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姜然放慢脚步，其他人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欺骗，而唯有和自己从小一直玩到的唐果，自己做不到滴水不漏。
“其实我……”
她纠结着用什么理由把唐果糊弄过去。
只见唐果一副“我什么都懂”的神情，开口打断了她。
“我都知道的，然然，其实……其实你暗恋魏凛风对不对？”
姜然还是高估了唐果。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突然变得深沉。
“作为姐妹，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什么跟什么！
姜然来不及解释，操场那边响起了熟悉的进行曲，体育老师手持一个白色大喇叭。
“快点快点，迟到的学生会拦一下，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班的学生磨磨唧唧……”
体育老师的话起了作用，原本还懒散漫步的学生立马小跑回到班级的位置。
唐果也不管姜然的辩解，默认她对魏凛风有不一样的感情，然后小跑回去站好位置做课间操。
“第七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上午的一个课间操，活动活动身体能够消散学生一大半睡意。
姜然以为自己躲掉了唐果的盘问，开始专心做体操，年轻时的身体就是好，作起操来身体也是轻盈的。
做操无聊时，她的眼神会四处游荡，默默观察前面的同学姿势标准不标准，然后在心里打分。
这个动作标准，但用力过猛，8.5分。
这个有气无力，像是一滩软泥，3分
……
长大后她才发现，那些做操时，将手蜷在校服袖子里、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在划水的学生，当时他们可能会觉得很酷，很松弛，但是以她现在的想法来看，姿态永远不够落落大方。
目光拉远，她看到了一个无法忽视的背影，许多年前，站在这里的她每天都期待课间操，不经意间的擦肩而过，做操时偷偷在队伍中去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魏凛风个子挺拔，身材匀称修长，他很有运动细胞，做操的动作标准利索，从不拖泥带水，一直是一班的领操。
意识到自己寻找他的背影过于熟练，她立马拉回了目光。
这些，都不是现在最重要的——
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在不知不觉中结束。
一旦适应了学校三点一线生活，时间便如流沙般转瞬消逝，重复的生活是时间的噩梦。
考试后，正好迎来清明节的小长假，一到放假，柏杨一中的学生会随机会挤满学校前后左右的大街小巷。
箱子里的小吃摊的摊主消息最为灵通，他们会比学生提前知道什么时候放假，然后准备开摊。
每每这个时候，唐果都要拉上姜然去后巷的麻辣烫小店吃麻辣烫。
这家名为爱情麻辣烫的摊子是夫妻档，男老板负责准备食材，熬汤底，女老板负责收拾碗筷和结账。
店内空间狭小潮湿，最多可以坐满十个人，十个人围着长条形的金属容器，容器被分成两半，一半是清汤汤底，一半是麻辣汤底，所有的食材都被串成串串在里面煮。
自己想吃什么拿什么，一根竹签五毛钱，最后女老板会来数签字结账。
此时天气清爽，吃上这么一口暖和的麻辣烫，整个人都有精神气了。
“这次数学题出的也太难了吧！我肯定又考不及格了……”
唐果嘴上难过，便用食物安慰自己，选了一堆串串在盘子上，准备大吃大喝。
“但凡考试前你有这种决心，现在也不会担心了。”姜然说道。
“老板我要一份泡面。”
她跟男老板要了一份面。
“好嘞！”
马上迎来小假期，手边是最爱吃的麻辣烫，对面坐着最好的朋友，两人说着学校的八卦琐事。
人生的美好也不过如此了，她抬起头，对面正好是巷子口，这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在箱子里寻找美食，或是小卖部，热闹非凡。
住校生们拖着行李箱，箱底轮子和巷子里铺的青砖摩擦发出沉闷的滚轮声。
听到这个声音，姜然脑海里有什么线好像断了，她手中的筷子停滞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行李箱像是压着她的心脏滚过，一瞬间她刺痛地说不出话，身上冷汗直冒。
“然然，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唐果察觉到了她异样的神色，关切地闻到。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此刻心脏跳动剧烈，像是心悸一般，手也在忍不住颤抖。
“我去买瓶饮料，你喝什么？”
她有些反胃。
离开麻辣烫店，她缓过劲来，刚刚别样的感觉还以为自己要猝死，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学生手中的行李箱。
行李箱没什么特别的，路过所有的学生手里推着的都是普通的行李箱，四个滑轮一个把手。
姜然扶额，也许自己对这条巷子太过于敏感了，自从上次做梦梦中的自己是李晓丽在箱子里无助后，她便不敢一个人来到这。
一到这，她都会想起，那个潮湿阴暗的雨天，李晓丽一个人面对恶魔的恐惧，不敢想象当时的她会是怎样的无助。
想着想着，她的心情颇为低落，走到了巷口一家小卖部准备买点饮料。
小卖部里的学生很多，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目光被小卖部门口放着的一大堆行李箱所吸引。
身为走读生，她很少关注、甚至会忽略到这一点，返校和放假时，学生都会在学校附近买点东西，但买东西时，笨重的行李箱会限制自己的行动，于是不少学生就会把行李箱放到巷口的小卖部前。
这里正对着的是一条有监控的马路，马路对面是学校的大门，基本上没人会偷拿学生的行李箱，因为里面除了没时间洗的衣服就是没写完的作业。
所以现在在姜然面前的是排列整齐的行李箱。
恍惚间。
她回忆起了那个噩梦。
梦中的她，同时也是现实的李晓丽，她周边空间狭小，漆黑可怕，身子动弹不得，只能听到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感受到地面的颠簸。
随后是人群的声音，可明明她身边全是人，但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多么可笑。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有人靠近了她，他要来认领她了。
没错，它只是一个箱子，就这么顺其自然拿走也没有人发现。
他混在人群之中，没有人会在意他，因为他的外表只是个普通人，她也只是装在一个普通的行李箱之中。
没有人会发现。
因为这里都是提着行李箱的学生。
那人要做的就是在眼皮子底下转移一个瘦弱的女学生。
——
姜然瞬间头皮发麻，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她太迟钝了！她早应该想到，只是她不愿去回想那个梦！
她扶着小卖部的门框，觉得天旋地转，她不敢再想，似乎有一双猩红的双眼在黑暗中偷窥她的一举一动。
“同学，麻烦你让一让，你挡住门口了。”小卖部里的学生想要出来。
“抱歉。”
她轻揉太阳穴，迅速进到小卖部买了两瓶北冰洋准备结账。
“老板，我刚刚的行李箱被人拿错了，我能看一下店门口的监控吗？”
结账时，姜然装作丢了行李箱的学生问老板。
老板是个胖胖的婶子，她正忙着收钱，没空管她的行李箱。
“我墙上都贴了，本店不帮忙保管行李箱，丢了概不负责。”
姜然说了点好听的话，企图打动老板：“老板，求求你了，里面的课本对我很重要，拜托——”
老板在百忙之中抬了抬眼皮：“求我也没用，门口监控早坏了，那就是一摆设——”
她按的是个家监控，本来就是想震慑一下买东西不付钱的小偷。
“好的谢谢。”姜然有些失望，头也不回地离开小卖部。
“现在小姑娘，自己的东西都保管不好……诶诶诶诶，你们这群学生放行李别把我门口挡住了，这还怎么做生意！”老板大吼一声。
——
意料之内，就算能看监控，半年前的监控怕是也被覆盖了，如今她知道了凶手从巷子里运尸体的手法，还算是个不小的收获。
“课代表！”
她刚出小卖部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人像蜻蜓点水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扭头，脸色苍白，嘴唇发乌。
眼前站着的是熟悉的某人。
宋浩然出了校门换了一套便装，黑色的皮质外套配着黑色的长裤，脚上踩着一双中筒皮靴，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为鬼火少年。
“……”
她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别这么阴郁，手里的汽水是要请我喝吗？谢谢了先……”
宋浩然上手准备夺过汽水，还好姜然眼疾手快把汽水收到背后。
“想喝自己买。”
她扭头就走，宋浩然紧跟其后，在她耳边像蜜蜂一样嗡个不停。
“课代表你要去干嘛？带我一个呗。”
“……”
她不说话，只是走自己的路，快到麻辣烫店门口时，她转过身。
“我要去吃麻辣烫你也要跟着吗？”
“正好我也饿了～”
“哦，那随便你，反正店又不是我开的，路也不是我修的。”
宋浩然得到允可后脸上笑嘻嘻的，直到进了店里他看到了魏凛风——
第32章
昏暗狭小的店里，腾腾的热气和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
魏凛风和李家旻坐在唐果的对面，两人显然是刚刚来到，盘子里还空空如也。
他抬眸轻扫了一眼姜然和她身后的宋浩然，随后不着痕迹地转移目光。
“然然，你终于回来了……这家伙怎么跟着你？”唐果拧着眉头，语气有些不自然。
“课代表跟我说这家店的麻辣烫很好吃，我就来了。”宋浩然嬉皮笑脸的，他跟老板打了声招呼，拉开板凳在魏凛风身边坐了下来。
姜然此刻觉得前所未有的别扭。
她回到座位上，准备赶紧吃完离开这里。
“好巧啊，队长。”
宋浩然向魏凛风殷切地打招呼，两人都是篮球队校队的，魏凛风是校队的队长，有时会一起打打篮球组局，但熟悉的程度仅此而已，在他眼里他就是各科老师心尖上的肉，除了篮球也没有别的话题。
魏凛风抬了抬惺忪的眼皮，冷冷地回答道：“真不凑巧。”
“哈哈哈——这家店这么受欢迎吗？”李家旻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虽然他的笑声非常不合时宜。
他和魏凛风只是正好路过这里被唐果看见，唐果碰巧看见，就把两人给招呼了进来，本想着好兄弟答应了，自己没有异议，谁知道等来的还有宋浩然。
李家旻甚至有点想笑，真想把魏凛风的头掰过来认真看看此刻的他是什么表情。
“我没吃过，不过课代表说好吃，那就一定好吃。”
宋浩然看着对面姜然的盘子里拿了什么，他也跟着拿了一样的串串。
五个人，心思各异，热腾的水汽将两边的人隔离开。
唐果轻轻拽了拽姜然的衣袖小声请罪：“我刚刚看魏凛风路过就随口问了一句，对不起然然，我不知道你会宋浩然过来……”
姜然叹了口气，原来唐果还是坚定的认为自己喜欢魏凛风，所以想借机撮合两人。
“没关系。”
她想着赶紧吃完离开这里，总觉得有些如坐针毡，做什么都有人盯着自己，那种浑身刺挠的感觉让她很不适。
“老板，结下账。”
老板娘走过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从口袋中掏出计算器，给她和唐果结账。
而那三人才刚吃上几口。
“课代表，你就这这么着急走吗？还是说这里有个瘟神啊？”他单手托着下巴，话是对着她说，但目光却看着身侧的魏凛风。
“宋浩然你说什么呢！你还想跟人家魏凛风比吗？”唐果朝着他吐了吐舌头。
姜然只觉得几人有些幼稚，转眼目光落到了桌子上自己没有喝完的饮料，她正伸出手去拿，麻辣烫的汤底正滚烫沸腾着，忽然滚烫的汁水迸溅出来，豆大的热汁落在她洁净的手背上。
她的手条件反射收了回去，皱了皱眉头。
“你的手……没事吧？”宋浩然跟着她一起皱起了眉头，想要起身查看她的烫伤。
“没事，一点点而已。”
唐果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将手擦干净了，随后两人离开小店。
姜然的心跳终于有所缓和，刚刚被烫到第一瞬间她居然下意识看向魏凛风，好在魏凛风没有看她，两人没有对视，否则真就有些尴尬了
“这魏凛风怎么这么冷漠，看到你烫到了都没反应……”唐果和她胳膊挽着胳膊吐槽着。
“又不严重，没必要大惊小怪，你看，我的手一点事也没有！”姜然伸出左手，手心朝下，给她展示自己光洁的手背。
“我知道啦，不过下次还是小心一点～烫到手是小，万一烫到了我们然然美丽的脸可怎么办～”
她圆润肉乎的小脸拧巴在一起，作出假哭的动作，简直可爱极了。
不过还好唐果很好哄，自己刚刚被烫的其实是右手，给她展示的是左手，她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
像往常一样，姜然骑着自行车会载着唐果到十字路口，两人道别后，她继续骑车回家。
握着车把的右手被烫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早知道这样，当时她去给手冲下凉水就好了。
往前骑，她在熟悉的老街十字路口看到了魏凛风。
他靠着街边的店门口，手里握着mp3，戴着耳机在听歌，脸庞微侧，下颌线清晰流畅，乌墨般的碎发落在了额前，双眸沉郁，穿着一件版型板正的黑色羊绒大衣，大衣里套着一件校服外套，颇有韩剧男主的气质。
她想趁他没有发现自己快速骑车过去，但下一秒，他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侧脸抬眸，与她对视上了。
他摘下耳机，将mp3放回了口袋中。
“姜然。”
“嗯……好巧。”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个地方相遇了吧。
她以为自己打个招呼就应该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掉。
深吸一口气，想着怎样不着痕迹自然的从他面前骑车走掉。
不曾想，魏凛风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药盒递到她的面前。
“如果不及时处理，会留疤。”
他语气稍有温度，有些认真。
姜然自信地伸出光洁的左手手背，试图用哄骗唐果的方式来哄骗他。
“我没事的，你看，我的手没有烫伤。”她故作轻松，晃了晃手。
谁知，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将她的手举到面前。
手上被烫伤的地方红彤彤的，与周围白嫩的肌肤格格不入。
他双眸紧紧盯着她，
“我不是傻子。”
说着，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拆开药膏的包装，将白色的膏体在伤口处挤出黄豆粒的大小。
“谢谢……”
她没有察觉，自己的脸色要比伤口还红，伤口还有药膏可以遮盖，而脸红却避无可避。
“你跟那个人很熟吗？”
这句话，冷不丁的冒出来。
“那个人？”她不太懂他所指的是哪个人。
望着他与她肌肤想接触的地方，魏凛风才察觉自己未免有些越界和霸道了。
“没什么，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等等……你说的不会是宋浩然吧？”她试探地问道。
“嗯……”他点了点头。
“我们做过同桌，起码也算认识，他这人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你别放在心上。”
宋浩然毕竟是跟着自己进来的，姜然对他刚刚说的刻薄的话感到抱歉。
魏凛风眸子沉了下来，似乎盖上了一层阴霾，但很快消散地无影无踪。
“这个药一日三次，这几天不要戴手套了，会摩擦到伤口。”
“谢谢。”
他松开她的手腕，细心叮嘱，随后抬眸，眼神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那我们……算认识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姜然深感困惑。
“你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这难道不算认识吗？”
他深吸一口气。
“既然如此，下次就不要装成不认识了。”
姜然想要辩解，但无从开口，她潜意识的因为现实中魏凛风的死亡而去回避他。
“抱歉……”
他对于她的“抱歉”略感意外。
“……回去记得涂药。”
——
杨雪换了个新发型，她把厚重的斜刘海换成潮流轻薄的空气刘海，长发拉的笔直，班上不少女生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大部分女生因为学校和家庭的规训，只能留着方便打理的中短发，一旦头发过长，就会被认定打理头发占用了学习的时间。
像杨雪这样吹辣烫染的发型，在柏杨一中绝对属于独树一帜的。
她放下书包，里面化妆品碰撞叮铃哐啷的响，随后坐在姜然旁边，用手撩了撩耳边的头发，享受着来自前后左右的目光。
正在此时，班门口走进来一名女生。
她消瘦了许多，神色有些不耐烦，进来直接走向最后一排。
正在写作业的姜然抬头看了一眼。
是离家出走的敖丽雅，她剪短了头发，原本柔顺的长发被剪成了土土的学生头，混在男生中乍一看分不出性别。
“我还以为她要退学呢。”杨雪在她身边吐槽了一下。
她和姜然虽然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但身为同桌，自己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她倾诉的对象。
姜然放下手中的笔，开始旁敲侧击：“她怎么了？”
“啧啧……你这都不知道，早在年级传开了，她跟网友跑了呗，她爸妈连夜去抓她，那个蘑菇头估计就是她爸妈害怕她早恋给她剪的……”
杨雪熟练地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她的手机是粉色翻盖，上面还有一个个毛茸茸的挂件，打开手机她就开始忙着发短信。
“我要是被我妈剪那个发型，我早就去死了。”
她嘴上轻描淡写着，外貌是她最在意的，觉得只有美貌才能展现她魅力独特的生命。
姜然反驳：“头发短了还可以再长。”
她用余光轻扫了一眼敖丽雅，她的状态并不好，脸色略有些苍白，自己虽然讨厌她，但还不至于看到她现在的惨样来取乐。
“你是好学生当然不懂啊，要我说她就是傻，只要用死去逼迫家长和老师，就算是翻了天大的错也会被原谅。”
杨雪一边说着自己的价值观，一边按动着手机的按键玩手机，正专心投入着，完全没注意到班主任站在后门那里已经盯上了她。
“咳咳……”后桌男生善意的提醒。
但无济于事，直到教室突然一片寂静，一只宽大的手伸到她的面前将她的手机抽了出来。
杨雪抬头，神色毫无畏惧，只是有些不耐烦。
张定水拿着她的手机皱着眉头，语气严肃：“杨雪，来趟办公室。”
第33章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杨雪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情烦躁郁闷。
“靠！又要叫家长！”
她不爽的时候会虐待课本，莫名其妙拍打课本或是在课本上随意涂改乱花。
“姜然，你是张老师的课代表，你说我要是去哭着求他有没有用啊——”
姜然摇头：“老班虽然温柔，但是也有自己的底线，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教室玩手机，他应该不会放过你了。”
她如实回答。
“那你要是帮我去求求情呢！”
姜然摇头，叹气：“我求情也没什么用吧。”
这下杨雪焰气被灭，在课堂上彻底萎靡，只能偷偷照镜子孤芳自赏了。
下一节好巧不巧正是张定水的语文课，他进班时带来了一摞月考的语文卷子让姜然发了下去。
“咳咳……同学们，这次月考班里的成绩让老师十分惭愧。”他默默地翻着自己手上那张试卷，抽出一张打印好的班级排名表转身贴在了进班的位置。
“老师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自己对照一下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这段时间我会陆陆续续找成绩退步比较大的同学进行谈话。”
“还好我上次就是倒数，就算退步也没有退步的余地。”丁盼达在讲台下幸灾乐祸，不料张定水又补充了几句。
“还有，成绩排在倒数前十的同学，老师会挑日子进行家访，这几天就可以给家长做做心理准备了。”
同一时刻，班上的倒数前十的学生开始唉声叹气。
家访简直比请家长还要可怕。
——
学校采购了一批新的图书，张定水安排了几名学生趁着午休的空档去整理书籍，姜然作为语文课代表也包括在内。
这个年代的图书馆对于爱读课外书的学生相当于饿着肚子去吃自助，柏杨一中作为重点高中，它的图书馆并不是对所有学生开放，每个月年级轮换固定时间去借阅，这样才能保证学习和馆内图书馆的数量。
图书馆在学校礼堂的后面，这里前不挨教学楼后不挨宿舍食堂，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
在图书馆的两侧分别有一颗上了年岁的梧桐树，每逢秋季落叶时分，姜然必定会在这条路上走一走。
走进图书馆，里面陈旧的书籍味和驱虫的香樟丸的味道混合扑鼻而来，所有被选中整理书籍的学生都站在了一堆。
张定水老师负责带队，他跟大家交代了书籍分类
和贴标签的办法，随后让大家进入馆内开始整理。
姜然随便挑了一堆书开始整理，忽然有一双冰冷的双手轻轻地贴在了她的双肩处。
“嗨，小然我们又见面啦。”
女生的甜甜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是楚露。
出于礼貌，姜然点点头，压低声音回应道。
“好巧。”
楚露直接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想要和她整理同一摞书籍。
“没想到你也在这。”
“确实很巧。”
“本来我还不想来呢，那个同学临时有事，我就替她来了。”
“那真是太巧了。”
“……”
楚露突然沉默。
姜然不知道如何回复她，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她心中并不算熟络，所以只顾着干着手中的活，在无意识之间敷衍了她。
“这次月考听说魏凛风又拿了理科班的年级第一欸……”
“是吗？好厉害。”
“我和他初中是三年的同班同学，他一直都是第一名。”
“那确实厉害。”
“……不过我和他也算青梅竹马啦，幼儿园和小学都是一个学校的。”
“那真是太厉害了。”
“……”
楚露脸色微微发红，她忽然沉默，自己想炫耀一下的心情也消散的无踪。
“姜同学，你是不是……讨厌我？”
直白的问题让姜然语塞，她放下手中的书籍，与她对视并认真的告诉她。
“我不讨厌你，只是我们没必要一直聊一个男生。”
楚露的心思姜然一眼看穿，她只是想在自己面前炫耀两人曾经的缘分和羁绊。
只不过没想过，她从来不会嫉妒，无论是对十年前的楚露还是对十年后的楚露。
“我……”
“抱歉，这边的书我整理得差不多了，我去那边帮忙了。”
她起身走的干净利落，径直走向另外一摞书，而楚露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姜然面前这摞书有些年日了，书的质量良莠不齐，需要老师来筛选。
张定水边翻边看，顺便再感慨两句：“这本金庸的书我上学的时候还借过……里面借阅卡还保存着我的名字……”
“老师您以前也是一中的学生吗？”姜然略微有些惊讶，她的记忆中没有这条信息。
“哈哈，是的，不过这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思绪回到了十来年前，那时他还是一名农村来求学的少年。
“那时候的一中是什么样子？”
“跟现在差不多，也许更旧一些，老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上学要走十几里路才能到学校。”
“当时不能住校吗？”
说到这里，老师沉默了片刻，想起以前刻苦求学的日子，轻笑了一声：“当时祖母身体不好，我每天放了学需要去照顾她。”
虽然姜然曾经当过他的三年课代表，但是自己对他的了解并不多，听到这里时，她才意识到原来张老师曾经是寒窗苦读的学子。
“那时候几乎是老师最难熬的日子，一边上学还要兼顾家庭，好在后来考上了师范，那时候泉乐师范还是相当不错。”
泉乐师范在当年号称小清北，毕业就能分配工作，在当时考上了泉乐师范就相当于有了铁饭碗。
“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有些话说多了可能还是有些唠叨，但是老师真希望班上的同学能够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
这句话也许只有在特定的年龄才能体会到，知识所带来的红利永远是滞后性的，也许在多年后的某一天会痛恨自己在某年某月某日因为窗外的小鸟而没有听完整节数学课。
聊着聊着，手边的书被整理的差不多了，张定水起身去查看大家的整理情况，他起身时落下了一串钥匙。
钥匙是铜金色，造型修长别致，上面还挂着一个白布做的晴天娃娃。
姜然弯腰捡起来，这个钥匙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老师，你的钥匙掉了。”
张定水回头，微笑着将钥匙接了过来，拿在手中晃了晃。
“谢谢，这是我办公室柜子的钥匙，没了它，我就批阅不了你们的卷子了。”
说起这姜然有些印象，因为教师的办公室是半开放式的，所以部分教师会自己单独置办一个带密码的箱子放一些考试的卷子。
四月的泉乐市正是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季节。
立江大河的河水已经全部解冻，姜然每天坚持看新闻，但仍然没有关于李晓丽的消息。
一切变得无迹可寻，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凶手在学校不远处居住，且对柏杨一中附近极其熟悉。
这个年代，还是2G网络，消息十分不发达，时间的流逝可以吞噬一切，她已经失去了拯救李晓丽的机会，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下一个受害者年轻地生命逝去。
下一名受害者名为祝真真，是一名高一的新生，此时的她还没有来一中报道，最后消失的地点也在柏杨一中附近。
姜然趁着周末去新华书店准备买一份泉乐市的地图来整理案情。
泉乐市一直都算旅游的热门城市，市区附近有不少名胜古迹，后面几年因为政策经济快速发展，旅游业也跟着蓬勃，大街小巷都在卖着地图。
她从书店的货架上挑挑选选，选择了比例尺最大的，柏杨一中附近最全面的一本。
“您好，这本十五元八角。”收银员扫了一下货码。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堆硬币，说起来还有些窘迫，来到这个时空，她的零花钱骤减，以前花钱都是以百元为单位，现在都要精确到角，而且每天的零花钱都有限额，花完了也不好意思跟父母张嘴要钱，只能从以前的存钱罐里扣几个钢镚出来。
“一、二、三……十五、十六……正好，您再数数。”她要把零钱递给收银员时，手心里几个钢镚散了了出去。
只听叮当哐啷一响，硬币不知掉到何处。
她脸色为微红，场面实在是有些窘迫。
“您先看还差多少，我补给你。”
收银员对了对数：“同学，还差两元。”
她又掏了掏兜，里面正好还剩两元，抱起地图，一股脑将两元递给了收银员。
那钱是她留给自己坐公交车回家的钱。
现在她只能在地上找刚刚掉下的两元钢镚，否则自己就要走路回家了。
“刚刚好像就掉到了这里……”
她蹲着身子，在结账台前放杂志的地方搜寻，杂志旁边是一个玻璃柜台，下面有一条三四厘米左右的窄缝。
钱大概是掉到里面，那条缝又便又窄，柜台又十分沉重无法推移，估计钱是拿不回来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除了购物凑满减，她很少为一两块钱发愁了，不坐公交，她要走上接近一小时才能回家。
就在这一刻，她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救命稻草。
在不远处的书店茶吧内，一位少年单手托腮，微微垂首，专注地凝视着桌上的书籍，阳光透过玻璃窗懒洋洋地洒在他的身上，用光勾勒着他身形地轮廓。
也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凝视他的目光，魏凛风侧眸，两人的目光短暂的对视上了。
我们……算是认识吗？
这句话第一时间浮现在姜然的脑海中。
她起身，几步走到他的面前，鼓起勇气主动打招呼。
“魏凛风，好巧。”
他抬起头，双手轻轻合上书本，目光投向她，随后注意到她怀中那本《泉乐市城区地图（老司机版）》。
“你……来买地图吗？”
“嗯！我是来买地图的……”
姜然想向他借一块钱坐公交回家，但这个世界上，唯有借钱最难开口，更何况那人是魏凛风。
她站在他的面前支支吾吾，似乎有话她没说得出口，他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你能借我一块钱吗？下周一还你，我想坐公交回家。”
踌躇半天，姜然最后还是朝他借了钱。
只见他似是松了口气，往后一躺，倚靠着椅背。
“你要怎么办？我今天出门也没带钱。”
“哈哈……没事，我走着也能回去，那我走了，拜拜。”
比向人借钱更可怕的是什么，是借钱的那一方以没有钱的拒绝。
“等等——” ？
魏凛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挺拔的个子迅速给姜然带来压迫感。
“我正好也打算回去，今天骑了车子，顺便带你一程。”
说着他朝着店门口走去。
“等等，你的车子不是山地车吗？山地车不能带人吧……”她跟着他走出去提醒道，心里想着难到自己要坐前车杠吗。
只见魏凛风走到一辆二八自行车前停了下来，他熟练地给车子解掉车锁。
“坐上吧。”
……
“魏凛风，你什么时候换车子了？”
在姜然的印象中，她从来没见过魏凛风骑过二八大杠。
“原先车子拿去修了，这个，凑活用一下。”
“哦……”
看着车后座，姜然陷入了思考，想着自己应该像小说女主角一样侧着身子坐上去还是要像小孩一样叉着腿坐。
叉开腿坐，会有些奇怪吧？
纠结了两秒，姜然选择了侧坐，侧坐时很容易重心不稳，她轻轻捏着车座下面的地方小心翼翼调整姿势。
魏凛风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拘束，他脱掉身上的卫衣外套系在了腰上，他背对着姜然，说道。
“如果你觉得没有安全感的话可以拽着我的外套。”
“谢谢。”
姜然脸色微红，伸出双手拽住了他的外套。
少年的后背替她挡出了寒意未褪的初春的风，迎面而来的是清淡的皂角香气，每次闻到这个味道她都会想起夏日的傍晚。
她无心看路边的景色，熟悉的荷尔蒙气息让她想起来曾经旖旎绚烂、如迷宫一样的夜晚。
此时，前面的自行车突然变道，他不得不急刹了一下，姜然轻呼一声，猝不及防的刹车让她下意识地将双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魏凛风只觉背后一阵温热。
“抱歉，前面的车变道了。”
她理了一下凌乱的刘海。
“我没事……咳咳。”
她得想办法让气氛变得不那么奇怪。
在等红绿灯时，两人正好路过泉乐市的A大，A大的法律系在全国排名第一，也是魏凛风未来考上的大学，同时他的父亲也是A大的教授。
“你看，这里是A大诶——”
魏凛风轻轻扫了一眼，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他没少来这里过。
“嗯。”
“听说A大的法律系很厉害，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考这所学校……”
“我对这所学校没兴趣，也不喜欢这所学校。”
他直截了当地表明。
这跟姜然想的完全不一样，在她那个世界里的魏凛风曾经告诉过自己，他当年最想上的大学就是A大的法律系，还曾说过是因为受了父亲的影响。
所以此刻她无比的困惑。
“欸？为什么？你父亲不是那里的教授吗？按理说你应该是从小在这学校里长大的……”
人行横道的对面，绿色的指示灯亮起，人流从他们身边穿过，而唯独他没有作出任何动作。
“魏凛风，绿灯了，我们可以走了。”
她以为他还在发呆。
“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
“什么？”
他一只手扶着车把，将整个身子侧过去，眼神里充满疑惑，认真问她。
“姜然。”
川流不息的人群与两人擦肩而过，直到红灯再次亮起。
他再次重复。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父亲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34章
一瞬间，姜然愣住了，她忘记了此时的姜然应该不知道他父亲的工作，准确的来说，她还是在相亲后见家长时才知道魏凛风父亲的职业。
“咳咳——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她无法向他解释，便编造了一个小小的谎言。
魏凛风眼底的怀疑未完全散去，半信半疑。
“绿灯了，我们先过去吧。”
她试图转移话题。
两人过了斑马线，双方都沉默了一会，良久后魏凛风才开口提起A大。
“我不喜欢A大。”
“为什么？”
他从小上的都是A大的附属幼儿园、附属小学、附属初中。
从他记事起，荣誉和证书便都只是他的附属品，无论是什么竞赛都会有他魏凛风的名字，任何一次能表现的机会老师都会第一时间问询他的意愿。
但久而久之，大家把他的成绩和荣誉与他父亲教授捆绑在一起，那时，他觉得自己是父亲的附属品。
【不愧是魏教授的孩子，遗传了数学基因，怪不得数学这么好。】
【能考这么好的成绩，作为魏教授的孩子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
【魏凛风同学，你的梦想是不是跟魏教授一样为科研做贡献呢？】
【听说了没？因为魏凛风的父亲是魏教授，这次研学的名额又有他……】
……
为了摆脱他父亲的光环，他放弃了直升A大高中部的机会而去参加中考，考上了柏杨一中。
除了跟他一起来的寥寥几个同学，其他人都还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所以，我才会来柏杨一中上学。”
魏凛风说着他曾经的故事，这些都是姜然不曾知道的，她记忆中的魏凛风永远都是老师和同学眼中的天之骄子，无论他获得什么样的成绩，大家都不会怀疑和惊讶，一切都好像理所应当。
她没想到的是，他也被桎梏在别人的话语中，十分介意身上的荣誉捆绑着父亲的名字。
“魏凛风，你和叔叔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我相信即使你不是魏教授的儿子也会和现在一样的优秀。”
他推着车子走，而她散步在他的身边，说着鼓励的他的话，此时脑海中浮现魏父儒雅慈祥的模样，想起他珍重地将装有他高中物品的盒子交付给她，魏父一定很爱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会珍视魏凛风所珍爱的物品。
“我想，叔叔一定会觉得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魏凛风握着车把的双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目色深沉，最后轻叹一声，腾出一只手覆在姜然蓬松的头顶摸了摸，又立马收了回去。
“笨蛋，我不需要安慰。”
“我、我这不是安慰，是事实，说不定你以后会在别的领域有所收获，说不定比叔叔的名声还大！”
“你好像很了解我爸？”
“咳咳，教授不应该都是很厉害的吗……我的了解，比较刻板印象。”
她迅速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穿过人群和车道，马路终于宽阔了许多，他停下脚步，一步跨上自行车。
“上来。”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坐上他自行车的后座，双手轻轻扯着他腰间的外套，初春的风飘飘然，抬起头，他带着她来到了这条栽有早樱的小路。
花瓣扑簌簌跌进她攥着外套的手背。
“姜然”
后半句被微风掐断，被转动的车轮碾成细碎光斑。
——
晚上，姜然躺在床上，拿着一支铅笔在地图上标记着一些地点。
首先是李晓丽的失踪地点——学校的后巷，这里是一片面积不小的老破小居民区，里面停车不变，人口密集，人员混杂，因为房租便宜，又是老城区，不少外地务工人员都住在这里。
随后，她又标记了柏杨一中。
柏杨一中作为一所有好几十年校史的老牌高中，学校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大门对着城区主干道，后门是老破小居民区，学校的东边有一小块地方是学校的家属院。
祝真真离家出走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学校大门对着的主干道上。
第三处标记的地点她选择了楚露与凶手交锋的拆迁区内。
那年正是他们即将毕业的一年，城西地区的居民楼已做完大部分的拆迁准备工作，接收拆迁款的原住民都已搬走，那里只剩下一堆破破烂烂空房子和几家钉子户，而这个地点距离柏杨一中的直线距离也只有两三公里而已。
一
且都围绕着柏杨一中展开。
她现在肯定，凶手绝对住在柏杨一中的附近，并且从现实世界中李晓丽遇害和这个时空的李晓丽遇害中可以得知。
他是有预谋地选择“猎物”。
姜然看过不少悬疑电影和小说，这种连环杀人犯往往有精神疾病和特殊的杀人癖好，不是为了单纯的泄愤而杀人。
所以这些案件的共同点是什么呢？
她们都是女学生，都是来自柏杨一中的女学生。
除此之外，姜然想不到别的共同点了。
作为非警方人员，她能知道的案件细节少之又少。
此时，她的房门外响起姜妈的声音：“然然，外面下雨了，快去楼顶把衣服收回来。”
“好的，马上！”
她披着外套，换上鞋子，拿着伞准备去天台，她们家住着的楼房只有六层楼高，自家住在第五层，她爬两层就到了楼顶。
天空阴气沉沉，乌云密布，远处传来一声闷雷，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很快雨点慢慢变大。
姜然讨厌下雨天，泉乐市经常下雨，每逢雨季，空气都是潮湿的，身上总是黏糊糊的。
她抱着衣服，准备回家，突然想是想起什么，她回过头，看着天空中滴落下来密集冰凉的雨珠，身上的的鸡皮疙瘩在一瞬间冒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顿悟的太晚了。
——
春风和煦，泉乐市的春季是一年四季中最明媚的日子，气温不高不低，宜春游。
柏杨一中每年都会举行一次春游，其中，每个年级每年去的地方都有所不同，今年全体高一学生去的是距离城区一百公里左右一处名为开心农庄的地方。
这地方名字虽然叫农庄，但占地面积大，里面的游玩设施齐全，靠山临湖，还拥有小型的动物园，农庄的主人承包了不少泉乐市学校的研学项目，几乎是泉乐市的学生必去的研学基地。
柏杨一中的大巴整齐停放在开心农庄的门前。
农庄的大门是全木质略带田园风格，“开心农庄”几个大字用红色的油漆刷在一旁的木制牌匾上。
“然然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唐果还没下车就开始把自己带的零食吃的差不多了，此时她开始觊觎姜然鼓鼓囊囊的背包。
“好奇吗？”姜然把背包放在怀中，眨巴眨巴双眼。
“好奇！”说着唐果想要趴在背包上。
“现在可不许打开哦。”
姜然收好背包让她扑了个空。
此时，班主任张定水从大巴车上第一排座位站了起来，他带了一个大喇叭。
“开机——”
“同学们，咱们的研学基地已经到了，下车后大家拍成两队，男生一队女生一队，不要乱跑……班长，一会下了车麻烦你清点一下人数。”
祁书点点头。
车子停稳，大家陆陆续续走下车子，所有人还沉浸在游玩的喜乐之中，下了车继续叽叽喳喳，情绪高昂。
高一所有班级的学生在农庄前的空草地处集合，各班班长清点着本班人数。
在所有班级最前面，一个穿着军绿色的短袖，迷彩工装裤，皮肤黝黑的男人举着一个喇叭开始规训所有队伍。
“欢迎各位同学来到开心农庄，我是你们今天活动的教官，你们可以叫我虎子教官，各位班长报一下你们的班级名字，我看看人齐没起……”
“教官，二班已到齐。”二班班长立刻站直身板报道。
虎子教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不过教官希望班长报告的时候有点魄力。”
二班班长心领神会，立刻成军训站子，伸手敬礼：“报告教官！二班已全部就位！”
“不错不错！”
“报告教官！三班已全部就位！”
“也还凑合……”
“报告教官！四班已全部就位！”祁书声音和其他班的班长相比较为文弱、中气不足。
“重来，声音太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蚊子在叫……”
下面传来一阵闷笑。
祁书红着脸颊，大声喊道：“报告教官！四班已全部就位！”
虎子教官用拳头顶了顶他的胸膛：“下次记得吃点饭～”
……
姜然尬的脚趾抓地，幸好她不是班长，不需要做这种服从性测试，此时她灵光一闪，突然有些好奇魏凛风的反应。
她一想到平日里高冷死装的魏凛风在虎子教官规训下站直身板，字正腔圆、慷慨激昂地说出那句话，姜然差点笑出了声。
“一班呢？一班的队伍在哪？一班的班长呢？”虎子教官拿着大喇叭喊来喊去。
她伸出脑袋，寻找一班的队伍。
一辆白色的大巴车缓缓驶入场地，车子的轰鸣声在学生的注目中停息，首先下来的是一班的班主任梅老师，她穿这一身藏蓝色丝绒运动服，打扮的十分靓丽，紧随其后的是一班班长魏凛风。
阳光下，魏凛风跃下大巴，疲色掠眉，校服衣摆掀起风卷着柳絮。
姜然能听到队伍里人声中有人的轻呼声。
【这人就是魏凛风吗……】
【长得有点帅啊……】
【我们穿的是同一件校服吗？为什么在他身上就这么好看？】
……
虎子教官和梅老师大眼瞪小眼。
“这车上的人是一班的同学吗？”
梅老师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摆，没有理会虎子教官，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二流子。
“魏凛风，你数一下班级人数，让大家排好队。”
一班的学生不愧是年级里的中流砥柱，他们井然有序，不需要魏凛风特别叮嘱，下了车自然站成男女两队。
一眼望过去，他们不少人的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的镜片，做的最多的小动作就是用中指去推一下镜框，乍一看好像一群复制粘贴的人。
“咳咳……”虎子教官打量着他们，想试图挑出他们一些毛病。
“人到齐了吗？谁是班长？跟我汇报一下。”
魏凛风一个大高个站在他的面前，虎子教官视若无睹。
“一班报数。”
一班的同学宛如机器人一般从后往前开始报数。
“一！”
“二！”
“三！”
……
声音洪亮整齐，利索不拖沓。
直到第一名同学那里。
“三十四！报告班长，一班应到三十五人，实到三十五人！”
魏凛风点点头，转身跟梅老师汇报。
虎子教官全程被忽视，心里不是滋味，但他实在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闷哼一声。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进场开始今天的活动，听说你们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希望这次活动你们的表现对的上你们学校的名声！别让别人看笑话！”
第35章
进入农庄，虎子教官把高一的学生按照班级划分成若干小队，每个小队需要选出一名队长并起一个小队名字，每个小队六个人。
姜然和唐果正准备寻找队员，一旁的杨雪一把把两人薅了过来。
“姜然、唐果，我们几个一队吧！”
她扬眉，这边自己的队伍正好缺俩个个人。
队中除了她还有宋浩然、丁盼达和祁书。
不得不说，又是这几名老同学，这里面除了姜然和祁书的成绩还能在班上排得上名次，其余人都属于吊车尾的水平，可谓实力相当，唐果与他们一拍即合。
“班长你继续当队长吧。”杨雪提议。
祁书推了推眼镜：“我怕一会忙班里的事顾不上小队的事情，大家手心手背决定吧。”
唐果：“也好，那咱们就手心手背。”
“手心手背——”
六只肤色各不相同的手放在一起，唯有姜然的手心红的突出。
“然然，那就是你了，你来当我们小队的队长！”
姜然有
些汗流浃背了，她似乎记得她上一次就是队长，只不过队员不是这些人。
她处人待事的方式改变，身边的朋友也会变化，事情发展的轨迹她有时已经无法预测和掌控了。
这就是蝴蝶效应吗？
“那这次我来带队，大家先想一个队名吧。”
丁盼达率先发言：“我投猛虎下山队一票！”
结果杨雪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行，不要起这么土的名字！”
“哪里土了，要不你也想一个，让大家投票！”
……
姜然横在两人中间，她要发挥队长的作用了。
“这样，我们每个人在纸上写一个队名，咱们抓阄决定。”
队里的成员都同意这个办法，几人分别在纸上写下自己心仪的队名，随后将纸条揉成一团。
姜然收集好纸团朝着天空扔去，再迅速地伸出手随机抓住一个，最后快速展开纸条。
白底黑字展现在大家面前
——姜然说的都队。
看清上面是什么字后所有人都笑成了一团。
“这个好，我支持，请问谁写的？”唐果差点笑出眼泪。
“人才啊——可不是我写的。”丁盼达一边撇清关系，一边余光撇向一旁的宋浩然。
宋浩然噙着嘴角，姿态懒洋洋的。
杨雪心领神会，突然悟出了什么。
“还能有谁？”
只有祁书认真观察纸条上的字迹，字迹潦草，结构混乱。
“宋浩然，这不会是你写的吧？”
“不行！绝对不行！”
姜然一口拒绝，她是当队长的，不是上去让整个年级都认识她的。
“队长，这是你刚刚定下来的规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宋浩然伸手夺走纸条，准备上报给虎子教官。
姜然立马起身去抢，但她的个子远不如他，即便是踮起脚尖也没有抢到。
“你不是说的姜然说的都对吗！”
“哼哼……你猜……”
他一个侧身，姜然差点摔了一跤，最后她干脆不抢了。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顾及老同学之间的情谊了……看！UFO！”
宋浩然怔了一下，下意识往姜然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到两秒的反应时间，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再转过头，她已经飞奔到虎子教官面前准备报队名了。
姜然从众多小队队长当中挤过去，准备报自己的队名。
“教官，我们是四班的宋浩然说的都队！”
她一本正经念出名字，身边的学生一阵低笑。
虎子教官：“你们小队的名字有些意思……”
他边回复，边登记他们的队名。
“不对！虎子教官，我申请队名改为姜然说的都队！”
宋浩然从人群中插了进来。
教官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不耐烦：“你是你们队的队长吗？”
“不是……”
“不是就走开，别给教官我添麻烦，正忙着呢……下一队！”
……
姜然看着他笑笑不说话，一切都在不言中。
臭小子，还敢跟她斗？
“不是我说，姜然你真幼稚，UFO真么老土的招你都能想出来。”
比起这个，宋浩然更痛恨自己真的信了。
她挑挑眉，故意拉长尾音。
“你说的都对～”
“……”
——
“所以班长，你觉得永争第一队和先锋队哪个队名更好？”
这是方启第二次询问魏凛风的意见，他正在走神，目光正大光明的瞟向别处。
“班……”
“随便。”
此时他的脸色覆上了一层阴霾。
不远处的四班阵地，六人小队有说有笑，女生穿着宽松的校服坐在草地上，突然红着脸站了起来去抢夺男生手中的纸条。
从他的这个角度去看，两人的身影逐渐重合，男生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好了好了，队长说随便那就随便吧，那我们就叫永争第一队。”好兄弟李家旻立即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揽着他的肩膀，悄悄在耳边给他提个醒。
“哥们儿，太、明、显、了。”
魏凛风立即仓促收回目光，他站起身。
“我去上报队名。”
他走后，方启开口问李家旻，：“班长这是怎么了？刚才一直盯着四班的地方看？”
李家旻用咳嗽掩饰尴尬：“哥们儿，你看错了，班长没事盯着四班的人干什么？四班又不是我们小队的对手。”
有时解释的越多反而越不自然，但方启掩去眸底的怀疑，没有刨根问底。
——
“大家的队名都填好了，现在我来点一下名，被点到的小队队长到我这里来拿今天活动的地图。”虎子教官从一班开始点，大家起的队名千奇百怪，各有各的创意。
在农庄内，有六处活动的打卡点，每个打卡点的人物不相同，小队成员需要在地图的提示下前往这六个地点完成任务，每完成一个任务，工作人员会在地图的集章处盖章，集齐六枚印章的小队立即前往起点处虎子教官这里领取排名。
比赛实行积分制，排名越靠前的小队积分越多，最后累计积分最高的班级获胜，将会有特别的奖品。
姜然拥有这次活动的记忆，这对于她来说再简单不过。
临出发前，班主任张定水为学生们打气。
“同学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大家一定要互帮互助，不要单独行动，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
此刻，同学们热血沸腾，对于老师的叮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虎子教官吹响口哨，哨声清脆响亮。
“柏杨一中2010级第一节春游活动正式开始——”
整个年级的学生整装待发，都准备前往最近的打卡点，而宋浩然说的都队按照姜然的建议不紧不慢地前往相反方向的打卡点。
姜然：“大家都会优先选择最近的打卡点，这个时候打卡点的工作人员忙不过来，很可能大家都会堵在这里。”
丁盼达：“我知道了，那我们直接去第二个打卡点不就好了！”
祁书叹了口气：“你想得到的别人也会想到，别人到了第一个打卡点会发现这里人挤人，肯定会直接去第二个打卡点。”
唐果灵光一闪：“那我们直接奔向这个最远的不就好了！”
姜然将地图摊开在地上，仔细讲解。
“这六个打卡点正好是个圆形，离得近的打卡点人都不会少，我们先去这个。”她在地图上第四个打卡点上画了一个圈，随后解释道。
“地图上这有一条小路，我们可以抄近道过去，这样就不用绕圈了。”
“有道理。”杨雪点点头。
于是他们就这么决定了，没有按照地图给的既定路线打卡，而是去走地图上的那条小路前往第四个打卡点。
以前姜然曾经在过的小队就吃了随大流的亏，最后落了一个倒数的名次。
这次她不会重蹈覆辙，至少要带领着队伍拿到前三的名次。
——
他们选的这条小路有些阴冷，两侧的竹林遮去了部分的日光，一路走来只能听到竹林间的鸟鸣声。
阴冷、潮湿、诡异的鸟鸣。
像是恐怖片里出现的场景。
“这里不会有蛇吧？”唐果忽然抱紧姜然的手臂，东张西望，她总觉得这样的小路会窜出来一些可怕的东西。
“……应该不会吧？”
脚下的石子沾染着苔藓，这里潮湿背阴，似乎很少有人走这条路，姜然深吸一口气，想着如果有蛇之类的动物，她拉起唐果就跑。
“啊——啊——”
尖锐的女声划破林间，竹林里栖息的鸟儿被唐果的尖叫声惊飞，姜然被这一嗓子吓得魂魄都要散了。
所有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向唐果。
只见唐果眼眶微红，对着丁盼达拳打脚踢。
“谁让你把树叶放我肩膀上的！吓死我了 ！你真该死！你真该死！”
丁盼达抱头求饶。
“哎哟喂——姑奶奶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姜然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蛇。
“快点走吧，应该还有几百米就到了。”
穿过这条竹林间的小路，远处天光大亮，终于有了些阳气。
“那个红旗是不是打卡点！”祁书指了指远处风中飘扬的红旗。
小队几人飞奔过去，准备完成第一个打卡任务。
然而抵达时，有一队却抢先他们一步。
飘逸的红旗下，熟悉的一班几人已经站在了那里，里面每一个人姜然都有印象，基本上都是成绩排年级前十的好学生。
当然也包括魏凛风。
第36章
“你们怎么在这？”李家旻被身边的动静所惊扰，看到四班这几个人时，面子上藏不住的诧异。
丁盼达皱眉：“我们怎么不能在这？我们还想问你们呢，是不是偷偷跟着我们过来的？”
“要跟也是你们着我们，我们可是比你先到！”
唐果：“先到又怎样，这路又不是你们一班开的，我们凭什么不能在这！”
……
说着说着眼看几人要吵起来。
姜然趁乱屏息看了一眼魏凛风，随即转移目光。
“好了好了，大家别争执了，做任务比较重要……”
宋浩然双臂松松垮垮地在胸前交叉着，眼神一会儿飘向魏凛风一会儿飘向姜然。
“既然队长都这么发话了，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家旻气到无话可说，只能闷哼一声不理会四班的人。
一班的这个小队都是成绩顶尖的学生，平日只会做题，性格都比较偏内向，遇到四班几个这样的“无赖”，有时真是有口难辩。
“既然四班的队长都这么说了，那先做任务吧，我们队排在第一个做，四班队长没意见吧？”魏凛风目色深沉，语气平淡，表面风平浪静。
但姜然听他说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甚至觉得背后发冷，她回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确定自己没有招惹到他后慎重地回复道。
“当然没问题。”
打卡点的工作人员笑眯眯的说道：“这个任务可以两个队一起做，大家不要为了先后伤了友谊。”
随后她宣读任务规则，像是哄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般语气温容，内容生动。
“我身后的这片菜地遭遇杂草危机，现在邀请来自柏杨一中的小队来化解危机！最为回报，我会给你们一枚印章，不过你们需要用一公斤的杂草来交换，切记！不要误采还正在成长的小菜苗哦，否则会有相应的惩罚。”
说完，她给小队的队长一人一个菜篮子。
姜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做任务时激动人心的感觉，但时过境迁，突然醒悟发现这不就是付费打工吗……
小队里的成员大多是城市里长大，很少接触田地，对这样的活动比较新奇，几个人戴上手套迫不及待想去田里薅草。
到了田地里，他们开始跟一班进行野草争夺战，一行人的腰板从头到尾都是弯着的，一刻也不停歇，好几次差点为了一株野草大打出手。
丁盼达耍小聪明，为了让重量早点达标，他拔草是会故意带一些泥土在篮子里。
“姜然，我们的重量应该差不多了。”祁书提起篮子在手中估算了一下篮子的份量。
“好，我拿去称一下。”
姜然提着篮子来到打卡处，好巧不巧，魏凛风的小队也刚刚完成任务，两人同时将篮子放在了秤上。
气氛有些微妙，她深吸一口气，想着也就是前后一分钟的事情，便开口谦让道。
“你先称吧。”
然而魏凛风先她一步拿下篮子。
“你先吧。”
工作人员没想太多顺手先帮她称重。
“正好一公斤……等等，这是什么？”她提起杂草，草根处粘连着巴掌大的土块。
工作人员遗憾地摇摇头，随后将土块抖落。
“你们还差一点，这样投机取巧是不行的哦。”
“抱歉……”姜然微红着脸正要拿走提篮，想着抓紧凑够重量，正当要回头时，小队的成员一人抱着一堆杂草过来集合。
“这下应该够了吧？”
“一点五公斤……够了，来盖章吧。”
就这么他们顺利拿下第一枚印章。
“看来我们是第一个完成这个任务的呀，一班的同学，加油吧！”丁盼达欠兮兮的对他们进行没有杀伤力的嘲讽。
一班的小队成员没有浪费一秒钟，称重盖章一气呵成，很快就追上了姜然小队的脚步。
“等等——你们为什么要跟我们去一样的方向？”杨雪转个头，李家旻几人像是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
“讲点道理，路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我们不能走？”
“但一直跟着我们算个什么事？”
……
姜然很沉默，此时魏凛风走在他身后，她还在反复思索着他今天的反应。
好像有点不正常，似乎故意跟自己装成不认识的样子。
趁着其他人插科打诨的期间，唐果悄悄跑到她的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低声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魏凛风和宋浩然两人很不对付？”
魏凛风和宋浩然？
她平日很少琢磨男生之间的关系，不过魏凛风身边的朋友自己还是了解一些。
在现实世界里，魏凛风和宋浩然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即便是毕业参加工作了也会偶尔组几场篮球赛联络一下感情。
但现在来看……
她回想着两人同框的场景。
篮球场上的交锋……麻辣烫店的冷嘲热讽……春游上的各种疏远……
确实好像不太对付的样子，不过为什么呢？
“他们……是吵架了吗？”
唐果突然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然然你笨啊！我都知道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那你说说。”
“男生之间针锋相对无非就是两件事——钱和女人，首先宋浩然和魏凛风看着都不像是家里缺钱的主，那排除不正确的选项，剩下一个就是正确的选项了……咳咳，他们是因为一个女人才不对付的！”
“什么女人？哪来的女人？”
说到这里唐果有点着急了。
“哎呀，然然你还不懂吗！是为了你啊！他喜欢你，所以才把另一个人当成假想敌！”
姜然神色略有慌张，想也不想立刻反驳：“假、假的，魏凛风不喜欢我。”
随后唐果皱眉。
“我当然知道魏凛风不喜欢你，我说的是宋浩然！他喜欢你！”
她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松的有些早，宋浩然喜欢她？
“那更不可能了。”
“怎么不可能？你没发现宋浩然总是喜欢欺负你吗？这就是男生喜欢一个女生的表现……我最近就看了一本小说是这样的类型……男主是校草校霸，经常欺负逗弄女主，看似是讨厌女主，实际上是喜欢她……”
姜然听的头都大了，她立即打断唐果的思路，认真回复道。
“首先，宋浩然不是校草，其次，他欺负我是因为他纯欠，最后，他不是校草……而且喜欢她就欺负她，说好听点是想吸引女生注意力，但说难听了就是变相霸凌……”
她说着说着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似乎宋浩然不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是单身的状态，没有见过他和某个女生在一起过……
难不成……他喜欢魏凛风？
此时的她有种因偷窥天机而被雷电劈中的感觉。
“我好像听到你们俩说我的名字了？是不是在我背后偷偷说坏话？”宋浩然神不知鬼不觉像鬼一样忽然飘在两人身后。
唐果被吓地抖了抖肩头，连忙摆手否认。
“绝对没有！”
“哦？是吗？”
他看看姜然，又看看唐果。
“谅你们也不敢。”
他忽然转过身给魏凛风滴话。
“喂，魏凛风，下个月市里的篮
球联赛你为什么不去？”
魏凛风抬眼，两人的身影有些刺眼，正准备回答他时，女生瘦弱的身影突然横在两人中间。
“魏凛风同学下个月要准备期中考试，当然没时间去打比赛了。”
“等等，你为什么要替他解释？”宋浩然挑眉疑问。
“他、你、你别管这么多就是了！”
姜然自认为做的很对，她绝对不能让宋浩然过度接触魏凛风，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别的什么，她要让事情回到正轨。
“咳咳……队长，你好像很了解我？”他突然俯身一点点靠近她，克制着心里的欲念，他此刻很想将姜然从那个男人身边拉走。
“难道……不是吗？”姜然被问住了，陈年往事浮现在心头。
当年高一时，她以为魏凛风回去参加那场篮球赛，自己精心打扮周末去了市体育馆观赛，谁知观看完整场比赛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最后失落回家，后面才从宋浩然那里得知魏凛风要专心准备期中联考所以才没有参加比赛。
然而现在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好在魏凛风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她心里松了口气。
“算是吧。”他点头，他对篮球的热爱只停留于爱好，还没有到全力以赴的地步。
唐果在一旁看着几人揪心的三角虐恋，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一番你爱我我爱他他却爱学习的年度巨作。
“原来年级第一也跟我们普通人一样需要复习啊？”宋浩然吊儿郎当，歪着头调侃他两句。
“还是有差距的，我就算不学习也不会考倒数。”
他这么冰冷没有温度的一句话一下招惹了除姜然祁书以外的所有四班人，最可恶的是他们想反驳也无可奈何，好像他说的就是事实……
“要不是看他长得这么帅的份上我早就骂人了。”杨雪这辈子最讨厌装b的人了。
……
很快两个小队来到了下一个打卡点。
这次活动的关卡需要消耗脑力了。
在他们的面前摆放着蔬果的模型和一个箱子，小队的任务是要将模型全部摆放在箱子里，并且最后能顺利盖上盖子。
“这还不简单吗？简直就是送分题！”丁盼达听完规则就立马赶上去将模型一顿乱塞，最后箱子里满满当当，地上还有三两个模型没有放进去。
此时盖子已经合不上了。
“你这样乱摆放怎么能行，肯定是有规律的。”祁书明白了这个关卡的意图。
就像一个大型的益智解谜玩具一般，光是靠蛮力是绝对无法取胜的。
姜然盯着大小不一的模具，也没什么头绪，时间太过久远，她早已忘记这个关卡正确的过关思路。
“只能先试试了。”
四班的小队在这边实验着，而一班那边在魏凛风的指导下已经快要完工。
明显的差距看的几人干着急。
“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敌情？”
“不要，我们才不要被人家看不起！”
“就是，我们自己可以。”
“这个放这里，这个放这里……”
一群人，兵荒马乱。
模型大小形状不一，打乱顺序有不同的排列组合，要经过多次的尝试才能找到正确的位置。
“我们完成了！”
一班的小队传来欢呼声。
而这边，所有人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情理会那群人。
姜然百忙之中，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抬头时正好与魏凛风对视上。
他站在不远处，双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她迅速低下头，那句话便被他碾碎了咽下去。
他还要带领小队前往下一个打卡点。
一班小队走了不久后，他们靠着蛮力加智慧终于把模型塞了进去。
虽然不是正确的解法，但工作人员还是给他们盖了章顺利通过。
拿着盖了章的地图，他们按照地图加快脚步前往下一个打卡点，一路上少了一班的小队，耳边清静了许多。
这条路除了他们的小队，暂时还没有碰到过其他的小队。
姜然在队的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短发女生一个人低着头形影单只走在路边，当她听到动静抬头看见熟悉的同班同学时，脸上写满了惊慌无措。
“那不是敖丽雅吗？怎么一个人在这？”
第37章
“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唐果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因为李晓丽的事情，她对她还充满敌意，只要有敖丽雅的地方她都恨不得避而远之。
其他人对她视若无睹，如果是普通的同学，大家还会关心问候几句，但作为被班级全体成员孤立的对象，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的沉默是对她最大的善意。
往往是这种一言不发的冷暴力最让人绝望。
“赶紧走吧，我们还要赶在一班前面。”杨雪轻扫一眼，转移目光。
几人走了几十米远，姜然忽然站住，她将地图塞给唐果。
“你们往前走，不用等我，我回去一趟！”
“然然？”唐果不解，但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姜然已经往回跑去。
她跑了几步，很快追上了敖丽雅的脚步，她喘着气叫住她：“敖丽雅！”
敖丽雅转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后黯淡无光，语气自嘲：“怎么了？你是特意来笑话我的吗？”
“……敖丽雅，你的小队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敖丽雅应该是在组队的时候被班主任强行塞进了林依依的小队。
“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的情绪不太稳定，随便问一两句话便能把她点燃。
“你迷路了，是吗？沿着这条路走往前会有一个打卡点，那里工作人员有多余的地图。”
姜然的语气平淡，没有被她过激的话语所影响情绪，说上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帮助她。
敖丽雅闻言低下头，眼眶微红，内心千思万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谢谢……”
“……”
她松口气，准备回去追上自己的小队，要走之时，她看见了敖丽雅背包上的晴天娃娃挂件。
“这个晴天娃娃……是班主任给你的吗？”
敖丽雅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背包上的挂件，那个晴天娃娃是用白色的坯布缝制，表情是眯眼微笑，上面残存着部分手工的痕迹。
“你怎么知道……张老师说这个会带来好运。”
这是属于张老师独特的安慰人的方式，当遇到学生失落时，他便会给学生一个晴天娃娃，告诉她们总有一天会雨过天晴，眼前的困难只是过眼云烟。
就如当初姜然开学丢失学费一般，他也给了自己一个类似的挂件，只不过后边搬家时不知给放到哪里去了。
“没什么，也许它真的会带来好运。”——
姜然沿着刚才的路准备原道返回，在不远处看见了宋浩然等候的身影。
他双手插兜，优哉游哉站在那里。
“队长，你怎么把我们弄丢了？”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发丝掠过之处散发着清香，宋浩然目光追着她的背影，有时恍惚间会觉得她镇定得可怕，不像是学生，更像是局外人。
“你难道不讨厌她吗？”
“讨厌有什么用？如果自己的讨厌能让她过得不好，那么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好人了。”
姜然自然是讨厌敖丽雅，只不过就是因为讨厌得不彻底，所以在两种境地反复纠结。
“队长啊——你真是个烂好人。”
“我不想当好人。”
一旦给自己贴善良的标签，许多事情便成了她的职责，从她想拯救李晓丽刻起，她的世界就已经崩塌了。
“快走
吧，别让大家等久了。”
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两人追上小队的步伐来到了下一个关卡，来到时并没有碰见一班小队的身影。
“他们不会已经打卡完了吧？”丁盼达开始有了危机意识。
祁书上前去问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回复道：“没有哦，你们是第一个来打卡的小队。”
几人松了一口气，但只有姜然再次翻开地图，她认真观察，猜测着魏凛风那队很可能前往另一个打卡点了。
不管怎样，还是眼前的任务要紧。
接下来的任务都很顺利，很快小队完成了五项任务的打卡，此时周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许多小队开始分散去各个打卡点，一路上他们能遇到不少小队。
“我刚才看了一眼，大部分小队地图上只有三四个盖……有的甚至只有两个……”丁盼达有些激动，这是他离奖项最近的一次。
唐果：“那我们岂不是能拿前三了？”
“还是不要高兴地这么早比较好……”姜然扶额，她之所以把这一个关卡放在最后还是有点私心的。
最后一个关卡的任务是六人十二足绑腿运球。
小队的成员需要用特定的绑带将脚踝绑在一起走路运球，只有在规定时间内运完所有球的小队才能盖章。
之所以放在最后，是因为她对这个关卡记忆犹新，甚至可以说成心理阴影。
还记得之前她参加这个活动时因为大家没有默契，导致有人速度快有人速度慢，姜然夹在中间生生被绊倒，而旁边的队友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拖着她的腿一路往前，最后落了个骨折。
想起来，她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
来到最后的关卡处，在这里意外地遇见魏凛风的小队。
祁书默默不语，他们所有人都看见了魏凛风手中地图上的五枚印章。
“他们也集齐五枚了？”
“好像是的……”
姜然握紧了手中的地图，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次小队的第一名就是魏凛风的小队。
这一次，她也能改变吗？
为了增加活动的趣味性，工作人员会让几个小队一起绑腿跑。
“绑腿跑很考验团队的合作，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因为游戏的胜利和失败让自己受伤，如果小队里有人摔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停下来……”
各项注意事项交代完毕，工作人员发放绑带。
姜然小队的身高体型差距较大，一番商讨后决定按照身高高矮交叉排列，最后姜然的左边是祁书右边是杨雪。
“时间应该是足够的，大家注意安全和节奏。”
开始前，姜然叮嘱道。
“没事，然然，有丁盼达这家伙我们也跑不快。”唐果说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好巧不巧，他们小队旁边就是魏凛风的小队。
“好冷啊，你们有没有这么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祁书总觉得后背发冷，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怎么一开始比赛你就身上冷？你是不是认怂了？”
“才不是……那种感觉真的挺……可怕的……”祁书怎么表达也说不清楚。
很快哨声响起，计时开始。
六人宛如刚学会走路的新生儿一般，不知道先迈哪只脚。
唐果：“哎呀！你踩到我了！”
丁盼达：“抱歉……绑带太紧了……”
唐果：“有没有是因为你的腿比较膨胀？”
杨雪：“不是啊，到底先迈哪条腿？”
……几人乱成一团。
个子最高的宋浩然无奈叹气。
“我们喊个口号吧，喊一就迈右腿，喊二就迈左腿……”
丁盼达：“那三呢？”
“……你要是有第三条腿也可以迈。”
祁书突然悟了一般轻笑出声。
而赛场的另一边，一班的小队已经运回来了第一个球，这边还停留在起步。
“我来喊口号，大家听口号迈步子。”宋浩然开始指挥大家。
“好。”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几人的步子逐渐整齐，没多久，他们运回来了第一个球，掌握了节奏后，逐渐有了默契。
只是几个来回后很快有人体力不支。
首先是丁盼达，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但始终没有开口说慢一点之类的话。
宋浩然察觉到大家跟不上他的口号，于是他放慢了喊口令的速度。
一切有序地进行着，直到姜然的鞋带松动，而她专注于比赛，全然未察觉，脚下的异常。
他们还剩下最后一个球，身边的一班的小队刚刚完成任务准备去盖章，只要他们运完这个球，在回去的路上跑起来，还是很有可能拿第一名。
大家干劲十足准备进行最后的冲刺。
在快要拿到最后一个球的那一刻，姜然狠狠地摔了一跤，这一跤她完全没有防备，双膝直接跪在草地上因为祁书和杨雪还保持着运动的状态，所有人都来不及刹车，她的脚踝被绑带扯得通红。
“然然你没事吧？”唐果露出担心的神色，她看着姜然校裤上的尘土和摩擦的痕迹，一看便知这一跤摔得不轻。
宋浩然准备伸手解下绑带查看她的伤情，姜然立马制止了他，她忍着伤痛，立马站了起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没事！还剩最后一个球！坚持一下！”
“你不要强撑着。”宋浩然道，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焦灼。
“是啊……看着好疼……”丁盼达也有些犹豫。
“我真的没事，继续！”
最后一个球，几个人放慢了脚步，最后还算胜利完成了最后一个打卡任务。
姜然把盖完章的地图交给宋浩然。
“你们快去起点吧，我走得慢，可能赶不上了。”
她已隐隐感受到校裤下的脚踝开始肿胀。
宋浩然皱眉：“我们不是一个小队的吗？要走一起走。”
“就是，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丁盼达附和。
“然然，你的脚还能走路吗？”唐果神色忧愁。
杨雪甩了一下头发，她倒是对名次没那么执着。
“名次什么的，倒也不重要。”
姜然算是发现了，无论怎样她的脚都会受伤，但她不想让大家的努力功亏一篑。
“不行，我们还要拿奖品呢！据说前三名的奖品十分丰厚，我还能走路，你们快出发吧！”
几番推脱下，几人终于被她说服，拿着地图准备回到起点。
“然然，真的不用我留下来陪你吗……”唐果眉头拧在一起，有些不舍。
“真的不用，我只是走得慢，不是残了，你们快去吧！”
最后姜然选择一个人走过去，她不想让大家的辛苦功亏一篑，小队需要所有人到达终点才算胜利，但她有伤在身，情有可原，也许大家还有夺得前三名的机会。
这个关卡离起点并不远，大约有一公里的路程，几人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姜然走在路上，步子沉重缓慢，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大家几乎是朝着关卡的方向走去，像他们这样做完任务朝着终点走去的人少之又少。
走了大概有十分钟，回头一看，人差点晕了过去，走了这么久只走了两三百米。
此时她的脚踝已完全肿胀，支撑不了她走完下面的路。
她坐在路边的大石块上，掀开裤管，查看伤口，脚踝肿了整整两圈，被绑带拉扯的地方已经变红。
叹了口气，再难受她也要走到终点，起码比起以前的骨折，这点伤不算什么。
起身时，微风悄然拂过，她下意识地伸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掠过耳畔。就在这短暂的瞬间，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多了一个身影。
魏凛风站在她面前，微微喘着气，胸膛随着呼吸起伏，额角还挂着几滴细密的汗珠，像是刚从远处飞奔而来。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你的脚踝……”
他说这句话时，姜然恍然一下，随即大步流星往前走。
“我的脚没事，你看……你这时候不应该在终点吗？”她牵强地笑着，不想让魏凛风察觉到她的异样。
他没说话，只是立即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温热的手心碰触她的脚踝，姜然身体不自然地颤动一下，想抽回自己的腿。
“别动。”
姜然僵在原地，感受到他轻柔地触碰，仔细查看她的伤情。
“再走下去，脚踝会肿得更厉害。”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的关切。
“没事，我还能走。”她勉强笑了笑，试图掩饰疼痛。
说完，她试着迈出两步，但脚踝的肿胀让她的步伐显得踉跄而不稳。
忽然，姜然感到身体一轻，整个人被轻轻托起，腰间传来他温暖而有力的手臂。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被稳稳地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魏凛风转过身，背对着她，微微弯下腰：“上来吧，我背你。”
“不要！”她慌乱地摇头，脸颊微微泛红，心里一阵无措。这……这算什么情况？
“小队人不齐是无法算名次的。”
“……”
姜然的脑子里一阵混乱，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趴在了魏凛风的背上。
第38章
姜然将头埋进他的后背，他的身上有着独特的清香，像是炎热夏日后沐浴后的香气。
沿途，不少同年级的学生纷纷侧目。
【天哪，我没看错吧？那不是一班的魏凛风吗？】
【真的是魏凛风！他居然背着个女生？】
【那女生是不是受伤了？】
【不清楚啊……到底怎么回事？】
……
姜然在魏凛风的背上，耳边除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抵达起点处，魏凛风在众人瞩目下将她安置在长椅上。
姜然小队的成员们面面相觑，原本他们因领奖无望正打算回去接姜然，却不料被隔壁小队的魏凛风抢先一步。
“然、然然，你……”唐果满脸惊讶，话都说不利索了。
姜然将鬓角略显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低声解释道：“我的脚踝刚才不小心受伤了，幸好魏同学路过……谢谢你……”
她阐述着事情的经过，本想着避嫌，不想让大家添油加醋将事情描述的狗血。
【魏凛风真是热心肠啊……我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呢！】
【要是受伤就能让魏凛风背，那我都有点想试试了……】
……
然而，只有姜然小队和魏凛风小队的成员心知肚明，那绝非简单的“路过”。
魏凛风放下她后，随手脱下了身上的校服外套。初春的天气，运动过后竟让他感觉燥热。
“回去记得用冰敷消肿。”他细心叮嘱道。
一旁的唐果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姜然的伤势-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姜然小队的成员气喘吁吁来到起点，此时魏凛风小队已经稳拿第一的宝座，几人模样从容，准备在起点处休息休息。
“快点！我们去教官那登记，我一会回去接然然！“唐果十分焦灼，已经不在乎小队的排名了。
祁书冲到教官面前，将地图双手奉上。
虎子教官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他身后小队的人数：“你们小队是不是还差一个人？”
“教官，我们还差一个人因为受伤还在后面，马上就到了。”祁书解释道。
只见教官皱皱眉头：“这种情况我不能给你们通过，今天的活动是团队游戏，必须要所有小队的成员都成功抵达才算通关，如果因队友受伤而随意抛弃，那么恕我不能给你们通过。”
“教官你行行好，给我们通过，我们登记完马上去接她。”丁盼达求情道。
“那也不行，需要的就是你们记住团队精神永远大于胜利。”
虎子教官不给他们一丝希望。
“我回去接姜然，你们在这里等着吧。”宋浩然站了出来，准备回头带着姜然回来。
他刚转身，一班的李家旻和方启挡在他的身前。
“你慢了一步，我们队长已经去接你们队长了。”
此时姜然小队的成员在同一时间震惊且疑惑。
“？”——
下午五点左右，所有的小队都已全部完成任务。
姜然小队擦了个边，拿到第三的好成绩，正好可以拿到农庄准备的奖品。
颁奖仪式上，教官要求前三的小队队长上台领奖。
此时姜然的脚已用几瓶冰水消肿，可以走一些路了。
领奖台上，她站在魏凛风的左侧，她目视着前方，低声道：“谢谢……”
魏凛风没有回应她的感谢，只是问她：“你觉得奖品会是什么？”
“……”
姜然不用猜也知道，换句话来说，她是记得这个奖品，因为奖品太过于独特，以至于后来每次遇到有关奖品的事她都会想起来。
“应该挺特别的吧……”
虎子教官对着喇叭对今天的活动进行总结，期间不时批评一些同学欺负农庄的小动物、踩坏了菜地、偷果子……
“虽然过程有些艰辛，但是一中的同学还是表现优异，下面有请我们的工作人员给前三名优秀的小队颁发奖品和奖状……”
在期待的目光下，大家看到的奖品是一小盒六枚装的鸡蛋。
台上的一个人端着一盒，其中位于第二名的队长有些难以置信，顺嘴问道：“教官这个鸡蛋是一人一盒吗？”
虎子教官咳嗽几声掩饰尴尬。
“咳咳……当然不是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鸡蛋，同学们！这是可以孵出小鸡的鸡蛋！你以为这是一个鸡蛋，实际上是无数个鸡蛋，鸡生蛋、蛋生鸡……”
这时候队伍里有同学的声音开始质疑。
“教官，万一孵出来的是只公鸡呢？”
“……”
队伍里一阵哄笑。
颁奖结束，姜然抱着奖品和奖状回到队伍里，张定水从班长口中得知她受了伤，特地过来关心她。
“姜然，你的腿没事吧？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还能走路，还不算疼，依照她的经验来看，没有伤筋动骨。
“没事，多谢老师关心，休息一下就好多了。”
张定水还是放心不下他的学生。
“对了，你平时不是骑自行车回家吗？今天我送你回去吧。”
让老师送自己回家确实有些过了，但她的脚确实不适合骑自行车了，她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麻烦老师了。”-
大巴抵达学校时已经是下午七点，姜然在办公室等了张定水一会儿，没多久他忙完所有工作回来送她回家。
姜然坐上了他的黑色小轿车，车内干净整洁，带着淡淡的茉莉香熏味道，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努力回想片刻后，果断放弃，似乎茉莉的味道都差不多吧？
“这车子是我结婚时买的，买的时候我爱人打算学车，但后面一直没学会，这车也就我来开了。”他解释道。
这个年代，能买得起私家车的家庭已经算得上小康了，姜然思绪乱飞着，恍然间她在副驾车门夹缝中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是这个年代比较流行的款式，少女粉色的封面，上面有着手绘图案的女孩，看起来粉粉嫩嫩的，不像是班主任一个成年男人使用的风格。
车上寂静无声，她主动找点话题聊：“老师，这个本子是师母的吧？”
张定水微微侧头，扫了一眼姜然所说的本子，目色暗沉。
“嗯，应该是她落下来的。”
对于这个师母，姜然曾经在高中三年见过寥寥几面，是个温柔有气质的女人，据说是位钢琴老师。
“姜然，能麻烦你帮忙把本子塞进我的手提包里吗？我害怕我忘记给爱人带回去。”
“好的，没问题。”
姜然顺手将本子塞进张定水黑色的手提包。
她略微愣了一下。
“怎么了？”
“老师，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说吧，老师很高兴为你解答。”
“关于……李晓丽同学的，她有半年没消息了，我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
张定水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着前方，沉默了几秒，最后开口，语气略带一些安慰的口吻。
“姜然……老师知道你之前跟李晓丽同学的关系很好，我相信李晓丽同学知道有同学还挂念她一定会很开心，但是，有些事情原谅老师无法告诉你，因为老师这边也没有警方的消息。”
她轻叹一口气：“好的老师……我明白了……”
“抱歉，让事情发展成这样，作为班主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姜然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自责，在她眼里，张定水一直是一位负责任的教师，只是……
有些事情不是责任两个字就能解决的。
穿过眼前这条老街，前面就是姜然家的小区。
忽然，前挡风玻璃上落下来星星点点的雨滴，张定水打开雨刷器，车速逐渐加快。
“下雨了……姜然，你带伞了吗？老师车上还有多余的伞。”
还好姜然早有准备，她的包里一直备着一把折叠雨伞。
“谢谢，我带伞了。”
眼前的黄灯忽然变成红灯，他一个急刹停住了车子。
“抱歉……”
张定水缓缓拉下手刹，车内一片沉寂，只有雨点敲打车窗的细碎声响。
他伸手打开右手边的小抽屉，他熟练地取出一个晴天娃娃，手指在娃娃粗糙的布料上摩挲了一下，随后将它系在车子中间挂饰的位置。
车外的雨夜潮湿而阴冷，雨水顺着车窗蜿蜒流下，像是无数条冰冷的蛇在爬行。地面上的积水映照着红绿灯的光芒，斑驳的光影在车内跳动，映在那只苍白的晴天娃娃上。
娃娃的面部是用黑色马克笔画出的简单笑脸，嘴角上扬，眼睛是两个空洞的圆点，仿佛在注视着什么。
车子重新启动，引擎的低鸣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沉闷。
张定水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后视镜，镜中映出那只晴天娃娃的脸。它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诡异，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路面上，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雨越下越大，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着，发出单调的“咔嗒”声。
张定水的手指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在不自觉中，他加快了车速，从三四十码直接飙升到八十码，在城镇街道，这样的车速坐在一旁的姜然隐隐有些不安。
“老师？这边路况有些不好，是不是应该开慢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自己好歹也是开过车子的老司机，这样开车子，在潮湿的地面，遇到什么事情很容易刹不住车子。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仿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只晴天娃娃依旧静静地悬挂着，笑脸在雨夜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车子驶过一片积水，水花溅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他扶额，将车子停稳到姜然的小区门口。
“谢谢，今天麻烦您了！”
姜然撑着雨伞从车子上下来，礼貌地跟张定水告别。
车内灯光昏暗，她看不清他的神情，直到他低沉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
“好，快回家吧，别被雨淋到了。”
“好的，老师回去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再次告别，姜然的目光落在了悬挂着的晴天娃娃上，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加速，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娃娃十分瘆人，像是一个被吊起来的人，那笑脸似乎是在哭着向她诉说些什么。
第39章
学生时期的生活总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即便偶尔有些小意外或插曲，很快一切又会回归正轨。
“魏凛风绝对喜欢你！”唐果不止一次在姜然面前提起这件事，语气笃定得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年少时的心意总是容易猜透，但在这个年纪，比起坦诚相待，或许适时的沉默更为合适。
所以，姜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呢？然然，你对他是不是也有意思？”唐果兴致勃勃地畅想着自己的好闺蜜和年级第一谈恋爱的场景，那种风光，掌握全校最热点的八卦，甚至可能亲临八卦现场，光是想想就让她兴奋不已。
“没有，我和他只有学习上的友谊。”姜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唐果的幻想，语气平静却坚定。
唐果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失望。
“像魏凛风这样的男生，到了大学一定很抢手，说不定高中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她不甘心地嘟囔着，试图用未来的可能性说服姜然。
姜然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无奈。大学时期的魏凛风，她确实不怎么了解。两人在一起时稀里糊涂，她也没过问过他的感情史。不过……像他这样的男生，没谈过恋爱反而更不对劲吧？
她摇了摇头，发现自己被唐果带偏了思路。
“还是好好学习比较重要，男朋友谈了可能会离开，但知识学会了说不定会陪伴你一辈子……”她试图用理性的方式结束这个话题。
提到学习，唐果立刻蔫了下来。接下来要迎接的是高一的期末考试，最近班级里的气氛异常紧张。据小道消息，这次考试很可能会决定高二的分班。
年级里不知从哪里传出消息，说高二开学后可能会进行一次分班。按照柏杨一中的传统，除了文理科分班，后续通常不会再调整班级。因此，这一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让所有学生警觉起来。毕竟，这意味着实验班的学生如果不好好复习，很可能会被分到平行班。
姜然对此却临危不乱。她早就知道这是个谣言，但她没有向唐果揭穿。适当的危机感或许能激发她的学习动力。
于是，最近的四班变得异常安静。下课期间，班上不再闹腾，学生们要么埋头刷题，要么趴在桌上补觉。
很快，高一的最后一场考试如期而至。
此时的姜然已经完全适应了高中生活。平时的月考，她的成绩稳定在班级前十，偶尔超常发挥还能挤进前五。
考试期间，她迅速答完了英语卷子。看着卷子上密密麻麻的答案，她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次穿越过来已经大半年了，比起第一次穿越，时间似乎延长了许多。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高二开学，一切都是未知数。有时，她甚至会忘记曾经那个世界。看着眼前鲜活的魏凛风，她偶尔会冒出“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就好了”的念头。
但生命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无法逆转，也无法停留-
“大家暑期记得学习和预习，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不要去水边玩耍……”张定水细心叮嘱班上的学生。
经历过高压的考试，大家脸上终于浮现了发自真心的笑容，气氛一下活跃了起来，大家激烈地讨论着暑假去哪里玩。
“浩然哥，听说你暑假要去海岛玩，真的好羡慕啊——不像我，我爸妈肯定只带我在省内转悠……”丁盼达发出一声感叹。
宋浩然家境优越，学生时期总是出手最阔绰的，高中一毕业，家里就给他买了跑车。
宋浩然不以为意，这种旅游他早已司空见惯。
此时，姜然正好从他身边路过，给大家分发语文暑假作业。
“姜然，你暑假有什么打算？”他转头叫住了她。
“暑假正是弯道超车的好机会，我准备报补习班补课。”姜然一本正经地回复。
坐在附近的祁书闻言后背一紧，他成绩和姜然不分上下，听到这番言论，他十分有危机感。
“切——真没意思。”
宋浩然对她的回答有些失望。
将大好的青春岁月蹉跎在课外班上，
当然没什么意思，不过别人既然这么问了，她就这么说，随便三言两语给大家一点危机感。
这么看，自己还是有点欠揍的。
领完暑假作业，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只不过下周还有一场决战生死的家长会要参加，柏杨一中的每年传统——每一年级的最后一学期末都会开一场家长会。
在开家长会的前几天，班级群里有人偷偷上传了成绩单，一瞬间群里炸了锅。
有人抱怨自己的成绩不理想，也有人在群里“凡尔赛”总之真正没有考好的同学一般沉默，一言不发。
姜然盯着成绩单，这是她曾经做梦都梦不到的成绩。
语数外三科都在130分以上，文综除了历史差了一点，其他科目考得都很不错，年级排名还没下来，但是她估算着自己班级排名，居然考进了前三。
她深吸一口冷气，心里居然有一些不踏实，自己靠着比大家多十年的阅历去考试，总有一种作弊的心虚感。
因为成绩，姜爸姜妈对她都和颜悦色了许多，没事就将点心，切好的水果往她房间里送，对于家长会，两人甚至抢着要去。
柏杨一中的家长会分为两场，一场是在学校的大礼堂的学期末大表彰，一场是以班级为单位的家长会。
大礼堂里，高一的学生和家长按照班级划分区域，文理科的四个实验班占据了前四排，后面便是平行班的地方。
“阶级”有时不只体现在社会。
坐在第一排的是学校心尖上的理科一班学生，学校每年的重点大学的指标有五分之三都指望着一班的学生完成。
“然然，这次你会不会上台领奖？”姜妈为了这次的家长会特地去烫了头发，穿了一身新衣服。
“应该会吧？”
她的成绩在班级排第三，在年级里差不多七八名的样子，按照往常的表彰惯例，她很可能会上台去领奖状。
表彰大会正式开始，开始是校长讲话、年级主任讲话、优秀班主任发言……一轮下来，底下有部分同学已经昏昏欲睡了。
“下面有请高一（一）班优秀学生代表魏凛风上台发言。”
魏凛风穿着夏季校服走上台，红蓝白相间的短袖衬得他愈发清瘦挺拔。有些时日未见，他的头发剪短了些，额前的碎发被修剪得干净利落，露出清晰的眉峰，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明亮有神。
阳光透过礼堂的玻璃窗洒在他身上进行柔和的描边，少年特有的朝气与清爽扑面而来。
“然然，这孩子就是上次送你回家的吧？他这次考了多少分？”
“应该是第一名。”
姜妈在心里暗自爽了一下，年级第一送女儿回家，一场狗血校园剧情在她脑海反复上演。
台上的魏凛谈吐从容自信，发言的内容没有堆砌华丽的辞藻，而是以平和的语气，娓娓道来许多实用的学习心得。
不少家长听着他的分享，目光在台上那个优秀而帅气的年轻人与自己孩子之间来回游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情绪。
魏凛风发言完便是文理科年级前十的表彰，而这一次，姜妈也可以风光一阵，她拿着姜然的相机坐在座位上给台上的她拍照。
姜然从台上走下来，正好和祁书并肩而行。
“今天宋浩然没有来参加家长会。”
她闻言，目光在座位席上搜寻一圈，确实没有找到宋浩然的身影。
“他是出去旅游了吗？”
祁书摇摇头：“不是，他爸妈没来，他也就请假了。”
姜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浩然家庭条件虽然不错，但父母离异，他跟着父亲，高中三年她似乎没有见过他的家长来参加家长会，想必父子俩的关系并不好。
原本只有金钱维系的亲情在多年后因为破产也彻底决裂了。
她除了唏嘘，更多的是感慨。
表彰大会结束，各班级有序退场，姜妈拉着姜然给她看刚刚在台下拍的照片。
两人低头看着相机屏幕，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出口堵满了人，一个不留神，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同学。
“抱歉，同学，没有撞疼你吧？”姜妈十分有礼貌地先道歉。
魏凛风闻声缓缓回头，正好与姜妈身侧的姜然对视。
姜然：“……”
“我没事，阿姨。”
姜妈见到魏凛风那一刻，双眼忽然一亮。
“同学你就是刚刚的学生代表魏同学吧！你还记得阿姨吗？上次你送然然回家来着！”
姜然闻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妈……”她看看自个的妈妈，再看看魏凛风，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魏凛风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虽然变化细微难以察觉，但内心的慌张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他迅速调整情绪，强装镇定，礼貌地回应道：“阿姨您好，我叫魏凛风。”
这一幕让姜然感到莫名的熟悉，仿佛曾经在某个时刻经历过类似的场景。她的思绪有些恍惚，直到出口处的人群逐渐散去，视野豁然开朗。姜妈趁着周围人少，热情地与魏凛风多聊了几句。
“一看你就是个好学生，气质都不一样。你和然然是朋友吧？然然，你平时多和魏同学交流交流学习经验，别总是一个人闷着……”姜妈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姜然有些尴尬，低声解释道：“妈，我是文科生，我们……学的东西不一样……”她的目光躲闪，甚至不敢去看魏凛风此刻的表情，生怕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无奈或尴尬。
魏凛风轻咳了一声，试图缓解气氛，礼貌地回应道：“咳咳……好的阿姨，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几人没聊几句，好在不远处的李家旻叫住了魏凛风，让他赶紧过去组织班级。
“阿姨，我有事先回班了，以后有机会再聊。”
这个“有机会”意味深长。
临别时，魏凛风微微颔首，语气温和而真诚地道别。他的举止从容得体，不失谦逊，生的姜妈好感。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也就是在此时，姜然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场景这么熟悉了——像极了两人相亲后他第一次来姜然的家。
第40章
炎热与蝉鸣交织的夏日，姜然度过了一个慵懒而惬意的暑假，
雪糕、电视、电风扇。
构成了她记忆中最平凡的回忆。
就在她沉浸于假期的余温时，班级群聊里突然弹出一条消息——班长正在征集几名志愿者，帮助高一新生指路、熟悉校园。
姜然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跳加速。她知道，这是接近祝真真的绝佳机会。只要她能靠近祝真真，或许就能阻止她离家出走，避免那场灾难的发生。
但她的思绪很快被不安打乱——如果凶手针对李晓丽并非偶然，而是早有预谋，那祝真真会不会也是目标之一？
她无法确定，但隐隐感到，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也许她无法改变事情的结局，但她也要去尝试，哪怕是抓住凶手的尾巴，她也要回到现实世界不让他逍遥法外。
九月一日，金桂飘香。
她们终于从新生熬到了学长，姜然加入新生志愿者，身上多了一件写有志愿者字体的红色马甲，手里举着一面红色小旗子，和其他志愿者站在校门口搜寻着目标。
这不是一个好差事，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她的手中攥着新生的名录，记忆中努力回想报纸和资料上祝真真的模样，将她的模样对照着进来的学妹的一张张脸。
不是、不是……都不是……
她没有在人群中找到祝真真，有时候还差一些运气。
“姜然，这位学弟不知道知新楼怎么走，你带他过去吧。”一位志愿者老师将一名刚踏进校园的新生强行分配给姜然。
姜然不好推卸，她走到这位新生和他的家长面前。
学弟的体型堪称“圆润”，个子虽
与她相仿，但体重却有她的两倍有余，浑身散发着一种“伙食过于优越”的气息，皮肤白得透亮，脸颊圆鼓鼓的，仿佛轻轻一戳就能溢出油来。
此刻，他正悠闲地站在那儿，手里紧握着一根冰棍，嘴巴不停地嗦着，听到有志愿者，只是很不屑地扫了姜然一眼，然后继续嗦自己的冰棍。
而他的父母，则在一旁忙得不可开交。父亲肩上扛着沉甸甸的书包，母亲则手持风扇，不停地为他扇风，生怕他热着。
……
“叔叔阿姨，请跟我来吧。”姜然礼貌道。
“你是志愿者吗？太好了，这个你拿着吧！”学弟的爸爸如释重负，没有过问姜然的意愿，直接将书包塞给了她。
姜然看着手中的书包深吸一口气，轻扫一眼旁边都是新生和志愿者，她也不想计较，单肩背着书包，面上还算平静。
柏杨一中有着悠久的历史，校园中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独属于它的故事，一路走来，姜然遇到什么便讲解什么，她相当于上了四年的学姐，每一处地方都如数家珍。
“这个石碑上都是历来优秀毕业生的名字，这位是现在著名的企业家……这位是外科知名医生……”
学弟的母亲低头，哄着学弟抬头看几眼。
“阿龙，妈妈希望以后你的名字留在上面，到时候风风光光的，给妈妈面子上添点光。”
学弟抬头轻扫一眼，他手中的冰棍终于吃完，光溜溜的雪糕棍被他从嘴巴里拔了出来，然后被他随手一丢，扔进草丛中。
“我才不要，刻在上面像死人一样。”
语气刻薄，十分看不上这份殊荣。
“哎呀，宝贝阿龙这么一说这石碑看着好像确实不太吉利……阿龙一定渴了吧？亲爱的，快给阿龙拿瓶水……”阿龙的母亲十分溺爱阿龙，几乎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而他的父亲像是隐形了一般，只有被点名时才会出来说上几句。
“同学，乱扔垃圾是不对的，请你把刚刚扔的垃圾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姜然面无表情提醒他。
她此言一出，三人齐齐看向她，而阿龙不耐烦的皱眉，脸上的肉像气球一样快要炸了的感觉。
“你管的太多了吧？”
“学校有规定，乱扔垃圾会扣班级分，个人累计十分，校方有权劝退。”
阿龙的妈妈听到“劝退”两个字立马尴尬地笑笑，她的宝贝儿子好不容易考进来，绝对不能被开除，她给孩子他爸使了眼色，阿龙的爸爸立马钻进草丛去把雪糕棍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阿龙撇了撇嘴巴，全程无动于衷。
“切，这里又没监控，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
姜然没有搭理她，后面她也失去了为几人讲解的热情，只是简单介绍了不同楼宇的功能，她加快步伐，想着赶紧给几人带到知新楼。
知新楼曾经是高三学生的教学楼，因为上届高三已毕业，这座楼腾空了给这届高一的学生使用。
“叔叔阿姨，这栋楼就是知新楼，学校大部分的楼都有标识，要是不知道怎么走也可以问路上的同学和老师，柏杨一中的老师和同学都十分友好。”
任务结束，姜然想将身上的书包卸下来还给他们。
“哎呀，同学，阿龙教室要在五楼呢，这楼这么大，还有和其他楼连在一起，要不你把我们带到五楼吧！”阿龙的妈妈想留住姜然，让她继续当他们的苦力背包。
“抱歉阿姨，今天新生很多，我还要帮助其他学生，顺这个楼梯一直上去就可以了，不会迷路的。”姜然态度坚决，让她背着这个妈宝男的书包上五楼，就算是校长来了她也不干。
阿龙妈妈被姜然明确拒绝，脸色稍变得有些难看。
“你不是志愿者吗？连这个小事都不想干还算什么志愿者？”她说话的音量忽然变大，路过不少同学纷纷侧目，步伐变慢，想观察这边发生了什么。
姜然虽然很生气，但是她还是用着平静的语气反驳她。
“我只负责带路，不负责帮巨婴拎包，这个书包你们到底要不要了？”
阿龙听到“巨婴”两个字，瞬间红温，连忙指责她。
“你、你骂谁巨婴呢？你们这些所谓的志愿者，就是这么对待新生的吗？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装什么热心肠，趁早别干了！”
姜然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
“包要不要了？”
“不要还能咋地，就让你拿着！”
她嘴角上扬，似乎松了一口气。
“不要拉到。”
她的胳膊拎着包在空中画了几个圆润的圆圈，像是推铅球一样，将书包朝着教学楼门口的垃圾桶投掷。
“哐当——”
黑色的书包被她精准无比的扔进了垃圾桶里。
现场传来同学们的一阵低呼。
她很爽了，尤其时看见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我要去投诉你！”阿龙的妈妈哪里遇到这样的人，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又不傻，才不会自报家门，准备甩发潇洒离去，直到她一个优雅的转身，身后是三个戴着红色臂章的学生会成员。
“……”
三人的臂章上赫然写着“学生会”三个大字，在柏杨一中，学生会是仅次于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的存在，他们无处不在，更可恶的是他们经常伪装成正常学生混迹在各种“案发现场”。
这一点也不幽默。
尤其为首的学生会成员是老熟人魏凛风。
魏凛风从高一开始就加入了学生会，只不过当时的学生会会长还是高二的学长，现在会长进入高三备考关键时刻，柏杨一中的学生会会长一职就落在了魏凛风头上。
他大臂上的臂章与其它两人不同，上面多了一颗星星，意味着此时他已接替学生会会长一职。
“同学，你们是学生会的吧？这个同学当志愿者也太不称职了，不愿指路就算了，还把我家儿子的书包扔进了垃圾桶，你们柏杨一中就是这样教育学生的吗！”阿龙妈妈上前抓住了姜然的小臂，不让她走，转头就是朝学生会的三人告状。
她用足了十分的力气，抓得姜然胳膊生疼。
“阿姨，您先别急，我们这边需要做个记录。”
一名学生会成员抢在魏凛风前面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手里捏着一个笔记本，目光冷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还没等姜然开口解释，他便直接发问，语气生硬得像是在审问犯人：“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必须如实回答，这关系到班级积分和处分问题。”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仿佛手中的笔记本就是他的权杖，随便一挥就能决定别人的命运。
然而，这种装腔作势的“官威”在姜然眼里，简直幼稚得可笑。十年前的她或许还会紧张一下，但现在的她只觉得只是过家家的把戏。
“同学，你不问一下事情的经过吗？嘶——”她话还没说完，胳膊传来一阵剧痛。
那个女人居然在偷偷掐她的手。
姜然想甩掉她的束缚。
下一刻，女人的手腕被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扣住。
魏凛风挡在两人之间，手指微微用力，语气冷得像冰：“阿姨，有什么事请先松手，不要伤到我的同学。”
“我的同学”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一旁的学生会男生听到这句话，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连忙打圆场：“会长，这位也是一班的同学吗？那……那就不用记名字了。”
阿龙的妈妈显然不甘心，手上力道不减反增。然而，她越是用力，魏凛风扣住她手腕的力道也随之加重。最终，她吃痛地皱起眉头，不得不松开了姜然的手腕。
姜然的小臂终于得以解脱，但白皙的皮肤上却多了一道刺眼的红印。她的肌肤本就敏感，稍不留神就会留下淤青，此刻那道红印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魏凛风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眼神骤然一沉，脸色阴郁，视线久久没有移开，仿佛那道红印刻进了他的眼底。
“好了好了，咱们这事很简单，只需要这位女学生把扔到垃圾桶的书包捡回来道个歉就好了，都是柏杨一中的学生没必要这样针锋相对……”跟个透明人似
的阿龙爸爸忽然站了出来，开始扮演和事佬一角儿和稀泥，遇到大事只会逃避。
“捡回来我都不想要了，我要她买新的！”阿龙继续无理取闹，从小到大，在家里他想要什么有什么，根本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而眼前的这个女同学居然还把自己的包扔进垃圾桶里！
“是你们刚刚说了不要书包的，现在想要就自己去捡吧。”姜然边揉手臂边冷静回复，这个书包她绝对不会去捡，即便是受了处分。
“叔叔阿姨，这位同学的手臂因为你们受了伤，现在需要带她去医务室，高二正是学习的关键期，如果因为这个耽误了学习对于学校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更何况这名同学的成绩还是年级前十。”魏凛风没有被家长的名头给吓到，刚才一幕幕他也都看在眼中，也深知于其跟这种蛮横无理的家长学生纠缠，还不如将问题抛给他们。
此时，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人群里议论纷纷。
【天呐，年级前十，学习好好啊，我要是考年级前十班主任不得把我捧起来供着……】
【伤的还是右手，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是不是存心的……】
【说不定就是嫉妒人家女生学习好。】
【这个人好像是魏凛风吧？据说常年霸榜年级第一！今天居然看见活人了！】
【魏凛风？天呐，据说全校的老师都喜欢他这样的好学生！】
……
阿龙一家不占理，又先动了手，只能灰溜溜的认栽。
“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看在你是个学生的份上，让着你罢了。真是的，现在什么人都能进柏杨一中了……”阿龙妈妈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和无奈，显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场合占不到什么便宜，只能悻悻地退让。
魏凛风闻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冷冽的笑意。
他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阿龙，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对了，还没问这位学弟是高一哪个班的？”【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