到晚上可以耽误一些时间,今夜她并不想这么早回家。
到了下班时间,她又特地把金秘书没完成的工作接过来加班,在排练室磨叽了很长时间,又去宠物洗漱店接日日,在老师那里上完课,到家已经九点多了。
这个时间她轻一点儿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悄悄换了鞋,惦着脚尖走到二楼,哄了哄怀中的毛团:“自己跑过去,乖。”
小短腿的家伙一步三回头向前出发,对她的话似懂非懂,迈着优雅的步伐歪歪斜斜,歪歪斜斜,歪歪……不能再斜了!
景昭惊恐,眼看就要跑进岁聿屋里,她硬着头皮走过去一把捞起小毛团,若无其事转身就走。
“它这么小还不适合看这些吧。”
低哑磁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闭了闭眼,完蛋。
僵硬回身,男人穿着深v浴袍坐在正对门口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朝这边看来,另一只手里的红酒杯摇摇晃晃,似乎等她很久了。
“我,我还没洗澡!”她后退一步着急找借口离开。
手中动作停下,朱唇挑起,眼角的痣泛着媚意:“我房间有。”
“日日还没吃猫粮,我去喂她。”
“我倒过了。”
“我,我其实……”
“景昭,再退就要掉下去了。”他朝她伸出手勾了勾,“进来。”
后腰贴在栏杆上,她有种退一步也是死,进一步也是死的错觉。
心如死灰地放下日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直到走到他面前,胳膊一拉坐到某人腿上,这样近的距离,她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还未干透的水汽。
不得不承认岁聿天生长着一张被爱的脸,几近完美的比例与五官,浑身透着一股自傲气,上位者的压迫扑面而来。
“岁聿,我有话要说。”
“说。”
她瘦了几斤,手感没之前那么好了,但看起来又增添了几分可怜见儿,尤其是现在,水葡萄一样的眼睛慌慌张张看着他,娇唇欲滴,让人忍不住衔口细品。
“我来事了。”鼓起莫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果然,逐渐靠近的男人动作顿住,呆了几秒才微微压低眼眉:“你说什么?”
“我来事了,就在刚刚。”梗着脖子继续道。
“你知道骗我的下场。”
她凝重地点点头,看起来不像假的。
布满情欲的眼睛逐渐恢复往日的理智,他重新拉开距离,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恹恹开口:“想个办法。”
她愣了下:“什么办法?”
睨了她一眼,半撩眼皮道:“还没下去呢,不然就用……”
视线划过嘴巴的那一刻,景昭立刻捂住,铿锵有力回答:“不要!”
“你的手解决。”
“……”这个也不是很想,她犹豫了一下,试探性问,“真不能自己下去吗?”
烟圈吐到她眼眶上,笑中暗含几分生气:“咽下去还是冲出来,你自己选。”
她头有些晕,低着头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声音像是含在嗓子里:“冲……冲出来。”
怀里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她模仿说荤话时有多欠.草。
岁聿眼神暗下去,弹了弹烟灰,将烟歪歪叼到一边,一只手搂住她放在一边的大腿上,一只手顺着撩开浴袍。
“做。”压低的命令式话语让她打了个颤。
眼神乱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手心紧张得都是汗意,小幅度向前伸了又伸,始终什么也没摸到。
某人耐心耗光,握着她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放,滚烫如烙铁的手感让她小声惊叫,作势要收回,却被压得更紧。
一边动一边咬耳朵。
“上次不直观,这次看得清楚,满不满意?”
“这么慢,是摸不够吗?”
“宝贝儿,再不快点就换我来动了。”
“感受到了吗,它因为你兴奋的在跳。”
景昭要疯了,她从前不知道岁聿竟然一次会说这么多话。
乳白色沾了一手,粗重的呼吸在二人间游荡,她怔了一会儿忽然哭出声。
“哭什么?弄疼你了?”他拿纸一根根清理她的手指。
摇摇头,闷闷在怀里道:“被爸爸妈妈知道会打死我的。”
出乎意料的回答,他被逗笑,用力捏了捏她的指尖:“我们已经结婚了。”
“那也不行。”她说不上来,反正这种方式就是不行。
把她抱到床上,没正经地逗她:“行,下次还是用传统方式。”
“……”她不是那个意思。
“我回房间睡觉。”想爬起来又被按下去。
那人如同妖精般在她耳边嘘声:“流程不能少,今晚你属于这张床。”
见她面色泛起惧意,又加了句:“不动你。”
就算如此景昭也不会掉以轻心,往床边挪了挪,裹紧被子,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动。
偶然看到桌上的叩起来的书,有些诧异地随口道:“你最近在看书?”
他躺坐在另一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懒懒回应:“学练技术的。”
第26章 潮汐
“哦。”
待钻进被子才回过味儿来, 耳根滚烫,这种书市面上是允许存在的吗!
夜凉如水,今夜注定难眠。
不敢翻身回头, 明明知道身后是他, 可还是有些恍惚,不敢细想。
她是以什么身份躺在这, 岁聿又把她当成什么, 以往是荒诞,今夜也不例外, 他们是真夫妻, 却是假情谊,难道上过床就不一样了吗?
闭着眼却一点儿也睡不着,明明知道不长久, 可私心却希望这样糊涂的生活越长越好,哪怕如梦中泡影易碎,至少这一刻这份泡影是独属于她的。
新年渐进, 景父景母发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了想,打字回复:「今年要去岁家,不回去了。」
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时间久了原本觉得困难的任务也慢慢得心应手, 和各部本之间也没那么尴尬,连金秘书有时都会夸她效率高。
排了两次年会后, 她才明白王姐那句“只要在台上扮漂亮”是什么意思, 属于她的动作几乎没有几个, 连位置都是最不起眼的位置。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乎这些, 至少大家表看起来都相处的挺好,这样就可以了。
「嫂嫂, 我和杜明君还有白元祁后天去我哥那跨年,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买。」
董思阳坐在商场里看着眼前一排女人的试穿,心思却在“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屏幕上,把烟按死,问道:“你推荐哪几款?”
销售经理擦擦额头的汗,不知道哪股风把少东家惹来了,都不知道给谁买,他推荐都无从下手,但又不敢多言,只能察言观色地一件件指过去:“这件卖的好,这件材质难得,这件好评最多……”
手机响起,他低头划开手机,上面只有三个冷漠的字眼:「不需要。」
董思阳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手机关机扔到沙发上,神情冷漠,眼也不眨道:“都包起来。”
一点儿劲也没有。
“年会要开始了,夫人还不去换衣服吗?”金秘书给她端了一杯热奶茶,温言提醒。
看了看时间,她点点头站起来,刚要出门又转身回头:“金秘书,今年跨年要来家里吗,会有很多岁聿的朋友要来哦。”
闻言他摇摇头,举了举手机:“不了,要陪家人。”
景昭才发现金秘书手机屏保上赫然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嘴巴不自觉张开,惊讶道:“金秘书结婚了?”
“离了,有两年了,孩子在妈妈那里,不过每个月都要去陪陪孩子,跨年也要在一起。”
信息量过于巨大,她大脑疯狂整理了一下,最后干巴巴竖了个大拇指:“你是个好爸爸。”
“谢谢夫人。”
从未听金秘书提起过自己的私事,原本以为他是单身一人,现在看反倒合理,像金秘书这样几近完美的男人没有妻子才算奇怪。
匆匆来到后台,王姐还在嘱咐接下来的流程,见她来有些尴尬地拿着衣服走到她面前:“小景,不知道她们怎么办事的,给你订做的裙子大了一码,你现在快去后面缝衣间问问,晚会马上就要开始。”
她接过衣服,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房间,点点头。
没看见身后悄然无声跟上的两个人。
“你好,我来缝服装。”踏进去,说是缝衣间,景昭更觉得是杂物间,空中扬起细小的灰尘,不像有人待的地方。
没人回应,她又往里面走了两步,还没看清情况,身后传来落锁声。
“等等!”
回头,原本张开的铁门此刻严严实实紧闭在一起。
跑到门口才发现这扇门里面的把手被人卸下去,用力拍打大门:“开门!有人在里面!”
门外两个人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相视一笑,扔到一旁的盆栽里,回去炫耀战绩。
吼的嗓子都哑了门外也没回应,拍红的双手渐渐放下来。
打开手机试图拨通电话求助。
金秘书是今晚的主持人,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在对稿子,第二次没打通时她就放弃了,他工作时从不看手机。
打给董思阳却是关机提示。
「手机电量仅剩2%,请尽快连接充电设备。」
手机里联系人寥寥无几,手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下。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在忙,请稍后再拨……”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在忙,请稍后再拨……”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在忙,请稍后再拨……”
手机黑屏,而后关机。
安静地站在屋内,垂下的长睫难掩失落,本就不该对这个从未拨通的电话抱有期待。
也许这只是岁聿众多手机中一个不重要的号码,恰好被她记住罢了。
重新打起精神,看了一圈周围,除了屋内那一扇小窗户,她根本没有出路。
走到窗前踮起脚尖,伸直了胳膊还差半个她才能摸到窗户边。
找来找去只有几个和水泥的铁桶能用,从角落一个个搬过来几乎耗光了力气,她又把屋内所有书本抱过来摞上去,踩上还差一点儿,四处看看,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走到两个人高的破书架后,使劲踹了两脚,没有动静,又推了两把,还是没动静。
算了算时间,就算她现在能出去估计也赶不上最后的上台了。
轻声嗤笑,为了她一个聋子,这群人真是煞费心机。
她是从未想过出风头,但也不是任人拿捏。
咬紧牙跟,退到屋子最后面,一段快速的助力跑撞过去,下巴重重磕在书架上,上面乱七八糟的零件掉落一地,痛得她眼泪汪汪,但顾不上这些,和她预估的一样,书架恰好搭在她搭的东西上。
爬上去努力打开窗户,还好建在一楼,她坐在窗边,咽咽嗓子,冷风吹得发抖,下面就是绿化带,跳下去应该没事。
闭眼给自己打了打气,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落地闷哼一声,左脚崴了一下,还好不是太严重,起身觉得有些好笑,她从小到大向来乖顺,人生第一次翻墙竟是被逼到这种地步。
手里的衣服因为刚刚挂在绿化上破了个口子,她细心的把裙子叠好,抬手随便擦了一把脸上的灰污,一瘸一拐地从后门进去。
“小景?”正在处理后勤的王业平有些惊讶地叫住她,本来以为是自己刚刚眼花看见有人跳下来,离近才发现自己没看错,不仅没看错,这个人还是许多天没好好见过面的熟人。
见她走路姿势不对劲儿,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刻跑过去,走到跟前看见她一身狼狈怔了一下,眉头压低,连声音都带了几分严肃:“怎么回事?”
景昭是很想和王业平好好叙叙旧,但不是现在,她一步一步朝另一个准备厅走,言简意赅:“先解决点儿事。”
“要不要我帮你?”
她抬头,艳阳下青年的眼中充满担忧和心疼,他甚至都没问她是什么事,也没因为她现在的状态怕惹祸上身,她走一步他就坚定地跟在她身后一步。
虽是问句,但这副样子有种就算她的要求再离谱,他也会帮忙的坚定。
“要。”她轻声,长吐一口气,没和他客气,指着排练室里正在准备的人说,“我可以用她们的东西吗?”
按规矩来说是不可以的。
“我去给你拿。”规矩算个屁,现在是他管。
不过就算没他,景昭也不会管这么多了,冷漠的神情打量在那群人身上。
“你们不知道她喊的有多好笑,我打赌她在床上都不会这么喊!”
“放屁,我赌她在床上比这喊的还响!”
“行了行了,这还有其他女同事在,你俩能不能收敛点?”王姐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没有敛去半分,晃着舞台服和其他几个人说,“早就和你们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懂了吧?”
“还是王姐英明!”
“姐,你可太厉害了,想当初我们真以为你要拉她进来,搞得我差点儿退出!”
“就是!拉谁都不能拉这种人!走后台不检点的女人!”
“那当然!”王姐拍拍胸脯,鄙视道,“以为靠着岁总就无法无天,我非要搓搓她的锐气,让她以后看见我们低着头走路,那个妖精以为对付男人的招数能糊弄我?异想天开!”
“确实异想天开。”冰冷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齐肩披发杏圆眼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一步步朝这边走近,没了笑颜的一张脸分外清冷。
在这种时候看到她,王姐也震惊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站出来笑眯眯道:“小景你来的太晚了,化妆队已经开始下一组了,恐怕……”
“王姐,我不登台。”
她松了一口气,连连拍着胸口虚情假意说:“我就知道小景是个懂事的,没关系,今年登不了还有明年,你不用太担……心……”
话语在小小惊呼中被打断。
一只Gucci限定口红被她握在手中顺滑地划过王姐的胸口,最后用力断于肩带处,扔在脚边。
她的动作没停,手中十几根口红一根根拿出在衣服上随意乱画,平静地直视她:
“新的一年,一祝王姐和各位家财尽破。”
“二祝王姐和各位事业心劳日拙。”
“三祝王姐和各位诸、事、不、顺。”
释放完,她后退一步欣赏着杰作,和周围一圈惊恐的目光对上,也只是轻轻开口:“这些口红全当之前你们欠我的饭钱,我们烂聚烂散。”
烂聚烂散。
好像成了她和所有人的结局。
和同事。
和养父母哥哥。
和景寻昭甚至景家。
平海市很少下雪,但今天下了。
抱着一瓶酒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还以为出现幻觉看错了,抬头,雪花落在鼻尖慢慢融化,冰冰凉凉的好舒服,长睫轻颤,痴痴笑了下。
外面套了件棕色大衣,即使这样也能看出裙子的外貌镶着水钻的古典藕粉色裙子即使在晚上,映着路灯也展现出灼灼星光,可惜她穿着一双沾了泥污的平底鞋,让人没有多作欣赏的打算。
“这位小姐姐。”
肩膀被拍了下,她回头,一个刺头青年抱着羽绒服嘿嘿笑着,看清她的模样后眼睛又亮了一下,咽咽口水说:“天这么冷,要不要跟哥哥去店里坐坐。”
大拇指向后面旅店指了指,眼神充满期待。
景昭晕得不行,听他说话也断断续续,但也大致能理清他的意思,使劲摇了摇脑袋,吐着厚重的酒气开口:“不——行,我马上,马上到家。”
“哎别走啊!”青年挡在她身前,笑容愈加露骨,“哥哥又不是坏人,不行我送你吧。”
站定,她缓缓抬眼,声音也恢复了半分清明:“再靠近我就报警。”
青年脸一黑,啐了一口,打算用强硬手段,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一股力量以诡异的姿势压在背后,扭曲的痛苦让他不得不跪在地上缓解。
“等!等等!”
那人没打算放过他,力度还在增加,任他求饶尖叫,要把他胳膊掰断的架势。
“啊啊啊啊啊疼疼疼!求你,求你松手!求求你了!”
“断了断了……!”
“王业平……”
嘈杂中她疲惫开口,也唯有这轻轻的一声阻止了男人的动作,雪花落在手背,宛若冰霜的眼眸钉在她身上,最后一脚踢在那人屁股上,狠声:“滚。”
那人哪敢犹豫,鼻涕眼泪一起流,捂着胳膊连滚带爬逃离了这。
把刚刚去便利店买的热水袋放在她手里,他身上也有些酒气,但不至于喝醉,半揽着她轻声问:“心情好点儿了吗?现在要不要回家?”
“不想回家……”她低低嘟囔着,四扭八歪地走着,要不是靠着他,估计现在已经倒地上了。
王业平揉揉眉骨,早知道就不带她喝这么多了,没想到几杯酒能让她喝成这样。
“平海市也有雪呢。”走累了,她靠在一个电线杆旁休息,微微喘着粗气,小巧白皙的下巴微昂,抓着他的衣袖含含糊糊开口,“你喜不喜欢?”
王业平:“……喜欢什么?”
心跳的好快。
“雪。”
碎发落在泛红的眼角,眼中倒映着雪花零星碎意,她像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漂亮一样歪歪头,直勾勾盯着他,绯红的唇角浅扬,透着醉气的双颊无辜又天真,声音软软的一遍又一遍重复:
“王业平——”
“喜不喜欢雪?”
咚——咚咚——咚——
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没听到和指尖六边形雪花一同融化的声音:
“喜欢你。”
“嗯?”她睁大并不算清醒的眼睛,主动靠近他,有些不耐烦,“你大点声行不行,我——”
敲了敲耳边的助听器,“我听不见啊。”
喜欢你,不管什么样的你。
心跳如雷贯耳。
他分明觉得自己说的很大声了。
轻轻捧起她的脸颊,慢慢靠近,镇静又慌张:“我不想趁人之危,也不想稀里糊涂,但也不想错失机会,你只是喝了点酒,醒了之后也会记得,所以我想要告诉你,我喜欢……”
“你最好把这句话咽下去。”冰冷的声线打断了这一幕。
王业平一僵,转头,宽大的黑伞下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一步步朝这边走来,最后在男人对面站住。
垂眸看了一眼尚在迷糊的景昭,喉咙干涩:“过来。”
王业平下意识把她挡在身后,眼中不免有了警惕,言语中没有半分敬意:“岁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笑出声,他轻蔑地斜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很清楚我和她的关系。”
手心慢慢紧握,他还是不肯退让:“小景从没提起过你们的关系。”
“小景?”似乎觉得这个称呼有意思,他闷闷笑了声,“在我耐心耗光前,你最好自动滚。”
“如果我不呢?”他反握住她的手,往前迈一步把她挡的更严实,“我今天会送她回家。”
视线下移,二人相牵的手亲密无间,她就那样不做挣扎得任一个陌生男人牵着。
连他都没那样牵过她的手。
“蠢货。”
他眼中的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快速浮现的戾气,他要先把这人的手指节一根根打断,打到他学会不碰别人的东西为止。
可怕的气氛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大脑迟钝地反应,眨眼看着两人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却不知道该做什么选择。
她甚至不明白两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岁总!”
另一个黑影撑伞及时出现,金秘书看情况不对一路小跑过来,顶着两边的压力扯出一个笑容,“小王你别误会,我们是送你们回家的,这么大的雪天打车也不容易,你先随我上车吧,小景助理喝醉了,天又这么冷,别生病。”
“……”
“……”
“金秘书!”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声音,红彤彤的小脸从身后探出来,甜甜笑了一下,小虎牙明晃晃挂在两侧,“你来接我啦!”
松开牵住自己的手,景昭展开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原地左摇右晃。
打死金秘书也不敢上前。
兴许是她的情绪颇具感染性,二人之间的气氛也没有这么剑拔弩张了,只是站在原地谁也不肯先走。
金秘书短促地叹了口气,冲她小幅度挥挥手,主动去拉王业平:“走吧小王,再晚雪就更大了。”
半推半就间发现人没跟上来,转头差点没把他气晕过去。
马路对面,岁聿搂着怀里的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面向他,眼角微挑,大有一种“你有本事来抢”的傲慢感。
“金秘书!我……”
“你先进去!”
金秘书青筋直跳,额头已经布了一层汗意,咬牙把人推到车座然后自己跟了进去,“砰”地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车子飞速逃离现场,金秘书一本正经地安慰:“你放心,岁总是个有分寸的人。”
“……他那个样子一点儿也不像。”
“职员不可随意议论老板。”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职员不可打听老板的私生活。”
“金秘书!”
“小王,别的我不能和你说,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岁总不会伤害景昭。”
不会吗……
他看向窗外,却因为这个笃定地回答心头更加沉重,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要命。
“咦?”她摆摆头,像是在找人,迷茫地把手臂放下去,嘟囔,“王业平呢?”
看不到人,她快走了几步,差点儿摔倒,还好被扶住,扯着嗓子喊:“王业平!王业平!王……唔!”
嘴巴被堵住,耳边传来恶毒的声音:“死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声源,木木发问:“死死死了?怎么死的?”
提到这个话题那人心情很好,甚至还举起手给她演示:“就这样,过马路的时候——”
一只手当小人在她眼前走过,她聚精会神看时,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把“小人手”狠狠撞出去,“小人”在半空至少翻了五圈才停下。
“撞死了。”
景昭看着“躺尸”的手,慢慢蹲下去,开始掉眼泪:“王业平……你死的好惨……”
听她这么说,他没忍住笑出声。
平时不灵敏的人这时精准抓住他的漏洞,抬眼看了他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在撒谎。
握紧拳头砸了他腿一下,又站起来。
她摇摇晃晃继续走,走一步出一口白气,鼻子酸酸涩涩难受得有些喘不上气。
“回家。”
他拉过她,却被她蛮横地甩开。
“啧”了声,又一次攥住她的胳膊,克制道:“耍够了吧?”
“没有。”
她眨了眨眼保持清醒,把酒按在他怀里,抬头笑眯眯地看向他:“岁聿,你要不要喝?”
“先回家。”
“不要。”
“走。”
“不要!”厉声尖叫,酒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淡黄色液体浸在雪地里还透着香气。
她呆呆看着这一幕,一时无声。
岁聿的耐心也磨的差不多了,踢开半碎的瓶子又一次道:“别闹了,走。”
“岁聿……”她抽抽鼻子,眼前逐渐模糊,眼泪一滴滴打在地上,攥紧手心艰难出声,“这瓶酒我花了八千,我整整一个月的工资……它好贵的。”
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无奈接话:“下个月给你多开点儿。”
“不是的,不是的。”
她轻轻念了两句,往前一栽,乱糟糟的头抵在他胸口上,酒气刺鼻,他不免皱眉。
“你根本就不懂。”似是埋怨又像撒娇,哑哑糯糯的语气不仔细听很容易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喜欢跳舞,不喜欢上舞台,也不喜欢交朋友,我拒绝过,但她还是要骗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骗我,她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嘛,直接说讨厌我不就好了,干嘛要假装喜欢我然后,然后让我难过……”
胡乱说着话,说了下一句忘了上一句。
哽咽地咬了咬下唇,她站不稳,只能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保持平衡,“戏弄我会让她开心吗?明明我没做错任何事……岁聿,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太丑还是因为我性格太差,还是,还是因为我听不见?”
说到这她忍不住咯咯出声,分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
“干的不开心辞职不就行了,公司又不缺你一个。”
蹭到她冰冷的耳垂,他慢慢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神情晦暗不明。
话音刚落肩膀就挨了一下,她抬头亮晶晶盯着他,气鼓鼓开口:“辞职?我又没错为什么要辞职,要离开也是她负罪离开!岁聿啊,岁总……”
她忽然凑到他跟前,扯着领带把他拉近,迷茫开口:“我每天七点起,七点半准时到公司,在他们奇奇怪怪的目光下乘电梯到二十九层,没人愿意和我说话,我不在乎,十一点半下班,我去吃饭,别人午休我线上学.运营,一直工作到五点,然后加班,到家我还要看论文查资料,就怕工作上出问题,连上班的衣服我都天天换不重样,希望能让你开心,我这么努力,我凭什么辞职……金秘书最近还夸我了,我不想辞职……”
脸上凉意一片,才发现自己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忍不住泪水涌出,她不委屈,只是不甘心。
有的女孩像珍珠,莹润珍贵,有的像翡翠,华贵金贵;而她就像块鹅卵石,不华丽不娇贵,不富丽堂皇也不完美无瑕,抛在大街上普普通通,放在殿堂又觉得格格不入。
然后进了岁家,流了很多眼泪,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他手中。
他经手了这么多名器,古董也好,名品也好,唯独对她这块小石头感兴趣。
那么逊。
打人又那么疼。
那个劲儿差一点儿都不对,差一点儿都不能让他心痒。
抬手蹭了蹭她的脸,温声道:“不辞你。”
“真的?”
“真的。”
“你发誓!”
他敢肯定,这辈子他第一次这么耐心地哄人,也头一次觉得自己还是挺能忍的。
“我发誓,不辞退你。”
她“嘿嘿”一声乐了,小虎牙挂在两侧分外可爱,拽着他甜声:“岁总真好,谢谢岁总!”
……要命。
“现在回家?”
“走不动了。”扭到的脚还好痛哦。
背起她,一手稳稳托着她一手撑伞。
上一次背人还是幼时和杜明君玩闹,把他背进河里,鲜少有人值得他弯腰,而她,易如反掌。
他不愿多想,和一个喝醉了的人计较,多少没头脑。
“岁聿,你好香。”嘀嘀咕咕窝在他脖子处嘟囔,特别不老实地蹭来蹭去。
“有那个贱人香吗?”说出来的话不对味儿,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你喜欢王业平?”
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王业平……”她半睁着眼,雾蒙蒙一片,明明看见雪花飘落,却接不到,她好久没看到雪了,以前在养父母家总是能看见雪,哥哥还会堆一个雪人王子,说会永远守护她。
她喜欢雪。
也有一个喜欢的人。
偏头看着男人紧绷的侧脸,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景昭不愿承认,到底是不是从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
她更想是在那个时候,小巷里他拉着她跑,那时他已经不是景寻昭的男朋友,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喜欢,但至少可以喜欢了。
轻轻嘬了一口,迷迷糊糊开口:“喜欢。”
喜欢你。
在很久以后才敢告诉你。
她走了很久,刚刚有身份有资格、凭着不清醒的神志告诉你。
皮鞋在薄薄的雪层里踩下一道道脚印,下垂的长睫在她呼吸彻底平稳后才缓慢撩起,眼底幽深,撑伞的手几乎青筋绷出,重复她说的话:“喜欢他。”
雪下的不大,可他觉得这场雪不亚于他在圣约翰被大雪封城航运取消的前几天,他当时竟然可笑的觉得——
她会不会在等着他回去。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被牵挂的滋味,隐晦又缠绵,不爽却痛快。
而这一切,都让今天的雪打破了。
“喜欢到把我认成他了吗?”
“如果知道是这样。”那他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还不如刚刚把他打死。”
他的确什么也不缺。
但属于他的,只要他不想放开,谁也抢不走。
包括你,景昭。
第27章 潮汐
第二天她吐的昏天黑地, 头疼到断片,金秘书陪她在医院待了一整天,为了防止挨骂, 她积极主动该吃药吃药, 该输液输液,并多方保证再也不单独一人喝酒。
陪她在院期间, 金秘书背过身接了个电话, 声音很小但也能听清个大概:“我知道了,我会和人事对接处理……岁总放心……还有一个吊瓶,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完事, 她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金秘书笑笑:“昨天那事公司查清楚了,正在提交人事部处理。”
怔了一下,她有些紧张地捏着被角:“岁聿生气了吗?”
“嗯, 岁总希望严肃处理。”镜片闪过寒光,拖了一下金丝镜框,这几个人搞职场霸.凌不是一天两天了, 正好可以一锅端走,省的以后引起更多麻烦,不过更重要的事, 他们这次做的事脏了上头的眼。
察觉到她脸色有些发白, 金秘书立刻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赶紧解释:“是严肃处理他们, 和夫人没关系, 夫人带薪休假两天。”
末了还补充一句:“只是辞退他们。”
倒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所以她顺口问道:“辞退就行了吗?”
“当然。”
不可能。
“我们是正规公司, 有正当流程和手续, 虽然岁总平时手段有些…不接地气,但说到底不是□□。”
胜似□□。
“只是普通辞退啦。”
顺便让这群人长长记性。
伸手给她掩了掩被角, 安慰道:“夫人好好休息,其余不用担心。”
呆呆点头,她对金秘书几乎是无条件信任。
回到公司时大部分员工已经正常放年假了,金秘书说岁聿的几个朋友来公司商量过年的事儿,现在在接待室,让她去看一下。
听说之前在国外时他们也是在一起过年,忽然想起岁聿之前和她说今年要带她去岁家的事,没想到年关来的这么快,可她完全没做好准备。
一边在手机上打着第一次去岁家的事宜,一边往接待室走。
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董思阳的声音——
“什么照片!给我看看!”
沙发被翻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行了,你别逗他了。”白元祁直接起身远离战场,扬手晃了晃,两指间夹的赫然是一张照片。
混乱的室内,她也能分辨出这三个人的声音。
杜明君坐在沙发上,得意开口:“早和你说了,我们有照片,没骗你。”
“这张就是景寻昭高中的照片?”
手指顿住,她站在门外不知为何心脏突然加速跳动,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这种感觉压不住,抑不住。
杜明君:“嗯,这可是绝密珍藏,老白相机里唯一一张景寻昭的照片。”
白元祁作证:“当时我们还不熟。”
董思阳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开玩笑的吧,就一张背影能看出什么?”
杜明君唾之以鼻:“这就是你的错了,要知道这张照片岁聿打了一百套不止,我记得有一年在美国请当时最有名的人物画像师画过,毕竟是我们岁大少坠入爱情的开始,你懂不懂?”
“爱情?”董思阳佯装作呕,“我哥看起来没那么喜欢景寻昭。”
“可能时间太久淡了呗,毕竟都是高中的事了,而且你哥也结婚了,再喜欢也翻篇了。”
杜明君把照片举在灯光下,盯了两眼突然道:“其实吧,我觉得这个照片没拍出景寻昭的神韵,说实话,和她现在变化是挺大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敢说这个是景寻昭。
董思阳点点头:“一开始我看成了嫂嫂。”
“得了吧。”杜明君以为他开玩笑,刚想骂他,笑容凝固,坐直身子,认真看了看,沉声,“别说,小聋子和景寻昭高中时背影是挺像的……”
意识到什么,他猛地一拍大腿吓了身边人一跳。
坏了!
“怪不得当时岁聿在景家小院盯了一会儿小聋子的背影后就要和她结婚领证,难不成……”
白元祁皱眉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别胡说。”
“没胡说,而且你们都不觉得岁聿那小子娶景昭这事儿特可疑吗?你们想想啊,景寻昭是景昭的姐姐,又是他的初恋前女友,退一万步讲,就算为了还景家人情,那也是娶景寻昭比较合理吧?”
白元祁唾之以鼻,睨了他一眼:“照你这么说,咱们小岁总挺肤浅的,就爱着这张背影呗。”
杜明君翻了个白眼:“怪不得你到现在都追不到芋泥,你没发现现在的小聋子和当时运动场上的景寻昭特像吗,就是那种劲劲儿的感觉,像棵烧不死的草?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像。”
“不是,芋泥又是谁啊……”
屋内热火朝天的聊着。
屋外,指尖一点点变得冰冷,那些话语与过往疯狂交织,幻灯片一般在头脑中重复上映。
她好像变得无法正常思考,怔怔往回走,竟翻涌不上来一丝情绪。
推开办公室的门,岁聿不在。
“呦,好久不见啊小助理。”
女人笑意盈盈地趴在她的办公桌上看向她,手指摆弄着她桌上的盆栽:“你这个位置真好,离岁聿好近。”
她吞了吞口水,拿出手机:“孟小姐请稍等,我帮你联系岁总。”
“不用了。”孟琦起身,穿着细细的高跟鞋向她一步步走来,鞋跟在大理石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高级清雅的茉莉花香从她身上传来,“岁聿开会现在是不会过来的,你陪我一会儿。”
“我还有事情要忙。”下意识后退。
“不行。”她眼神冷漠,盯着她命令道,“现在,你属于我。”
景昭还没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就被强行拉着到自己办公椅上,面前是一堆核桃,孟琦扔了一个到她怀里,弯弯眼眸:“你剥我吃,快点儿。”
她抿了抿唇,拒绝道:“我剥不开,没工具。”
女人脸上的笑容依旧,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锤子,提议:“那你扶着我砸怎么样?剥开我们两个一起吃哦。”
景昭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按照她的话扶住核桃,孟琦手起锤落,很利索地砸开一个核桃。
一半放在她那边,一半放在景昭那边。
“高中的时候我和岁聿同班,从第一次见他我就喜欢他,暗恋明恋加起来一共三年。”
第二个砸开。
“在孟家,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自小别人就夸我情商高长得好,我的人生从来顺顺当当。”
第三个砸开。
“所以追岁聿的时候我也抱着必胜的信心,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来一个景寻昭——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第四个她砸的极为用力,景昭能感觉到一股麻意从指尖传来。
孟琦呼了一口气,“我并不担心她,虽然不知道岁聿是怎么看上她的,但我知道岁聿看向她的眼神没有那种东西,他们之间只是玩玩,和我想的一样,毕业后不久二人就分手了。”
举着的锤子停在空中。
“我以为我终于有机会了,你猜发生了什么,又一个蠢货出现了,她居然嫁给了岁聿。”
话音落下,景昭不经意抬头对上那双平静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一时颤栗,汗毛竖起,下一秒那锤子落下。
“啊!”
剧烈的刺痛传来,冷汗瞬间冒上额头,右手食指整个紫红,指甲缝冒出血丝,痛得她嘴唇惨白止不住发抖。
“哎呀。”小锤子扔在地上,她装作担忧试图查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景昭立刻躲开,雾蒙蒙地瞪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孟琦一下抓住她的下巴,眼中的厌恶不再掩饰,“你还装什么,景、昭。”
“真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吗,你知不知道,调查你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你到底有多痴心妄想,还敢走到我面前炫耀,你不会真以为嫁给岁聿就能得到他的心了吧?”
“我跟你说,你做梦。岁聿怎么对景寻昭就会怎么对你,更何况你这样的人甚至连景寻昭也比不上,他只是一时新鲜,等他玩够了,会看都不看你一眼。”
“世界上没有长久的爱,只有长久的利益,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手上的刺痛让她听得更清晰,嘴角抽动,她借力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扯到面前,“这些道理用不着你来跟我说。”
她是躲着她,但也只是不想惹麻烦,希望合同能快速签字,顺利完成合约。
并不代表她怕什么。
也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反应,孟琦眼中浮现一丝诧异,嗤笑出声:“蠢货。”
手指戳着她的额头,一字一顿:“生理都不完整,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停止动作,她从她手里挣脱出来,抱着胳膊轻蔑地看着她:“虽然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但你的表情真的让我很不爽,想不想看看你在岁聿心里的位置?”
“你想做什么?”
“别像小狗狗一样瞪着我呀,这样我会害怕的。”她一边后退一边说,“你自以为的爱意只是他的一时新鲜,在他眼里你最多是一件属于他的附属品,要和我试试谁更了解他吗?”
孟琦并不在乎她的回答,打开门退出去,冲她挥挥手:“大礼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期待一下吧。”
一门之隔,漂亮的脸蛋上没了笑意,转头看向助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都办好了孟小姐,但是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要是让岁总知道……呃,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对我们的合作造成影响?”助理在一旁十分犹豫地开口,刚刚上传的内容可不得了。
孟琦睨了他一眼,冷哼:“难道你觉得那个女人比岁孟两家的合作更值钱吗?”
咬了咬牙,乌瞳闪过一丝破裂,字眼吐出:“绝无可能。”
景昭不知道她来这里发什么疯,看着指甲都掉了一半的手指皱皱眉,办公室没有创可贴,她需要下去买。
从电梯坐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注视她的人格外多。
“小景!”
买好创可贴,刚到二十九层就被急匆匆的人拉出来,看着眼前满头大汗的人不由瞪大眼睛:“你不能来这里……”
被岁聿知道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你看到公司论坛了吗?”
摇摇头,实际上,她连公司论坛是什么都不知道。
王业平整个人看起来很慌张,直接划开平板递给她,点开最上面那条红色热度帖子——
「公司著名援.交女——清纯小白花人设崩塌」
配图,她上班打卡的一寸照片。
由于论坛性质本身是为了公司各职员可以解放压力、随意吐槽的地方,所以采取匿名制。
这条高达一千多层的高热度帖子下还在快速闪动实时留言。
景昭难以置信地滑动平板——
陪万锦世家酒店老总,配图「她在金老板屋里的图片」。
陪公司富二代实习生,配图「她和王业平共同进实验室的图片」。
陪我司总裁,配图「她之前在公交车站扯岁聿领带的照片」。
除了金老板那张,其他的照片都是刻意找的角度,明明她都是正常接触,可在借位下显得暧昧异常。
“好脏。这种人怎么进的公司!”
“天啊才看到!我前两天还让她帮忙接水,不会染上什么怪病吧一会儿下班我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都和他们睡了,也和我睡睡呗。”
“楼上你真是饿了,这玩意儿也敢下嘴,就算送到床上我都不敢”
“救命!第一张图片简直强jian我的眼睛,她怎么下的去嘴!”
“为了钱啊。”
“……”
留言还在刷新,不堪入目的话语一条接着一条。
明显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王业平及时关上平板,紧紧握住她的双肩,郑重道:“你先振作一点,我已经提交删帖了,一会儿高层看到肯定会删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搞你,这事牵连到了岁总,就算不为别的,岁总也会出面解决,肯定能解释清楚。”
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忍不住急促:“可以,可以解释对不对?”
“一定可以,我相信你,我们一起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电梯开门声在身后响起。
皮鞋踩在大理石上,磁性隐含愠怒的声音缓缓开口:“你是什么东西,没有我的特许敢来二十九层,不想活了吗。”
敏锐听出岁聿的情绪不对,景昭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反应,几乎没有犹豫一秒,直接拉着王业平的手,顶着头顶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把人推进电梯。
“你先下去。”
王业平一只手挡住电梯,欲言又止。
“好。”
电梯合上最后一秒,她清晰地听见他说:“我相信你,别害怕。”
鼻子泛酸,她转身,不敢抬头看他,“岁聿,你听我说,这件事我可以……”
“两个解决办法。”
他靠近,气息把她强行笼罩。
“第一,他滚。”
心里狠狠一紧,她猛地抬头,对上他阴郁的目色,“不行,这和王业平没有关系,他是被牵连的!”
“很好。”二十九层的太阳高悬,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他拍了拍她的脸蛋,笑得薄凉。
“第二,你们两个人一起滚。”
“我说了,我可以解释……”
“我要你的解释有什么用。”他双手插兜,歪歪斜斜靠在电梯口,“我只要解决方案。”
指甲已经痛到没了感觉,她忽然明白孟琦走之前和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岁聿,如果我说,这个帖子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目的只是针对我,你能给出第三个选择吗?”
他当然知道这个帖子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背后居心一看便知,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景昭吸了一口气,“事情是因为我发展起来的,我主动辞职,关于你的投资到此为止,你要是觉得亏损,可以全部收回。”
平海最近天气变幻莫测,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大晴天逐渐阴暗下来,他们在二十九层,更清晰感受到乌云一层层聚集到一起的速度之快。
胸腔发出闷笑,那人扯松胸前领带,盯着她的眼睛如同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景昭,你是在跟我商量让我放过王业平的事吗?”
“是。”她坚定点头,“这件事本来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不管什么处罚都不应该加上他,他也是受害者。”
“啊——”
叹了口气,走过来将她侧脸的碎发撩在而后,平时藏的很好的助听器也完全展示出来,冰冷的指尖顺着发丝慢慢绕到后面,最后搂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向前一压,她能感受到炽热的呼吸缠绕在耳后。
“我们昭昭真善良,但是景昭,这件事的受害者只有他一个吗?”
转头对上他蛇蝎般的黑瞳,那种窒息感让她无法呼吸,声音不自觉发颤:“对不起,我会补偿……”
“好啊。”
手腕被紧紧扼住,她根本没时间思考,整个人被迫拉进电梯,二十九层下楼的时间如同一瞬。
“岁,岁聿……”
摔在副驾驶上,恰好碰到受伤的手指,痛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
他从那边上来,插上钥匙,启动车子,速度之快让她心惊胆战,飞快戴好安全带。
走在马路上天空开始下起冰雹,咚咚砸在飞驰的车上,让她根本无法分清到底是她的心跳还是冰雹。
“慢一点,岁聿,慢一点……”她是真的害怕了,连前面的路况都看不清,而他一边鸣笛一边视若无睹地开到最高速度。
到家的时候她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血色,双腿发软,一下车就忍不住干呕,身体被打湿,风吹过了冻的她险些没了知觉。
跌跌绊绊被拉进屋内,鞋子还没脱下,她整个人被拦腰举在鞋柜之上,后背撞到钥匙扣发出一阵脆响,眼前一片模糊,一双大手压下她的后颈。
碾唇,撬开,掠夺,撕咬。
她抖得厉害。
根本跟不上面前这个疯子,只感觉氧气越来越少,最后连搭在他胸口的手都无法撑住。
在险些晕过去的前一秒那人终于肯放过她。
眼前先是乌黑一片,冒了好久的星星才一点点恢复视线。
他头抵在她的额头,面上冷若冰霜,毫无情.欲可言。
“啊!痛!”
身下清晰的疼痛把她的理智拉回来,没有任何扩.张前.戏,两根手指的疼痛是她无法忍受的。
清脆声伴随雷鸣同时打断屋内的混乱。
指尖颤抖发麻。
他的侧脸赫然有一道红痕。
“我说了。”一道泪痕顺着尖俏的下巴滴在掌心,闪电清晰照亮她眼中的厌恶与恐惧,“我疼。”
第28章 潮汐
“……操。”他突兀笑了声, 舌尖顶了一下发麻的侧脸,眼皮撩起,“打人的手这么软。”
真特么中邪了。
景昭早就慌的六神无主, 过分压抑的屋檐下, 她只想逃。
“我们,我们结束……”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耳边一阵阵发鸣, 她只知道嘴巴一张一合间把想说的话吐出来了。
“你说什么?”
从柜子上跳下来,她流不出一滴泪, 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 情绪像是突然被冻住了般,再也调动不起来。
愣了几秒,她喃喃道:“岁聿, 我们就这样吧。”
平静如水的语气,几乎被门外的狂风暴雨所掩盖。
分不出是刚刚雨水敲在身上的冷意,还是因她无所谓语气而气到发抖, 他咬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你别忘了,你还要住在这。”干巴巴嚼出这几个字,才发现能留住她的手段这么浅薄。
“我现在就可以搬出去。”末了, 她还加了一句, “这里的所有东西我都不会拿走,只带走日日。”
天色昏暗, 拍在门上的雨夹冰雹犹如讨命的恶魂, 嚣张到极致。
他没说话, 景昭也没力气再去琢磨他的想法, 托着疲惫的身子去二楼把小毛团放进宠物舱里,背起, 拿了一把伞,从楼上一步步下来的时候,她有种可笑的撕裂感,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竟然可以毫无留恋也毫无需要。
经过他身边时,轻声:“辞职信明天我会发到金秘书邮箱中,离婚……这个我不太懂,我会找律师,你放心,我尽快。”
点了支烟,他站在一旁,火星忽明忽暗,屋内只有钟表滴滴答答的运转声,扼住她的手腕,长睫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说:“手怎么受伤了?”
不知道刚刚有没有认真听她说话。
岁聿也说不清楚,但看她这样决绝,让他无比烦躁,偏偏还找不到理由开口发作。
默默抽回,疼过劲儿,只剩麻木了,她继续走,留下一句:“我走了。”
好像出去买菜马上就会回来的轻松语气,只有开门后萧索的冷风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从温室中踏出确实是一件困难的事,她甚至还没下一个容身之所,不知道要在这场暴风中待多久。
可她还是没回头,没服软,没留恋。
大伞撑开,豆大的雨滴落在伞上的声响瞬间将周边所有声音吞噬,以至她没有听清屋内很小声的——
“等雨停再走吧。”
厚重的门合上,彻底隔绝了二人的联系。
一根烟还没抽完,随即掐断,又点了一根,盯着那扇门发愣,不得不承认景昭是个好样的,狠话会说,狠事也会做,心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商业场上碰见这样的,只怕他那点儿手段用尽也不一定能从她手上讨回半点儿好处,甚至极个别情况下还要认个栽。
不过他岁聿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他想什么就做什么,做什么就行什么,岁氏在他爹手上的时候顶多是古董为主,其他一些支线品牌为辅,产业大是大,终究不算大集团。
换到他手上,他的目标就是要让岁氏和他这个人一样,发展的无法无天,在平海横行霸道他压根看不上,鱼线放的更远,掉的鱼也越来越大,商业棋局如同他手心的玩具,步步顺利,步步获胜,搞得他更理解不了失意的滋味。
要非说他拌过什么跤。
一是在美国玩乐时被老爹送来一套隔空坑儿套餐,那两年为了补齐那个金融空洞差点把小命玩进去,但最后回味也落个痛快。
二是刚回国准备小施拳脚,被岁家一群人情债包围,其他的靠拳头利益能糊弄过去,唯独一个逼婚把他钉在耻辱柱上——毕竟他真的妥协了,稍微不爽,不过那个女人比想象中的还要懦弱乖顺,胜在不妨碍他,只是摆设。
有了上面两次教训,他便觉得没什么更大的事能牵扯住他了。
刺痛从指尖传来,燃了一半的火星跳在手上,垂眸,把半根烟再度掐灭。
偏头,监控设备屏幕开启,超高清摄像头连门口树上挂着几根败叶都能看清,唯独找不到他想看的东西,连个残影都没有。
非让他说在意,他是说不出口的,横竖都是他当初最瞧不上的女人,刚结婚时也有不少人拿她当话,都让他不在意的神情逼回去了,他自认玩不来这些情情爱爱,所以和她到现在都是靠他一句嘴边合同,她一句嘴边签字达成一致的。
哦,他反应过来了,这次不一样。
这次的辞职和离婚不是嘴边合同,而是货真价实的合同。
他签合同是有原则的——
找不到漏洞,得利于他,双方达成完全一致。
这些金秘书应该没教她,不然她不可能走的这么轻松。
所以——
他打开手机,得打个电话让她回来,重新说一遍这些要求,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和她谈判。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不由皱眉,突然发现这部手机里似乎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只能找金秘书了。
他翻动的手指还没来得及寻找,一通电话打过来,陌生号码让他顿了一下,按下绿色接通键,沉默等待对面开口。
“喂。”
一个男声,他正欲挂断,对面又道:“哥,我接着嫂子了,我看她一个人在街上,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要不要送她回家?”
“董思阳,我不回家。”
他还没开口,背景音先一步插话,换了个姿势站着,握手机的手有些发麻,静了几秒才说:“听她的。”
“……哦。”董思阳坐在副驾驶上看了看车后面落魄的人,深感不对劲,又不知道说什么,等还想说话时,发现通话已经被挂断了。
得,这次绝对是个大事。
他有些紧张地转头,询问她的意见:“去哪儿?”
好问题,景昭迷茫地看向窗外,车内很温暖,可还是吐出白气:“便宜的酒店。”
出门没带一分现金,就只有一张银行卡,前几天M站慈善启动资金她都放进去了,暂时拿不回,现在全身上下能动的钱也就两万左右,还不知道要在外面待多久。
咋了一下嘴,董思阳坐回位置,懒懒靠着椅子背报了个地址,而后和她说:“好歹让你遇到我了,怎么可能给你撇在酒店。”
她没说话,她现在这副样子也没什么资格说话。
兜兜转转进了一个破旧老小区,董思阳下车主动把宠物舱背过来,她什么行李都没有,一路上也心不在焉,很明显这次跟其他时候不一样,她不说,他也默契地不问。
给岁聿打电话并非本意,其实也包含了他自己的小心思,想试试她会不会只是耍性子,心里还想着他。
所幸,她愿意跟他走。
董思阳心里是乱的,一边觉得她离家出走怪可怜,一边又庆幸一个走的决绝,一个不挽留。
走楼梯到第五层,他开了门,里面是一间四十平米的小房子,不大胜在东西齐全,解释道:“之前离家出走买下来的,好多年没回来了,你先凑合着住,比酒店舒服点儿。”
进屋,把小猫放出来,他使劲揉了一把猫头,痞里痞气道:“好好照顾你妈知道没,不然不给你吃的。”
“董思阳。”她喊。
转头,一张银行卡放在眼前,她发丝还有几缕没干透,沾在脸侧,眼中的落寞藏不住:“这个给你,不知道够不够。”
盯着那张卡,他突然笑了下,手里还揉着猫:“干什么,跟我客气上了是不是?”
“房租水电还是应该交的。”如果她真的离婚,和董思阳这帮人就真的没关系了,她不想欠岁家的一点儿人情。
“别。”他低头没接,嘴角带着混不吝的笑,“我不做这么小的买卖。”
起身,扯过挂在墙上的毛巾,用力往她头上擦。
“董!董思阳!”
“你这些钱留着,别把我的猫养死。”
“毛巾是脏的!”
手顿了一下,他看着沾了一头白毛的女人,突然笑出声,把毛巾扔在一旁,钥匙放下,“你怎么这么娇气?”
这么娇气还敢从岁家跑出来。
“这点钱吃的饱饭吗?”
这么惨了也不愿意回景家。
“还房租水电,逞什么能。”
看着叫人怪心疼。
他说:“老子不差你这打发叫花子的钱,你自己留着该吃肉吃肉,该买花买花,不够管我要,别看我现在被限制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懂吗,养你和小毛团吃好喝好的钱还是有的,敢从这个屋子里饿一顿掉一滴泪,我跟你没完。”
她眼睛确实有点酸,舔了舔下唇,微微哽咽:“谢谢你,董思阳。”
“少说没用的。”这样他就觉得很好了。
关上门,靠在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楼下点了支烟,密密麻麻的雨帘盖住视线。
当时光想着把她接过来,忘了自己的处境,他老爹那边为了逼他已经把所有卡都停了,自己还在流浪街头,现在还要多养两条命。
董思阳啊董思阳,你怎么想的。
他当然知道现在把她俩推给岁聿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脚尖把烟头碾来碾去,白烟在潮湿的地上挣扎反复,最后也飘不过运动鞋的高度戛然而止。
可他这个人向来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
景昭洗了个热水澡,冷静下来,坐在沙发上透过小小的窗户发呆。
或许孟琦说得对,她对岁聿来说只是一个短暂新鲜的玩具。
就算是那样她也认了。
可她这个“玩具”偏偏还是赝品。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的接受,现在才恍惚明白当时的感受,不是失去感觉了,而是无法接受那个事实而失去了反应能力。
密密麻麻的酸意从胃里翻涌上来,跑到厕所干呕起来,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景寻昭站在书房门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一颦一笑皆是得意:“小、偷!”
“不是!”推倒旁边的洗漱架,洗漱杯撞到镜子磕碎了一个角,瘫倒在地,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不是……我没有……”
她没有偷,她不是小偷。
怎么就没人相信她呢。
为什么,要把她放在这个位置。
是什么都可以,是什么她都能接受,可偏偏是个可笑的替身。
是景寻昭的替身。
是她噩梦岁月里,他最喜欢的梦魇的替代品。
情绪失控,留给她的只有悲切无力的哭喊。
—
隔天一早,岁聿就接了七八个“问候”电话,大多说的很隐晦,只有杜明君一上来就扯着嗓门喊:“岁哥,离没?!”
然后喜提删除拉黑一条龙。
最后还是他亲自上门道歉解释:“也不怪我这么问,还不是董思阳这小子,昨晚快把事情形容的好像你们俩老死不相往来了似的,当时给我吓得……”
想起昨天董思阳那股小劲劲儿杜明君就来气,还以为真出什么大事了,搞得他一晚上没合眼。
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公司这边出大事了,作为岁聿从小玩到大的怨种头号,他觉得有必要为了兄弟的幸福努力一把。
“咳。”看着还坐在椅子上一脸淡定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说到底都是小事,这个什么论坛一查就能查到,人家小姑娘清清白白的你比谁都清楚,说实话这事都要不了你出手,金秘书都能办了,你也心眼大点儿,跟人家好好说句话。”
“你到底有没有事?”
岁聿不耐烦抬头扫了他一眼。
看他这样杜明君就来气,捏了捏眉心:“我怎么没事,昨天晚上都橙色预警了,你把她一个人轰出去,这么大的雨和风,她要是在外面出事怎么办,就算不是妻子,是你家保姆也不能这么狠心吧……”
“是她自己非要走。”声音依旧冷淡。
“得,就算她要走,你不知道拦一下吗?我说岁大少,你真以为自己是黄金塑的,稍微服软一下又不会死。”
他就是烦岁聿这股死也不低头的臭脾气,当初在美国这么大的事愣是不跟身边的人借钱,玩高利贷的那群美国佬都拿刀架他脖子上了,这人愣是被踹断两根肋骨也没说出一个“求”字。
现在结婚了还是这个死样。
正僵持着,金秘书从门外进来,向他点点头,见岁聿没有明确指示才上前把连夜调查的文件送到他面前,手指在键盘上滚动,开口:“这个账号在昨天中午被盗取,已经跟踪到了,不是我们集团的IP,根据数据推算,是孟家无疑,这些是昨天参与讨论的账户职员信息,目前已经做出黑户处置,其他处置岁总有指示吗?”
杜明君挑挑眉,喝了口茶:“你这不是挺在乎小聋子的吗,干什么还非要吵架,我说差不多就得了,让金秘书把人接回来吧。”
没理会他的话,起身拎起外衣,吩咐道:“去孟家。”
“我们还没预约……”
他勾了勾唇,眼神又冷下去几分:“不谈工作,预约什么。”
金秘书眼皮跳了跳,不敢多说,立刻打电话做准备。
杜明君见怪不怪地扭了扭手腕,算他上辈子倒霉,这辈子又当医生又当兄弟。
惹祸救人一样不耽误。
开车之前顺便给怨种二号打了个电话。
“喂。”
风过树梢,电话那头传来沉静稳重的声音。
“老白,岁哥去讨债,你来不来?”
“不来,有事。”
毫无人性的拒绝,气得他在另一头大骂:“白元祁!你是不是兄弟!这事关兄弟的幸福,你怎么一点儿努力都不做!”
电话那边寂静了几秒,而后懒洋洋回道:“我在努力。”
挂了。
白元祁没理会电话那边无能狂怒的叫声,而是撩了撩眼皮,把手机关机,重新问了遍:“刚刚没听清,可以再说一遍您的诉求吗——”
“景小姐?”
景昭有些紧张地坐在对面,习惯性扣指缝,碰到的却是被创可贴裹住的手指,她短促松了口气,说:“我想离婚。”
第29章 潮汐
看到是白元祁她也愣了一下, 明明查的时候特地避开了他的律所,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撞到一起。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他的声线沉稳冷静,好像水里逐渐融化的冰, 让人不自觉跟着平静下来, 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方便说一下情况吗?”
她咬着唇, 那个模样很明显不是很想配合。
指节张开, 抬了抬眼镜,淡漠的长睫撩动:“景小姐, 希望你对我专业的能力有信心。”
顺便解释了一下她的疑虑:“平海市大多律所都是有我的股份, 所以在任何律所看到我都不必惊慌,换句话说,你们夫妻俩谁打官司, 都有可能是我的律所接手,只是接手人不同。”
听他这么说,她才抬手捂上那杯水, 温偏热,应该是最适宜入口的温度。
“我可以换个律师吗?”
白元祁浅笑:“当然可以,这是您的权力, 但我也要和您提前说清楚, 在平海就没有我打不赢的官司,与其用那些半吊子, 不如聘请我。”
办公室的百合开得旺盛, 正如他这个人一样, 素雅正敛, 没有半分可挑剔的错处。
景昭摇头:“我不想用熟人。”
准确来说,不想用岁聿的熟人。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还是保持同样的笑, 戴着银戒的手指把玩着桌上的笔帽,不紧不慢地和她说,“首先,我希望你对一个专业律师的职业道德保持信任,不管你是谁,我都会站在你方律师的角度处理。”
“其次,对上岁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走正规途径,他有能力找到最强的,不走正规途径,他也有能力用那些手段,而我,正规途径下鲜少有人对我有威胁,不正规途径也可以摆平。”
“最后,和你说关于我们宣誓的原则约等于男人发誓永不抽烟喝酒,坦诚讲,我有私心,我呢,确实想看看岁聿收到离婚协议不得不签字时的窘相,私心可比誓言管用多了,你觉得呢。”
不得不承认白元祁不愧是律师,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每次他话都很少,根本没法想象这样的人会耐着性子坐在她对面长篇大论。
眼神锐利,字句清晰,压迫感扑面而来,搞得她更紧张了。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开口:“我没那么多钱…”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说有多窘迫,耳根红透。
就连白元祁也没料到还有这一招,笔帽差点脱手,“啧”了声,岁聿怎么搞的,连人家钱都没给够?是时候给他点儿苦头尝尝了。
他严肃地敛了敛眉,“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现在还没离婚,户口在岁聿那儿,所有费用算在岁家头上,你不用出一分钱。”
“啊?是这样吗?”怎么和她了解的哪里不太一样
“律师是不会骗人的。”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画像,“柏拉图作证。”
她其实想不明白,白元祁作为岁聿的好友为什么要帮她,但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没地方退步,只道:“我想离婚,和平离婚,关于财产我只拿走我的东西,其他的都不要,这样的要求……难吗?”
“你的东西,具体是指什么?”他拿出电脑,清脆的打键盘声在屋内回荡,一只录音笔闪着红光摆在一侧,注意到她的视线,他解释,“职业习惯,用于后续整理,你有权选择停止录音。”
摇摇头,她的话也不是什么特别机密,录就录吧。
垂眸看着桌角,在键盘声中她温声:“一只猫和一本日记。”
“啪嗒”地一声,流畅声中断,白元祁手指顿了顿,目光中不免有些难以置信:“只要这些?”
语气严肃起来:“景小姐,是这样的,虽然不能帮你争取到完全平分的财产,但是数额可观的夫妻财产还是能拿到的,据我所知,就算岁先生不近人情也不会在意这些体面钱。”
“不用麻烦了。”她似乎没什么留恋,面上扬起一抹浅笑,“我真的只需要这些。”
她曾经奢望过很多,海洋、沙滩、黄昏的晚风、小院里养的鲜花、滴滴答答落在掌心的雨滴,盼望过回头注视到她的眼神,抚在头顶的温暖……好像就是因为想要的太多,停下来回望,才发现自己还是一无所有。
想留的留不住,想要的争不到。
所以就都无所谓了。
呀——
白元祁头疼的在电脑上打出“难搞”两个字,女方像是要动真格了,岁聿到底在玩什么。
“景小姐,如果你只有这些要求,按照常理来说是非常容易达成一致的,但是,你也清楚,岁先生不通‘常理’,我能冒昧问一下,关于离婚岁先生的态度吗?”
“他应该是支持的。”
“……你们两边是谁先提出的?”
“是我。”她坦诚,然后补充,“他没有反对意见。”
白元祁点头:“能说明一下你们离婚的原因吗?”
说到这个问题时,白元祁精准捕捉到她眼底划过的复杂情绪,沉默了几秒,她随口:“性格不合。”
明显是编的。
“景小姐,详细和我说一下吧,我是你的律师,你最好无条件信任我,这样万一发展到打官司的地步,我才能更好帮助你。”
窗外唰地掉下来一根树枝,昨夜风霜雪雨的摧残下,有不少细细的枯枝无法再□□,她这一路过来险些被砸到,就像是掉在地上的断枝,其实也没什么错,无非是撑不住了。
碰上她的视线,女人只是安静地开口:“我有点儿想家了。”
景昭慢慢地说:“平海总是阴天下雨,好久没看到太阳了,待在这里我一点儿也不开心,岁聿可能,很喜欢这样的平海市,这是他的家,不是我的。”
她很害怕,一直这样生活在一起,她会不会找不到自己,沉迷于虚假的幻境,最后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总是磕磕绊绊试图让大家喜欢上她,结果这张及格试卷的背后竟然只是因为她有着一个相似的背影。
怪不得景寻昭这么讨厌她。
她曾经无法理解,不能懂她心中的想法,可在某一刻,她突然接受了,接受了她的恨意。
一份拟订的离婚协议从打印机里出来,白元祁递到她面前,指着最后一页:“你要是想好了,就在这里签字按手印。”
提笔一笔一划写好自己的名字,食指按在红泥印上。
“景小姐,你喜欢过岁先生吗?”
“……”
风过树梢,鸟鸣雀飞,上课铃滴滴答答响起,一道艳阳照在白粉相间的教学楼上。
在此起彼伏的教师讲课声中,短发偏寸的男生跑进教学楼,宽大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系在腰间,像是清晨的风,不,准确来说,像是清晨深海上突然聚起的飓风,抱着篮球从玉兰树下跑过,惊落几朵无辜的白花,后面追着气喘吁吁的教导主任。
两个人似乎起了争执,用平海话你一嘴我一嘴的吵着。
“……谁说只有我!那不还有一个!”
抬头,四目相撞,男生眉眼如星画,精准地指向她,大声:“喂,逃课那个,下来,跟小爷一起挨罚!”
当时把在四楼的她吓得一下子飞速逃离。
那是他们相见的第一次。
那天,是她入学的第一天。
大概也只有她记得,他不记得了。
毕竟在他丰富多彩的青春里,她的篇幅连书页角都不如。
“喜欢过啊。”没想到有一天能坦诚的说出这句话是在这种情况下,按下指印,“不然为什么要嫁给他。”
从律所出来,去了附近一家甜品店,点了一份青梅蛋糕。
店里放着郭采洁的《爱人呢》,在这种情况下多少有些不合时宜,谈不上轻松,她以前一直以为结婚离婚两件事都太难,可偏偏老天喜欢开玩笑,都让她这么轻而易举完成了。
“姐姐。”甜甜的叫声把她唤回来。
她低头,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戴着小厨师帽站在她旁边,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盯着她,颇为紧张地开口:“这个好吃吗?”
原来是店里的小服务员,看她手里的纸笔,她轻轻点头:“好吃。”
“可是……”女孩眼里担忧又重了几分,喃喃,“姐姐你在哭诶。”
咬了咬轻颤的下唇,她强忍哭意笑道:“有点儿酸。”
平海市的梅子都很酸。
她再也不吃了。
—
孟家老宅,场面一度混乱。
“岁聿!你疯了!”
四楼阳台,一个五十多岁头发半白的男人被掐住喉咙,腰贴在护栏上,半个身子往后仰,只要用点力气,就会翻过去,这个高度倒不至于死透,但后半辈子估摸着也就这样了。
“岁聿!!!”
终于等到了想见的人,一支烟刚好燃尽,随手扔在地上,他从摇椅上坐起来,戴上金秘书递过来的黑皮手套,眼角红痣此刻平添了一份病态的疯意,勾了勾唇:“孟小姐,见你一面越来越难了。”
穿着睡衣面色惨白的女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差点晕过去,哆嗦着腿艰难开口:“你,你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了我爸爸!”
老头被掐的时间长了,整张脸已经红的不自然。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保镖看见后自觉让开,充沛的空气重新涌入肺部,老头一抽一抽大口呼吸,险些站不稳,还好岁聿及时在一旁扶住。
“我报警了,你最好现在立刻从我家离开!”孟琦举着手机,上面最近通话记录是五分钟前的报警电话。
本以为能让男人有所顾虑,没想到他反而笑出声,“好啊。”
下一秒直接单手拎着被折腾的没了力气的孟老爷半个身子探出去。
孟琦被吓得直接瘫在地上。
“到时候该怎么说呢……就说,孟家小女儿因不满孟家股份分配,情急之下把自己的父亲从四楼推下去,如何?”
他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嘴角带着薄凉的笑意,好像在说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
可对孟琦来说,每一个字都让她手脚发麻。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她撕心裂肺地喊出声,豆大的眼泪落下,分外可怜地向他爬了两步,“岁聿,孟家,孟家对你还有价值的对不对?”
“我是没想过把孟家如何。”他的话让她眼前一亮,可接下来的话让她重新坠入黑暗。
“孟家的存在确实可以帮我制衡不少麻烦,但是孟琦,就算是岁家的狗,不经过我的同意,你硬要要动,是不是也该付出点儿代价?”
“是你说,没关系的……”
“我是说,不要妨碍我。”他打断她的话,眉眼戾气横生,“你现在做的事,妨碍到我了。”
“骗人!岁聿,你怎么可能因为她,因为一个聋子!不可能!你绝不是因为她!”她几乎撕扯地喊出声,哪怕是他单纯讨厌她也比这个结果好。
没心情看她在这发疯,把瘫软的孟老爷扔到一旁,他还有点儿正事要做。
打开手机录像功能,对准崩溃边缘的女人,恹恹道:“对着稿子一个字一个字念,念错一个字,老头子受的罪就多一分。”
“……”咬牙看着面前的人,冷哼,“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吗!”
打了个响指,金秘书把小盒子递给他,随手扔在她怀里,淡淡开口:“我这个人,原则不是很强,现在是给你机会,你最好把握住,把握不住,你那两个哥哥的下场就是你的未来。”
盒子里赫然放着两颗大牙,血丝尚连在上面,触目惊心!
她惊叫出来,想要后退,却被岁聿重新拉回来,皮革手套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拍了两下,声音冷若冰霜:“我有信心让你没了牙也能出声,想试试吗?”
疯狂摇头,眼泪鼻涕流在一起,精神恍惚地看向手机摄像头,对着稿子一字一句念道:“景小姐,我很抱歉因为私心作祟发布了不实信息,对你造成了不良影响,一切都是我编造的谎言谣言,事后我已清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求,求您宽宏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啊——有点儿丑……勉强能看。”简短评价了一番,收起设备,对满地狼藉视若无睹,踢开地上的棍棒,一边往外走一边语调懒散,“想让孟氏还在平海立足,就自己学会闭嘴。”
门外,警笛声环绕,金秘书绅士地把手帕递给她,浅笑开口:“孟小姐,对于您上个月在某会馆注射毒.品的事宜我方已经证据确凿,提交给警察,后续还需要您的积极配合,祝您一切顺利。”
本来这件事是为了威胁她安生签合同,结果事发突然,只好用到这么不体面的事情上了。
丝绸手帕落地,她木然地坐在地上,蓝红灯光在眼前闪烁,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跟着岁聿上车,杜明君还在回味刚刚的事,简直太爽了,自从美国留学毕业后,他们似乎就没在一起打过架了。
不过,爽归爽,轻咳了一声,他问:“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我看刚刚那一下不轻。”
刚刚岁聿帮他挡了一棍子,打在左臂上,要是常人这个力道估计就断了,也就岁聿,还能撑到现在。
不同于他情绪上的激动,男人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走心地回了他两个字:“不用。”
好歹是兄弟,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说:“你这么大费周章,连警察都出动了,这下跟孟家也彻底决裂了,甚至可能是世仇,就为了给你家小聋子讨个公道,明明心里在意的很啊,做都做了,要不要我帮你告诉她?”
岁聿斜睨了他一眼,砸了一下舌头:“我是要做给她看的吗?”
“不然?”
“我有我的理由。”
杜明君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断,他就没见过嘴比焊了铁还硬的。
所有的事都是为了她一个人折腾,就连录视频这种小学生才做的无聊事,他都绕了一个大圈做了,现在跟他说有理由。
气笑:“得了吧岁聿,我都懒得和你犟,你赶紧收拾收拾把她接回来,我可听说了,人家小姑娘现在一个人住在才四十平米的小房间,你听听,连娘家都不敢回,多可怜。”
听他这么说,他换了个姿势,皱皱眉:“董思阳把她接到哪了?”
杜明君:“一个破旧老小区吧。你也不能怪他,他自己现在也是居无定所。”
看他神情稍微有点儿变化,他继续添油加醋道:“我听说那里老鼠蟑螂到处跑,连个暖气都没有,这么冷的天,小聋子要是生病了都没人知道……”
“下车。”
黑色宾利停在路边,杜明君抽抽嘴角:“你说什么?”
面对这个白眼狼,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嘱咐道:“去接小姑娘的时候带一束花,那个朱丽叶玫瑰就不错,你稍微诚心诚意一点儿知道没……”
杜明君记得景寻昭就很喜欢这个花,俩人是姐妹,估计品味差不多。
嗯,荒郊野岭,要不是他今天把他扔在这,他都不知道平海市还有这么个地方。
打了个电话:“给你发个定位,派车来接我。”
比起这些,他还是更担心这两人能不能说清楚,说起来,岁聿明明比表明看起来更在乎景昭啊。
雨说下就下,其实也算不上雨,那种挂在衣服发丝上密密麻麻的水珠,让人感到粘腻。
灰墙黄漆,沾了水汽后鼓起一片一片的大包,旧小区的地砖这少一块那压碎一片,磕磕绊绊不算好走,昏黄的灯光也中和不了冷气袭来。
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是,一辆昂贵的黑色宾利停在狭窄的小路旁。
一支烟明明暗暗,夹在两指中间,黑色西装与车体几乎融在一起,黑伞撑在头顶,让人看不出模样。
抬头,直勾勾盯着五楼,透过不大的窗户可以窥见一个身影时不时略过,窗户不算干净,所以那一下也模模糊糊,可就是这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每次略过,都让他紧张一下。
不想让她知道,却又暗自期待她能主动看见。
看见他在楼下。
什么时候自己这么犹豫不决了,他不知道。
可能哄人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儿难度。
买了一点儿菜回家,给日日洗了澡,简单煮了一锅蔬菜粥。
打开电视伴着新闻联播的背景音,她坐在地毯上逗着小猫。
记得刚抱回来的时候才和手掌那么大一团,现在已经快一个小臂一样长了,前一阵断奶还吐了好几天,所幸搬家这几天小家伙精神状态不错,每天该吃吃该喝喝,玩闹一样不耽误,昨天晚上还把她带来的唯一一件裙子扯坏了。
手机铃响,她下意识接通:“喂?”
对面没说话。
“打错了吗?”温声软语,尾调微微上扬,勾的人没法忽略。
刚想挂断,那边出声:“景昭。”
听到这个声音她有点儿恍惚,静了几秒,语气依旧平淡:“怎么了?”
“……”安静地呼吸声从话筒里传过来。
她有点儿受不了,想结束话题:“喝醉了吗?”
喝醉了的话她可以打给金秘书。
“你的手好了吗?”直接跳过她的问题,他自顾自问。
跟着他的话低头,昨天晚上有点疼,今天早上换创可贴的时候还是疼,刚刚煮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疼得眼泪出来。
但是和他有什么关系了呢?
这下换成她的沉默。
新闻联播这时恰好到了尾声,随着音乐响起,她长舒了一口气,打算挂电话。
那边先她一步开口:
“算了,你先开门。”
第30章 潮汐
心脏骤然一缩, 转头看着那扇门,静谧中只有二人克制的呼吸与微弱的电音,起身, 开门瞬间挂了电话。
老楼道声控灯坏了, 手机屏幕微弱的白光打在二人之间,男人穿戴整齐, 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见她开门长睫颤了两下,掩住眼底异样的情绪。
不想细究自己怎么就站在这里了, 可能是楼下太冷, 受不住风想来这里避避风。
开门之前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如何简洁明了地表达自己的立场与观点,并谴责她幼稚置气离家出走的行为。
直到现在, 她开门的那一刻——
他没了脾气。
一个大男人,没必要和女人斤斤计较。
“你有事……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岁聿就跟进自家门一样, 长腿一迈走了进去,把花放在茶几上,皱眉环顾了一下四周, 倒没有杜明君说的那么糟, 暖气也很足,屋内装修相对温馨, 不过是真的很小。
小到这个沙发他坐上后, 基本就占满了。
小毛团好奇地跑到他脚边想要蹭蹭, 被无情的手扒拉开。
冷风灌进来, 她只穿了一件单衣,忍不住先关上门, 转头看着刚刚擦完地板上的脚印,情绪不由低下去:“岁聿,你有事吗?”
这个问题她从刚刚问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好好回答她。
像个目中无人的强盗。
还有那个花,粉色的花瓣娇艳欲滴,是玫瑰里的贵品——朱丽叶。
她记得景寻昭很喜欢这个品种,书房里每三天都会换一瓶新的。
手心攥紧,在她眼里这抹色彩变得刺目难忍。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漠声解释:“金秘书买的,没拦住。”
而后指了指她靠在门旁的行李箱:“收拾收拾,楼下不好停车。”
闻言下意识蹙眉:“什么意思?”
大少爷往沙发上一靠,腔调慵懒:“闹的挺久了,苦头还没吃够吗?”
除了沙发小,桌子也小,整个客厅还不如厕所大,坐在这里连腿也伸不开,闭塞得难受,她倒是时刻会享受,桌上还插着一瓶小雏菊。
平海这个时候,小雏菊应该是很难买的。
他想好了,这次把她接回去俩人得好好谈谈关于生气这个事,最好立个什么生气冷静期,外加把身边男男女女的关系理一理……
“岁聿,你没喝酒。”
思路被她冷清的声线打断,微怔,对上她疑惑审视的目光。
他进门时她没闻到酒味,实在匪夷所思,要是喝酒了一切还解释的通,要是没喝酒,抿了抿唇:“那你应该听得很清楚,我没开玩笑也没闹,我是说,我们结束了,解除婚姻关系,律师我已经在咨询了。”
刚刚那点儿轻松气氛瞬间敛起,沙发的人眯了眯眼,她每多说一句,他眼底便暗下一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抬手不自觉碾下一朵花瓣,在指缝里被揉碎,“别说得寸进尺的话。”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景昭说不清楚听他说这些话时心口酸酸胀胀的感觉。
似乎总是这样,他不会好好听她说话,也根本不在乎她在说什么,岁聿对谁都一样,傲慢自大,自私冷情,或是引诱或是强迫别人按照他的意志行动。
她在他那里也不例外。
她曾将这段婚姻看成糟糕的结束,新生活的开始,为它挂上太阳,涂上彩虹,哪怕一个人在角落,也努力一点点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进。
等她终于追上他的步伐,靠近他时,才恍然醒悟,她的世界一直没变,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是时候清醒了。
她的所有在岁聿眼中只是一场新奇有趣的游戏。
“岁聿,我们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他以为是错觉。
起身,想着今天是来请人的,转头强迫自己冷静下去,抬眼间恰好触及到一张纸,隔的不远,能清晰看见纸上“离婚协议”四个大字,以及最下面艳红的手印。
雨珠密密麻麻攀满窗户,外面冷风肆虐,拍的窗户直响,一如他逐渐崩断的理智。
“咚”的巨大一声,把在一边玩小球的小猫吓到一溜烟跑进卧室。
单人沙发被踢翻,背对着她,咬牙一字一顿地问:“你要离婚?”
透过印在窗户上的面容,她能看到他现在眼神有多可怕,像是证实她心中所想,那人抬眼,与她镜中对视,景昭像是一瞬间被人扼住喉咙。
他慢慢转身,一言不发,却逼得人说不出来话。
她强撑着勇气直视他:“对,关于财产我不要,岁家的所有东西我都不会拿走,你可以放心。”
“因为什么?”他觉得这个问题可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轻蔑,“在岁家,你有钱,有地位,有享不尽的特权,你甚至可以不工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有什么不知足?还是说——”
“因为王业平。”
如果不是物质的缺失,那只有精神的勾引让她迷失。
景昭有些疲于和他探讨这些,轻叹一口气:“岁聿,我们不合适。”
“我们不合适?那你和谁合适?你心里装着谁。”冷笑顺着胸腔震出,转动尾戒,皮鞋踩在劣质地板上发出不舒服的摩擦声,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眉眼低压,“你想和王业平在一起是不是?”
“我们的问题为什么要扯上别人?”
“你就是因为他。”
她实在不想跟他说话,推了一把面前的人,放狠话:“离婚的事我们直接对接律师就好。”
“昭昭。”握住她的手腕,强迫她与他对视,他说,“你以为离婚你们就能在一起了吗,你信不信我明天会让王业平消失在平海。”
电饭煲尖锐地发出“滴——”的提示音,她的粥好了,只是此刻她全无心思考虑这些,眼睛慢慢瞪大,透过他的神情,她明白岁聿不是在开玩笑。
使劲甩开他的手,倒吸一口冷气:“你疯了。”
岁聿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过,血腥残忍的画面历历在目,凉意一点点从脚尖窜上来,试图和他解释:“我们两个人的事,和其他人没关系,你不要牵扯其他人。”
“我们昭昭真的很担心他呢。”深邃地看向她,将她散落在脸侧的碎发挽于耳后,捏着她的耳垂沉声,“担心到发抖了。”
弯身,他就这样保持与她平视,波澜不惊的黑瞳下是暴风席卷深海前的平静,他问:“昭昭,是怕我伤害他,还是——你在怕我?”
呼吸一滞,她根本控制不住躯体的反应,双手轻轻抓住他的胳膊,几近哀求:“岁聿,你能不能别牵连别人。”
带着细弱的哭腔。
听得人烦躁异常。
红着眼眶,她哽咽开口:“他是我在平海唯一的朋友。”
盯着她眼中的祈求,喉头狠狠一紧,酸的他发痛,心好像被揪在一起一般,连呼吸都不畅。
“昭昭,他不能成为唯一。”咬着牙开口,狠戾之气压抑不住,“要是我弄断他的腿,卸了他的胳膊,你还会看他吗,我会把这个狐狸精的脸刮花,把他……”
极小的清脆声响起,是她颤抖指尖的痛意,她说:“你别动他。”
这个力度对于他来说和挠痒痒无异,却刺刺麻麻的一直蔓延到心底,这个世界上也就她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造次。
轻笑,这一巴掌也让他冷静了不少,对上她恐惧的眼神,不着调开口:“昭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我调情呢。”
“你,你别这么喊我。”她讨厌这个称呼,讨厌他游刃有余把她玩弄于掌心的骄傲,说好了不露怯,攥紧手心别开头,“岁聿,你当初为什么娶我?”
“……”他愣了一下,起身往墙上靠了靠,掀了掀眼皮,随意道, “娶谁都一样。”
屋内安静得可怕。
她缓慢点点头,坦然开口:“离婚,对你没有任何损失。”
“你说的对。”他抬腕勾着她的头发,神情恣睢阴沉,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但结束权在我手里,不在你手里。”
“我讨厌被算计,被安排,任人拿捏,这些我有提前告诉过你吧,昭昭。”
“我说了别这么叫我!”几乎是反射一般,下意识拿起桌上早就看不顺眼的花束打在他的左臂上,花束外层缠了一层结实的钢圈,她的力气不小,花束散落一地。
闷哼声响起,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但也仅仅是一瞬,扶住微微打颤的左臂,沉默地盯了她半晌,视线凝在她包扎过后的指尖,喉咙滚动,声线寒凉:“我没玩够,你休想喊停。”
踏过满地狼藉,门被用力摔上。
他才不想管是王业平李业平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二婚男,出楼道门用力踢了一脚门口的石墩子。
“操。”
从没觉得解决一件事会这么麻烦。
以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强盗手段没了作用,威胁警告失了威信,要是动点儿真格又违背了他的底线原则。
那小玩意儿那么脆弱,推一把就倒,床上没一次是清醒的,他稍微转转注意力就能瘦好几斤,把她放在名利场,一个不留神就受了这么大委屈。
你说揍她一顿吧,怎么可能,他也许还没动手,人就哭的不行了。
骂吧,小聋子助听器一摘,他说话和放屁有什么两样。
打也不行骂也不行,那就哄。
偏偏他这个人干什么都绝,哄人估摸着还比不上三岁小孩,放狠话习惯了,说软话都带着一股狠劲儿。
就说刚刚,哄了两句,明显不爱听,还挨了好几下。
他现在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的羊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当了这么久的猎人,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猎物。
当然知道签字离婚一切都结束了,他岁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算后半辈子没有女人也一样潇洒,不影响他接下来走的任何一步路。
可你要问他为什么刚刚不签字。
他答不出来。
下楼这几米里,他把所有原因都想了一遍,对商人来说,计算衡量利弊是轻松的,尤其是对于他这个成功的商人。
拿一百分的标准来评判。
景家在平海市只是一个小小的合作伙伴:减10分。
景昭长得算不上绝世美女但也算不上丑:零分。
景昭没什么特别技能帮他:减10分。
景昭做饭不好吃:减10分。
景昭办公太生疏:减10分。
景昭开车太小心翼翼:减10分。
景昭吃饭太磨叽:减10分。
景昭喜欢买无聊幼稚的东西:减10分。
景昭特别不会看眼色:减10分。
景昭生气时总是闹小性子:减10分。
景昭不好哄:减10分。
毫不费力就能得出结论——
离婚利大于弊。
这个结果没让他感到半分愉悦。
蹲在灭了半个灯泡的路灯下,雨珠粘湿羊绒大衣,垂眸,他拿了个小木棍重新在地上画——
她会做饭,这年头会做饭的人可不多,连金秘书都不会:加20分。
她穿衣服很有品味,很多老板都夸过:加20分。
她吃饭细嚼慢咽,这样对胃好,不容易生病,不会耽误上班:加20分。
她做事仔细,开车总是皱着眉,眼睛一眨不眨紧盯前面,连他眯着了都不知道:加20分。
她喜欢买新奇的东西,花花草草,以前他最讨厌这些,时间久了,嗯还是不喜欢,也就这样吧:加20分。
她很听话,他自己知道自己挺难伺候的,事儿也多,可这个小东西不知道是怕他还是怎么着,不声不响把他提的要求全做到了:加20分。
她还是挺善良的,收留野猫,不嫌弃董思阳,善良在这个世界上蛮难得:加20分。
她打人疼,不过这样好:加20分。
她不会骂人,不像他,这样也好:加20分。
她双眼皮,他喜欢双眼皮:加20分。
她会撒娇,每一次生气都像是在撒娇,能撒娇的不让人讨厌也是一种本事:加20分。
木棍折断,回过神,数了数地上的分数,轻声:“可以啊景昭。”
“你120分了。”
那就不能离婚。
弊大于利了。【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