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小说 > 现代言情 > 乌鸦折叠 > 220-230
    第221章 血染的荆棘冠


    7月17日。夏威夷。


    凌晨的酒店里, 灰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说结社的人?啊……结社确实还有几个没被抓住的成员,可能在调查你的行踪,不过他们的目标主要是‘乌鸦’, 知道你——‘夜莺’存在的人都没几个。”


    “那乌鸦呢?”黑泽阵刚把头发擦完, 正在放心地想赤井秀一和另外两瓶威士忌肯定不会来夏威夷,所以这几天他可以把手头的麻烦都解决干净再回去。


    “乌鸦的话……反正结社的人都知道他就是黑羽盗一, 去英国前我得到了点消息, 据说黑羽盗一准备复出什么的——应该是假的,他想复出怎么可能一点水花都没有?”


    声调很轻松愉快,从电话里的声音仿佛都能听出灰狼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的模样。


    不过……


    当魔术师应该干什么却静悄悄的时候,不用怀疑, 他肯定给你整了个大活。黑羽盗一要复出是真的, 而且就在今晚, 就在夏威夷, 保证万众瞩目、震惊整个魔术界。


    黑泽阵有确切的消息, 而且知道得比所有人都要早,仅次于黑羽盗一本人, 不过灰狼这人立场实在是反复横跳,黑泽阵没有跟灰狼说这些情报的打算, 就准备挂电话。


    “啊, 等等!”灰狼忽然想起了什么, 叫住了他, “结社的事你问我,我肯定没那么清楚, 我都跳反多久了;但你可以问问蜘蛛, 那小子肯定知道,他可是黑羽盗一的粉丝……”


    “蜘蛛?”


    谁来着?


    还没等黑泽阵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人, 灰狼就说蜘蛛是冈特·冯·哥德堡二世,一个幻术师,在日本被抓的,这事好像还跟你有点关系……


    黑泽阵沉默了一下,说:“他是被三个怪盗基德抓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对蜘蛛的仅有的几个印象就是那段挂了油画《沃尔松格萨迦》的长廊,身手不行,以及蜘蛛是黑羽盗一的粉丝这个事实了。


    “他人在哪?”


    “他背景大后台硬,已经出来了,最近好像去美国参加什么表演了,我有他的私人电话,你要不要?”


    “……”


    所以说灰狼你为什么会有蜘蛛的私人电话,你们两个在结社的活动区域都完全没有重合过吧。


    黑泽阵想到灰狼的交友广泛程度,又想到格雷船长的不靠谱程度,最终还是放弃思考格雷一家的事,说可以,没别的事我挂电话了。


    灰狼趁机小心翼翼地问:“夜莺啊,看在我帮你提供情报的份上,能不能不计较我在格陵兰出钱帮你立雕像的事啊?”


    回应他的,是一声“呵”和电话挂断冰冷的忙音。


    灰狼:“……”


    再不把夜莺哄好,他这辈子就完了!他哥已经因为绑架夜莺的姘头被英国海军抓走了!连根毛都没剩下!救命啊,导师,导师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才能从夜莺手里活下来?!


    (导师:有没有可能我死在十八年前的研究所火灾里,而那场事故琴酒和宫野艾莲娜是通过气的,四舍五入我都没从他手里活下来,怎么救你.jpg)


    黑泽阵扔掉手机,往后仰躺在了沙发上。


    一旁的桌子边是伏特加,他没戴墨镜,正在敲打电脑。伏特加在组织里的真正定位其实是IT方面的人才,只不过跟随大哥后他用到这项技术的时候没那么多,只有黑泽阵偶尔想起来用的时候他才有机会重操旧业。


    当然,伏特加更喜欢驾驶、正面战斗和主动解决问题,至于他为什么要用IT技术人员的身份进入组织……那就要问当初被他打进医院的那个原卧底为什么只会这个了。


    “大哥,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伏特加从屏幕的反光里看到闭着眼睛的黑泽阵,但他知道大哥没睡着,就跟以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大哥总是这样休息,出任务的时候也不会真正睡着,不管伏特加问几次都只能得到一样的回答,但伏特加还是会问。


    黑泽阵懒洋洋地说不用,先解决问题,不然我也睡不安稳。


    他像一团软绵绵的云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呼吸很浅,可银发笼罩下的手臂肌肉依旧是绷紧的,随时能对突发情况做出反应。不是提防伏特加,是伏特加专注操作的时候没法注意周围的情况,只能靠他。


    就跟宫野志保想的一样,伏特加对黑泽阵来说确实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他很信任伏特加,就像信任自己的爱枪。这把枪偶尔也会卡壳,但总不会像某个FBI那样忽然反手给他一下。


    “先找人,解决问题,然后……”黑泽阵说到这里伸出手,将五指虚握起来,做了个几乎是明示的动作。


    “大哥,你要找的是【永生之塔】的人吧?”


    “你知道他们?”


    “因为在意大哥的来历,我就调查了相关的情报,查到了T.O.R.O相关的一些事,也从老东家那里问了些东西。”


    这是东京地震后的事。


    那时候黑泽阵的身份来历在各国情报机构面前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隶属于某个前官方机构的调查人员,接触乌丸集团后他的关系被转移到了MI6,甚至这些调查过他的各国情报机构里,有一大半还留存了他少年时期参与协助任务的存档。


    在得知上述情报后,这些国家就偷偷撤回了明面上的动作,起码没有继续跟日本公安和MI6争论“琴酒”的去向了。伏特加也是那时候才从FSB那里得知了相关的消息。


    “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调查我,伏特加?”黑泽阵的尾音微微上扬,听不出到底是不是不快。


    伏特加头都没回,就笑:“我知道大哥不会怪我,而且其他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那就显得我很没用了,大哥。”


    全世界的同行都在调查你啊,大哥。不过只有我离你最近。


    他听到黑泽阵轻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就知道他的大哥没生气,还是跟以前一样。


    便携电脑上的信息流眨眼闪过,到了肉眼快要看不清楚的地步,伏特加瞥到某条代码的时候忽然顿了顿,问:“大哥,一定要今天找到人吗?”


    “嗯。”


    “今天晚上不是还有表演……”


    “那时候就有管闲事的人来找我了。我得在他来之前让某些人永远闭嘴。”


    “我知道了,大哥。”


    他们要找到【永生之塔】的人。


    黑泽阵并没有解释,但伏特加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在【A】/维兰德来夏威夷之前,找到几个小时前特地“通知”黑泽阵的人。


    正因为要背着维兰德做事,才需要亲自去找,抽丝剥茧、从一个人找到一群人,抓到他们的尾巴;也正因为维兰德马上就要来,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最好能在天亮之前解决这件事。


    他们手里的线索并不多,但好在也不是没有;本来黑泽阵应该亲自动手,但伏特加知道大哥很累,就从黑泽阵手里接过了找人的工作——幸好,这确实也是他擅长的。


    只是……


    大哥为什么要瞒着那个“维兰德”去找【永生之塔】的人?唯独这点,是伏特加无论如何也没能想明白的。


    当然他也没搞懂大哥和“维兰德”之间的关系,以及既然大哥确定地说“维兰德”已经死了,那前段时间以及更早的几年里出现的【A】又是谁这件事。


    大哥要做什么肯定有他的理由……伏特加一直是这么想的,但大哥,你是不是忘了,隔壁被打晕的雪莉——你想过等她醒了怎么跟她解释吗?


    (黑泽阵:完全没有。小孩子回去哄一下就好了吧,哄不好就哄不好,反正雪莉时不时就会闹脾气。)


    (伏特加:大哥……你……我……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


    凌晨四点半。


    一座民宿。


    没有开灯的客厅里,银发少年动作缓慢而从容地抹掉了脸上的血,一道殷红的血印留在他的手指上。从窗外照进来的星光隐约映进他的眼睛,从下往上看,那双眼睛的颜色像是深海特有的暗沉的绿,半点波澜都没有。


    他身边是几个倒下的保镖,屋子里充满了血腥味,明明枪声已经响起,却没有任何人过来查探。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男人惊慌失措地后退,撞到了背后的沙发,他惊恐地看着就站在他面前的黑泽阵,语气颤抖地说:“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们正在谈判……”


    银发少年微微皱眉,地上的男人心跳如擂鼓,他尽力将身体往后靠,呼吸急促,脸色渐渐发白如同光洁的地面。


    “谈判?”


    黑泽阵饶有兴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对,谈判,我们正在谈判……”地上的男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他定了定神,发现那个银发少年没有继续接近的意思,仿佛重新找回了一点勇气,“你没有接到杀死我的命令,你不能杀我!”


    回应他的是一声嗤笑。


    银发少年走到他面前,在男人惊恐的表情里弯下腰,银发垂落到地上,仿佛灵堂的丧幡。


    他似笑非笑地说:“他不是还没来吗?你们也没开始谈啊。”


    一双墨绿的眼睛对上惶然的目光,黑泽阵把地上那个男人拽起来,在那个男人要大喊什么的时候猛地把对方的脑袋砸到了地面上!


    一声重响。


    “闭嘴。”


    银发少年散漫的语气就像是在聊家常,他甚至笑了一下,说:“我赶时间,把警察引来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地上的男人停止了挣扎,他在颤抖,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他忽然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明明对方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却毫无疑问能在下一个瞬间扭断他的脖子。


    男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哆哆嗦嗦地问:“你想要什么……【A】想要什么?他派你来做什么?”


    “谁告诉你是他让我来的?”黑泽阵松开五指,随意让那个男人跌到地上,然后他坐上了沙发,语气里带着点厌烦,“你们不会真以为我跟他的关系有多好吧?”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


    黑泽阵盯着那个男人看,不出意料地看到对方的脸色越来越白,不过天已经快要亮了,他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就捡起了扔在沙发上的枪,打开一直没开的保险,漫不经心地说:“当然,我确实没从他那里接到杀死你们的命令。”


    他看到地上的男人动了一下,好像找到了什么希望,但不等对方的表情有所变化,他就恶劣地说完了后半句:“可他也没说过我不能杀你们,不是吗?真是蠢货——”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嘲讽。


    银发少年把枪抵在了男人的脑袋上,脸上是冰冷的笑意。他轻声说:“你们真以为他能管到我啊。”


    会死。


    会死、会死,这次真的会死。


    地上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他张大嘴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引以为傲的演说技巧在此刻完全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直到一股热流从他身下涌出,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银发少年就扔了枪,站起来,好像完全失去了兴趣。


    黑泽阵确实没什么兴趣继续恐吓一个已经被他吓尿了裤子的男人,他直接问:“你们在哪里见面?”


    “啊、啊……”


    “今天,你们跟【A】在哪里见面?快点,我留你一命。”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完,得到答案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回头,对那个刚松了一口气、心又重新提到嗓子眼的男人说:


    “尽管报警,你知道那没有任何用处。”


    反正你们自己做事的时候就是这样。生命、规则、法律,都是可以无视的东西,掌握权力的人总是会忽视很多东西,而当矛头指向他们自己的时候,他们也会对这些深信不疑。


    就像——


    他们会想,真有人能用常规手段抓住“琴酒”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追杀他这么长时间都毫无用处,难道那些吃干饭的警察来就能做什么吗?!


    虽然……真有警察来的话,黑泽先生只要不赶时间就会配合地被抓进去,等随便谁来捞他就是了。反正世界各地的情报机构那么多,总有人会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把他请出去的。


    黑泽阵走到门外。


    现在还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夏威夷群岛的风很热,对他来说显然是不怎么让人愉快的环境。伏特加在外面等他,看到黑泽阵的表情不是很好,还以为没找到线索。


    “大哥,如果今天找不到的话……”


    “谈判的地点他已经说了。”黑泽阵坐到车的副驾驶位置上,对伏特加说,“先回去。”


    “回酒店?”


    伏特加已经发动了汽车的引擎,才意识到黑泽阵说的目的地好像哪里不对。


    “换身衣服再跟他们见面,不然那群蠢货会觉得我是去砸场子的。”


    黑泽阵慢悠悠地说。他在星光下抬起手臂,看到上面的斑驳血迹,有他的,也有今晚交战过的其它人的血。


    从通讯信号、那条街道的爆炸和戴口罩的男人查起,他和伏特加今晚以一种相对粗暴的方式找到了【塔】的人。爆炸发生后,那些人肯定会派人到附近查探,再往前推,应该是昨晚黑泽阵第一次跟人交手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循着这点线索,他们得到了某些“并不算有价值”的情报。


    不过他们找人不需要跟侦探和警察那样麻烦,这些线索只是用来确认目标的“引线”,黑泽阵和伏特加找的是在夏威夷附近活动的情报商,以及某些势力的情报人员,直接从他们手里挖线索要快得多。而只要找到任何一个【塔】的成员,黑泽阵就能顺着线索找到一窝。


    比如刚才那个。


    那是他今晚拜访的第三位【塔】的相关人员,前两位的反应比较激烈,一个吓到在家里自杀,另一个是前雇佣兵,有两下子,跟黑泽阵搏斗了那么几分钟,最后黑泽阵也没有收住手,直接把人打到昏迷……当然也就没办法问什么情报,直接送医院抢救去了。


    至于这第三位,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住的是没有登记身份的民宿,还请了一堆保镖来保护自己,可惜没什么用处。毕竟对黑泽阵而言,越是“专业”的人,对付起来就越容易。


    就在他回忆今晚的时候,伏特加忽然喊了他一声:“大哥。”


    “嗯?”


    “难道你不就是去砸场子的吗?”在绿灯亮起之前,伏特加转过头,问出了他到刚才为止都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开你的车。”


    “好的大哥。”


    深夜,一辆已经非常少见的古董车无比安静地往酒店的方向驶去。


    ……


    所谓的“谈判”时间是下午,而赤井务武抵达夏威夷的瞬间是正午十二点钟。黑泽阵用“万一我有空去接你”的敷衍理由要到了赤井务武的具体航班,但完全没有去接人的想法,甚至没带手机出门。


    当然,赤井务武也不需要他去接,甚至让他别出门,就差再说一遍不要乱跑了。


    但黑泽阵会听话?


    哼。


    他回到酒店,简单地洗了个澡,将身上的血迹擦去,又叫了贝尔摩德跟他逛街,花了两个小时挑衣服,搞得贝尔摩德都有点迷惑。


    不过贝尔摩德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就伸了个懒腰,从柔软的被子里钻出来,陪他买衣服。


    从贝尔摩德的角度看,他们是要去买下周宴会时穿的衣服,现在定做当然来得及——而且贝尔摩德早就找人准备了,但Gin要跟她一起逛街,难道她会拒绝吗?


    不可能的,那可是邀请他吃个午饭都要“花大价钱”才可能同意的Gin啊。


    贝尔摩德心情愉快地陪黑泽阵在夏威夷群岛逛来逛去,从上午到中午,逛遍了她喜欢的地方,还顺便为黑泽阵买了少年体型的衣服。虽然Gin的神情依旧冷淡,但贝尔摩德觉得他是很开心的。


    就是她完全没想过黑泽阵就是要买“现在”穿的衣服,而且他自己懒得挑,叫贝尔摩德来只是因为缺个全自动挑衣服机,甚至是掌握现如今最新流行时尚的那种。


    海边。海风轻拂。


    “下午就不能陪你逛了,”戴着茶色墨镜的贝尔摩德端起冷饮,笑盈盈地对桌子另一侧的黑泽阵说,“老师邀请我——邀请大明星克丽丝·温亚德去参与他的魔术表演,我要给他个面子才行。”


    虽然说是捧场,但以黑羽盗一在魔术界的地位来说,谁沾谁的光都还不一定。


    她对面的黑泽阵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银发少年坐在海风里的遮阳伞下,就像一片在日光下卷起的浪花,好像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七月的海风拂过他的长发,几缕银发飘起来,看起来轻盈又柔软。


    他在看海。


    在看远方的、无人踏足的、波光粼粼如同一片反光雪色的海面。


    “不过,”漂亮的金发女人凑了过来,“只要你舍不得,我马上就推掉老师的邀请,陪你继续——”


    “贝尔摩德。”


    黑泽阵的语气里带着警告的意味,他知道,只要他没有立刻反对,这个麻烦的女人马上就会添油加醋地说他缠着自己要逛街,然后洋洋得意地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


    他看到贝尔摩德趴在桌子上,做出像撒娇又像叹气的动作,就不满地啧了一声,说:“也不准告诉任何人。”


    到底对你的真实年龄有没有自觉,贝尔摩德。


    很显然,贝尔摩德从不觉得自己算是老女人,她甚至拖长了声调,对黑泽阵说:“真过分啊,Gin。”


    黑泽阵已经不想理她了。


    他没带手机,就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确定时间,也差不多到十一点半了。他站起来往离开沙滩的方向走,最后说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所以——”贝尔摩德看他的背影,换了个语气,“你是要去做什么‘大事’吧?不带上我吗?”


    没事的话,Gin怎么可能来找她?


    贝尔摩德很清楚,琴酒平时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而且特别不喜欢跟她走在一起。特别是最后一点,她很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今天琴酒这么反常的表现……要不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忽然冲出来一群人抓她,她都以为这是琴酒给她准备的“最后的晚餐”了。


    既然不是她的事,那就是琴酒自己的事,所以琴酒特地找她,扔下那——么多小孩来跟她逛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用。”


    银发少年脚步顿了顿,就继续往远处走去。


    海风送来了他最后的话,语调压得很低,就像他身为成年人时期的声音:“你不添乱就是帮大忙了。”


    贝尔摩德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什么嘛,Gin这家伙,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说“我要去危险的地方,不想带你一起”吗?


    活该你被小孩讨厌!


    ……


    下午两点钟。


    夏威夷群岛-檀香山,一座海边别墅。


    沉闷而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整座别墅里,装饰奢华的大厅和造价昂贵的装饰都无人在意,对来到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金钱只不过是个可以随意修改的数字,摆在柜子上的古董也只是有那么一丁点价值的玩物。


    十数人正在这座别墅里会面,大多是某个大人物的代理人——虽然亲自前来会显得更有诚意,但很显然,怕死在他们的心里占据了上风。要知道,那家的人有问题的不只是“琴酒”,【A】自己在出现的时候,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然如何能接过上代的权柄与威势?


    他们原本可没打算跟【A】作对。他们可以针对任何一个组织、团体,甚至国家,但唯独不会跟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对弈。


    下棋?


    【A】怎么会跟你下棋呢,他甚至不屑于把你的棋盘掀了,他会先剁掉你的手、剖开你的胸膛,再把黑白棋子尽数填进你的心脏,棋盘用来做成墓碑,讲究一个物尽其用。


    没人想跟这种人打交道,重申,他们一开始根本没打算跟【A】成为对手,哪怕这里面有不少人拥有着比那个人更为庞大的势力。


    “【A】不是说已经不要他了吗?谁能想到这种事啊。”


    有人往酒杯里倒着葡萄酒,在一片寂静的大厅里打破了沉默。这是个年轻人,显然是“代表”其他人来的,他端起酒杯,往后看去,看向那一片深黑的帷幕后。


    帷幕后有人。


    很久,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他:“不管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既然他用‘维兰德’的名字出现,就证明他跟【A】重新有了联系。”


    “之前不是有推测吗?他恨【A】,东京那件事后他活下来,去找抛弃他的【A】报仇,结果就是重新落到了那个人手心里吧。”有人接话说。


    “听说【A】还是他父亲呢。”于是又有人在帷幕后笑出了声,显然很喜欢现在的话题。


    “我倒是对他怎么变回原样的更感兴趣——所以说,你们确定出现在伦敦的就是他本人?”年轻人不以为然地张开手臂,完全不像这个大厅里的其它人那样谨慎。


    另一个人回答了他的话,这是个相对成熟的女声:“事到如今是不是还重要吗?是谁被区区一个人杀到家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他追杀……”


    “有本事你去杀了他。从东京的地下基地到伦敦的海上游轮,我们的人已经被他杀了多少?”


    “才不,”女性耸耸肩,“我父亲可是刚死在那座游轮上了,我可没有给那个老头子报仇的想法。”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有什么惋惜,甚至相当愉快——好像是对父亲已经死亡这件事表现得很是愉快。


    她轻快地说:“我还要谢谢那位小先生呢,要不是他动手,那个恶心的老头子就要压在我们头上一辈子了。”


    场面一时间变得寂静。


    没人评价,没人接话,只有很低很低的笑声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传来。哈,他们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是。


    这片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吊灯照亮的大厅中央,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老人翻过了一页,忽然开口:“乌丸很有眼光。”


    “从【A】手里抢走了最有价值的东西,他确实很有眼光,”最开始的年轻人接话,“我比较好奇乌丸先生到底开出了什么价码,才让【A】把这么好用的东西让给他的。”


    有笑声从他身后的帷幕里传来:“乌丸同样是个疯子。【A】有自己要做的事,他也不想跟乌丸纠缠。”


    这在张由“永生”联结起来的关系网里,没有人真正清楚其他人的手里到底有多少势力,也未必都用真实的身份往来,或许每个人都有一层层的伪装,脱下一层还有一层,大家都不过是在戴着面具表演一出出的舞台剧。


    而在这出戏剧里,站在顶端的那些人,不一定是势力最让人忌惮的,但绝对——是最疯的几个人。乌丸是,维兰德是,【B】也是,曾经的那些人也都是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那个人抵达的时间还有很久。在等待的时候,黑暗里有人低声交谈:


    “真的能谈吗?那可是个有名的疯子啊。”


    “维兰德的话,只要你没惹到他,他还是很有礼貌的,跟上代一样,看起来甚至像个好人呢。”


    “但我们这不是惹到他了吗……”


    “他愿意谈,就证明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担心没用,大不了就是被他宰了嘛。”


    “你倒是看得很开。”


    “我只是代家里长辈来送死的,为了表示‘诚意’,别墅里连个保镖都没有,你不如猜猜我们这群老弱病残死光之前能不能带走维兰德。”说到一半的时候,说话的人忽然提高了声音。


    另一边的人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问:“他们就没在别墅里装点炸弹什么的吗?”


    “你觉得其他人会同意吗?如果真的有的话,那谁来掌握那个开关?”之前说话的人吃吃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警报声。


    有人听到声音就站了起来,有人下意识就拿起手机,而坐在大厅中央的那个老人放下了书,语气平静地说:“不用担心,这就是他们家的人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从不走门,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安排,来的时候说不定已经用核弹对准了开会的地点,这些年里他已经深有体会。这次要是没出点意外,他才要怀疑来的不是【A】,而是假扮对方的某个人。


    “他来了。”


    话音刚落,别墅沉重的大门被推开,所有人都往门口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却不是他们想见到的人。


    一线纯白的光照了进来。


    银发的少年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礼服,手上稍一用力,将别墅的门甩到大开,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仿佛从梦里惊醒。


    帷幔后传来吸气声,老人惊怒交加差点将眼睛瞪出眼眶,准备好了说辞的人忽然变哑,酒杯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别墅的大厅里忽然变得一片死寂。


    “不欢迎我?”


    银发的少年用看阴沟里的老鼠的眼神缓缓扫过别墅,打量着里面的所有人。明明只是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当他的目光落到每个人身上的时候,那个人却能感受到极度的窒息。


    在这一片死寂里,他忽然抬手,对着上方开了一枪。


    大厅上方华丽的吊灯应声落地,轰然砸下,伴随着金属的哀鸣和玻璃碎裂的声音,电流在视线的角落里跳跃了两下,原本明亮的灯丝里彻底回归了老旧而原始的漆黑。


    周围暗了下来。


    黑泽阵从这片黑暗里看到某些人或是惊慌,或是沉稳,又或者少见的充满敌意的眼神,毫不在意地笑了声,收起枪,说:“这样才符合你们藏头露尾的作风。”


    他一个人站在这里,整个别墅里却无人敢应对他的挑衅。嘁,他还以为刚才那几个差点拔枪的敢对他动手呢。


    很久,才有人问:“是……【A】让你来的?”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背对着日光的银发少年不紧不慢地往里走,走到距离吊灯只有一步之遥的沙发旁,拿起那个老人刚刚放下的书,在老人惊惧的目光里随意地扫了一眼。


    他的声音是冷漠的,但又透着一种冷静中的愉悦:“就像你们猜测的那样,【B】被我宰了,然后我去找了维兰德。但你们怎么就认为,一定就是他控制了我?”


    银发少年松开手,让那本书坠落在一旁的水池里,扑通一声溅起水花。书页跟花瓣一样散开,渐渐沉到了水底。


    “我确实用‘维兰德’这个名字参加了音乐会,但……他的名字?现在是我的了。来,藏头露尾的老鼠们,想想为什么今天来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难道说……”


    “你们就没想过,在伦敦那场音乐会开始的时候,维兰德已经死了的可能吗?”


    日光照亮整个夏威夷群岛,却照不进这座森冷的别墅大厅。银发少年越过吊灯与沙发,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他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才转身,对别墅里的所有人说:“维兰德不会来了。现在,来谈谈怎么让我满意吧,先生们。”


    第222章 血染的荆棘冠


    谈话很愉快。


    起码从黑泽阵的角度来看很愉快, 至于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不关心,也不在乎。


    不知道维兰德以前是怎么跟他们打交道的, 反正黑泽阵只需要坐在那里, 整个别墅里的人就都提心吊胆,没一个敢对他动手的, 亏他来之前还做过有人忽然发疯的准备。(【塔】:有没有可能你们家的人才是最疯的!)


    无聊。


    银发少年就坐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听, 无论其他人说了什么他都好像毫不在意,根本没听到,但每一个字他都能准确地复述出来,然后轻飘飘地点出对方话语中的漏洞。


    “兰伯特先生?”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被提到的名字。


    “哦, 我今晚刚见过他——恐怕他以后很难再联络你们了。”


    就是凌晨时分他找到的那个男人。


    黑泽阵其实想过对方会不会通知【塔】的老年痴呆们, 但那个被吓破胆的男人在让他失望这方面果然没让他失望, 直接躲了起来, 没有告知同盟们任何消息的想法, 以至于黑泽阵抵达的时候,这座别墅里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要来的人是他。


    而且, 这群人弄错了现在的形势,也没搞清楚黑泽阵来这里的真正原因。谈判?恐吓?不, 黑泽阵来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不高兴。


    所以, 在那些声音越来越小, 所有人都看着他的时候, 他忽然说了一句:“说够了吗?”


    寂静的黑暗里,有人问他:“乌丸的送葬人……”


    这话刚开了个头, 银发少年就不悦地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乌丸已经死了。”


    黑暗里的人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样骤然收声, 黑泽阵环顾四周,在别墅里的人身上扫了一圈, 才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故意放慢了语调,悠悠地说:“看来你们还没想好怎么称呼我啊。武器?工具?乌丸的刀?还是……”


    在他说出某个代表死亡的名词前,就有个沉稳的声音接住了他的话:“维兰德先生。”


    那是个老人,声音是从帷幔后传来的——不过用于遮挡的黑色帷幔已经被撕开,因为就在几分钟前,心情不怎么好的黑泽阵向那个方向随手扔了把挂在墙上的匕首。


    维兰德,属于【A】的名字,也是黑泽阵用过的名字,可以说这就是「正确答案」。


    但被如此称呼的银发少年却不怎么高兴,语气也瞬间就变得冷了下来:“别叫我维兰德——这不是你们这种阴沟里的老鼠能称呼的名字。”


    就跟他们过去怎么称呼他一样,他也不屑于给这群人一个名字——又或者说,如果他真的有心情叫出这些人的真名,这群见不得光的老鼠反而会惊恐万分目眦欲裂吧。


    上世纪的挂钟发出空无的声响,搅动阳光与灰尘,在空旷的别墅大厅里回荡。


    三点钟。


    黑泽阵放下根本没碰的酒杯,兴致缺缺地说:“我对你们拥有的财富、地位,提出的条件以及你们的死活都没有兴趣,我今天来这里只有一个原因:我不高兴。”


    他听到黑暗里有枪上膛的声音,可到现在还是没人动手。带了武器或者提前做过准备的人不止一个,黑泽阵本以为自己能找点乐子,可他们都太过谨慎,让事情变得无聊起来。


    穿白衣的银发少年用左手食指轻轻敲了敲杯子的边缘,漫不经心地说:“所以你们自己做决定吧。”


    “什么决定?”


    “只有一半人能离开这里,或者——你们可以试着杀了我。”说到最后,黑泽阵冲着黑暗里的某些人挑衅地笑了一下。


    不是早就想动手了吗?


    来啊。来杀我。


    即使没有多余的话,这样的挑衅意味也透过昏暗的光线传达到了别墅大厅的另一端,保守且慎重的老人们还没来得及阻止,枪声就陡然在这片黑暗里响起,穿过半个大厅直抵那个银发少年的方向!


    可那个位置在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变得空无一人,只有一道银白色的风从黑暗里掠过;再被人捕捉到的时候,就是银发从半空中落下,那个少年踩着阳光与黑暗的交界线,掐着某个人的脖颈,似笑非笑地往这边看的场景。


    黑泽阵随手把这个人扔在地上,踩着这个人的脑袋,心情终于变得好了一点。


    他抬手往地上的人打了两枪,子弹的位置接近心脏,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他很有经验。


    然后他扔掉这把枪,懒洋洋地对其它人说:


    “继续啊。我不开玩笑。”


    他的手臂上是被子弹打中的痕迹,血色正在蔓延,但也只有留在衣服上的血迹。


    未能打穿的弹孔正在愈合,新生的血肉将不属于身体组织的金属挤压而出,子弹落在地上,发出异常清脆的响声。


    于普通人而说或许算得上危险的伤势,在他身上就像一朵刚刚盛开的血色的花,除了装饰没有任何用处。


    “怪物……”


    有人小声这么说。


    但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那一瞬间,他们想起了东京的爆炸与伦敦的沉船,那个曾是旧日阴影的金发男人,葬礼上带来白花的年轻人,以及……无论如何也杀不死这个人的事实。


    接下来的战斗就是一边倒的事实。


    人可以战胜恐惧、对抗未知,可让他们一遍遍地重复,只能得到“不可能”的结果时,他们就会越来越接近崩溃的边缘。


    明明那个银发少年也在受伤,可他就像感受不到痛觉一样,就算真的能打中他,那些伤口也会以近乎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他已经到了自己面前。只有到最后一刻,他才会忽然笑一下,冷得让发抖。


    纯白的礼服渐渐变成了赤红色,长长的银发上也沾了不知道谁的血,那扇门明明开着,却没有人敢靠近。


    黑泽阵将最后一个人的脑袋按在地上,看到对方不甘心的表情,嗤笑一声,故意压低语调,说:“在通讯里说我‘不需要人的意志’的时候不是挺开心吗?拐我家小孩也很有自信啊。”


    幸好雪莉是那种不好被骗的小孩,小时候被他敷衍多了,雪莉很快就学会了谁也不信。


    他重重将对方的脑袋砸向了墙壁的金属装饰物,持枪的年轻人终于昏了过去,鲜血顺着他的后脑往下淌。黑泽阵看了一眼,确认这个人是昏过去了——反正暂时死不了,至于接下来会怎么样,就不关他的事了。


    随后,他拍拍手,看向别墅里没动手的其他人,问:“不做点什么?你们不是做了准备吗——在场的和不在场的先生,还有女士们。”


    当然有没在场却能听到这场“谈判”的人,不然那些“沉不住气”的人是代表谁来的?他们也未必是自己想动手,毕竟黑泽先生对自己的威慑力有点熟,这场交锋可能只是背后的人让他们来试探而已。


    有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他:“您说笑了,我们没有跟您敌对的想法。”


    黑泽阵擦了擦手,不以为然地说:“是吗?我听说有人准备把这座别墅炸上天,不过那样也挺好,瓦胡岛就可以跟我们一起沉没了。”


    一片沉默。


    墙上的挂钟发出“当”的一声。


    老挂钟每过一刻都会响一声,现在的时间是三点一刻。黑泽阵看了一眼时间,踢开脚下的人,说:“可以了,你们滚吧。”


    他没打算让这群人自相残杀,那是那群老东西才喜欢的游戏,一开始他就只是想打而已,现在别墅里是七零八落倒下的人,剩下的要跑就跑,黑泽阵还嫌碰一下就可能把这群骨质疏松的老年痴呆患者打死了,到时候他就得面对一群人不赞同的眼神。


    别墅里依旧安静,黑泽阵没听到任何脚步声,才抬起头,扫视一遍,冷冷地说:“没听到吗?我让你们滚。”


    于是这些人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黑泽阵又说记得把地上的垃圾带走,我给他们留了口气,算是我的一点“诚意”。


    有点恶劣的诚意,那也是诚意,不是吗?


    黑泽阵坐在最开始坠落的吊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离开,有人带走了门口昏迷不醒的人,但他脚下最近的几个却无人回收。


    别墅的大门一直开着。


    有人走到门口,又转回来,问他:“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黑泽阵正在擦头发上的血,殷红色的血顺着银发滴落到吊灯上。听到这个问题他微微抬头,笑了笑,说:“趁我心情好。”


    那人便问:“【A】是你的父亲,你真的杀死了他?”


    哦,很在意这件事啊。


    维兰德当然不是黑泽阵杀死的,他十三年前就死了,但现在这群人误会是他杀了维兰德,这也是黑泽阵故意这么引导的。只不过,关于维兰德的事,他不能明说,也不想明说。


    他语气平淡地回答:“为我们的共同事业而死,他应该没什么遗憾吧。”


    对方好像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却没有发表评价的语气,又问:“那伦敦的游轮……”


    “这是第二个问题。”黑泽阵提醒道。


    他抬头就看到对方的脸色忽然变白,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群人心目中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形象,他不怎么在意,也不想知道这种无聊的答案。


    不过他的心情确实很好,就回答了这个问题:“7月7日的游轮‘银月号’,我就在上面,怎么了吗?”


    没等对方再说什么,他就重新低下头,认真擦着好像已经擦不干净的银发,补充了一句:“不过那座游轮上死的人跟我没什么关系。”


    当然跟他没关系。


    他甚至没去拍卖会,等知道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死了,而且是在封闭的空间里自相残杀而死。黑泽阵很希望【永生之塔】的这些人能聪明点,自己去找找谁在幕后对付他们……


    “我知道了,今天的事也跟您没有关系。”对方相当快速地回答。


    黑泽阵:“……”


    算了,人和老鼠是没办法交流的。特别是这种又自卑又自傲还自以为是的东西。


    他摆摆手,示意这群人快滚,等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就把那群人给叫住了。


    “我比较喜欢被叫做Gin,你们可以这么称呼我。还有,不能让你们白来,起码要放个烟花表示欢迎……”


    银发少年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刺眼的白光迸射出来,剧烈的爆炸声突然在那些人周围响起!震慑天地、震耳欲聋!


    是爆炸!


    别墅的大门热浪冲击得飞了出去,坐在吊灯上的少年站了起来,一身染血的白色礼服与银发被爆炸的气流吹起,火舌即将舔舐到他的衣角。可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墨绿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火光。


    他说——


    “你们最好祈祷自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有,滚出我家猫的日本。”


    他知道他们听到了,就算没有听到,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从火光里看到那些人惊惧的目光,以及惶然逃走的背影,于是他伸了个懒腰,依旧坐在那里,擦着他的头发。


    他当然没把别墅全炸了,不过现在这座别墅从外面看上去确实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等到有人发现,警察就会来了吧。


    也可能不会来。


    黑泽阵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7月17日,下午3:25分。他打算睡一会儿。


    ……


    赤井务武到的时候,只看到被烧毁了一半的别墅,漆黑的地面,已经熄灭的火焰,被应急洒水装置搞得湿淋淋的地面,以及别墅中央大厅的沙发上,正睡着的银发少年。


    也不算真的睡着,在他推开门,光线照进别墅大厅的一瞬间,黑泽阵就醒了。


    赤井务武叹气。


    黑泽阵能听出他的脚步声,背对着他动都没动,只懒散地说了一句:“你来晚了。”


    确实来晚了,但来晚是为什么啊。


    赤井务武反手关上了别墅的大门。他来的时候这里甚至没有人救火,附近也没有警察,所有人就像是无视了这座别墅一样,直到火焰渐渐熄灭。


    他走在已经焦黑成块的地毯上,到了黑泽阵面前,说:“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吧?”


    “有必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吗?”黑泽阵反问,终于睁开眼睛,从视线的余光里看到自己沾血的长发,又说,“而且你也没乘坐那次航班来。你不信任我。”


    “那我今天都来不了了。”赤井务武没有否认关于信任的说法,也坐在了沙发上。


    维兰德的儿子会主动关心人?不可能。就算要来接人,维兰德的儿子也不会说,不会问,只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机场,赤井务武对这点再清楚不过。


    他摸了摸身边少年的脑袋,被打开了手,但还是摸到了一手血渣。


    “所以你是怎么来的?”


    “飞机迫降之前我提前跳机,然后跟朋友一起来的。无人伤亡,你的人下手很干净。然后你那个苏联跟班把我引开……到最后他才告诉我你在这里,还有不要联络这里的人。”


    赤井务武想,他最开始的时候确实被骗了,还以为维兰德的儿子失联是真的出事,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不对,找到答案的时候已经偏离了方位,赶回来就只看到了这副场景。


    当然,他来的时候还要稍微早一点。他是先帮维兰德的儿子处理了一些没甩掉的尾巴,又解决了还在监视这座别墅的人,然后才来找人的。


    “你不信任我。”


    黑泽阵用强调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维兰德。”


    赤井务武在黑暗里点了一根烟,一点炽红的火光伴着烟草的味道,在原本就充满了焦糊味的别墅大厅里飘荡。


    他本以为烟会被人拿走,但维兰德的儿子根本没动,也没有说话,像只受伤的幼狼一样蜷缩在沙发里。赤井务武听了一会儿黑暗里的呼吸声,忽然问:“你做梦了?”


    “……有点。”


    “梦到什么了?”


    “雪,”黑泽阵的声音很低,“城堡,极光,冰海,鹰……尸体,火,黑色的影子,鳞片,翅膀,还有……维兰德。”


    他就要坐起来,梦境的残留已经从他的意识里褪去,接下来该是说正事的时候,但他还没撑起身体,就被赤井务武按回去了。


    赤井务武按住黑泽阵的肩膀,说:“别看。”


    别看什么?


    黑泽阵背对着这个曾经扮演过他父亲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别看就可以了。”赤井务武避重就轻地说完,又熟练地摸遍黑泽阵的衣服,找到一管空了的针剂。


    λ-AP13。


    他的视线落到黑泽阵身上:“我警告过你不要再用了。”


    “你又不是维兰德。”


    “但我也是你的父亲,我不是维兰德不代表就管不到你。”


    “……”


    赤井务武对这件事也早有预料,他甚至带了药物的中和剂,事到如今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他甚至没做任何提醒,就将注射器的金属尖端扎进了黑泽阵的手臂。


    他听到黑泽阵低声说了什么。


    很低,很轻的一个字。


    透明的液体推进血管,混入到早就掺杂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的血液中。赤井务武把注射器收回去,说:


    “疼就长点记性,你这是自找的。”


    黑泽阵有一会儿没说话。


    赤井务武就坐在那里抽烟,等到这根烟快要燃尽的时候,黑泽阵忽然向他伸出手:“糖呢?”


    “……没带。”


    岂止是没带这种东西,他能这么短时间找来就很不错了,一个小时前他还在想要是维兰德的儿子死了,他怎么跟那些人——特别是自己的大儿子和那两个警察交代。


    赤井务武想到这里,忽然对黑泽阵说:“维兰德给你下的心理暗示不包括这个吧。”


    黑泽阵没回答他,而且干脆不说话了。


    墙上的挂钟响了四下。


    有警笛声从外面传来,但不是要来这座别墅的,也根本没人接近这里。他们两个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黑泽阵开始说原本一开始就应该提及的话题。


    “我问了他们关于那份资料的事,乌丸确实掌握了某种让死人复活的方式,但复活的人会变得疯狂,他们不知道后续乌丸是怎么处理的。要拿到具体资料才可能搞清楚。”


    “复活吗……”


    “可以肯定的是,乌丸不可能靠这项研究复活,他不会容许自己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黑泽阵对那位先生还是有点了解的,要是那位先生不计一切地想要延长寿命,也不至于能活到今年——那样的话乌丸莲耶早就因为各种副作用死在几十年前了。


    谨慎让那位先生活到现在,也是谨慎让他没有更进一步,不好说到底是成是败。


    他没等赤井务武给出回应,就继续说:“听说他们还有一些人在非洲‘交流资产’,我还以为他们真的被我吓怕了——你要接手这件事吗?”


    “我会找人去。”赤井务武回答。


    其实这件事不是他们A.U.R.O或者MI6管的范围,说到底【塔】也只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人而非明确的组织,但既然维兰德的儿子看他们不顺眼,那就这样吧。


    赤井务武依旧按着黑泽阵不让他看自己,又扫视了一遍别墅的大厅,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


    沉默。


    说话的人也没有解释,听的人也不可能信,最后赤井务武叹了口气,说:“那些人以为【A】的联络渠道在你手里,就联络了维兰德的地址,看来你把他们吓得够呛。”


    黑泽阵把脸埋在沙发里,回答:“他们误以为我挟持并欺骗了雪莉,把她从乌丸那里带了出来,为的是某项研究。好像还有人怀疑乌丸就是我杀的,所以波本和雪莉现在都在我的控制下。”


    赤井务武:“……”


    黑泽阵:“怎么了?”


    赤井务武把烟掐灭,半晌才说:“我从其它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你知道他们现在怎么看你的吗?”


    “跟我没什么关系。”


    “你杀了乌丸、操纵了乌丸的继承人(波本),也杀死了【B】,现在你又反杀了唯一能控制你的维兰德。”


    赤井务武低头去看侧躺在沙发上的银发少年。


    年纪不大,外表很有迷惑性,闭着眼睛的时候甚至像只安静无害的小动物——可惜它是有着漂亮毛皮的狼王,而非真正的幼崽。除开这一身尚未干透的血迹,以及注射了中和剂后几乎没法动的状态,看上去也勉强像个普通的少年。


    “还有地下基地和游轮拍卖会……恭喜你,一个人就把【永生之塔】杀了大半,有名有姓的人物全死在了你手里。你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是超越维兰德的疯子了。”


    “……”


    “听说……你让他们叫你【G】什么的?”赤井务武说到这里,语气甚至有点感慨。


    “我说的应该是Gin。”


    黑泽阵终于有了点反应。


    什么ABCD,反正教授也死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出去而已,黑泽阵怀疑要是有人知道了这条消息,说不定也能把教授的死扣到他头上,反正他的名声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再怎么发展他都完全不关心。


    他反握住赤井务武的手腕,明明是注射了中和剂的状态,他的力气还是得让人认真应对。


    赤井务武跟他在黑暗里掰了一会儿,才说:“别看了,你看不到你想看的那张脸。”


    黑泽阵的手不动了。


    赤井务武又说:“他已经死了,就在今天,你彻底杀死了他。”


    生物学意义上的维兰德死于十三年前,社会意义上的维兰德死于今天,就在刚才。


    可他也早该死了。


    这是在场的两人都非常清楚的事实——不管是谁杀死了“维兰德”,他都不该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复仇的工作不再需要这个身份,A.U.R.O不再需要过去的影子,这个世界也没有挽留一个死人的必要。


    需要维兰德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


    “放开。”


    黑泽阵更用力地掰开了赤井务武的手,但他没往那个人的方向看,只是从沙发上坐起来,脱掉了染血的外衣,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


    “去看一场魔术表演,快到时间了。”


    “就你现在的身体?”


    “我答应过了。”


    “站住。”


    黑泽阵确实没再继续走,但他也不想就这么跟赤井务武打起来,一方面是注射了中和剂的身体确实难受,另一方面……某些事最好还是不要被赤井务武发现比较好。


    赤井务武走过来,就站在他背后,两个人沉默对峙,直到最后,赤井务武才说:“我来夏威夷是因为你中毒。”


    黑泽阵:“……”


    忘了。


    真的忘了,他确实没想起来这件事,只想着怎么哄小孩以及把那群老东西给打一顿了,至于好像在哪里中毒、到现在都没能搞清楚具体是什么有毒物质……他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在意。


    他说:“等我从……”


    赤井务武打断了他的话:“抽个血再走。还有,演出结束来找我,不然就别怪我用什么手段了。”


    ……


    黑泽阵离开了别墅,自始至终没回头看。


    至于别墅里还没醒的、不知道能不能抢救过来的几个人,他扔给赤井务武了。反正活是能活,至于会不会残疾和精神失常,那就是跟他全然没有关系的事了。


    唯一的问题是身体有点沉。


    就算他能忽略痛觉,行动也没那么方便,不过这次也跟以前不一样——已经没有休息的时间了,他得坐飞机回大岛,雪莉他们以及黑羽盗一的演出都在那边。


    来得及。


    下飞机后他回到酒店,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看到宫野明美发来的消息。明美说等不到他,就先带其他人去看演出啦,只有雪莉表示一定要等到人;可雪莉也给他发了消息,说今晚的魔术表演她就不去看了,没兴趣,也不要强行带她去,她要在酒店里搞研究。


    黑泽阵看着雪莉给他发的表情包,还是问了一下他家的小孩,雪莉气呼呼地秒回“你还知道回消息啊!”,又说她确实有点重要的灵感,暂时不去了,反正这种事下次再来也可以。


    至于伏特加……


    他让伏特加去引开赤井务武——虽然来的也不一定是赤井务武,但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他对伏特加说如果那个男人走了,你直接去看演出就可以,不用管他。


    而现在,伏特加的最新一条消息还是他在等大哥。


    黑泽阵给伏特加打了个电话,说他在往那边去了,让伏特加别继续等,因为演出就要开始了。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不是很想让伏特加看到他这个样子,其他人可能看不太出来,但跟伏特加见面……伏特加肯定能察觉到他身体的问题。


    在黑暗里会好得多。


    黑暗能包容一切,也隐藏无数秘密。


    晚七点。


    黑泽阵终于到了目的地。算是迟到,但对他来说也并没有迟到的时间,虽然魔术表演已经开始,但他只是来看黑羽盗一的,只要乌鸦还未登上舞台,夜莺就不算迟来。


    只是……现在有个问题。


    银发少年换了身衣服,站在海风中,望着眼前的建筑,沉默了很久很久。他记得,黑羽盗一给他的门票是放在这件衣服的口袋里的,对吧?


    他的记忆不会出错。


    所以,肯定是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正午出发的时候他把衣服放在了酒店里,也没跟贝尔摩德让人送回去的那些衣服混在一起,能进他房间的只有拿着钥匙卡的伏特加,可伏特加不可能动他的东西。


    而且好像也没有侦探和警察再闯进酒店的房间,虽然听说后来又发生了几起案件,但肯定是某几个侦探小鬼的错。


    总之——


    现在那张非常特殊,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仅有一张的门票不见了。


    就本身的用途而言,它跟其他的门票没什么不同,只是位置稍微好了一点,但从黑泽阵的角度来说……他确实不应该把这样代表约定的东西弄丢。


    他沉默了很久,叹气,给肯定会嘲笑他的老朋友黑羽盗一打电话,说门票不见了。


    电话那边果然传来了没压住的笑声。


    你们魔术师的扑克脸呢?


    黑羽盗一仿佛听到了黑泽阵在心里没说出口的吐槽,笑了一会儿就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让人接你进来,你走侧面的通道。”


    黑泽阵抿了抿唇,还是解释说:“有点事耽误了。”


    就算乌鸦表现出完全不介意的态度,黑泽阵还是很在意这件事。今天本来不应该出现意外,起码不应该在出意外的时候找到黑羽盗一这里,但他不想给贝尔摩德打电话,那样带来的麻烦更多。


    大魔术师非常擅长从语气里体察别人的想法,意识到自己的老朋友可能有点自责,就善解人意地安抚道:“只要不是去杀人放火了就行。”


    黑泽阵:“……”


    黑羽盗一的语气也变得迟疑起来:“……没有吧?”


    黑泽阵果断地回答:“没有。”


    起码杀人没有,至于放火……虽然别墅是被他炸了一部分,但反正火已经灭了,也没有惊动警察和消防人员(所有知情人员:?),所以不管怎么说肯定不是他的问题,他没有去杀人放火。


    几分钟后,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来接他,带他从侧门的通道往里走。


    年轻的工作人员匆匆关闭领口的麦克风,一边走一边解释说现在魔术表演已经开始了,正在表演的是一位很年轻的魔术师真田一三先生,因为他这次的魔术会用到观众席的通道,而黑泽先生的位置又比较显眼,所以他们要从另一侧绕过去。


    他们在一侧的入场通道处停了一会儿,黑泽阵看到那个正在表演魔术的年轻人,场面非常热闹,这些年轻的魔术师总是大胆、浪漫而且愿意尝试一些新的想法,黑泽阵看到一片欢腾的观众席和那位日本魔术师,又想起了乌鸦家的小白鸽……


    不要误会,他是在想幸亏黑羽快斗暂时还没有上场表演的资格,不然就小白鸽那个喜欢显摆爱出风头的性格,这里一定会变得更吵。


    “请问您是黑羽先生的朋友吗?”


    工作人员跟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可能是觉得他性格很好,就小心翼翼地问他。


    “算是。”


    是老朋友,是合作方,是能寄养儿子的邻居……但不一定是严格意义上的朋友。


    “那您跟他的关系一定很好吧,他明明说这次演出的事要保密,谁也不能告诉呢。啊啊、您这边来,那边的通道在维修,之前来了几个侦探发现里面有炸弹,犯人在被追击的时候直接把里面炸了。”


    “……没那么好。”


    黑泽阵往通道里的方向看了一眼,还真看到了爆炸的痕迹,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已经被拦起来了。


    以及——最好别让他知道那几个侦探是他认识的什么人,特别是本来应该在上学忽然来夏威夷的小鬼。


    他们穿过回廊,走下楼梯,眼前是一条明亮的走廊。工作人员对黑泽阵说您沿着这条路往里走就好了,正好真田先生的演出应该马上就要结束了,您出现也不是那么显眼。


    黑泽阵沉默了一下,问:“他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位置?”


    工作人员愣了愣,才回答:“啊……黑羽先生没跟您说吗?是观众席的中央、被特别邀请的人员的席位,非常显眼的位置,还有记者会注意,可以说一出现就能被看到吧?黑羽先生刚才特地嘱咐我说您不想被注意到,趁现在偷偷过去比较好。”


    黑泽阵转身就要走,被头上冒冷汗的工作人员赶紧拉住,工作人员说您别走、真的别走,那个位置其实是比较暗的,只是附近的通道比较亮,只要您过去就不会有人注意了。


    “那记者呢?”黑泽阵幽幽地说。


    “其实那个位置还、还有明星什么的,记者应该不会特地拍素人的!”工作人员的脑子转得飞快,双手合十恳求他过去,因为黑羽先生的魔术表演真的要开始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黑泽阵没有难为普通人的想法,他多看了这个工作人员一眼,就往那边走。而他身后,年轻的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还在跟耳麦里的人喊话。


    他走到通道的末端,已经能听到外面的欢呼声——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他确实来晚了那么一点,大魔术师已经重现,复活的黑色羽毛落下,而他没能看到那一幕。


    黑泽阵就要推开眼前的门,动作忽然顿住。


    “……”


    哪里不对。


    他刚转身要退开,背后的通道就忽然暗了下来,安全门落下,紧接着脚下的地面动了起来……


    黑泽阵:“……”


    他沉默几秒钟,已经理解了一切,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冷笑:“黑羽盗一,你很好。还有你,贝尔摩德。”


    几十秒后,正在看表演的观众们欢呼着,在一片热闹的气氛里看到他们复活的大魔术师黑羽盗一打开了一扇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门,但是门后却出现了一个——


    穿着黑色衣服的银发少年!


    黑羽盗一快活地向所有人介绍刚刚登场的少年:“这位是我的魔术助手,夜莺先生!”


    工藤新一&黑羽快斗:?


    宫野明美&伏特加&夏目渚&夏目舟:?


    刚从别墅里爬出来无论如何也要看演出的【塔】的成员顿时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第223章 血染的荆棘冠


    门票, 是贝尔摩德拿走的;


    演出,是黑羽盗一安排的。


    在极短的时间里,黑泽阵就推断出了整件事的过程, 难怪黑羽盗一接到电话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黑泽阵站在属于大魔术师黑羽盗一、又或者说怪盗“乌鸦”的舞台上,魔术舞台顶端明亮的灯光洒在他身上, 漆黑的羽毛从周围纷纷扬扬落下, 无数道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


    不喜欢被镜头对着。不喜欢暴露在聚光灯下。不喜欢成为视线的焦点。


    不过为了老朋友的复出,他可以忍一忍。


    他抬头跟黑羽盗一对上视线,发现穿着华丽礼服的大魔术师跟他眨眨眼,在观众注意不到的角度跟他无声说话:也许你需要这个?


    需要什么?


    难不成是“【永生之塔】的新晋疯狗【G】先生甫一上位, 魔术界就高调迎接他的归来, 大魔术师黑羽盗一连夜复活向他宣誓效忠”?


    这不好笑。


    黑泽阵沉默了一下, 他知道黑羽盗一的玩笑是出于好意, 但他的老朋友可能还不知道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也不清楚这提前准备的“惊喜”卡在了一个错得离谱的时间点……他只能在聚光灯下搭上黑羽盗一伸过来的手,并祈祷老朋友接下来不会再整什么大活。


    希望【塔】的人不怎么关注魔术界吧……起码被他恐吓了一通后, 这群人应该不至于还有那个轻松的心情来看魔术表演。


    以及等演出结束,他要把黑羽盗一和贝尔摩德都打一顿!


    他算是看清楚了, 整个怪盗师门就没有一个好人!除了天天在怪盗家厮混的五藤诚二!(工藤新一:喵?)


    “黑羽先生……”


    站在舞台上的银发少年没什么表情, 但又好像是笑了一下, 他握住魔术师的手, 长长的银发在聚光灯下闪耀,就像一片灿烂的星河。


    身着黑色礼服的魔术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笑意攀上嘴角, 他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音量对少年说:“嘘,今天我是不知名的流浪魔术师——乌鸦。”


    你还演上了。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听黑羽盗一介绍自己的“新人设”:他是从魔法世界意外掉落进魔术表演舞台的流浪魔术师“乌鸦”, 正在寻找魔术界丢失的宝物,这样宝物被一个恶劣的小偷偷走了,于是“乌鸦”和他的同伴“夜莺”一同踏上了追逐怪盗的旅途……


    嗯,这就是黑羽盗一为他的复出表演编的故事,除了这个“小偷”很有可能是他本人外没有任何问题。


    黑泽阵确实看透了黑羽盗一的想法,可他能怎么办?老朋友玩心大起,还特地把他骗到舞台上来,他当然会配合乌鸦的演出。


    “乌鸦先生,”他从善如流,“我想对于那个小偷的真实身份,你已经有线索了?”


    “当然——”


    黑羽盗一掀了一下他的披风,将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朵墨绿色玫瑰别在了黑泽阵的耳边,然后笑着面对所有的观众,宣布:


    “那个小偷的名字,就是怪盗基德!”


    ……


    观众席。


    正捧着爆米花美滋滋看表演的黑羽快斗骤然发出了不可名状的尖叫!


    幸亏周围的观众都在因为“怪盗基德”这个名字而欢呼,黑羽快斗的惨叫声几乎没人注意到。现任怪盗基德低着头,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什么?怪盗基德?老爸你要干什么,不会是要在这里曝光怪盗基德的身份吧?你的复出表演不会是想给大家表演一个复活并入狱吧?!


    坐在旁边的工藤新一倒是完全听到了他的惨叫声,安慰性地拍了拍黑羽快斗的肩膀,说:“没事,黑羽先生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不会曝光你的身份的啦。”


    哪有父亲这么坑儿子的呢?工藤新一想,虽然他和快斗的老爸好像都在这种事上乐此不疲,但现在是国际意义上的公开场合,就算黑羽伯父打算用“怪盗基德”这个身份做文章,他老爸工藤优作也不会……


    就在这个时候,台上传来了黑羽盗一的声音:“所以,我邀请了我的兄弟,Lord Night(暗夜男爵)来帮我找到这个小偷!”


    打扮成自己系列小说主角的工藤优作从天而降,华丽地出现在了魔术表演的舞台上!


    工藤新一顿时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老爸,你在干什么啊老爸?!这里为什么会有暗夜男爵,你会魔术吗就这么上去了,真的不会让黑羽伯父的魔术穿帮吗?!


    黑羽快斗反过来安慰性地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用过来人的语气说:“没事,你爸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是成年人了,没关系的。”


    工藤新一幽幽地看着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也幽幽地看回去。


    然后两个人捧着爆米花,决定假装他们不认识台上那两个成年人——但被迫参加演出的黑泽阵还是认识的。


    黑羽快斗偷偷地问:“你也没有觉得,夜莺叔上场的时候,表情有点不对劲?”


    工藤新一小声回答:“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你先想想,如果黑泽哥知道自己要上场,他会来吗?”


    黑羽快斗连忙拿出手机。


    工藤新一疑惑地问你要干什么,黑羽快斗说我提前给我爸叫个救护车,对了你爸需要吗?


    “不用了。”


    工藤新一单手扣下了黑羽快斗的手机,语重心长地说黑泽哥脾气那么好(良心有点痛),不会忽然动手的,而且他最近几天身体也不好,在伦敦昏迷了很久才醒……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魔术表演的舞台上忽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重响!


    横放的巨大的玻璃幕墙上,一道道裂痕正顺着纯黑的羽毛生长,宛如乌鸦振翅的漆黑裂缝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响声往观众席的方向蔓延而来。


    银发少年收回手,好像刚才一拳把玻璃砸裂的人不是他一样。


    看魔术的观众正在大力鼓掌:“太精彩了,完全看不出来那块玻璃被做了什么手脚,不愧是黑羽盗一先生啊!”


    另一个看起来是魔术爱好者的观众激动地说:“是啊,刚才我被选上去检查了,还站在上面跳了好几下,虽然能猜出羽毛和光线是怎么制造出来的,但完全不懂为什么那个少年一碰玻璃就碎了……”


    工藤新一:“……”


    黑羽快斗:“……”


    很久,黑羽快斗小声对工藤新一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玻璃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夜莺叔?”


    名侦探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不知道该不该笑:“我觉得,黑羽伯父可能……一开始并没有想过黑泽哥直接把魔术道具打碎的可能……吧?”


    ……


    舞台上。


    黑羽盗一确实没想到黑泽阵完全领会错了他的意思,不过这种事也是常有的,而且他早就做好了黑泽阵不配合甚至当场和他打起来的应急预案,真正的魔术师就是要面对各种情况。


    不过预想中会生气的夜莺很给他面子,甚至完全配合了他的表演,刚才黑羽盗一准备了视角效果相当惊艳的开场魔术,让夜莺把手放在玻璃上,然后他就会……


    呃,不用了,夜莺直接把玻璃打碎了。


    视觉效果看起来更好了,就是事后如果有后辈很不好意思地请教他这个魔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时候,他就得一边眨眨眼回答“这是秘密”一边在心里说“只要你请夜莺去就能做到了”。


    黑泽阵:嗯?我理解错了吗?不然你找我来做什么?


    银发少年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黑色的羽毛一路向前,最终蔓延到了观众席的阶梯上。其实他刚才完全没控制好力道,因为中和剂的副作用带来的痛觉,他能站在这里就已经很不错了,要判断自己用了多少力气……完全不可能。


    反正就是要打碎是吧,那有多大力气就用多大力气——刚才黑泽阵是这么想的。


    但对上黑羽盗一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可能、也许、大概、似乎、约莫……是搞错了什么。


    “不愧是夜莺呢。”大魔术师说。


    “……”


    好像被微妙的骂了,不确定,等演出结束把这人打一顿再问问就知道了。不对,黑泽阵想,到时候他要把这对兄弟都打一顿!


    另一侧的观众席。


    两个刚刚从那座别墅里出来,满怀期待来看魔术表演,希望能治愈自己受伤心灵的【永生之塔】成员正低着头,扒着椅子的扶手颤抖。


    一个说:“你看到了吗?”


    另一个猛地摇头:“没看到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前面说话的那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再确认一下,正好撞上那个银发少年的视线,他发出一声惨叫,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随后,他趁舞台上的灯光变暗,看不到人的时候,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对同伴说:“他肯定是知道我们在这里才来的,就像游轮那时候,他盯上我们了,他无处不在……”


    另一个抱着自己的肩膀,正在发抖:“你说,【G】是不是来警告我们的?他跟【A】一样都是疯子,不会打算把这里也炸了吧?”


    “有、有可能……”


    就在他们不远处,宫野明美正在给自己没来的妹妹发消息:志保志保!你快来!你错过不得了的事了!黑泽先生上场了!


    宫野志保没回。


    几分钟后,宫野明美继续发:志保,你在看手机吗?姐姐不会骗你的,黑泽先生正在跟大魔术师黑羽盗一一起表演魔术!而且他在舞台上看起来好小只啊www


    宫野志保还是没回。


    最后,宫野明美没办法了,从魔术演出官方社交账号上找了一张现场照片(内部禁止拍照)发给妹妹,说志保,姐姐替你看了,没关系哦,下次还有机会看魔术演出的。


    虽然——那时候黑泽先生可能就不会上场了。


    宫野明美觉得黑泽先生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被骗上场,所以这可是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志保啊,你还是快看看姐姐的消息吧!


    与此同时,被姐姐念叨的宫野志保正在酒店里研究资料,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把手机一扔,坚决不看。


    不就是魔术演出吗?琴酒那家伙又不会上场,她是不会感兴趣的!


    刚才琴酒回来敲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她坚定地拒绝了,她要在酒店里研究让琴酒变回来的方法,魔术演出这种微不足道的诱惑休想干扰她的学术精神!


    她已经有了点眉目,甚至联系到了自己在美国念高中参加生物医学课题组时的指导教授——虽然她后来的主要研究方向跟这位老师毫无关系,但依旧保持了联系。老师看了一部分(略去保密情报的)资料,说他对这个课题有点感兴趣,而且本人就在夏威夷,过几天可以抽时间跟她见面。


    现在他们正在线上交流相关的情报,宫野志保每每觉得自己是研究天才的时候,都会想到自己的这位老师,对方实在是太敏锐了,而且处理工作的效率极快,一个人就赶得上一个团队……如果不是组织的要求,当年她也很想在这位教授手下做研究。


    放在床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宫野志保站起来,拿起手机,发现没有一个电话,全都是其他人发给她的邮件、短信和LINE,粗略一看还有图片,想都不用想是跟她repo魔术表演的。


    不去!


    她干脆把手机静音,然后继续投入到了紧张的研究工作中……


    ……


    宫野明美一直没接到妹妹的回复,就知道宫野志保还在赌气,她叹了口气,看来志保是看不到这场演出了。


    她无奈地看向伏特加先生,发现伏特加先生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场上的魔术表演,神情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愉快,甚至有点严肃。


    “伏特加先生。”


    她喊了一声,伏特加就看过来。伏特加没戴墨镜,刚出门的时候他们几个甚至没认出来。


    伏特加问:“怎么了,宫野小姐?”


    宫野明美有点迟疑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伏特加先生的表情一直很严肃。”


    “不,没什么。”伏特加重新看向了聚光灯下的舞台,目光追逐着那个银发的少年,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只是觉得……大哥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不是很明显。


    但伏特加对黑泽阵很了解,他能看出来,也能感觉到黑泽阵冷淡的表情下那一丝的异样。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他不能确定,但如果联系到大哥跟他分开前去做的事……


    “大哥可能受伤了。”


    伏特加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也只能让宫野明美听到,另一边的夏目渚和弟弟还在看魔术表演,夏目渚快活地说幸好没出什么事,我以前参加的演出全都出事了。


    宫野明美会意地没有继续问,而是说:“那等演出结束,我们就先回酒店吧。”


    原本他们还有别的想法,比如去计划好的餐厅吃晚餐和海边散步什么的,不过他们完全不急着离开夏威夷,这些事明天再做也是一样。说起来,要是昨晚没休息的话,黑泽先生是不是又三天没睡了?


    宫野明美往魔术舞台的中央看去,那只“夜莺”——或者说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银发少年就坐在舞台上方的新月上,按理来说这样的表演应该有点保险装置,但他就坐在那里,一只脚踩在新月的弦尾,好像完全不在意距离地面约有十米的高度。


    他当然不在意。


    黑泽先生就是这样的人,他什么都不在意的啦。宫野明美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了。


    她想了想,反正她自己说什么黑泽先生都是不听的,就连组织的那位先生说话他都照样我行我素,真正能管得到黑泽先生的人是……


    宫野明美重新拿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短信,语气欢快:维兰德先生!我要来告状啦!


    ……


    此时的黑泽阵还不知道他被告状了,而且是被向来最听他话的明美。明美确实会捉弄他,也会故意跟他开玩笑,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除了一年前试图逃离组织的那次。


    他摸到耳边的玫瑰,其实那朵花连接着通讯,这也是黑泽阵没直接扔掉的原因。


    当然其实他很想把这玩意给扔了,因为他从里面听到的不是配合演出的提醒,而是贝尔摩德的嘲笑声。


    贝尔摩德愉悦地说:“Gin,这次完全没认出我来吧?老师让我去骗你的,要生气你就去找老师哦~”


    黑泽阵:“……”


    他咔嚓一声把微型通讯器捏碎,然后望向对面的特殊观众席,金发的女人正在向他招手,要不是不想搞砸老朋友的演出,他现在就去对面把贝尔摩德砸成饼。


    你等着。


    漆黑的夜幕将舞台浸染,乌鸦飞到了他的身边,黑泽阵伸出手,接住了一只乖巧的小乌鸦,总觉得这就是几个月前往他身上掉羽毛的那只。小乌鸦歪歪脑袋,好像理解了他的意思,还啄了啄他的手指。


    他转头,问飞在他身边的大魔术师:“这是魔术,还是魔法?”


    没看到任何借力手段,不像靠磁力悬浮,当然也不是科技水平高到了这个地步,黑羽盗一跟使用魔法一样飞到了跟黑泽阵相同的高度,笑盈盈地捏着礼帽的边缘看他。


    凭空漂浮的大魔术师狡黠地眨了眨眼,回答:“用魔法伪装成魔术来表演是违反规则的,夜莺,这样对苦练魔术的同行来说可不公平;而且会魔法的人是你,不是我。”


    黑泽阵:“……”


    他会个鬼的魔法,爆炎魔法Explosion算吗?


    算了,不管是魔术还是魔法的事他都搞不清楚,就像他从来想不通怪盗家怎么在披风里装下那么多东西以及一秒换张脸一样,贝尔摩德搞个易容都得花个把小时,这两任怪盗基德对刚见面的人只用五秒钟就能完成99%程度的复刻假扮,这种事普通人是没法理解的。


    普通人?当然,黑泽先生可是人畜无害的普通市民。


    “我不会魔法。”


    黑泽阵果断地说。至于剧本?这东西管他呢,反正大魔术师肯定能接上他的话。


    现在他脚下是流动的星河,纯银色的星砂缓缓旋转,倒映进他墨绿色的眼瞳里。


    这并不是舞台下方有什么特效,这个魔术舞台的地面就是普通的地面,今天来这里的魔术师全都是各凭本事进行表演——别人确实也拿出了自己的最高技巧,但黑羽盗一为他的复出准备了八年,各种炫目的传统技巧和全新的奇思妙想结合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感叹他确实是上个时代最有名的大魔术师。


    换句话说,憋了八年的老男人,谁知道他会整出什么惊天大活。


    临时客串(纯粹来玩)的Lord Night先生已经跑了,华丽或简单却总是抓人眼球的魔术表演大概已经到了尾声,黑泽阵从头到尾就在当一个合格的助手——也可能是魔术道具,反正他也没拿到舞台剧本,也理解不了黑羽盗一的意思,只需要扮演他的角色。


    什么来着?


    哦,跟乌鸦先生一起从魔法世界出来追查小偷的夜莺。(注:设定上是看起来像少年其实活了几百岁的精灵)


    比起单纯的魔术表演,这更像是一个童话故事,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纯粹的魔术炫技。


    就比如说黑羽盗一刚刚从袖子里掏出的贝尔摩德……你掏点别的东西不行吗?非要拿这个有史以来最麻烦的“魔术道具”出来?!黑泽阵砸了舞台的心越来越按不住了。


    他往特殊观众席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克丽丝·温亚德还在,甚至向他微微一笑。好,这个肯定是假的,所以站在他身边这个才是真的。


    黑泽阵:“……”


    决定了,回去的时候把黑羽千影顺便打一顿吧,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就打她儿子作为替代。(黑羽快斗:?)


    “今晚要结束了。”


    在黑泽阵杀心渐起,准备对舞台上的克丽丝·温亚德动手之前,黑羽盗一果断送走了魔术道具贝尔摩德,对已经快要按不住刀的魔术助手(赶鸭子上架版)说。


    “所以?”


    “我已经知道那个小偷在哪了。”大魔术师笑起来,吊足了所有观众的胃口,毕竟前面这些魔术虽然炫目甚至可以说是明晃晃的炫技,但观众们还是好奇最开始提到的怪盗基德。


    此时的观众席上,有人正在低声讨论:


    “所以黑羽先生要扮演怪盗基德吗?寻找怪盗的乌鸦摇身一变,变成了偷走宝物的怪盗基德……”


    “当然啦!难道他还能找怪盗基德本人来演吗?不过要是怪盗基德的吧,之前表演的真田一三先生好像就扮演过怪盗基德,也超~帅的!所以也有可能是跟真田一三先生合作的表演!”


    “喂喂,你们还记得黑羽盗一登场时候真田先生那个震惊的表情吗?他就差上去要签名了啊!他肯定不知道黑羽盗一要‘复活’的消息!”


    “为什么不能是小夜莺变身怪盗基德?”


    “他、他还是个小孩子啊,身高也不够吧。这种小孩子来做魔术助手,一般也做不了特别复杂的魔术吧……”


    “反正不可能是真正的怪盗基德啦!看就可以啦!”


    而在他们旁边,一样特别快乐的黑羽快斗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心想到底是谁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却发现就在他拿出手机的时候,电话挂断了,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给他发短信的是黑羽千影:接下来要辛苦你了,快斗。


    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


    他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往工藤新一身后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漂浮在半空中的乌鸦正将自己的手杖指向了他的方向,而魔术舞台的聚光灯也随之转了过来……


    工藤新一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只黑羽快斗像活蹦乱跳的鱼一样钻进他怀里,脸上的表情还是惊恐的,下一秒聚光灯就往他们两个身上打了过来!


    披风一甩!


    怪盗基德闪亮登场!


    刚才还惊慌失措的黑羽快斗已经换好了他怪盗基德的行头,扣上他的白色礼帽(其实是差点没来得及),明明被吓了一跳,他还是佯装镇定地踩着工藤新一的椅子背,用无比潇洒的语气说:


    “哼,不愧是乌鸦,没想到这就被你发现了……”


    这么说的时候他还在不动声色地把没扣好的袖扣给扣上,整个人的心情belike:老爸你等着我待会就要跟夜莺叔一起去打你!


    怪盗基德出现在了观众席上,周围顿时掀起了一片尖叫声!


    虽然他们不觉得这个怪盗基德是真的,但看这纯白的披风、潇洒的身姿、说话的语气和换衣服的速度,这根本就是真的怪盗基德啊!


    黑羽快斗:更真的(初代)怪盗基德在台上,他就是一切的幕后黑手,谢谢。


    “但是啊——”


    怪盗基德扬起他标志性的笑来,少年把侦探挡在身后,在聚光灯下大声说:“我可不记得我偷过你们的东西,也没向你们发出过预告函啊!”


    黑羽盗一从虚空中“拿”出了一张怪盗基德的预告函,眨眨眼,问:“这不是吗?”


    黑羽快斗按住礼帽的边缘,在有人想拽住他的披风前就用钩锁将自己甩上了观众席的顶端,少年清朗的声音从正上方传来:“原来如此,是有人冒充我来偷东西啊!”


    ——混蛋老爸你等着,待会我要叫夜莺叔来打你!


    两代怪盗基德就在演出即将宣布结束的时候,在魔术表演的舞台上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一时间魔术与道具齐飞,特效和人影晃动,黑色的乌鸦和纯白的鸽子纠缠在一起,热闹非凡!


    结束?


    真正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舞台一片混乱的时候黑泽阵就坐在那里,只是看着,甚至在观众担心的时候说了句“没事,怪盗基德不溶于水”,如果不是场面不太合适,他就要在乌鸦大笑“怪↗盗↘基↗德↘,你就是第一个接触过宝物的男人”的时候跟他们说“你们滚去练舞室打”了。


    所以说他为什么要在这里?


    就在黑泽阵准备找个机会溜走的时候,黑羽快斗终于抓到了他爹的破绽,得意洋洋地摘下了黑羽盗一的帽子,从里面抓出了一把通缉令。


    小白鸽是有点上头了,他得意洋洋地说:“果然还是我技高一筹,让我看看通缉的金额是……诶,怪、怪盗乌鸦?”


    黑羽盗一大笑起来:“没想到被你发现了,没错,我才是真正偷走宝物的怪盗!”


    好好好,这段演出也在你的计划之中是吧!


    黑羽快斗气得把通缉令扔了,大喊:“……果然是你这个混蛋(老爸)搞得鬼啊!所以你偷走的宝物难道是——”


    黑羽盗一披风一抖,用同款的技术换了一身衣服,是国际怪盗——乌鸦的衣服,现在“怪盗乌鸦”真的是怪盗乌鸦了。他非常自然地抛出一片星光,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向了黑泽阵的方向:“没错,我偷走的是他们魔法界最后的精灵——夜莺先生!”


    黑泽阵:“……”


    你们,怎么又偷我?


    黑羽快斗:“……”


    爸,你是真不怕夜莺叔打你啊。


    黑羽盗一显然是不怕的,起码在舞台上的时候不怕,他看着低头的银发少年,对儿子说:“夜莺先生会回应人的愿望,你就没有想让他帮你实现的愿望吗?”


    黑羽快斗诚恳地回答:“我希望我的父亲能活过今晚。”


    黑羽盗一感慨道:“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怪盗基德。”


    黑泽阵:呵。


    他决定不忍了,就在这里、就现在,他就要把黑羽盗一给打一顿!


    夜莺先生挽了挽袖子——从那件衣服的式样来看,那东西应该叫羽毛,从视觉效果上来说就是他梳理了一下羽毛,随后银发的少年用一种相当冷感的语气说:“放心,我现在就满足你的愿望,小白鸽。”


    黑羽快斗:“……?”哪种满足?不要啊!夜莺叔冷静,我爸才刚复出,你不能现在就把他打个半死啊!


    他回头去找工藤新一,想从观众席上摇个外援,却发现工藤新一应该在的位置空空如也,没人了!


    侦探!侦探你在哪啊侦探!救救我,救救我爸啊啊啊啊——


    黑羽盗一:“真是善良啊,夜莺。”


    黑羽快斗在心里惨叫:啊啊啊啊老爸你还有心情挑衅他!他真的会把你打死的啊!


    怪盗基德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含泪扔掉了手里的黑色礼帽,顶着黑泽阵的目光说:“不!我父亲还能坚持,他可以!我要先抓住怪盗乌鸦,洗清我的名誉,把夜莺送回魔法界!”


    于是两个怪盗又打了起来!


    黑泽阵:“……”


    怪盗乌鸦叹气,还特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思好像是“看吧,我儿子就是孝顺”。


    黑泽阵:“…………”


    然后怪盗基德一个转身!他趁大魔术师黑羽盗一AKA怪盗乌鸦没注意的时候,假装败退,实则退开几米一把捞起了黑泽阵,就要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话筒,发表他的胜利感言!


    有什么晶亮的东西顺着他的手套落到了地面上。


    黑羽盗一把那颗小小的宝石捡起来,迟疑片刻:“这好像是……”


    黑羽快斗:“……”


    是几天前他在英国偷的宝石,因为主人是海盗,而且已经被抓进去了,就没还。然后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太匆忙,忘记这颗宝石还在他的衣服口袋里,就,就……


    观众席上有人发出了震撼的声音:“那颗宝石不就是被怪盗基德偷走的‘缇欧契约’吗?!”


    “怪、怪盗基德?!难道这是真的怪盗基德?!”


    “怪盗基德出现了——”


    场上的黑羽快斗冷汗直冒,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他的父亲,但黑羽盗一沉默了一下,意思是你自救吧,谁让你把这种东西也带来的,今天的观众里甚至有识货的人。


    黑羽快斗:难道是我想上场的吗?混蛋老爸啊啊啊啊——


    他心里正在疯狂尖叫,脸上却显露出了自信的表情:“啊,那就是你想的那块宝石,既然被你看到了,就作为今天的见面礼送给你吧,怪盗乌鸦。作为交换,你的宝物我就带走了。”


    黑泽阵看小白鸽。


    黑羽快斗:夜莺叔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要是真的有人认出我来的话,待会美国警察就要来把我抓走了!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说:“你先放开。”


    黑羽快斗紧张地压低声音:“不行,这是演出,我现在是怪盗基德,你是夜莺小姐。”


    黑泽阵:“……”


    呵。


    那你自生自灭去吧,黑羽快斗。


    在演出的最后,怪盗基德非常潇洒地落荒而逃——毕竟警笛声已经响起,美国警察追着他跑了。黑羽快斗这小子跑的时候还不忘从建筑的顶端扔下一张刚写的墨迹还没干的小卡片,仿佛宣战一样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黑羽盗一捡起地上的卡片,一边笑一边跟黑泽阵说:“他有写愿望,夜莺先生,你要帮他实现愿望吗?”


    “……都说了我不会魔法。”


    黑泽阵这么说着,但还是不耐烦地去看了一眼黑羽快斗的卡片,念出了上面的文字。


    “很高兴(个鬼)被邀请到这个舞台上来,只可惜我今晚还有一场约会(我的侦探呢),不能陪你们继续玩了(警察来了),所以,就在这里告别吧!还有,夜莺先生,我的父亲已经脱离危险了,我真正的愿望是看烟花!你能满足我的愿望吗?”


    烟花?


    哦,黑羽快斗应该是料到黑羽盗一或者魔术演出现场的人会准备烟花,才提出了一个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错的要求吧。


    黑羽盗一把卡片给他,也一定是早有准备。


    银发少年一字一句地念完那张卡片上的文字,顿了顿,才漫不经心地说:“好啊。”


    大魔术师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说:“那么,你打算怎么……”


    他还没说完,现场就发生了爆炸。


    对,就是那种发生在建筑顶层、热风几乎席卷整个会场,让舞台变得摇摇欲坠、黑暗里传来巨响和尖叫声的爆炸。


    黑羽盗一:“……”


    黑泽阵:“…………”


    你看我干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我也不会爆炎魔法!我什么魔法都不会!


    “夜莺啊,”黑羽盗一语气沉重地稳,“这就是他们封印你力量的原因吗?”


    他用眼神示意黑泽阵,先跟他演一下,起码不要引起现场的恐慌。爆炸没有继续,应该也不会继续,而以这点爆炸规模,还没蔓延到观众席就能被工作人员扑灭了,与其让观众们在慌乱中撤离,还不如将其解释成魔术效果,起码不至于造成新的事故。


    看懂了黑羽盗一眼神的黑泽阵面无表情地回答:“对,这就是原因,继续靠近我你也会死。”


    他没在开玩笑。


    ……


    观众席。


    那两个属于【塔】的成员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迷茫和恐慌。


    其中一个人喃喃自语:“太疯了,他一个不高兴就在全球直播的时候把会场给炸了……【A】都没有他疯,起码会装一下……”


    另一个人抱着脑袋,语气恍惚地说:“你说,那有没有可能真的是魔法,而他们一家对长生不老不感兴趣的原因是……他们本来就不是人类?”


    前面说话的人瞪大眼睛看他。


    他缓缓抬头:“你还记得吗,我们十多年前见到的【A】,和前段时间出现的【A】,长得一模一样,他根本就没有变老!而【G】,从成年开始,他每次参加‘葬礼’的时候,外貌也几乎没有变化……”


    另一个人的表情逐渐变得空白。


    “不不不不他们不可能是非人类,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魔法,但他实在是太邪门了,不然我们跑吧?”


    “我们跑得了吗?从东京到伦敦,又从伦敦到夏威夷,他一直知道我们在哪里,就跟影子一样甩不掉……跑不掉的,根本跑不掉的!他是疯子,是怪物,是那一家的人!”


    “那肯定是巧合!或者他从【A】那里拿到了情报!他不可能永远知道我们的下落——除非!除非我们秘密在非洲举办的拍卖会再被他发现,走,我们去非洲,这件事【A】不知道,【G】也不可能知道!”


    第224章 血染的荆棘冠


    《八年前失踪的大魔术师黑羽盗一“复活”, 带来震撼整个魔术师的全新魔术表演!》


    《枯骨的坟茔、乌鸦的颂歌、倒转的星河、破碎的世界与燃烧的命运,不借助任何现代科技投影的全新魔术,谁能揭开黑羽盗一最新表演的秘密?》


    《克丽丝·温亚德与工藤有希子疑似同黑羽盗一有旧?黑羽夫人笑称工藤优作与黑羽盗一长相相似, 或为兄弟……》


    《夏威夷激战!黑羽盗一VS怪盗基德!究竟谁才是今晚这场魔术表演的真正赢家?》


    《最新消息!夏威夷魔术盛典假扮怪盗基德的演出, 竟然引来了真·怪盗基德?》


    《夏威夷魔术盛典突发爆炸,两位魔术师谈笑风生!观众们竟对魔术师善意的谎言信以为真?》


    《经调查, 事故现场的炸弹是黑羽盗一的粉丝埋下的, 他们认为除了黑羽盗一,没人配得上这么宏大的演出场面,但演出开始后他们看到正主,激动到忘记了自己埋过炸弹的事实……》


    《日本侦探工藤新一现身夏威夷, 少年天才冲出魔术会场, 拯救数十万观众!当地警方赶到时, 他已经阻止了炸弹的连锁爆炸, 并找到了布下炸弹的犯人!》


    《怪盗基德疑似黑羽盗一的弟子?师徒二人相爱相杀八年的隐秘故事……》


    ……


    东京。


    虽然加班但是时不时看一眼魔术表演新闻的降谷零揉了揉眼睛, 还以为是自己熬夜过度,他瞪大眼睛, 发现出现在魔术盛典舞台上的银发少年是真的,顿时发出了——


    呃, 良好的卧底素养拯救了他, 我们日本公安是这样的, 无论事情多么离谱, 都不会笑出声。


    他冷静地拿起手机,敲开隔壁房间的门, 忍不住大笑出声:“Hiro, 快看,魔术师小鸟黑泽!”


    不远处的警视厅里, 高木涉正在陪被绑架刚解救出来的小孩看电视,夏威夷魔术盛典的相关新闻被报道了出来,他看到出现在屏幕上的银发身影,轻轻咦了一声。


    “高木哥哥?高木哥哥?”


    “啊啊、刚才看到了很熟悉的人。”高木涉摸了摸后脑勺,“感觉他心情不是很好,应该不是被人骗过去的……吧?”


    伦敦。


    站在家门口,看到家里空无一人的赤井玛丽打开手机,看到魔术盛典新闻以及世良真纯“大哥偷偷跑路了,妈你别担心,我这就去追他回来”的留言,沉默了很久。


    不怎么贴心的二儿子秀吉回了日本,家里负责做饭的赤井务武几天前就走了,养伤的大儿子和不听话的小女儿一起失踪,要问他们去了哪里,肯定是维兰德的儿子所在的夏威夷。


    赤井玛丽直接拨打了MI6同事的号码:“给我订一张去夏威夷的机票,现在就去。”


    ……


    夏威夷。魔术演出会场。


    银发的夜莺已经退场,黑羽盗一正在告别热情的观众,魔术盛典还未结束,但接下来的表演必然不会再像这样的精彩。下一个登场的年轻魔术师压力很大,被黑羽盗一拍了拍肩膀鼓励,顿时又充满了信心,整个人都发起光来。


    而与此同时,观众席的某个角落里,一个金发的年轻人扔掉手机,捂着脸,从指缝里看着地面,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


    旁边的人紧张地问:“朋友?这位朋友你没事吧?”


    他摆摆手,虚弱地回答:“没、没事。”


    这位是ANI结社的蜘蛛先生,也是黑羽盗一的粉丝冈特·冯·哥德堡二世先生,他千里迢迢从德国来夏威夷看偶像的魔术演出,并且为了在被监管期获取出国的机会做了诸多努力,虽然没来得及获得上场演出的机会,却也如愿以偿地来到了现场,看到了偶像的复出表演,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却是无比崩溃的。


    这里为什么会有夜莺?跟日本方面联络的人不是说夜莺其实是某个机构的卧底,而且因为身份特殊暂时被保护起来,根本不能露面(所以才不去见他)吗?那现在出现的是什么?


    明目张胆的乌鸦和夜莺啊啊啊啊啊!你们两个就这么把结社的代号拿出来用,真不怕有人认出你们吗?!


    而且还有怪盗基德?!那可是黑羽盗一大战怪盗基德!啊?


    一想到刚才的打斗场面,蜘蛛的脑子里就一团乱麻,他知道怪盗基德不止一个,他甚至还见过三个怪盗基德的场面,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夜莺呢,夜莺跟乌鸦到底是什么关系?夜莺是属于某个机构的卧底,难道乌鸦跟他来自同样的机构?


    还有前几天刚刚发生在英国的那件事,一颗据说带有诅咒的宝石,那个长得很像夜莺的音乐家……蜘蛛从有权有势的朋友那里打听了对方的身份,对方来头好像很大,甚至有很多不能说的东西,朋友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打了一连串的错别字,话里话外都是千万不要打听,打听这个人的事很有可能会死。


    蜘蛛看向舞台的后方,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那个刚刚离开的银发少年。他猛地站起来,往后台的方向去!


    他要找到夜莺问个清楚,关于结社、乌鸦、怪盗、潘多拉和所有的一切!


    ……


    黑泽阵知道现场肯定有他的熟人,也有不少人能认出他来,不过他完全不关心这些,因为他正在休息室里跟贝尔摩德打架。


    魔术盛典的特邀嘉宾克丽丝·温亚德本想找借口快速离开,却被想要采访她的记者缠住了,接下来上层又发生了爆炸。当时工藤新一被两个罪犯拦住,命悬一线,贝尔摩德在“现在马上跑路日后被琴酒打一顿”和“去救Cool Guy万一琴酒能打轻点呢”之间选择了后者,最终延误了逃跑的时机,被黑泽阵当场抓获。


    她一边后退一边艰难狡辩:“Gin,你听我解释,今天这件事真的完全是老师的想法,不是我要这么做的……”


    工藤新一呢?工藤新一救救啊!我可是为了救你才被琴酒逮住的!


    贝尔摩德还没找到工藤新一的身影,就听到了某个带着森然冷意的声音:


    “没关系,他也跑不了。”


    黑泽阵反手关上了休息室的门,两个人转眼间就在黑暗里打了起来!


    两个前·组织杀手打得天翻地覆,毫不留情,随手就将休息室里的摆件拿来当做了武器,眼看着就是要冲着取对方狗命去的;但他们一个穿着行动不便的礼服裙子,撕都没机会撕,另一个从一开始就是不适合战斗的状态,打起来却依旧是惊天动地招招致命。


    黑泽阵现在不占据体型上的优势,也不太能判断自己具体用了什么程度力道,在没开灯的房间里甚至没法通过贝尔摩德的表情来确定这点,但反正他是来找人算账的,贝尔摩德没死就可以了。


    身体确实不那么方便,但也有好处,他感受不到痛觉,因为本来就处在剧烈的痛感中,要是能感受到才是出问题。


    总之先打贝尔摩德,再……


    “Gin!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休息室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几乎没传出什么声音,但沉重的桌子被踹开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外面工作人员的注意,于是他敲门,询问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黑泽阵根本不理,一拳就要往贝尔摩德那张让全球影迷心神荡漾的脸上砸去!


    来不及躲开的贝尔摩德:“Gin!!!”


    黑泽阵的手在距离贝尔摩德的脸只有几毫米的位置生生停住,他微微皱眉,把手收了回去,然后对上贝尔摩德骤然紧缩的瞳孔。


    贝尔摩德看到他收手,知道不会继续打了,就懒懒地躺在地上,摊开手臂,对一动不动的黑泽阵说:“你刚才那一拳打下来,可不只是我会毁容的问题。”


    而是统治影视界三十年的女影星莎朗(克丽丝)·温亚德、乌丸集团的前杀手、黑羽怪盗一门的千面魔女、日本公安高层小零的姨妈今天就要命丧于此的问题。


    黑泽阵没打下来的那一拳的力道,跟半个小时前他砸穿舞台玻璃幕墙的力道差不多。


    银发少年露出有点不悦的表情,但没有反驳贝尔摩德的话——要不是贝尔摩德不顾外面有人喊出声,他确实可能就在今天为民除一害,达成皆大欢喜的Happy Ending。


    也就克丽丝·温亚德的粉丝不会高兴吧,但那不重要,起码在黑泽阵看来完全不重要。


    “你怎么回事?”贝尔摩德伸手在黑泽阵眼前晃了晃,问,“今天的战斗很有失水准呢……你不会是真想杀了我吧,Gin?”


    黑泽阵看着她,忽然冷笑一声,趁贝尔摩德还没反应过来,一拳就往贝尔摩德脸上砸去!


    这次,他确定是打不死人的。


    贝尔摩德躲闪不及,真被重重打了一拳,她捂着自己的脸,愤怒地说:“琴酒!你干什么?!”


    黑泽阵已经站起来了,也失去了继续打下去的兴趣,转身要走,又转回来,居高临下地说:“贝尔摩德,别忘了,你现在能自由地活着,不是因为他们不敢动你。”


    而是因为你还有用。


    不然你早就被人追杀到死了,就跟我一样。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贝尔摩德自然清楚自己当下的境遇。她一边用手背擦过自己的脸,发出“嘶”的一声,一边从地上坐起来,不以为然地回道:“Gin,你是来提醒我的?我可从来没想过以后还能好好活着这种事——你也知道的吧,我们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身怀秘密、仇人无数,这世界上不是想杀死他们的人,就是想利用他们的人;偶尔能有几个真正的“朋友”,她还得躲远点,不然这些“朋友”就要跟他们一起死了。


    “……”


    “跟你有联系的人太多了,Gin,你迟早会连累到他们。尽快脱身吧,这可是莎朗姨妈对你的忠告。”


    “你可以闭嘴。”


    黑泽阵懒得管了,转身就打开了门。


    外面的工作人员只是敲了两下门,就没有再问了,现在站在门口的是一位穿着修理工衣服的女性。


    女性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黑羽千影跟走出来的黑泽阵眨眨眼,俏皮地说:“要找盗一算账的话,他被一群魔术师同行围住了,等叙旧结束他会自己来找你挨打的。”


    她看着黑泽阵略显苍白的脸色,又说没想到你今晚会身体不适,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叫医生过来吗?


    黑泽阵说不用了。


    他现在下手没什么分寸,不想在黑羽盗一“复活”的当天就把人送进墓地;他也没有去见医生的必要,身体的问题和身份的保密是一方面,主要是因为家里还有个“医生”在等他,而且演出结束还不去见那个人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到处、到处都是麻烦。


    黑泽阵想,他迟早要找个机会回到海拉雪原,别的不管,先清静上几个月再说。


    “告诉黑羽盗一,他欠我的。”


    “好好,我会让他找你负荆请罪,明明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还是要把你骗来。”黑羽千影双手合十,诚恳地代丈夫道歉,比她以前给黑泽阵送宝石的时候还要诚恳。


    黑泽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语速很慢地说了一句:“也没那么不喜欢。”


    没人不喜欢赞美和欣赏,愉快的气氛和热闹的场面,人世间的喧嚣汇聚成一片闪耀的海。他不喜欢的只是被当做玩物一样看着,一举一动都被镜头记录下来,无论做什么都处在监视下的环境而已。


    一点微小的心理问题,不怪乌鸦,也不怪这些热情的观众,只是他自己的问题。


    黑羽千影从黑泽阵背后的门缝里看到了还捂着脸的贝尔摩德,又问:“那夜莺,今天有感受到那么一点开心吗?”


    黑泽阵冷淡地回答:“没有。”


    他越过黑羽千影就要离开,又想到【塔】那边发生的事,说最近你们少出门,如果有奇怪的人出现……就说你们是我的人。


    他本来想说的是“就说我们不认识”,但演出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熟,现在他想跟黑羽盗一撇清关系也来不及了,还不如直接将魔术师一家放在自己的保护圈里。这样一来,起码那些胆子小的很的老鼠在听到他的名字后,对黑羽夫妇下手也要犹豫几分。


    黑羽千影听懂了,看来今晚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不过她很快就捂着嘴笑起来,对黑泽阵喊:


    “小夜莺,那边全都是记者哦?走这边啦走这边!”


    “……”


    所以说你们这里怎么全都是记者,他们不拍魔术师的吗?而且黑羽盗一也没在这条走廊里吧?


    难道说他们想拍的是《昔日女影星克丽丝·温亚德惨遭殴打,疑似毁容落荒而逃》的消息?


    黑泽阵往休息室看了一眼,在那群记者注意到这边之前,那扇门已经被死死关上了。他对贝尔摩德打算怎么从这里脱身不感兴趣,跟黑羽千影随意地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他走在安静的长廊里,打开手机,看到自己刚收到的一大片消息。还挺热闹的,黑泽阵想。


    宫野明美:黑泽先生,演出结束后我们就回去休息吧!我白天没怎么睡着,现在已经好困啦。[困困小狐狸表情包.jpg]


    伏特加:大哥你受伤了?谁干的?


    夏目渚:琴酒,不会是有人逼你上台的吧?怎么回事,琴酒?琴酒?!爹,你说话啊,爹,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我现在就亲自去舞台上救你下来!


    夏目舟:对不起小阵,我哥又犯病了。


    赤井秀一:[礼花][礼花](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世良真纯:阵哥你明明参加演出了,竟然不叫我去看!明明其他人都在![小苹果气鼓鼓表情包.jpg]


    赤井玛丽:玩得开心。


    高木涉:阵哥,你回来的时候可以给我个签名吗?我这里有个看了魔术演出的小孩很想要你的签名……


    工藤新一:黑泽哥,贝尔摩德没被你打死吧?对了,你看到快斗了吗,他好像没带手机。


    未知号码:夜莺小姐救命啊啊啊啊啊——警察还在追我——夏威夷的警察是怎么回事,根本就不带下班的啊!


    哦,小白鸽还没逃脱啊,加油。


    黑泽阵完全没有去救黑羽快斗的想法,反正小白鸽真要被抓住的时候,另外的“怪盗基德”就会去捞人了,用不到他操心;


    他粗略地翻了一圈,没看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讯息,这可能是唯一的好消息了,那俩人没在注意这边的情况,也不至于看到这种很快就会在互联网上消失的短暂新闻。


    除此之外……


    还有宫野志保连续发来的十几条消息。


    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琴酒!你是什么意思?!你故意不说的是吧!!


    宫野志保:你等着!!!


    哦,还有雪莉,她错过了全部的演出,刚刚从酒店的研究资料里爬出来,准备问问去看魔术盛典的人什么时候回家,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一群人发给她的新闻和照片,瞬间爆炸。


    黑泽阵想了想,觉得雪莉应该是在担心他的身体,就给她回复了一句: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宫野志保:???杀人还要诛心!琴酒!


    黑泽阵:……


    所以小女孩在想什么,他完全不懂,雪莉不是对魔术表演没有任何兴趣吗?总不能是因为没看到黑羽盗一的复出表演而闹脾气吧?难道雪莉其实是黑羽盗一的粉丝?


    ——至于他自己?既不是魔术师也不是幻术师,就站在那里当魔术道具有什么好看的,雪莉不可能在意这个的。


    他已经走到了楼梯附近,刚要收起手机,去观众席找明美他们汇合,却看到了一条新发来的消息。


    来自一个失踪数日的人。


    基安蒂:琴酒,我知道你在夏威夷。


    基安蒂:我有事想问你。


    基安蒂:我在魔术盛典的天台,没带武器。


    组织的在逃成员,可能终于脑子转过弯来从波本先生手里溜走、十天前就已经消失无踪的基安蒂小姐。


    黑泽阵对基安蒂的具体情况不清楚,只听诸伏景光提了一下她还在逃,不过她消失的那天行为有点反常(指帮波本拖住莱伊拯救被绑架的琴酒),而且最近一直没有动静,因此日本公安方面没有把她作为最优先追捕的对象。


    “基安蒂。”


    黑泽阵停下脚步,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讯息,透过默认字体的文字看到了昔日张扬肆意的同事的脸。


    科恩死了,黑泽阵知道,所以基安蒂现在怎么样了?


    曾经庞大的乌丸集团已经分崩离析,过去的同事死的死逃的逃,不过黑泽阵对这些老同事没有任何同情,就算全都死了也不会觉得惋惜——除非是被误杀的卧底。他只是在想,他过去二十年被乌丸集团死死困住的人生,确实是已经彻底画上句号了。


    他换了个方向,往楼梯上走,去往这座建筑的天台,半个小时前刚被炸弹炸过的地方。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有个金发的身影从一片黑暗里出现,蜘蛛如同一片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到墙壁的暗色里。他站在楼梯间的下层,往上方、天台的方向看去。


    夜莺上去了。要追吗?


    原本是打算搭话的,但夜莺好像是有事要做的样子……要是被发现的话,我打夜莺?夜莺可是职业杀手啊!不不不不,夜莺怎么说都还是小孩子,如果出事的话就麻烦了,我得上去看看,上去看看!


    蜘蛛在原地停了足足一分钟,终于下定决心,视死如归地往天台的方向去了。


    ……


    基安蒂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戴着黑纱,看起来就像来看表演的一个普通观众。这样的打扮在夏威夷也算常见,不会引起追查她的人的注意,而且也没人知道她在这里。


    她靠在栏杆上,这里是个绝佳的狙击点,但她没带狙击枪,那种东西在逃亡的时候就已经丢了。她从日本逃离,除了她自己,就只带上了一样东西——她确实有爱枪,但那比不上她的性命,基安蒂知道自己现在险象环生,甚至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敌人。


    比如,波本。


    波本到底先是组织的BOSS才是公安,还是完全反过来?他针对组织成员,到底是在铲除异己,还是要将整个组织都抛弃、摧枯拉朽式地彻底摧毁?


    不真正跟那个人见面就不会清楚,毕竟被抓的人不可能再有消息传来,就算他们依旧安全只是换了个身份,那也不是依旧在逃亡的她能触摸到的事实。基安蒂不想被抓。


    她自由,潇洒,冷血,还是个恶人。


    恶人要有恶人的活法,也要有恶人的死法,进监狱对她来说有点可笑,她要么活,要么死在那之前。


    但是她没想到科恩会死。


    基安蒂点了一根烟,想起几天前的事。她留下了以前的手机号码,有不少老朋友试图联络她,但她一条都没回,波本先生给她发的消息也是。


    但那天,有个备注很陌生的电话打来。


    备注是导演,基安蒂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就在不久前,自己和科恩去拍电影,拍的还是贝尔摩德执导的电影。虽然拍摄的部分不是贝尔摩德亲自导演的,但当时贝尔摩德还去过好几次。啊,明明是很短时间之前的事,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个月一样。


    她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鬼使神差地接通了那个电话。


    导演说,好久不见,莉缇雅女士,本来应该联系科恩先生,但他一直没接电话,我就来联系你了。你们应该是朋友吧?


    基安蒂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莉缇雅是她拍电影时候用的假名。当然,其实那也不算假名,是她很久没用过的真名,只是就算说出来也没人知道而已。


    “你说科恩?”


    科恩那家伙,当演员还把代号当自己的名字,就算“科恩”很像人名,也不至于这么做吧。


    基安蒂计算着通话的时间,打太久的话就可能被人定位到,她一边看着秒表一边回答:“他最近很忙,联系不上很正常。”


    她自己都没联系到科恩,或者说,在这个所有人都像是惊弓之鸟的时候,能联系上才叫不正常,指不定对面是贝尔摩德假扮的,或者根本就是被抓或者策反了。


    当然,科恩不会。


    “但是,”导演的语气有点迷茫,“我是想跟科恩先生交付片酬的,你们的戏份已经拍完,按照我们剧组的规定,可以提前交付。我本想把钱打过去,却发现科恩先生的银行账户已经注销了……”


    “注销?”


    没那个必要吧。


    基安蒂的手抖了一下。


    在逃亡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去特地注销银行账户,而且科恩给导演的那个账户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才对。不,也许不是注销,它只是进入了某个“一般流程”而已。


    科恩死了。


    她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或者说,明明已经是事实,可还是无法直接相信,于是将其定性为“猜测”。


    在这样的前提下,导演的电话也成为了“陷阱”,因为无论科恩是否真正死亡,注销的账户、忽然联络她的导演,都可能是引诱不安的她上钩的诱饵。如果她慌了神,想要去调查科恩的事,就很有可能会落到那些条子手里。幸好这种手段她早就见过无数次,主要还都是在琴酒的手里见到的。


    都是琴酒玩剩下的。


    她想,那琴酒呢?


    基安蒂一路逃亡,不知道琴酒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组织的情况怎么样了,但唯独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波本并没能对琴酒做什么,他也抓不到琴酒。没人能真正看透琴酒这个人。


    她逃到美国,逃到墨西哥,又来到了夏威夷的一座小岛上。基安蒂是放纵惯了的人,让她隐姓埋名去某个穷酸的小镇过吃糠咽菜的艰苦生活?算了吧,她更喜欢用热闹的人群和鲜亮的色彩来掩饰自己的存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黑羽盗一的复出消息——她当然在意这个,起码过去ANI结社的蝴蝶很在意。


    就算再嫌弃那段过往,她也还是诚实地点开了新闻,看到照片上出现的银发少年。


    琴酒。


    琴酒在这里。


    那一瞬间有无数个想法从她的脑海里略过,她当然不应该联系琴酒,因为琴酒是组织的代名词,是最漂亮的那只乌鸦,是无数人仇恨和想要抓捕的对象,更不用说今天还是这么显眼的场合,去到琴酒身边就约等同于自投罗网。


    可基安蒂还是想知道一些答案——组织的事,科恩的事,当年怪盗基德和琴酒的关系,还有关于琴酒自己的事。


    她向来大胆放纵说干就干,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夏威夷大岛,出现在了魔术盛典的建筑前。


    混进会场对她来说很容易,至于如何联系琴酒……琴酒这个人多疑到可怕,准备得越多,他就越不会理,还不如简单直白地跟他说,反正基安蒂本人也不会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逃亡就够累了,她脑壳痛。


    现在她等在天台上,吹着夏威夷的晚风,虽然没带狙击枪,但也不是完全没带武器。普通的枪她还是带了的,只不过这玩意在她心目中算不上武器,当然也就没有提的必要。


    如果再过一分钟琴酒还是不来,她就得想办法撤了,夏威夷也不能继续待,她发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暴露自己在这里有个据点了。


    幸好,在基安蒂终于忍不住要走的时候,她的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计算好的脚步声,甚至轻重都被刻意控制,真不像她认识的、无论做什么都很随意的那个人。


    基安蒂回过神,转身跟琴酒打招呼,竟然笑得很灿烂:“琴酒,你竟然真的来了!”


    而且是一个人来的。


    银发少年脱掉了满是银灰色羽毛的羽织,现在看起来终于不像是一只会唱歌的夜莺,而是别着玫瑰的小王子了。他从上到下打量着基安蒂,显然也没想到在这里出现的竟然是基安蒂本人。


    都以为对方布置了陷阱,到场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基安蒂认识到这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琴酒,你在想什么啊,我怎么会找人对付你,FBI抓你那么多次,他们连你的头发都没摸到半根啊!”


    她摆摆手,语气比自己预想得还要轻快。虽然她很清楚,琴酒跟她现在完全不是一路人,可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的心情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畅快起来。


    “基安蒂。”


    黑泽阵微微皱眉,他实在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这个女人,而且她确实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基安蒂不可能不知道组织的现状,就算天真也该有个限度,黑泽阵没叫一群特工来抓人,不代表别人不会。在这场魔术师的盛宴里,跟组织有关系、认识基安蒂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他决定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想问什么?”


    有什么话是不能在电话或者短信里说的?用公共电话打来问我也没什么区别吧。


    基安蒂收敛了笑。


    “科恩死了?”


    “嗯,好像是。”


    她问得干脆,黑泽阵回答得也干脆,基安蒂盯着黑泽阵看,黑泽阵说你问我也没用,当时我不在场——如果你需要确切的情报,我可以找人去问具体的情况。


    问谁?当然是问降谷先生,那是在他的地盘发生的,他肯定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不用了。”基安蒂深吸一口气,显然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其实科恩对我说过,如果有天我也联系不上他,那他一定是死了,因为他不会拒接我的电话。”


    她顿了顿,又说,自从逃亡以来,她就没联系过科恩,也不打算拨出那个号码。


    所以她一开始就知道,在没能汇合的那一刻,跟她在组织破灭的时刻分道扬镳的科恩,已经死了。


    “琴酒,你跟波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能知道吗?”


    她把头纱摘掉,露出那张眼角下纹了黑色蝴蝶的脸来,忽然问黑泽阵。


    “你问这个做什么?”


    黑泽阵用没什么表情的脸反问。


    “……”


    “基安蒂。”


    黑泽阵缓慢地念了一遍对方的代号,即使这个代号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他又不知道基安蒂的真名,用什么称呼都一样。而且基安蒂在加入组织的时候也不是他负责的,不然这个人肯定不可能通过面试。


    基安蒂抬了抬眼皮,眼角的蝴蝶振动翅膀,她跟黑泽阵对视了很久,才说:“我要去杀波本。”


    不管科恩是怎么死的,既然波本自称日本公安,宣布对组织被摧毁的事负责,那复仇的目标就已然确定。


    或者说,搞大规模的爆炸、无差别的杀人活动,让某些警察痛苦、愤怒和懊悔对基安蒂来说没意义,她享受杀人的刺激、子弹击穿目标头颅的快感,但这不代表她也能从毫无目的地收割生命里得到同样的快乐……那不一样,而且她正在逃亡,很难准备这种大场面的活动。真让她搞,这本来也就不是她的专业。


    不过杀死一个人却相对容易,无论对方有着多高的地位、有多少人保护,只要不是杀不死的怪物(【塔】:……),那对方归根结底就都是能一枪爆头的凡人。再脆弱不过。


    “我要杀死波本,琴酒,你要阻止我吗?”


    基安蒂向黑泽阵举起了藏在口袋里的枪——其实她也没怎么藏,反正黑泽阵刚上来的时候就往她的衣服口袋看了一眼,基安蒂也很清楚这点。


    枪口对准了银发的少年,又或者是多年岁月里那个银发男人的剪影。琴酒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表示,也没有回应。


    基安蒂还记得她在这几个月里听说的那些消息,于是她调整了语气,让自己听起来更像以前的样子:“琴酒,所以波本是你儿子这事是真的?哇,不会吧,我可从来没觉得他对你有半点尊重。”


    不管是以前的波本,还是现在的波本,前者提起琴酒的时候就是抱怨,不管怎么看朗姆派系的所有人对琴酒的怨念和敌意都很大,后者……直接管琴酒叫“我的猫”,这种物化的说法真让人恶心,琴酒,原来你也有今天。


    “我跟他没有——”


    黑泽阵的话还没说完,背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刚刚到了天台的楼梯口,看到这里的情况,竟然没有尖叫、没有报警、没有喊人,而是……


    蜘蛛飞快地冲到了黑泽阵前面,对基安蒂说:“蝴蝶!你在干什么,夜莺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基安蒂:……???


    她震惊地看着蜘蛛,虽然她确实一眼就认出了昔日的同伴,但她还是没能在短时间内理解蜘蛛的话。


    什么?什么夜莺,哦,刚才演出的角色是吗?孩子,你在搞笑吗蜘蛛?你刚才说的不会是琴酒吧?琴酒他还只是个孩子?!


    她张了张嘴,觉得前单位没了之后,ANI结社的老同事是一个比一个的离谱,最后基安蒂恶声恶气地说:“孩子,你说谁?他?哈?”


    说到最后一个音节,她的音调不可避免地拔高,放在今天之前,她是完全想不到这个词能扣到琴酒身上的——蜘蛛你是不是傻,就算那家伙看起来像个孩子,可他的杀气都要从你背后溢出来了啊!


    蜘蛛沉痛地说:“你已经堕落到对小孩子也能开枪的地步了吗,蝴蝶?”


    基安蒂恼火地反驳:“我他妈一直都能——不对,我早就不用那个代号了,结社不是都没了吗,你怎么还在外面活动啊!快让开,我跟琴酒有话要谈!”


    蜘蛛坚持道:“不行,我知道他和你现在的组织有关系,但他真的是个小孩子,就算他……”


    黑泽阵:“……”


    谁能告诉他现在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站在这里好像一个外人。


    基安蒂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神经病!蜘蛛!他是什么小孩?琴酒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是我们组织的前任首领!他还有个在日本公安高层的儿子!你看他像小孩?他那是已经做到了长生不老!就连年龄也能随意变换!前几天他还是成年人!他在伦敦的音乐会弹钢琴!他还跟女王共进晚餐!”


    蜘蛛忽然没声了。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的黑泽阵,不可置信地问:“夜莺,她、她说的难道是真的?”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说:“让开,我要杀了她。”


    基安蒂熟悉琴酒,知道琴酒这是真恼了,但都到了这种局面,她只是耸耸肩,说:“看,他要灭口,现在你信了吧。”


    蜘蛛:“……”


    沉默。沉默就是今晚的天台。几秒钟后,终于反应过来的蜘蛛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他深呼吸,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所以夜莺你……就是游轮上那个银发男人,就是到处猎杀追求长生不老之人的……那个【G】?那这么说来,你毁掉结社也是因为我们的BOSS想要长生不老?!”


    黑泽阵:……?


    基安蒂:???


    第225章 血染的荆棘冠


    蜘蛛是个有后台的人。


    他确实是个贵族, 不过那些快要被取缔的家族名号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尊重和荣誉,他能从ANI结社的事件里完好无损地脱身主要得益于他有一大群有钱有势的亲戚——关系特别近的那种亲戚。


    在这群人里,搞政治的做生意的干科研的比比皆是, 唯一一个既不干正事也不当好人的蜘蛛就尤为显眼, 而且成为了所有认识的小孩的反面教材。当然,蜘蛛对这点非常清楚, 他出门在外都没用过真正的姓氏, 就连冈特·冯·哥德堡二世这个名字也是纯粹的假名,跟他的真实身份没有半点关系。


    上次ANI结社被全球消灭,蜘蛛提前落网,被家里的亲戚捞了出来。本来他是要在家里的人的连番轰炸下痛改前非, 彻底跟地下世界撇清关系的, 但大概十天前, 他得到了一个消息:他去英国旅游的爹死了, 现在家里是他姐姐掌权, 几个哥哥堂哥和堂姐在搭手帮忙。


    怎么死的?


    呃,好像是去参加什么游轮拍卖会死的, 蜘蛛不是很清楚,他又不管家里的事, 他打出生就没见过几次老头子, 而姐姐比他大三十岁, 也没有跟他交流的想法。


    被关在家里闲得无聊的蜘蛛输入“游轮”、“拍卖会”等字眼, 进行搜索。


    又是些无聊的新闻,根本就没有……等等!怪盗基德!


    他当场就把手机砸到了脸上, 忙不迭去看那条出现了怪盗基德的新闻, 按理来说ANI结社都没了,怪盗基德也没有活动的理由了才对, 但是——等等,什么被诅咒的宝石?什么预言?动物园,动物园的人你们回来!你们死得太早了!难道这不是你们要找的宝石吗?


    什么,宝石已经被意外毁掉了!


    那没事了。


    蜘蛛坐回去,又注意到游轮上单挑了一群怪盗的银发男人,据说他是那天出现在伦敦一场音乐会里的年轻音乐家,一曲成名,前几天还有记者扒出来那天他在跟女王共进晚餐,甚至拒绝了女王的邀请。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名为“维兰德”的音乐家从游轮后就不知所踪,再也没人找到过他的身影,他的老师约纳斯表示他们已经断绝关系,并且闭门不出,谢绝了所有记者的采访。


    蜘蛛完全没把这个银发男人的事放在心上。


    几天后他看到魔术盛典神秘魔术师的消息,又联系上“结社都没了那黑羽盗一肯定有理由再出现了吧”的狂热粉丝猜测,给姐姐打电话,说他要去要去要去要去,无论如何也要去夏威夷的魔术盛典,要是家里人拦着的话,他就直接炸了家里的别墅跑路。


    本来他姐姐烦得要命,说你现在是被监管的罪犯,去什么美国,蜘蛛垂头丧气地说那我去伦敦找表妹玩吧,还随口提了一句音乐家维兰德先生,他姐姐就骤然爆发出了一声不可名状的尖叫!


    “你去美国,去夏威夷,现在就去!别去找那个男人!”姐姐的声音听起来是要疯了,蜘蛛也不知道咋回事,但他姐姐很快就同意他去夏威夷了,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回事。


    他到了夏威夷,觉得哪里不太对,就向其它几个哥哥打听了那个银发男人的事,说起来那个银发的男人很像夜莺,或者夜莺传说中的父亲、蓝花诗人的首领诺瓦利斯……


    当然,只是感觉,毕竟蜘蛛也完全没见过夜莺的父亲长什么样。


    堂哥A:(惨叫)(扭曲)(挣扎)(蠕动)(变形)(不可名状的低语)(撞墙)(变成第聂伯河的鳄鱼)(长出翅膀)(飞走)


    表哥B:你你你你问这个干什么?谁告诉你的?别问了,听到没有,别问任何关于那个男人的事!这不是你该接触的东西!


    堂叔C:这件事懂得都懂,不懂的也很难搞懂,米卡啊,不是叔不告诉你,是这件事不懂的没必要懂,我说了你也听不懂,所以不懂就不懂……


    亲哥D:打听他的事,你不怕死吗?(幽幽)


    朋友E:啊啊啊啊啊——(不可名状的尖叫)他是恐怖,是阴影,是杀人的工具,是怪物,是恶魔,是我们的末日!你要干什么,你想死不要扯上我啊啊啊!(错字连篇)


    看完所有回复的蜘蛛:地铁、蜘蛛、手机.jpg


    总感觉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算了算了,不管这件事了,他就是来看演出的。


    他看了。


    不过在演出刚开始的时候,他姐姐给他打了个电话,声音很是虚弱,说让他看完就赶紧走,不要留在夏威夷,千万别惹事,尤其是不要说自己要搞长生不老什么的,不然有可能会死。


    蜘蛛当然不愿意啊,他还想要黑羽盗一的签名(第十八个)呢,他问姐姐出了什么事,姐姐说:


    “都这种时候了,告诉你也没关系,你知道咱家老爷子魔怔了很多年,想要长生不老吧?他死了,被那个叫维兰德的男人杀了,老爷子的朋友也全都被他杀了,那座游轮上的惨剧就是他干的。短短几个月,他从美国杀到日本,从日本杀到英国,现在他找到了我们……”


    姐姐吸气,说你知道吗,前段时间你那大伯、爷爷的合作伙伴、你未婚妻的男朋友都死在他手里,欧洲的关系网死透了半边天,没人敢挑衅“维兰德”——不,【G】的疯狂,他就是个毫无感情的疯子,见人就杀,杀爆了FBI,控制了日本公安,杀死的人里甚至包括他的合作者、同伴和亲生父亲,几个小时前你姐姐我也差点死在他手里。


    蜘蛛:……


    呃,听起来挺二次元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地下世界King,所以姐姐该不会是疯了吧。


    有可能,每月三十一天二十四小时加班连轴转,姐姐压力大也很正常。


    他正在想怎么把这件事敷衍过去,就收到了姐姐发来的照片:满地的血、黑暗的别墅大厅,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画面一角的银发身影……只能看到一点,但银发的身影掐着某个人的脖子,就像正在收割生命的死神。


    姐姐:你自己看,这是你三表舅的前夫拼死拍的照片,地上这些人里还有个小国家的总统呢。我刚死里逃生,你看完表演就快回来,千万别碰上他。


    蜘蛛:好的。对了,他杀的人都跟“长生不老”有关?是老头子那个长生不老老年联谊会的成员?


    姐姐:……


    姐姐:不是联谊会,算了,就是联谊会。前段时间老爷子他们追杀【G】,现在轮到【G】来追杀我们,你没出现过,只要不跟我们扯上关系就不会有危险。我还在医院,先挂了。


    蜘蛛:好的!我肯定不会跟这种人见面的,姐姐你放心!


    他挂断电话,心想,哈哈,我只是来看偶像表演魔术的,怎么可能跟这种人见面呢?


    他看到夜莺,心想,哈哈,小夜莺跟那个照片里的银发男人有点像呢,不过他们肯定没关系,因为夜莺的父亲已经死了嘛。


    他看到怪盗基德,心想,哎,三个怪盗基德,啧啧啧,说起来没有可能夜莺也是怪盗基德,毕竟他是黑羽盗一的助手……


    他追上夜莺,心想,夜莺!你还是个孩子啊!就算你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也不要跟蝴蝶这种危险的大姐姐对上,她杀人不眨眼的啊!


    他听到基安蒂的话,心想,哈哈,原来夜莺就是那个伦敦的音乐家,就是那个……


    他:……


    他:…………


    夜莺站在魔术盛典的天台上,夜风将他的长发吹起,隐约还能看到里面几分血迹。


    银发少年冷淡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蜘蛛觉得自己的蜘蛛感应(?)响了,但他还是顽强地比划了一下:“就是那个,那个据说从美洲杀到亚洲,又从亚洲杀到欧洲,众生平等专杀权贵,所有追求长生不老的人都会死在你的刀下的……长生猎人!”


    基安蒂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自己没在做梦,在震惊的同时说了一句:“蜘蛛,你真的疯了。”


    他娘的,蜘蛛,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还是个神经病!


    你看琴酒他像吗?他杀追求长生不老的人?那他怎么没把他自己给做了啊?!琴酒他自己就是乌丸集团的BOSS,他本人都研究了那么多年长生不老啊!


    蜘蛛:“听说你们那个组织的BOSS就是他杀的。”


    基安蒂:“……组织的BOSS不是他自己吗?”


    蜘蛛:“他有父亲的啊!他父亲才五十岁,你们组织的BOSS不是都一百多了吗?”


    基安蒂:“…………”


    蜘蛛:“蝴蝶,你、你要相信科学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长生不老、变大变小,夜莺怎么可能是活了一百多岁的人,他只是个小孩!伦敦那个音乐家肯定也不是他本人……”


    基安蒂:“神经病!琴酒都跟我亲口承认过!蜘蛛你作死不要拖上我!”


    蜘蛛:“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夜莺,你……”


    他转头,想再问问黑泽阵,却发现那个银发少年已经靠在旁边的栏杆上,点了根烟,就幽幽地看他们两个。


    用的是看死人的表情。


    黑泽阵发现基安蒂和蜘蛛对不上剧本,往他这边看来,就扔掉了只是拿着好看的烟,问:“你们想好怎么死了吗?”


    基安蒂:“……”


    蜘蛛:“……”


    没、没想好。


    就在气氛变得沉默的时候,基安蒂忽然开枪!


    她连续扣下扳机,但枪口对准的并不是黑泽阵,而是蜘蛛!她撞开胸口中了好几枪的蜘蛛就往下跑,越过栏杆直接跳到了下一层的楼梯上,然后飞快地逃离!


    蜘蛛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他眼前掠过——说实话他知道蝴蝶会开枪,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同事情,就算他们是推同一个人不同马甲的同好,蝴蝶也不会因此手下留情,可他没想到蝴蝶开枪打他却不打夜莺啊?!


    蝴蝶!你在干什么,你本来不是在跟夜莺对峙的吗?


    蜘蛛捂着心口倒下,看着那个女人离开的背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然后他就看到银发的夜莺直接追了上去,根本不带看他一眼的。


    蜘蛛:……


    这三个人的故事里,终究是没有我的名字,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我不能加入这个家,还有,谁来救救我啊!


    他艰难地想去捡起地上的手机,却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在最后的一刻,他想起了当初在ANI结社的快乐时光:有蝴蝶,有鸽子,有红隼,有三文鱼,有松鼠,有夜莺,有小动物……


    “咔嚓。”


    有人把他扶了起来,一对银手铐咔嚓一声就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蜘蛛茫然抬头,看到了几个赶来天台的人,给他扣上手铐的是一个年轻的、戴眼镜的金发女性,对方正在打量他,并说:“你好,我们是FBI,琴酒(Gin)先生让我们来接收你。”


    蜘蛛:“……”


    她刚才说了【G】先生,对吧?


    夜莺?


    夜莺你说话啊夜莺!我姐和蝴蝶之前说的那些不会是真的吧?!!夜莺,我还没问你宝石和怪盗基德的事呢!!!


    ……


    魔术盛典已经到了最后的部分,盛大的音乐将所有人的热情调动起来,宛如世纪末典章的欢呼声传入耳朵,整个世界好像都沸腾了起来。


    基安蒂匆匆跑在走廊里,她走的是最快的路径,如今被普通人看到也没什么,只要避开警察就可以——刚才已经到了她离开的最后时间,继续待下去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她才会对蜘蛛出手。


    至于琴酒?


    我打琴酒?打了他就真跑不了了!


    基安蒂敢拿枪对着琴酒,但她可不敢真开枪,除非能保证瞬间杀死琴酒,不然?不然死的就是她!


    她避开人流,悄无声息地穿过通道,动作熟练地打晕保安,就要从会场的后门出去的时候,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尚未熄灭的烟头从视线的上方坠落,带着明亮的火星划过她的眼前,然后——


    “我跟波本没什么关系,不过我不建议你去杀他。”


    银发少年从中庭落地,不知何时已经追到了她身后,声音也不急不缓,好像刚才并不是在追逐,而是在散步。


    黑泽阵对上基安蒂的目光,从中看到了一丝决然的疯意。


    他当然知道基安蒂是个什么德行,却还是慢悠悠说完了后半句:“出于一些原因,我会阻止你。”


    原因比如他家小孩,比如西泽尔,比如降谷零自己。


    降谷先生虽然早就不算是小孩了,也不会拿他当朋友,但作为被“关照”的合作方,黑泽阵还是愿意保护他一下的。


    基安蒂没有害怕,还久违地感受到了兴奋。


    她拉长语调,好奇地问:“既然你跟他没关系,那刚才那些传闻,到底哪个是真的?”


    背后,她已经摸到了后门的把手,随时都能逃走。她不觉得在这里打起来是个好选择,可琴酒——要是真能跟琴酒打一架再死,好像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吧?!


    基安蒂的笑容越来越大。


    她怕死吗?不,她需要一个更加盛大而华丽的死亡,她确实不想现在就死,但如果琴酒在这里杀了她,她保证自己也能把琴酒拖下水!


    黑泽阵的目光落到基安蒂眼角那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上。


    “那重要吗?我还是我。”


    老同事准备发疯,他依旧平静。附近的监控系统被基安蒂一路破坏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查看,他也没打算聊太长时间。


    基安蒂大笑起来:“果然,你还是我认识的琴酒啊!”


    是的,传闻不重要,身份也不重要,都到这个时候了,反正生死一念间,她知道再多有什么用呢?她认识的又不是什么组织的BOSS、蜘蛛口中的夜莺,又或者哪来的长生不老杀手,而是琴酒。


    琴酒就是琴酒,是这数年里连穿衣服的风格都没怎么变化、始终如一的琴酒。


    “琴酒!你要杀我吗?你要为了波本杀我吗?”


    基安蒂张开手臂,咧开嘴角,心情是从逃亡开始到现在从未有过的畅快。真的,她现在很高兴,特别高兴。


    世界乱七八糟,组织大厦倾塌,所有人都好像变了个模样,有人摘下面具,有人撕开伪装,有人套上外壳,可只有她还是她,琴酒——也还是那个琴酒!


    外表根本没影响到这个人的本质啊。


    “会。”


    黑泽阵如此回答。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基安蒂却弯下腰,捂着脸,笑得肩膀都颤抖了。她深深吸气,说琴酒,真的对不起啊(语气上扬),我之前想错了,还以为是波本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东西,这不是完全相反吗?


    “原来在你眼里,波本才是你的东西。”


    基安蒂拍拍手,心想她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她用以前在组织里谈八卦的语气特别快乐地把话说出口,看到琴酒还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就笑得更畅快了。


    虽然琴酒没反应,但他肯定生气了,哎~琴酒就是这样的,她可太了解琴酒了,可惜这回没科恩来捞她……


    她忽然反手打开了背后的门,却没有从那扇门逃出去,而是往地上砸了个从蜘蛛那里摸来的烟雾弹(蜘蛛:?),转身就往另一侧的通道里跑!


    就知道蜘蛛这小子衣服口袋里装的是幻术/魔术道具,哈哈!


    基安蒂的身影消失在烟雾深处,黑泽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伏特加来找他。


    伏特加迟疑地问:“大哥,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黑泽阵转过身,回答:“抓她不是我的工作。”


    而且就凭基安蒂一个人,根本杀不了降谷零。降谷零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离开日本,基安蒂不会找到任何机会的。


    反正她要是真打算动手,黑泽阵会阻止她,到时候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伏特加。”


    “大哥?”


    “下次别突发奇想去杀波本了。他不好杀,你可以换一个目标。”


    “……”


    伏特加脸上好像写着大哥你觉得我是这么草率的人吗,但回忆起自己几个月前的做法;大哥明明给他打电话阻止了,他还是去跟波本同归于尽……伏特加把墨镜扣了回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过。


    黑泽阵走在前面,伏特加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黑泽阵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伏特加。


    “大哥,我……”


    伏特加一时语塞,半晌才说大哥你下次提前说让我去杀谁,我肯定能把人带走。


    黑泽阵:“……”


    黑泽阵:“我是问你们坐在哪里,带路。”


    他可没打算去乌鸦给他准备的位置,到时候他跟假扮贝尔摩德的黑羽千影坐在一起?算了吧,他还是去找自己带来的那群小鬼。


    伏特加这才反应过来,跟黑泽阵回到了观众席上,找到了热热闹闹的一群小孩。


    旁边有空着的座位,本来是雪莉的,但雪莉没来,黑泽阵就非常自然地坐在了雪莉的位置,反正雪莉……唔,她不会还在生气吧?希望回去的时候小女孩不要闹脾气。


    黑泽阵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小女孩哄不好怎么办”。


    热心网友回答:是女儿吗?让她感受一下父亲的爱,陪她写作业,带她出去玩,给她买礼物……


    黑泽阵:……


    他平时不就是这么对雪莉的吗?从她小时候到现在都是啊,为什么还是哄不好?


    黑泽先生不理解。


    “黑泽先生!”宫野明美从旁边塞过来了一堆零食——买得太多了根本就没能吃完,她高高兴兴地说,“过来得好晚啊黑泽先生,你该不会在后台跟人打架了吧?”


    黑泽阵沉默。


    宫野明美凑近,开始兴师问罪:“黑泽先生——你明明答应过这次出门要好好放松,什么都不会做的吧?!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好好休息吧?”


    “……”


    “是啊是啊,我就是邻居家的小女孩,根本管不了黑泽先生,所以黑泽阵先生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啦——”


    “明美。”


    “我知道啦。”


    宫野明美垂头丧气地收起了刚才的语气,她也知道自己跟黑泽阵没什么实质上的关系,那些话也不应该由她来说,就算是夏目兄弟还跟黑泽阵有法律意义上的父子关系呢,她和志保跟黑泽阵——不,应该说是跟琴酒——最多是监管者和被监管者的关系。


    黑泽先生不喜欢任何人自顾自地凑上去,特别是擅自认为自己跟他有什么样的关系,反正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不过,一想到黑泽先生也是“卧底”的身份,这样的表现马上就能理解了。


    他不喜欢、不擅长、不愿意过分接近任何人。


    就像现在,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是要跟她撇清关系,然后让她少管闲事,宫野明美早就知……


    “你上次推荐的电视剧很难看,下次别推荐了。”黑泽阵甚至没看宫野明美,而是在看最后的谢幕表演。


    演出即将落幕,黑羽盗一本来没打算再出场,按照他的剧本他应该跑路了,不然就会被各路记者和同行给抓住,但观众们的呼声太强烈,他就被某些人联手坑上了舞台——然后又一次出现在了聚光灯下。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跟八年前没什么区别,站在他身边的魔术师兴奋得都快要飘起来了。


    果然,这个世代还在活跃的魔术师,不是黑羽盗一的旧友,就是他的小粉丝,这人一出现就能在魔术界引起地震,唯一的问题就是……


    黑泽阵又想到两个小时前他脑子里自动生成的《黑羽盗一连夜复活代表魔术界对【G】先生宣誓效忠》的新闻标题,怎么想都笑不出来。不过应该不至于,【塔】的那群人可能会把他的出现当做一种威慑,却不至于将所有的风吹草动都解释为他的动作。


    他意识到宫野明美已经看了他很久。


    黑泽阵转过头,看到宫野明美的眼里似乎闪着泪花。


    “……明美?”


    “黑泽先生,你真是太好了!”宫野明美扑上来就抱住了他,跟小时候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小声说,“忍着看完那种烂片你竟然还没把我杀了,谁说黑泽先生性格不好的……”


    “……”


    “黑泽先生?”


    “所以你知道那是烂片。”


    “咳,咳咳……其实、其实那个,我转发电视剧推荐的时候黑泽先生从来没有回复过我,我还以为你没看……”


    宫野明美越说越心虚,越说越心虚,她对自己看的狗血烂片的狗血程度非常清楚,甚至完全没想到黑泽阵能真的看完,她缓缓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飞快地跟身边的伏特加换了个位置。


    伏特加:?


    他看看宫野明美,又看看黑泽阵,还是觉得是大哥的问题,反正每次出现这种场面,基本上又是大哥说了什么不懂人心的话。


    为这个家庭操碎了心的伏特加决定调解纠纷:“大哥,你又说什么了?”


    黑泽阵:“……”


    黑泽阵:“冷酷无情的黑色组织大少爷跟卧底警察一见钟情,意外擦出爱情的火花,他们决定背叛组织,来一场阳光下的盛大逃亡……”


    宫野明美刚听了个开头就发出了激烈的惨叫声:“黑泽先生!不要再说了啊啊啊啊我错了!我不会再给你发这种东西了!你为什么连简介都背下来了啊啊啊——”


    黑泽阵根本不理她,继续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念公文的语气说:“被调换的豪门长子重生归来,发誓这一次,他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是在复仇的过程中,他意外产生了多余的情感……”


    宫野明美看上去就快要咽气了。


    她趴在黑泽阵腿上哭:“黑泽先生,我错了,我不会再给你推荐电视剧了,真的,你别说了,别说了……”


    早知道,早知道黑泽先生会看的话,她就用志保的账号给黑泽先生推荐了。这下、这下她在看什么东西,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吗?而且那么烂的片子,黑泽先生真的能看下去吗?


    宫野明美已经想象出黑泽阵在一个杀人不见五指的黑夜面无表情地打开视频,看完,面无表情地发表评价,又面无表情地点开跟宫野明美的聊天栏,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又因为不善言辞放弃的场景了。


    黑泽阵摸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起来,你都这么大了,再哭我也不会当你男朋友然后跟你一起逃……


    宫野明美幽幽抬起头:“你还是杀了我吧,黑泽先生。”


    黑泽阵:“……”


    黑泽阵:“没到这种程度,但我看了你平时看的电视剧,确实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要跟赤井秀一谈……”


    宫野明美当场就从伏特加的衣服里摸出了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虽然谁都知道她不会开枪……黑泽阵还是把原本要说的话收了回去。他本来想说小女孩有点浪漫幻想很正常,但他有种预感,如果他真的把这句话说出去,明美可能会破罐子破摔,不知道干出什么事。


    于是他换了一句话:“待会一起去吃饭吧,你们不是提前预定了餐厅吗?”


    “黑泽先生不用休息吗?”


    “不用,下午睡了一会儿。”虽然是在那座别墅里睡的,跟没睡没什么两样,但也算是休息了,他没有说谎。


    “好耶!”


    于是,在魔术表演结束后,黑泽阵带着睡着的夏目渚、特别快乐的宫野明美、看上去在所有人里最稳重(也是年龄最小)的夏目舟,以及负责开车的伏特加一起去了餐厅。


    吃饭的时候黑泽阵表示他没有很挑剔,其他几个人就那么看着他,没有人说话。


    黑泽阵:?


    夏目渚赶紧岔开话题:“哥,咱先不管这些了,最近小林说是请假了要在英国待一段时间,财团有点事……”


    危险话题被停止,他们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就像是个最普通的家庭,至于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从天上惨叫着飞过的怪盗基德……嗯,大概是路过的小白鸽吧,并没有人特地去关心这种事。


    黑羽快斗:Hello?救救我!谁来救救我?老爸?老妈?名侦探!夜莺小姐!救命啊!夏威夷的警察为什么还不下班,他们到底想闹哪样啊,再这样我真的要被抓了!


    工藤新一:等一下,这里有个案子,让我先调查一下。嗯?世良在飞机上了?等调查结束的时候我去机场接她,这次绝不能再出伦敦那次的事故……


    而此时的黑羽夫妇、工藤夫妇正在共进晚餐,两个儿子时不时就不知道哪里去了的事,家长们已经习惯了。


    凌晨,他们又去了附近的海滩。


    海风从面前吹来,远处的海面是一片静谧的颜色,残月挂在天边,再过几个小时又是新的黎明。黑泽阵坐在海边的栏杆上,想起多年前他跟贝尔摩德在午夜的海边,他在看城市,贝尔摩德在看海。


    风吹起他的长发,黑泽阵摘下别在他胸口的墨绿色玫瑰,将它抛进海里,看它随着浪花远去了。


    与此同时……


    宫野志保正等在酒店里,满腹疑惑地想姐姐不是说看完表演就回来吗?为什么他们还没回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姐姐没打电话,其他人也没有联系她,都到这个时间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可是琴酒在啊,他们能出什么事——不对,就是因为那家伙在,才会有问题吧!他们不会是被人追杀了吧?


    宫野小姐,今天也在担心黑泽先生。但是她什么都不会说,就坐在酒店的床上,对着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出的“你们玩吧,我去睡觉了”的手机屏幕,盯了一整个晚上。


    第226章 血染的荆棘冠


    凌晨, 黑泽阵带着几个小孩回到酒店,当时雪莉刚刚出门,正好跟他对上视线。黑泽阵问雪莉是不是刚睡醒, 雪莉反问他们这么现在才会来, 黑泽阵回答带其他人出去玩了。


    当时雪莉用一种非常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他看,重复了一遍:“你们出去玩了?一直玩到现在?”


    黑泽阵严谨地说还去吃了夜宵, 也没有玩什么特别的项目, 主要是去海滩散步然后买了点东西。


    宫野志保就用更难以理解的目光盯着他看。


    很久,就在黑泽阵想问什么的时候,小女孩转身,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怎么说也不听, 怎么发消息也不回了。


    “雪莉……”


    “我要睡觉!”


    门里传来宫野志保愤怒的咆哮声。


    黑泽阵思考了一会儿, 最后觉得雪莉应该是刚刚睡醒, 起床气犯了, 所以听说她们出去玩没带她才会生气……吧?不,雪莉不是那么幼稚的人, 她应该只是做研究的时候遇到了瓶颈,感到烦躁而已。


    毕竟雪莉是成熟的科学家, 搞研究的成年人, 这点小事她应该没那么在意的。


    黑泽阵看到被关上的门, 听到背后飘忽的脚步声, 正在往酒店房间走的宫野明美已经快睡着了,晕晕乎乎地迈着步子, 差点撞到墙上。


    她走到门口, 摸了半天没找到房卡,才想起来房间里好像是有个小不点妹妹的, 就转头问黑泽阵:“黑泽先生,志保还没醒吗?”


    黑泽阵看她马上要睡过去的样子,就把自己的房卡给了宫野明美,说:“嗯。你去我房间睡吧。”


    他没打算睡,还有一件事没做。


    夏目舟拖着他哥回了房间,伏特加当了两天的驾驶员,也被黑泽阵赶去休息了。等到一切都静寂下来,靠在酒店走廊里的银发少年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凌晨五点钟。


    也不算太晚,起码中途没出过什么事故。没有杀手,没有拦路的怪盗,没有忽然刷新出来的老熟人,也没有正在追查他的警察,他就是普通地带着伏特加和几个小孩出门逛了一圈才回来,而接下来他要去找赤井务武。


    以黑泽阵对那个人的了解,赤井务武肯定是一直等他到现在。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轻轻跳动,时间来到了五点零一分。


    黑泽阵收起手机,刚想往酒店外走,就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是赤井务武发来的消息。


    就一句话。


    “你先休息。”


    黑泽阵对着那短短一句话看了足足五秒钟,才动了动手指,拨通了赤井务武的电话。


    那边的人也很快接了。


    黑泽阵的声音压得很低,可每个字都往死里咬,话语里是再明显不过的情绪:“你监视我。”


    电话另一边的人先是沉默了几秒,才回答:“只是知道酒店发生的事而已。你不喜欢也可以没有。”


    黎明的微光从酒店走廊尽头的落地窗飘进来。


    空气里有阳光、灰尘,还有湿漉漉的海水味道。海平线上正升起一片银白色朦胧的光辉,将天地缓缓照亮。


    黑泽阵并没有等多少时间,就回答:“不用,就这样吧。”


    “新的房卡会有人给你送过去。”


    “嗯。”


    城市正在苏醒,而他却刚刚入睡,就如同过去二十年里昼夜颠倒的无数个日子。不过终归跟以前不一样了。


    纯白的海鸟从天空中划过,一片静谧的世界里,怪盗基德惆怅地坐在海中的小木板上,心想怎么还没人来救他。


    他没带手机!在海里!周围全是鱼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正在机场等人的工藤新一打了个喷嚏。


    难道是有人在想他吗?不对啊,首先排除黑羽快斗,剩下的人……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在睡觉吧。名侦探摇摇头,继续等航班抵达。


    他是来接世良真纯的。


    工藤新一看到飞机降落,正在想幸好这次什么意外都没发生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世良真纯的消息:


    From Cider(备注:世良)-


    坏了,出大事了!-


    我大哥刚才在家族群里发了条消息,问我们今天是不是都不打算回家了-


    他在家?!他竟然在家!!!


    From Silver Bullet(备注:工藤)-


    你不是说他可能来夏威夷了吗?


    From Cider(备注:世良)-


    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大哥他人失踪了啊!而且他房间的电脑开着,我还看到了詹姆斯发给他的邮件,詹姆斯说阵哥可能在夏威夷被人盯上了什么的……-


    我通知了MI6,就连他们也没找到大哥的踪迹,监控录像显示他是自己出门而不是被人绑架的,那还能怎么办?他只有可能是趁其他人都不在去夏威夷找阵哥了吧!-


    当然,现在想起来……


    From Silver Bullet(备注:工藤)-


    赤井哥应该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应该不至于把FBI的邮件留在开着的电脑上就离开了吧?


    From Cider(备注:世良)-


    邮件经过了加密,而且操作的网页也被隐藏了,我只是刚好知道而且能看懂而已-


    不过你说得对,工藤,我可能是有点关心则乱了,大哥还在英国的话,我们都不在家,没人照顾他……哎。我现在买回去的机票,麻烦你来接我了。


    From Silver Bullet(备注:工藤)-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需要做。(黑羽快斗:???你倒是来救我啊,我还在海上,我被鱼包围了,工藤救命啊!)-


    但我还是觉得赤井哥没那么简单,万一他只是想调开你们做其它的事呢?


    工藤新一确实是这么想的。


    在他看来,世良真纯对她大哥现在的作风其实没有那么了解,甚至存在某些从童年时期开始就有的滤镜,可工藤新一没有,被队友深刻地坑过好几次的他可以慎重地怀疑任何人,比如说降谷零,比如说赤井秀一。哪怕是在统一立场上,也有做法、作风相悖甚至互绊手脚的时候,这点他再清楚不过。


    那,如果赤井秀一根本没有离开伦敦,那他的“失踪”到底是因为……?


    欧洲上空。


    一架已经起飞数个小时的飞机上,赤井秀一在赤井家的群组(注:没有赤井务武)发送了他在下午四点钟拍摄的照片:斜斜的阳光照进空荡荡的家里,除了上镜一半的他自己,没有任何人。


    他用非常诚恳的语气问:玛丽,真纯,你们要是有事回不来,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吗?


    很久,玛丽才回复他:昨天下午你去哪了?


    赤井秀一说他在家附近的公园里散步,不小心睡着了,等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还以为是进了贼,幸好邻居说是真纯回来了一趟,他才没去报警。


    世良真纯就在这个时候发来了一串句号,又发了一堆省略号,很难想象她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赤井玛丽:我在出差,你自己在家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赤井秀一:好的。


    其实完全没有在家的赤井秀一放下手机,心情愉快地翻了一圈相册,刚才那张照片是他昨天下午拍摄的,等真纯回来又匆匆离开后,他又把家里的摆设还原成了昨天的模样。


    而今天,在向玛丽和真纯发送照片询问表示他在家的几个小时前,他就已经脱离了MI6的保护范围,用另外的身份上了一架飞机,飞往夏威夷。


    打个时间差,等被发现的时候他早就到目的地了——赤井先生愉快地想,反正小银也不是等着他去救的公主,时间上完全来得及,赤井秀一在意的只是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情况,让他们的父亲在这个时候特地前往夏威夷。


    “琴酒……”


    赤井秀一望向飞机的窗外,一望无际的云海正在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中铺开。


    前方是深夜,而此时的夏威夷还是凌晨。这个时间,如果是组织还在的时候,琴酒偶尔会喜欢看日出——靠在那辆古董车上,在没人注意到的寂静凌晨,点一根烟,就静静地看着东方的太阳缓缓升起。


    黑衣,银发,像一副定格在城市街道上的风景画。


    只是每次琴酒都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在为数不多共同出任务的清晨冷冷地看过来,一双颜色相似的眼睛里仿佛写着“你为什么还不滚”。


    你想让我滚出这里,还是组织?


    当时的莱伊完全理解不了那时候琴酒不耐烦表情里的真实含义,现在的赤井秀一又再也品尝不到跟宿敌互相算计生死的刺激体验……正因为即使重现当初的画面也不会再有同样的体验,这种东西才能算得上是“回忆”。


    ……


    夏威夷。


    黑泽阵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他睡在酒店另一层的房间里,因为有人提前做了准备的缘故,整层只有他一个人,从他睡着到醒来也没有任何人从外面路过。


    他确实有好几天没睡了,再加上之前的战斗和中和剂的影响,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一定地步,虽然还没到在组织里被那位先生压榨到极点时候的程度,可一点适当的休息对他来说确实是必需品。


    不过他本来没打算在外面的酒店里睡太久,只是既然有人帮他监控酒店里的情况,又有雪莉忽然气呼呼地给他打电话说“你最近没吃药对吧,记得吃我给你的药”,黑泽阵就干脆放任自己在陌生但还算安全的环境里睡着了。


    厚重的遮光窗帘遮挡了一切,阳光还未找到机会溜进这间安静的房间,黑夜就已经重新降临。


    躺在被子里的银发少年缓慢地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沉寂的黑,周围安安静静,过高的楼层将城市的喧嚣削弱成很轻的背景音,传到这里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宛如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空调开得很低,但不是这个房间里的,是外面的。极低的温度传递到黑暗里,黑泽阵伸出手,只能看到五指的影子,整个房间里的光线暗得可以。


    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重新将自己埋进了一片雪白的被子里,决定偶尔任性地多睡一会儿。


    反正没人会叫他起床。


    再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黑泽阵走下床,拉开窗帘,看到外面城市的夜色,跟他上次来这里看到的也没什么区别——或许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上次没时间看,这次就算站在这里看两个小时,也不会延误任务的时机。


    他打开廊灯,转身去拿手机,但没看到鞋子也没看到手机,黑泽阵顿了顿,不由得认真思考昨晚他是怎么过来的。


    不记得了。


    虽然说他现在有类似超忆症的症状,但主观上没注意的东西就不会记得,昨晚他大概是真的困了,刚放松下来就彻底睡着,根本没在意其它的事,再加上雪莉的药对记忆有抑制的作用……这还是黑泽阵从“死亡”以来第一次想不起来某件事。


    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起码说明雪莉的药是有用的,那就当它是好事吧。


    黑泽阵在套房的外间找到了被扔在地上的手机,果然是随手一扔被他忘了。


    现在手机已经没电,他给手机充电的功夫,顺便打开酒店的电视机,看了一会儿本地的新闻频道。


    《怪盗基德意外坠海,下落不明?夏威夷警方称他们已经获得了有关怪盗基德真实身份的线索,领先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警察八年!》


    《神秘魔术师少年协助夏威夷警方追捕怪盗基德、并提供了重要线索?据可靠消息,这位神秘魔术师的真实身份竟是昨晚复出的魔术师黑羽盗一之子!》


    《知名女影星克丽丝·温亚德在魔术盛典后忽然推掉了所有邀请,闭门不出?据知情人士透露,克丽丝·温亚德似乎为情所困,被人拒绝遭受情伤?》


    《月前大部分成员已落网的神秘组织C仍有干部在逃?就在昨日,该组织代号“银色子弹”与“苹果酒”的成员现身夏威夷,警方正在追查他们的下落!》


    《时尚街拍:海滩漫步的“夜莺”先生,于演出结束后一个人寂寞地徘徊在沙滩上,他是在等待自己的玫瑰吗?》


    《离奇新闻:一政府官员开会时因看到下属染了白发,突发癫痫被送往医院就医,至今仍未脱离危险……》


    以及偶尔插播的国际新闻:


    《今日,多家医药公司忽然宣布停业转行,等待收购或宣布破产,难道医药研究的寒冬就要来临?倘若凛冬已至……》


    《美国洛杉矶的恐怖新闻:僵尸横行,怪物遍地,政府却还在封锁消息,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日本公安与美国FBI决定联名制作一部动画,投资方为英国MI6,动画的主角为两只小猫……》


    《非洲一教堂发生不明爆炸,据知情人称事故发生时有多国重要人物到访参观……》


    好像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闻。


    黑泽阵潦草地看完,发现所有人都很好,都活蹦乱跳,没看到谁的死讯,那就是形势一片大好。


    他依旧开着电视机,随手把长发绑起来,这才拿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看到自己收到的消息——


    贝尔摩德给他打了十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最后老女人给他发了个很愤怒的表情包,说她要跟小零告状;


    黑羽盗一跟他约个时间见面,邀请他共进午餐或者晚餐,并为昨晚的事跟他道歉;


    黑羽快斗给他发来了消息,先是一连串呜呜大哭的表情,又说自己刚从海上漂回来,最后问他有没有看到工藤新一,他找不到他家的大侦探了。


    黑泽阵往下翻了翻,确实找到了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讯息,看语气应该来自工藤新一。


    小侦探是这样说的:


    「救命啊!黑泽哥救命!我去机场接世良的时候遇到了以前组织的成员,没想到他是CIA的卧底!他以为我和世良是组织的“银色子弹”和“苹果酒”!还叫了一群人来抓我们!救命啊啊啊——」


    这集,他好像在哪里看过了。


    黑泽阵看了一眼发消息的时间,都已经是昨天凌晨也就是18个小时前的事,继续按照这个号码调查不会有什么结果,想必小侦探现在没什么事,不然新闻上写的就是这两位落网了。


    他给水无怜奈,或者说CIA的间谍本堂瑛海发了条消息,问她辞职了没有,如果没辞职的话捞一把降谷先生家的小侦探和赤井先生家的小侦探,他们两个正在被CIA追杀。


    没过多久,本堂瑛海发了个问号过来。


    过了一会儿,问号被顶到上面,本堂瑛海又给他发了一个省略号。


    她大概是看到了新闻或者向有关的人询问了情况,最后有点无语地回复:OK,我这就跟他们打电话说明你家两个小侦探的身份。而且琴酒,他们两个又不是罪犯,甚至不是跟我们一样的卧底,你想保人没必要拿公安和FBI来说事。


    黑泽阵:……?


    基尔在说什么?这跟日本公安和FBI有什么关系,他跟这两边关系很差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而且那两个小孩本身就是被这两个机构分别庇护的吧,他说的是事实。


    不过他跟基尔向来没有过多交流,也懒得纠正这个看法,确定本堂瑛海会帮忙后他就没有回复了,本堂瑛海也没有跟他叙旧的打算——组织里的事,可没什么好聊的。


    黑泽阵看完了剩下的消息,有朋友和同学来询问昨晚演出的,有班主任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上课的,有叫他【G】先生忽然来向他投诚并送了“礼物”的,还有跟他说明昨晚蜘蛛相关后续的——准确来说,是FBI的朱蒂·斯泰琳。


    他记得这个FBI的女人跟贝尔摩德好像有仇,不过那是贝尔摩德的事,不是他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明美的消息,问他有没有睡醒,没醒的话大家要出去吃晚饭了。


    这所有的消息他一条都没回。


    黑泽阵挨个看完,除了联系基尔去捞一把工藤新一和世良真纯,就只给赤井务武发了个无比简略的“1”。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两句话:饿了。顺便带点吃的。


    好像从前天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昨晚在餐厅的时候,因为中和剂的副作用还未消退,他也基本上没吃,明美嘟嘟囔囔地说“黑泽先生还是对食物很挑剔”,黑泽阵本想说他确实没胃口,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他是陪人去玩的,当然有不扫人兴致的自觉,虽然不是任务也不是工作,但……看那群小孩开开心心的也不错。


    黑泽阵等了大概五分钟,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觉得赤井务武应该是能直接打开门的,但还是要敲门做一下样子;黑泽阵本来懒得开门,想了想这人都敲门了,他还是去开一下吧。


    然后他打开门看到的是赤……维兰德。


    黑泽阵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金发男人,半晌才问:“你用这张脸来做什么?”


    赤井务武用的还是维兰德的脸,不过这次应该是易容。他提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非常平淡地说:“上次来的时候用的是维兰德的身份,这家酒店的人认识这张脸而已……不让我进去吗?”


    “……”


    黑泽阵让开了路。


    外面的走廊依旧漆黑一片,只有相隔很远的楼梯的方向能听到脚步声。


    然后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前来出诊的赤井医生先说了结论:“我们的人对你的血样进行了分析,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他没有让黑泽阵选的意思,直接把报告扔给了对面的银发少年,并做了总结:“‘毒药’的成分分析出来了,是我们已知的物质,好消息是能够治疗,也不麻烦,坏消息是——他们确实找到了杀死你的方法。”


    黑泽阵扫了一眼资料,看到某个相关的实验名称的时候,忽然皱起了眉。


    “这是……”


    “代号ω(omega),严格来说这不是毒药,是用来清理某些实验生物的溶解剂。只针对特定的基因起效,对人类和任何现代生物都没有效果。但你不一样。”


    “……”


    黑泽阵跟赤井务武对视,没有说话,而是翻开了那一叠刚才他不感兴趣的资料,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赤井务武也不管他看到了哪里,继续说:“λ-AP13是生物基因实验的副产物,五十年前组织还热衷于做基因实验,他们试图从世界各地存活到现在的特殊生物的基因里找到长生不老的方法,或者更进一步的「进化」途径,那时候延长寿命的药物还不是组织的主要目的。为此……”


    为此,他们制造出了一些具备这些基因的生物,或者说怪物。


    虽然就分类来说算得上生物,但只要看到的人就会用一个更加明确的形容词来描述它们:怪物。


    畸形的身体、仿佛拼贴一样的部位、腐烂蠕动的外表和人类在生理上就难以接受的扭曲结构,以及未知生物本身给人类带来的恐慌,据说当时看到它们的人,第一个反应都是吐在实验室里,更不用说在那里长期做实验产生的影响了。


    其中有些生物能产生不易察觉的电磁波,更是让参与实验的研究人员疯了不少,但组织的研究却从未停止,直到有一天他们开始让人类也成为实验的材料。


    无数人死在这项实验里,不过刚好那时候是经济萧条的时期,每天都有无数人自杀,失踪几个根本造不成影响,更何况组织还明码标价,给他们的家人付了钱。


    潘多拉的魔盒就此被打开,实验衍生出来的麻烦和成果都数不胜数,特别是实验材料的处理问题,让它们流出去势必会引起恐慌和调查,幸好,研究人员制造这些生物的时候,没能成功改造的缺陷基因此时又成为了销毁它们的最佳渠道。他们制造出了相应的药物,能针对性地让实验生物死亡,不过他们的实验产物在不断进化,药物也需要跟着不断改进,甚至出过数起死亡事故,直到几个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坐在一起开了个会,制造出了对绝大多数实验生物都有销毁作用的药物,并将其命名为“代号0”,也是后来的“代号ω(omega)”。


    它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破坏实验生物的基因,并促使它们崩坏、溶解,最终成为肉眼难以辨认的液体。而这种本质是生物组织的液体在一段时间的放置或即时的特殊处理后,就会变成与普通水源无异的东西——当然,水质可能是受到严重污染的,而且挥发的物质或许对人体有害,不建议直接接触。


    “代号ω”的诞生也是组织准备放弃基因实验,转向纯粹的药物研究的结果,研究人员们急于销毁所有的研究材料,但他们难以确定这些生物都是什么时期的研究成果,又有什么样的变化,左右组织是很有钱的,就干脆以最烧钱的方式做了一劳永逸的方案。


    但是,就在大部分相关实验室被关停,只有少部分“已经得到检验的研究成果”被留下来的时候,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发现,针对实验生物的溶解剂“代号ω”对参与早期实验的人类也有效果,甚至于如果不是实验的成本太过高昂,这甚至是一种相当有效的处理尸体的方式。


    不过这也只是部分早期实验的受体会表现出来的反应,随着实验的推进,越是被证明“安全”的实验产物,就越不受到这种溶解剂的影响,到第十六研究所与“λ-AP13”的实验时,这种影响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使用“λ-AP13”的人几乎不会对“代号ω”产生反应。


    资料还有长长的几十页,但黑泽阵看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看了。


    赤井务武点了一根烟,看着黑泽阵的表情,终于说:“在第十六研究所的记录里,你的身体组织对这种溶解剂产生了阳性反应。”


    黑泽阵把资料合上,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口:“你是从哪里拿到这份资料的?”


    “那个公安确实把组织实验室里的资料销毁了,他干得不错,但【永生之塔】的人在那之前就拿到了λ-AP13的样品,这些资料应该只是样品的附赠情报。”赤井务武往后倚在沙发上,随意地回答。


    事到如今讨论是谁怎么拿到的这份情报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们的敌人很明确,而应该承担责任的事故单位都已经被撤销,相关人员全进了大牢,更何况那就是些研究员,找他们也没有意义。


    相比之下,他要说的是另一件事:“你的DNA在那次实验里遭到了不可逆的损坏,但APTX4869确实将不可逆变成了‘可逆’,所以他们错估了杀死你需要的药物分量。但是,现在你的身体应该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却又受到了这种药物的影响……”


    如果APTX4869没能修复他的DNA,那现在黑泽阵就已经死了,不可能这么若无其事地来夏威夷,还打了几架、参与演出,好好地睡了一觉都没发生任何事;


    按按照APTX4869的特性,就连DNA都回退到幼年时期的话,那黑泽阵本应不受这种针对性溶解药物的影响,所以,这件事存在唯一的疑点和矛盾。


    赤井务武本想说这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和研究,却发觉黑泽阵移开了视线,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显而易见的逃避情绪来。


    察觉到这点的赤井务武忽然换了个语气,问:“你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黑泽阵:“……”


    赤井务武:“他们在发觉这种药物对人类有影响后,确实制造出了配合‘代号ω’用来处理尸体的物质,不过成本太过昂贵,就没有进行大批量的生产。我不觉得你有意外摄入或者被注射过这种物质的可能性。”


    黑泽阵:“…………”


    他把从肩上落下的长发顺到背后,低声说没有,也没人能做到这点。他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说的打算。


    “Juniper。”


    “……”


    “说实话。”


    两双墨绿色的眼睛视线交汇,谁也没有首先放弃对峙,最后还是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黑泽阵才低头看了一眼,按掉赤井玛丽打来的电话,低声回答:“……稻草酒的水族馆那次,我接触过一些基因实验的生物。在杀死它们的时候,我把那些生物吃掉了一部分。”


    含糊不清的解释。


    赤井务武知道,维兰德的儿子在含糊其辞的时候,话语里总是会隐藏着对话者难以接受的事实。


    他熟悉这个孩子,就像维兰德熟悉Juniper一样,所以他直接了当地问:“哪种意义的‘吃’?”


    黑泽阵伸出手指,在那份资料上画了个圈,平静地说:“基因互相倾轧、掠夺对方的部分来补全自己的‘吃’。就像十二年前做实验的时候一样。”


    整个房间都变得寂静。


    既然最重要的事实已经说出口,那解释接下来的部分就变得简单很多。


    黑泽阵轻描淡写地说那次他本应死亡,但没打算死,最后还是活了下来,醒来的时候他的身体产生了跟当年实验时期差不多的反应,后来降谷零也证实他的DNA再次产生了变化,不过他没告诉任何人其中的原因和可能的猜测。好在当时的降谷零跟他不熟,诸伏景光又失忆,没人对他追根究底,后来……后来他们就把当时残缺身体的补全被归于λ-13的作用了吧。


    “他们搞错了方向,”黑泽阵说到最后,嗤笑一声,“用不着这么麻烦,普通的毒药就能杀死我,非要用这种东西。”


    无非就是身体整个崩溃后完全没有救回来的可能,就连尸体都留不下,但对人类来说致命的有毒物质可以在不到一秒里致人死亡,他又不是真的不会死,非要用这种手段只能说明塔的那群人脑子有病。


    赤井务武注视着他的眼睛,很久,才说:“他们怕你,怕得要死,已经把你神化了。在他们心目中,你就是常规手段无法杀死的东西。”


    “哦,那我还要感谢他们?”黑泽阵不以为然地站起来,本来要往外走,却被赤井务武拉住了。


    赤井务武没抬头,看着桌面上自己的倒影,说:“还有,你没说全。实验早期的时候你的身体组织对‘代号ω’没有任何反应,是在中途渐渐产生变化的,所以水族馆那次确实对你的身体产生了影响,但就那点程度,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倒影里是维兰德的脸,他都已经看习惯了。


    但如果不这样的话,维兰德的儿子就不会跟他好好说话,所以他今天才会这么来。


    他用维兰德的语气问:“真正让你的身体逐步变成这样的是λ-AP13,你是不敢说吗?”


    黑泽阵慢慢转回头来看他。


    赤井务武没等到回答,就直接说:“你在依赖这种药物。”依赖恢复的能力、安全感,甚至于药物带来的痛觉本身。这已经相当于一种毒药,一种习惯。


    他也站起来,对维兰德的儿子说:“以后禁止再使用λ-AP13,我会通知那位降谷先生,从现在开始你不可能从任何地方拿到这种药。”


    黑泽阵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扯起嘲讽的笑来:“你不会还打算限制我的行动吧,赤井务武?”


    赤井务武反问:“如果是呢?”


    黑泽阵就看着他。


    赤井务武把烟按灭,叹了口气,说:“算了,没那个必要。消除溶解剂影响的药物在手提箱里,你自己注射吧,最近注意休息。遇到情况再联络我。”


    他没再说什么,离开了酒店的房间。


    黑泽阵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坐回到沙发上,把资料看完,烧了,又把目光转向那个手提箱。


    在打开它之前,他从衣服的内衬里找到一个透明的小瓶,晃了晃里面的液体。然后他忽然笑了一下。


    这是他刚刚被禁止使用的λ-AP13,准确来说,昨天下午前往那座别墅的时候,他只注射了一半,这是剩下的另一半。按照之前两次变回成年体型的时间判断,λ-AP13的用量与变回去的时间呈正相关,只是参加个宴会而已,一半也完全够用。


    至于他不可能从任何地方拿到这种药……赤井务武大概是搞错了什么。他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可能。


    黑泽阵拿起手机,给某个人的邮箱地址发送了一封邮件。


    发送的对象是——东江小姐。


    第227章 血染的荆棘冠


    「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黑泽先生也是。他不会去改变别人的想法,因为他漠不关心;但相对的,也没人能真正改变他的想法。」


    「但黑泽先生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就算他不同意你的观点, 也还是会关心你,照顾你, 只是他的表达方式在普通人看来没那么普通。」


    「有时候我会怀疑黑泽先生不是人类, 至少小时候不是作为人类生活的吧?」


    「我见过他追查叛徒时的眼神。他很高兴,他在享受狩猎,哪怕在这个过程中会受伤;他对杀死或者抓回对方的结果并不在意,那是任务的要求。他寻找猎物、标记、循着线索追逐, 做出致命一击, 这些事对黑泽先生来说就像呼吸一样习惯, 但在其他人看来, 他像是跟山林里的野兽一样没有感情的捕猎者呢。」


    「志保害怕他, 其实我也是。但黑泽先生是个很孤独的人,要是我都不靠近他的话, 他会渐渐离人群越来越远的吧。」


    「……」


    「但是麻烦大君离他远一点,你可以跟我谈恋爱, 但不能跟黑泽先生谈——离、他、远、一、点。」


    ——明美日记, 2009年7月20日, 晴


    自从那天凌晨回来, 黑泽先生已经睡了两天,一直睡到今天中午都没有消息。在酒店餐厅吃午饭的时候宫野明美问伏特加, 伏特加也不知道黑泽阵在哪里, 但他好像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伏特加对宫野明美说:“大哥给我发了消息,说是找地方睡觉去了, 不用管他。”


    宫野明美还是有点担心:“可黑泽先生已经睡了两天了……”


    路过的宫野志保哼了一声:“他在伦敦的时候不是还睡了五天吗?又不会死,你关心他做什么。”


    志保看起来很担心黑泽先生呢。宫野明美想。


    只是黑泽先生好像当过志保太长时间的童年阴影,而且志保也没有几个正常的同龄朋友,导致她不知道该怎么对黑泽先生表达自己的情绪,这方面黑泽先生和志保都差不多。


    不,不不不,志保还是比黑泽先生强多了的,她跟新朋友相处得都很好嘛,黑泽先生有时候甚至会有点拟人。


    嘘,不能让黑泽先生听到这种话。


    她正想着,抬头看到正从酒店房间里出来的夏目舟——唯一一个跟其他人都不熟的人,但小孩很懂分寸,也很成熟,相处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夏目舟跟她点点头,说:“小阵不会有事的,他偶尔会闹脾气失联,但其实是个很稳重的人。”


    啊对,这个小孩一直管黑泽先生叫小阵,而且完全把黑泽先生当同龄人看,但黑泽先生也没有生气,就任由他那么叫。


    说起来,其实他们一行人对黑泽先生的称呼都不同;她小时候是叫黑泽先生哥哥的,长大后就跟其他人一样叫琴酒或者琴酒先生了;志保一直喊他琴酒;伏特加从不喊黑泽先生的名字或者代号,都是叫“大哥”;夏目舟叫他小阵;至于夏目渚……爱尔兰,他称呼黑泽先生有时候叫哥有时候喊爹,惹急了还会说“琴酒那个混蛋”,感觉完全是把黑泽先生当亲密的朋友看呢。


    还有妹妹认识的两个少年,她也认识的工藤新一叫黑泽先生“黑泽哥”或者“琴酒哥哥”,另一个喊的是“夜莺叔”,好像是黑泽先生用过的其它代号,宫野明美没问,但是想到了某部电影——她当然在关注那部电影啦,而且一看知道是以黑泽先生为原型的呢!


    “说起来,克丽丝·温亚德的电影还没拍完吗?什么时候才能上映啊。”宫野明美自言自语。


    宫野志保端着咖啡杯,用很冷淡的语气说:“再过两个月,她要定档在敬老节(每年9月份的第三个星期一,当年是9月21日)。”


    “诶,志保,你怎么会知道?”


    宫野明美记得志保和贝尔摩德的关系很差——不,准确来说贝尔摩德对她们姐妹两个都抱有很大的敌意,只是宫野明美根本接触不到贝尔摩德,所以无从产生联系而已。


    “呵。”


    宫野志保冷笑一声。


    她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昨天贝尔摩德提前跟她说了档期,还特地邀请她去观影,说里面有惊喜彩蛋;宫野志保在电话里嘲讽贝尔摩德,贝尔摩德笑吟吟地跟她说要尊敬老人。


    你是个鬼的老人!你现在不是你自己二十多岁的女儿吗?!


    但这事没有跟姐姐说的必要,宫野志保咬着咖啡杯的边缘,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工藤参演了,他告诉我的。”


    (实际上的工藤新一:啊?我怎么不知道?等等,夜莺和乌鸦的爱情故事就要上映了?!那前几天的魔术演出……?!)


    (侦探把电影的人物替换成了琴酒和黑羽盗一,顿时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jpg)


    黑泽阵醒的时候,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都已经回来了,还打包赠送一个刚到夏威夷的世良真纯。


    也不是刚到,但她落地就跟工藤新一开始逃亡,一直逃到现在,才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不久前,就在他们马上就要被抓住的时候,一个骑机车戴头盔的姐姐突入现场,一个甩尾急刹车拦在了他们面前。


    帅气的姐姐摘下头盔,原来是组织代号基尔AKA主持人水无怜奈的CIA探员本堂瑛海。


    本堂瑛海开口就是:“他们两个是FBI、MI6和日本公安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诶?


    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两个未成年能拥有三个情报机构的工作岗位,但CIA内部的交流还是很顺利的,很快他们就洗脱了嫌疑,还联系到了降谷先生。世良真纯快乐地跟视频通话里的人喊“透哥”,引得CIA的人频频侧目。


    上午,水无怜奈专门开车把他们送了过来,听说黑泽阵也在这里,她往酒店上方看了一眼,说她就不上去了,她跟琴酒不熟,也没有在这里见面的必要。


    告别的时候世良真纯随口问了一句:“水无姐,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被CIA追杀的?”


    水无怜奈:“……琴酒给我发了消息。”


    世良真纯&工藤新一:“……”


    还说你们两个不熟?!这是能随便发个消息就解决的问题吗?都已经涉及CIA内部的纷争了啊!


    水无怜奈:不!琴酒他真的是这种人啊!他就是会忽然发消息安排任务,不管有多离谱都默认你能完成,根本不考虑会不会带来麻烦的人啊!


    不过他只对自己派系的人这样。


    而且如果你遇到什么小问题,他也会很嫌弃地、很不耐烦地用他的方式简单粗暴地“帮”你解决。就结果而言……你就说干掉提出问题的人算不算解决问题吧!


    “总之就是这样,最近夏威夷有些势力在活动,你们调查的时候如果发现不对,就通知我……或者FBI的人。还是FBI吧,他们在境内调查比较方便。”


    水无怜奈想到CIA内部最近的情况,还是把这事推给了FBI,而且比起她,肯定是FBI那边跟这两个孩子更熟。


    她离开后,工藤新一和世良真纯回到酒店,看到坐在房间门口的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幽幽地问:“工藤,我们的房卡呢?”


    工藤新一缓缓回答:“路上丢了。”


    于是工藤&黑羽家的双胞胎面面相觑,最后黑羽快斗冲上去就锤工藤新一,大喊“工藤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呜呜呜——”,最后被下楼来的黑泽阵碰了个正着。


    随后,黑泽阵一手拎着一只委委屈屈的小白鸽,另一只手上是抱着他手臂抱怨赤井秀一的世良真纯,带着工藤新一找到了正在等他的其他人,最后坐在了一起。


    “所以黑泽先生这两天在哪里呢?”


    “在楼上的房间睡觉。”


    “诶?就在楼上吗?!”


    “这层住满了。”


    黑泽阵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其实他睡更上层是因为有人替他清空了整层楼的房间,就为了能让他安稳睡着;他记得这层没有住满,就算真的客满,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也是没人的。


    乌丸莲耶虽然死了,可他的遗产到处都是,有些就隐藏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根本联系不到他的身上,就比如夏威夷这座酒店里的一个房间。黑泽阵知道这是那位先生的东西,但他懒得说,也不想去碰。


    等到酒店倒闭的时候,这些东西就会自然而然地消失了,没有任何东西能与承载的记忆一起停留到永远。


    “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黑泽阵自然地换了个话题,问在场的一群人。


    伏特加是没什么想法的,他只是跟着大哥来,宫野明美来之前做了不少旅游计划,她兴致勃勃地捧着计划清单问黑泽阵:“黑泽先生,你这几天没事吗?”


    “嗯。”


    “太好啦!那黑泽先生这几天都可以陪我们一起玩吧!”


    黑泽阵点头说可以,忽然又看到了旁边正在干饭的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以及正在订机票回家的世良真纯,就补充了一句:“不用带上他们几个。”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


    黑羽快斗迷茫地问:“为什么啊夜莺叔?”


    黑泽阵:呵,虽然都是侦探,但夏目渚胆小怕事,夏目舟不会乱跑,而你们两个,只要闻到案件的味儿你们就追过去了,还要问我为什么不带你们出去玩吗,黑羽快斗?


    兴许是黑泽阵的眼神太过幽深,黑羽快斗缓缓缩了回去,把自己藏到了工藤新一身后,而工藤新一轻轻咳了一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只是个路过的名侦探。


    小侦探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破案而已啊!


    “还有真纯……”


    黑泽阵顿了顿,问世良真纯要不要留下,反正她回去也只是照顾赤井秀一,黑泽阵觉得赤井秀一这人既然能搞出事来,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根本不需要人照顾。


    奈何世良真纯对她大哥的滤镜太重,而且坚定地认为她大哥的伤还没好,需要人照顾,还是买票回到英国去了。


    听说赤井玛丽也来了……黑泽阵倒是接到了赤井玛丽的电话,玛丽问他赤井务武在哪里,他沉默了半天,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玛丽最后说行,我自己去找,就挂了电话。


    宫野志保问他:“赤井秀一不会来夏威夷了吧?”


    黑泽阵回答:“他答应过我不会来。”


    宫野志保:“……赤井秀一的话你也信?”


    虽然她自己也是很相信赤井秀一的,在某些承诺,以及关乎性命和未来的事上;但讲道理,平时在一些小问题上,宫野志保觉得她还是很难相信这个男人。


    比如说,赤井秀一明明有来夏威夷的动机,甚至和琴酒明示了,但他却向琴酒保证不会来夏威夷,而且琴酒竟然信了!


    琴酒、竟然、信了!


    黑泽阵站起来,随手揉了揉宫野志保的头发,说:“他对我说过的谎话,比你写过的实验报告都多。”


    “那你还……”


    “来就来,我会把他打到不敢再来。”黑泽阵觉得头发很好摸,又摸了一把。


    宫野志保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茫然地看着黑泽阵,直到黑泽阵平淡地放下了手,若无其事地转身就要走。


    你摸了就走?!


    宫野志保直接抓住了黑泽阵的胳膊,黑泽阵也没有躲开,可真正抓住的时候宫野志保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她盯着黑泽阵,半晌才低下头,从牙缝里、从过往的回忆里、从她这几个月来的煎熬里挤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琴酒。”


    “……你又发INS骂我了?”


    “我不是在说这个!”


    酝酿好的情绪在那个人开口的一瞬间就被冲得支离破碎,而对方还很疑惑地看着她,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样。


    银发的少年眉眼间依旧是那个银发男人的影子,他抿了抿唇,好像打算说点什么,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他认真地想雪莉可能做了什么让人生气的事,而且想不出来,因为想不出来而有点困扰。


    他、琴酒他,在这方面真是个不懂人心的混蛋啊。


    “我说的不是那个,我已经把INS注销了你不知道吗?!”宫野志保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了,“我是说,APTX4869的事……”


    黑泽阵终于听懂她在说什么了,这不还是上次那件事吗,雪莉怎么还在纠结?


    他轻轻拍了拍雪莉攥紧他手臂的手,发觉科学家的手凉得可以,只是体温还是要比他高那么一点;他安慰雪莉:“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来研究那种药,你也不是唯一的天才,反正组织里的研究人员那么多,不缺你一个。”


    虽然,这听起来好像并不是安慰。


    但宫野志保承认她确实被安慰到了一点点,并因为被看轻而火冒三丈。


    她低声说:“如果没有APTX4869的话……”


    黑泽阵并没有让她说完,就说:“我是‘死’在那位先生面前的,没有那种药,他就要亲手处决我了。”


    虽然……现在黑泽阵怀疑那位先生要他服下APTX4869,而不是直接杀死他,本来就是想看到一些“不一样的结果”。


    那现在这个他活下来的结局,那位先生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宫野志保不知道黑泽阵的想法,只闷闷地说:“可你因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被那些人追杀。”


    黑泽阵想到前天【永生之塔】的那些人给雪莉带来的糟糕印象,解释了一句:“没事,他们以后不敢了。”


    被吓到听到他的名字就跑,就连研究长生不老的医药公司都连夜关闭,黑泽阵甚至都懒得对他们做什么评价。


    宫野志保不知道黑泽做了什么,但听到他的语气,决定暂时相信这个人,又说:“你说这副模样对你的战斗能力没有影响,但地震发生的那时候,你不还是被抓走……”


    “那与这无关。”


    “怎么会没有关系?!如果你还是原本模样的话——”


    “没有影响,与你无关,那次我是故意的。”黑泽阵语气轻描淡写地回答。


    “什么故意——你被狙击手打穿心脏也是故意的?!”


    宫野志保几乎是尖叫出来的。


    旁边在闲聊的其他人也忽然收声,缓慢且震惊地将目光转向黑泽阵和宫野志保的方向。


    半晌,宫野明美才问:“什么叫……被狙击手打穿心脏?”


    她当时在北欧,是现场唯二完全不知道事情经过的人之一,而地震前后发生的事,大家也都不是很愿意说,于是她了解的部分就仅限于……黑泽先生好像被某个敌对势力抓走,幸好后来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之类的。


    黑泽阵微微抬眼:“字面意思。”


    他没想提这件事。但雪莉已经下意识问出口,也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反正他现在还活着。


    其他人还是一副震惊的表情,特别是工藤新一,小侦探已经反应过来,或者说小侦探本来就有所猜测,只是刚刚得到回应而显得难以置信而已。


    黑泽阵不满地压下语气,说:“你们对我有什么误解,如果不是提前商量过,就那种程度的废物也能打中我?”


    在地震后的废墟上,被瞄准的那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只是抑制住本能,没去躲开而已。


    工藤新一几次张开嘴巴,又把话咽回去,纠结数次,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但是……也、也就是说,黑泽哥,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提前计划好的?”


    “可以这么说。”


    “包括你被他们——”


    “起码在制定计划的人的意料之中。”


    “……”


    工藤新一还没继续问,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玻璃碎裂声。他看到灰原摔了杯子,攥住了黑泽阵的衣领,摆出一副质问的模样,却又忽然放下手,转身就跑出了餐厅。


    黑泽阵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说他去找人,也在这样一片沉默的气氛里离开。


    工藤新一生生停下要追上去的脚步。


    他知道得最多。


    他去过那个地下基地,也见过那时候的黑泽阵,很难想象这个人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既然说这话的人是琴酒,那他又完全能理解了。


    在这里的人中,明美小姐和夏目舟什么都不知道;黑羽快斗和夏目渚知道的事仅限于东京塔废墟的狙击;灰原清楚琴酒被抓而且跟组织背后的人有关,却不清楚那之后的事,但她了解琴酒的身体状况,能猜到琴酒被抓后的遭遇好不到哪里去;伏特加了解更多幕后的情况,却没见过、没见过在那个地下基地里的琴酒。


    只有工藤新一真正见过。


    从地下基地出来后,降谷先生就跟他说过,不要透露任何关于这里的情报,工藤新一也清楚,他不想被人盯上,特别是那个基地背后以及其关联的一些人,所以他谁都没说。除非菲莉娅小姐要暴露这件事,那没人知道他曾经去过那里。


    而且黑羽快斗……快斗对“夜莺叔”有种异乎寻常的放心,或者依赖感,根本没去想背后可能有什么内情。在黑羽快斗看来,“夜莺”没说就是不需要关心的东西,而且黑泽阵看起来好好的,根本就没有问题嘛。


    “工藤,你知道什么吗?”


    黑羽快斗戳了戳工藤新一,小声地问。


    虽然说是小声,但周围太过安静了,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说悄悄话的声音。


    工藤新一低着头,回忆起母亲给他上过的演技课,用沉重的语气伪装起真正的心情,说:“这一切都得从今年其实只有八岁的波本先生开始讲起……”


    宫野明美:……?


    黑羽快斗:诶诶诶诶诶——诶?!


    夏目渚:不是,啊?这是我可以听的吗?!我不会被波本先生灭口吧?!!


    伏特加:呃,嗯,难为小侦探了,我配合他一下讲故事吧。对不起波本,大哥不想说,只能让你牺牲一下了。


    完全在状况外的夏目舟:所以波本是谁?


    ……


    宫野志保坐在海滩上。


    偏僻的海滩遍地礁石,微微的月光照亮不远处半片风起浪涌的海面。临近海水的位置有拉起的长线和危险标识,就在白天还有人这里被暗流卷走尸骨无存。


    栗色头发的年轻科学家坐最高的一块礁石上,抱着膝盖,看远处的海面。


    “我和姐姐都很爱你。”


    她这么说的时候,那个月光下的银发身影就站在她身后,或许也在遥望深夜的海面,又或许在看她。


    “我很小的时候,姐姐告诉我,你是妈妈的朋友。我也一直是这么相信的。直到有人被杀死在我面前,你说,早点习惯。”


    习惯不了。


    面对死亡、面对如此轻易就像是扫了下垃圾一样轻易的死亡,她无论如何都无法不习惯。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忽然意识到,“琴酒”也是跟组织的那些人一样的、没什么区别的人。她是组织需要的齿轮,姐姐是将齿轮钉在组织的机器上的螺丝,而琴酒,是那把随时能把她们分开的螺丝刀。


    可就算如此,琴酒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带她和姐姐出去,给她买想要的名牌包、满足她一些不算任性的要求的人。“唯一”这个词总是特殊的,她也总是会因此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特别是那个爱尔兰九世的死,“出国,回国,研究,跟姐姐很少见面,姐姐也不再提起你,她害怕你,我也是。可你什么都不说,还跟以前一样,像个只会执行任务的机器。”


    保护她是因为她有价值。


    来见她和姐姐是因为组织的命令。


    而琴酒这个人本身,并不觉得她们有什么特别的,甚至每次都会很不耐烦。


    宫野志保是渐渐明白这些事的,就在她想通这些的时候,小时候那些淡到可怜的滤镜也彻底消失了。她怕琴酒,可她能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害怕那个男人,她根本不特殊,特殊的是她的才能,和能为组织提供的价值——而姐姐是她的风筝线。


    “姐姐很爱你,跟爱着我、爱着我的父母一样爱你。她把你当做家人,希望我能摒弃一点对你的偏见……知道你也是卧底后,我也这么去期待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能期待什么。


    “你跟我们又不一样。组织都消失了,我想跟姐姐过普通的生活,可你不是。你是个喜欢拿自己当筹码的人,你会权衡利弊,做出对‘局势’最有利的判断,至于你自己会怎么样,你根本就就不在乎。


    “APTX4869也好,λ-AP13也好,那时候故意被抓走的事也好……都是这样。


    “我想治好你,因为你的身体变成了现在这样,我还没能做到,但我一直在努力、在尝试,在寻找任何微小的可能。但……你根本不爱惜你自己。不管我怎么努力,你都是永远也治不好的。”


    这个人每次都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地回来。


    就算表面上看去完好无损,可每每看到抽血化验的结果,和这人身上的伤——或者伤口完全消失的皮肤,她都会感到愤怒和无力,而且后者总是居多。


    你该怎么拯救一个喜欢戳破自己的气球?她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换谁来都不可能做到的吧?!


    “我很委屈。”


    她忽然提高了声音。


    “我觉得我的爱没有得到回应,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我没有姐姐那么大度,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姐姐也只能依靠我,我从小就理解这点了。工藤说得对,希望在不同立场上的人不通过交流就能相互理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扔在沙滩上的手机依旧在弹出消息,询问的、建议的、学术上的、美国卖保险的,她看都没看,就扔在那里,只有名侦探的置顶消息没被信息的洪流刷走。


    “但你根本不会听我们说话,姐姐都知道你是个固执到了什么程度的人。我讨厌这样的现状,又很清楚我不可能要求别人变成我期待中的模样,所以我在生闷气——我已经坦白了,要不要听是你的事。”


    她舒了口气,将视线放到了海面上方的天空。今晚没什么星星,月亮也几乎隐没,再过几天就是朔月。


    一弯细瘦的月亮挂在天空中,被牛奶色的云笼罩,淡淡的光落在海面上,偶尔能看到远航的轮船。


    身后的人一直没说话。


    宫野志保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根本没有回头看,万一跟来的人不是琴酒怎么办?


    欸?欸——


    莫大的恐慌瞬间笼罩在她的心头,她可以强忍着烦躁和不安的心情说出这些话,但如果坦白的对象搞错了?!那、那种事情不要啊!


    她带着惊惶的心情转过头,发现黑泽阵就站在她背后,发现她是这个反应,甚至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好,人没搞错,但是这人听完这些话后竟然是在笑?!宫野志保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琴酒真的够冷血够拟人,竟然能在跟少女谈心后做出这种事?!


    黑泽阵确实从头听到尾,只是中途拿手机买了两张公园门票,最后笑了一下的原因是……


    “挺可爱的。”


    他看着已经长大的小女孩,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你现在也没长大,雪莉。”


    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


    根本就没法跟琴酒这个人交流!根本!没有!办法!


    她真的生气了,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想走,刚站了一下却发现坐得太久导致腿麻了,于是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地杵在原地,心想事情变成这样都是琴酒的错。还有,跟这人沟通简直是浪费时间和感情,她早就该扔下琴酒不管的!


    “我确实不可能是你期待中的模样,你对我的印象有太大偏差了,雪莉。”黑泽阵从她僵硬的动作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伸手扶了她一把,“但你也不用这么担心。”


    “……”


    “组织确实已经消失了,以后也没什么需要我拼命的时候,也基本上没有用到那些药物的机会了。”


    黑泽阵说得很轻松,可这样轻松的话语里却莫名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至少宫野志保是这么觉得。


    她大声说:“你保证!”


    你保证不会再用那种东西,就算你不喜欢普通人的生活,至少别再让我看那些让人抓狂的检验报告了!我还年轻,我不想掉头发!你自己的头发都比我多!


    黑泽阵想了想,他不打算对雪莉说谎,就说:“我可以保证,非必要的情况下不会再用这种东西。不过,过几天晚上我还有个宴会要参加,到时候可能会——”


    “你刚刚不是保证了吗?现在又要用是吧!”


    “之前就答应过要去了,而且,除了你之外还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黑泽阵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这是最后一次,就当做是我们的秘密,雪莉。”


    他还是叫她雪莉。


    宫野志保想,他连她真正的名字都不愿意叫,难道她会帮他保守这种秘密吗?不可能!她根本就——


    “好。”


    她、她……她心动并同意了。


    那可是琴酒,琴酒在跟你商量一件事,而且把决定权交到了你的手里,这相当于抓住了琴酒的把柄!宫野志保扪心自问,她能拒绝吗?不能!在她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同意了!


    但她还是顽强地补了一句:“你说的,就这一次!”


    黑泽阵“嗯”了一声,又说不会出什么事,那些人怕他怕得要死,他还有点担心自己出现的时候就把他们给吓跑了。


    宫野志保又问:“过几天?”


    黑泽阵回答:“7月22日,那天在地球背面的那个国家,有场日全食。那群阴沟里的老鼠可能比较喜欢这种日子。”


    宫野志保:“……我觉得是因为在那个国家的节气里,23日是‘大暑’,夏威夷到22日晚上的时候那个国家已经在23日了,他们是知道你怕热才选在这个日期吧。”


    也不无可能。


    黑泽阵把宫野志保拽起来,说走吧,趁其他人睡觉去了,我带你出去玩,补上前几天的份。


    宫野志保惊奇地看着他,表情不亚于刚发现自己实验室里的烧杯会说话。


    “真的?”


    “我已经买票了。而且再不走就有人来找我们了。”


    可能是侦探,也可能是明美或者别的什么生物,总之他们两个继续待在这里肯定会被人找到。


    宫野志保的腿已经缓过来了,她从礁石上跳下来,捡起手机,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很成熟的模样,对黑泽阵说时间不早了,那我们走吧,我明天还跟人约了学术研讨。


    黑泽阵这次没笑出声,就跟在她身后,直到宫野志保停下来等他,两个人才并排走着。


    他们走在沙滩上,两排脚印很快就被海水淹没。


    “琴酒。”


    “嗯?”


    “姐姐把你当我们家的人,但你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吧?在你心里我和姐姐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麻烦的小鬼。”


    “……”


    回答得也太无情了吧?!喂,琴酒,你刚才不是还有点拟人的吗?给我把刚才的琴酒还回来啊!


    黑泽阵完全猜不到宫野志保现在的心情,他只是看向远方的夜空,从天与海的交界处看到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也不是不行。”


    “什么?”


    “也不是不行,”黑泽阵将手插在口袋里,说,“如果你愿意叫我父亲的话。”


    “……?”


    宫野志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没记错的话,琴酒只比她大十四岁,而姐姐那边——等等,他跟姐姐的前男友、赤井秀一那家伙根本就一样大吧?!


    “琴酒!”


    “那就算了。”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两道身影消失在海滩上。


    当晚,黑泽阵带着宫野志保——琴酒带着雪莉在夏威夷岛上游玩,卖甜甜圈的老板问他们是不是姐姐弟弟出来玩,这个时间有点危险,黑泽阵回答按年龄来说是父女散步。


    宫野志保:?


    准备回去的时候他们到了机场,黑泽阵往人群的某个方向看去,好像看到了一个黑色长发的身影……是错觉吧?就算赤井秀一要到,也不应该是这个时间。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都在带着四个、六个、八个……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小孩玩。


    而且侦探的浓度越来越高了,什么服部平次白马探,净是一些没成年的小鬼,黑泽阵看着眼前乱跑乱跳的侦探小鬼们,觉得他的退休生活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还接到了那位导演——几个月前追着他试图让他出演“夜莺”的克里斯汀导演的电话,导演感动地说没想到少年你终于同意出演了,不熟悉没关系,你这次演的是幕后BOSS,只需要坐在那里表现得很冷漠很邪恶就可以了。


    黑泽阵很想把电话挂了,但接电话的时候雪莉就在旁边,虽然参加宴会的事雪莉已经知道了,但她还不知道邀请他的人就是贝尔摩德……最后他叹气,跟导演约定了拍摄的时间。


    哦,根本不用约定,电影有好几个导演,负责这部分的导演很有空,直接带着整个剧组飞到了夏威夷,当场拍完属于他的片段就走了。


    就几分钟,等成片剪出来估计镜头也只剩下一分钟左右了。


    虽然距离电影上映还有两个月,但黑泽阵已经能想到某些熟人看到这部电影时候的尖叫了——导演,贝尔摩德;主演,贝尔摩德&工藤新一/黑羽快斗&工藤有希子;主角,琴酒/夜莺;主角早死的恋人,魔术师乌鸦;那位先生,琴酒;某些角色的演员,原型本人;剧本,真实故事改编;挂名投资人,日本公安的波本先生。


    “……”


    不管怎么样,反正黑泽阵是不会去看的,等两个月后他就已经回海拉了,谁也别想拉他看这部电影。


    呵。


    黑泽阵扔掉电影海报,还是决定过几天就找个机会用偷税漏税的理由把贝尔摩德给送进去。


    ……


    7月22日,傍晚。


    降谷零来到夏威夷,时间比较紧,没时间跟黑泽阵见面,他乔装打扮,准备去那个宴会打探情况……


    “波本。”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忽然一激灵,他明明做了伪装,能在这里认出他的多半不是友方。降谷零就要动手,幸好说话的人立刻补了一句:“是我啦,小零,我是你的姨妈。”


    什么姨妈,他没有姨妈。


    降谷零转身,正准备痛下杀手大义灭亲,却发现贝尔摩德这次没做易容,只是穿着漂亮的礼服、盛装打扮,用宽檐的帽子遮住半张脸,就出现在了这里。


    她不是打算混进去……而是以克丽丝·温亚德的身份被邀请来的?


    降谷零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对。


    “你来这里做什么?”


    “参加晚宴,顺便来找一份资料……我猜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你也打算混进宴会里吧?要不要帮我个忙?”贝尔摩德将食指抵在唇上,笑盈盈地说。


    帮忙?


    贝尔摩德来都来了,不可能没做好准备,所谓的“帮忙”就只能是临时发生的事,一听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降谷零心念急转,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他往角落里靠了靠,避免被人发现,问:“什么意思?”


    贝尔摩德叹气,惆怅地说:“哎,本来Gin应该陪我入场,但他到现在都没出现,你能不能假扮他陪我进去?”


    “……啊?”


    第228章 血染的荆棘冠


    「我是安室透, 一个普普通通的侦探,有一些朋友,偶尔兼职服务生,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身世, 也不是什么庞大组织的首领。」


    「今天,我和青梅竹马的Hiro一起来到夏威夷, 本想带薪休假, 可我刚才路过一个有钱人举办的晚宴现场,被一个邪恶的女人纠缠住,她要我顶替黑暗组织的二把手跟她参加晚宴,而且这位二把手竟然是我哥哥兼我的竹马Hiro的养父!」


    「她还说如果我不去的话, 我哥哥可能会有危险, 可恶, 我降谷……安室透最擅长的, 就是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说NO!所以我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她!」


    注:这是通讯里诸伏景光的配音, 不是降谷零的心理活动:D。


    “跟她进去不是最好的选择吗,而且不知道黑泽遇到了什么情况……”降谷零一边跟着贝尔摩德走, 一边压低声音对通讯另一头的诸伏景光说。


    虽然这算是秘密行动,但贝尔摩德知道他日本公安的身份,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 降谷零索性也就不装了, 声音都没压得太低。


    另一边, 诸伏景光没在什么易燃易爆炸的酒店,而是在一家安静的咖啡厅里。


    这里以前是组织的产业, 现在到了降谷零手里, 拿来用也刚刚好。而且咖啡厅已经歇业好几个月了,根本不会有人光顾。


    诸伏景光打开电脑, 坐在咖啡厅从外面看不到的角落里,用手撑着脸说:「电话确实打不通,但黑泽他不可能有事啦。我比较好奇的是,他答应贝尔摩德用成年人的体型去参加晚宴?」


    降谷零重新确认了一下他们的位置,边走边回答:“至少贝尔摩德是这么说的。”


    诸伏景光的声音像是在叹气:「上次莱伊说过,黑泽能变回成年人的体型,需要λ-AP13这种药物作为‘引子’,所以他又用了那种药……」


    药物的痛觉副作用先不提,不是说使用的间隔起码要一个月吗?距离伦敦音乐会才只过了半个月而已吧。


    好友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满,而降谷零心想事情还不止如此呢,就在几天前有个人的父亲给他打电话,交代的事情非常简短,可以说只有一句话:不要再给黑泽阵提供任何组织相关的药物。


    虽然赤井务武没有明说,降谷零还是可以猜到肯定是黑泽的身体出了问题,而且搞不好黑泽这几天还用过这些药物——但给黑泽提供λ-AP13的人是你们吧!公安这边保存的药物还在保密室里,根本就没人能碰到也不可能拿出来啊!


    降谷零看向前方金发女人的背影,他很怀疑贝尔摩德是不是根本不知道琴酒变回成年人需要什么代价——不,贝尔摩德肯定知道吧?她就是故意要这么做的!(贝尔摩德:?)


    他和贝尔摩德到了宴会外走廊里的工作人员休息室,毕竟易容和打理衣服都需要一点时间。


    更何况是用琴酒的身份……


    啊?我演琴酒?


    在经历了莱伊版琴酒、波本版莱伊后,《组织Online》的版本终于进化到了波本版琴酒的地步,希望组织的死人是真的死了而不是在地狱里看直播,不然降谷零就要下去杀个十进十出再回来了。


    Yes,我演琴酒。(自信)


    半个小时后,降谷零看着镜子里自己假扮的的黑泽阵,银发的男人跟“琴酒”一模一样,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贝尔摩德挽上他的胳膊,降谷零嫌弃地……哦,现在看起来像了。


    他就说少了什么,原来是对贝尔摩德的嫌弃啊。


    贝尔摩德感慨地说:“你很像他。”


    她想,亚莉克希亚的孩子长大会是什么样呢?在亚莉克希亚心里,Gin同样是她自己的孩子吧。


    降谷零面不改色地回答:“你功不可没。”


    他想,要是没有你在,也就没有这点恰到好处的嫌弃和不耐烦,那我也演不来琴酒啊。


    组织的两位前高层互相恭维,虽然都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大家表面上好像都很满意的样子,真是可喜可贺。


    降谷零跟贝尔摩德前往宴会厅,一边走一边回忆之前拿到的情报,但就在他回忆的时候,有个愉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小零~”


    “贝尔摩德,你再用这个称呼就别想出去了。”


    降谷零威胁地看了贝尔摩德一眼,但那个金发的女人依旧在笑,而且笑得相当灿烂。


    她好心提醒道:“宴会厅里有级别很高的信号屏蔽装置,你们的通讯已经中断了吧?”


    套着黑泽阵衣服的降谷零好像被传染了遇到什么都不怎么在意的性格,只平淡地说:“意料之中,我们走吧。”


    他和Hiro在来之前就设想了各种可能,现在的情况当然在他们的预料之中,降谷零不会有任何慌乱,Hiro也不会。


    现在降谷零更想知道的是……黑泽阵去哪了?


    ……


    咖啡厅。


    诸伏景光依旧冷静,他发现通讯信号被截断后,就往后靠在了咖啡厅的沙发上。其实他很想去支援Zero,但他的腿只恢复到能站起来走两步的程度,要参加那种场合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现在他也没有办法自己过去,这座咖啡厅关着门,也绝不可能有人来……


    “叮铃。”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了,刚进来的赤井秀一和坐在角落里的诸伏景光面面相觑。


    赤井秀一:“……”


    没想到绝对没人会来的组织的废弃据点里会有人。


    诸伏景光:“……”


    忘了莱伊也是组织的前成员,他会来这里很正常。


    很久,赤井秀一把他的针织帽正了正,自然地从门口走进了咖啡厅,对诸伏景光说真巧啊,苏格兰,你也在这里。


    诸伏景光说是啊,太巧了,没想到你会来,所以莱伊你要喝一杯咖啡吗?


    然后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几秒后,赤井秀一点了根烟,就在这样寂静、安逸、清凉的咖啡厅里说:“我得到了情报,有人要在一场宴会上伏击琴酒,而且小银会参加那场宴会。”


    诸伏景光假装敲键盘的手顿了顿。


    赤井秀一看到他的反应,了然地问:“你们公安有相关的消息吗,苏格兰?”


    “有,我们就是为那场宴会来的。”诸伏景光回答。


    他没提资料的事,一来这涉及到各个情报机构间的竞争,二来他觉得目前的莱伊对那些资料也没什么兴趣,在养伤休假的时候更不可能接到相关的任务。


    诸伏景光扣上手提电脑,打量了一下便装前来的赤井秀一,说:“不过黑泽没在那场宴会上,他迟到了。”


    赤井秀一点头:“那还好。”


    反正他没想跟小银直接见面,他怕被打。他来夏威夷跟宴会的事没关系,这是他后来才得到的情报,虽然诸伏景光不清楚,但黑泽阵一看就能分辨出这些事的先后顺序和因果关系。


    赤井秀一刚想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了,却听到诸伏景光继续说:“但Zero假扮黑泽跟贝尔摩德进去了。”


    赤井秀一:“……”


    他掸了掸烟灰,说,那我们去救降谷君吧,不能让他被当做他哥哥(黑泽阵)给杀了。


    诸伏景光还没说完呢:“而且场内屏蔽了信号,所以黑泽之后还是可能会前往宴会的现场。”


    赤井秀一:“…………”


    他对上那双雾蓝色的眼睛,终于无奈叹气,说苏格兰,你有话就直说,这里就我们两个,没什么不能谈的吧。


    诸伏景光笑了。


    “莱伊,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你偷偷来了夏威夷吧?带我一起去救他们。”


    话音落地,却是一片寂静。


    他们两个对峙了一会儿,赤井秀一慢慢地抽完了烟,才问苏格兰你确定吗,我们两个现在一个手伤一个腿伤,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


    诸伏景光说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赤井秀一就耸耸肩,说好吧,如果到时候我们一起出事,你记得跟降谷君留言,让他别刨我的坟。


    于是,这两个人决定结伴前往晚宴,而此时此刻,知道这场晚宴的其他人都还完全没想到他们会来……


    临走的时候,诸伏景光忽然问:“对了,你不打算用真实身份,那要跟Zero一样假扮黑泽吗?”


    “……?”


    “你已经做过一次了,也算有点经验吧。”


    赤井秀一对上诸伏景光表情认真的脸,发现苏格兰竟然没在开玩笑。


    他把苏格兰的手按下去,无比坚决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小银会杀了我。一定会。”


    他不想知道琴酒抵达晚宴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有两个琴酒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一点都不想知道。


    ……


    此时的黑泽阵还不知道他要去的那场晚宴上忽然多出了几个熟人,也不知道差点就发生了能吓死某些老鼠的琴酒影分身事故,因为他还在前往晚宴的路上……而且被人拦住了。


    准确来说,是准备在晚宴上伏击他的人太有效率,他还没到就半路拦下直接动手了,于是他们在距离宴会厅不远的地方打了起来。


    漆黑的小巷里,银发的男人慢悠悠地松开手,将夺来的枪扔在地上,往周围扫了一眼,说:“要动手就快,别浪费我的时间。”


    他要迟到了。


    虽然跟贝尔摩德的约定迟到一两个小时并不碍事,反正是她求自己来的,但黑泽阵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也不想以成年人的模样出现太久,免得被某人发觉。


    围住他的十几个人可能是第一次见到伤口能快速复原的场面,拿着枪都不敢开,看他的表情也越来越惊恐。


    黑泽阵知道跟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谈没意义,就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走一步,那些人就退一步。


    他有点不耐烦了,对不远处的黑暗角落说:“来找我做什么?直说吧。”


    那里有人,他一开始就知道那里有人。对方或许觉得自己藏得很好,但终归不是专业的同行,黑泽阵在踏进小巷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只是留个面子没说而已。


    黑暗里的影子动了动,一个穿深红长裙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戴着黑色的面纱,皮肤养得很好,还有一头金发。


    她深呼吸,声音有点颤抖:“不是你先对我们动手的吗?!”


    黑泽阵看着她,墨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异样的冰冷光泽。被看的女人头皮发麻,退了两步,就在她想要不还是逃跑的时候,黑泽阵疑惑地问:“你是谁?”


    难道他什么时候杀过这个女人全家?还有,这个女人是ANI结社的,还是组织的,又或者【永生之塔】的那群老鼠?


    对方的心跳和呼吸都乱七八糟,他没法从这些地方辨认出这个女人的身份。从一开始黑泽阵就想问了,这人是谁,为什么带人袭击他,他要去宴会,没时间跟她玩游戏。


    女人沉默。


    片刻后,她扯掉面纱,露出一张不算年轻但精心保养的脸来,这张脸黑泽阵还真见过,就在前几天那座已经被火烧毁的别墅里。


    她咬咬牙,道:“【G】先生,我们当然见过。我父亲已经被你杀了,我与几位兄弟对长生不老都没有执念,已经关停了所有跟研究相关的产业,我们已经决定退出【永生之塔】,但你既然要赶尽杀绝,还杀我弟弟……”


    黑泽阵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问:“你弟弟是谁?”


    女人再次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他叫米歇尔·阿雷……”


    “不认识。”


    黑泽阵回答得非常果断,他就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自己跟这个人能有什么交集。


    说话的女人明显地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们只找到了地上的血迹,尸体已经被警察带走了。米卡(米歇尔的昵称)出事后,我几位兄弟也接连失踪……”


    “没见过。”


    “……”


    不等那个女人继续说话,黑泽阵就面无表情地说还有你爹是谁,我不认识也不记得在哪里杀过他,如果你只是来跟我说这些的,现在可以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想,永生之塔的人应该去写剧本,别浪费他们这么大的脑洞。


    黑泽阵看她一时间没反应,也不想继续等,抬脚就要离开小巷,周围的那几个杀手也没有一个敢拦他的。


    可那个女人忽然反应过来,挡在他面前,忽然提高了声音,恶狠狠地说:“事已至此,我弟弟已经死了,你也不可能放过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同归于——”


    她攥着手机,就要按下艺术就是爆炸的开关,可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年轻的疑惑声音。


    “哎,老姐,你怎么在这?”


    小巷外忽然探进来一个脑袋,那个女人的动作一顿,话也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转过头,只见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出现在巷口,他看到一群持枪的人也完全不在意,只是看到黑泽阵的时候迟疑了一下,问:“你是那个……弹钢琴的维兰德先生?”


    黑泽阵抬眼看他:“蜘蛛。”


    蜘蛛眨了眨眼:“……夜莺?”


    黑泽阵没搭腔,但蜘蛛已经从他熟悉的冷淡态度里认出了他,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确实哪里不对。


    蜘蛛吸了口气,用一种新奇的语气说你不会真是夜莺吧,所以蝴蝶那天说的是真的,其实你能随意在成年人和少年之间变换,而且已经活了……


    银发的男人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再说一句你就可以死了。”


    蜘蛛瞬间收声。没认错,这就是夜莺。


    他小心翼翼凑到姐姐身边,问:“姐,你跟夜莺认识啊,对了,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G】……”


    他姐姐当场暴起,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对不起【G】先生我弟弟疏于管教什么都不懂我这就带他回去重新教育,刚才我是昏了头了其实完全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请您暂且放过我们明天我就把他打断腿登门道歉!”


    蜘蛛惊恐地发现他五十多岁的姐姐忽然爆发出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力气,他想挣脱,姐姐的手却纹丝不动!


    还有,姐姐这个怕得要死的反应……所以夜莺真的就是他们说的【G】先生啊!就是那个满世界追杀老年联谊会成员的那个?


    那我爹是夜莺杀的?


    杀得好啊!


    蜘蛛在拼命挣扎,他姐姐试图挽回局面,整个小巷里都充满了一股诡异的气氛。


    黑泽阵就站在那里看着,看了没几秒,他就不耐烦地说:“让开。你们挡到路了。”


    眼前的道路瞬间清空,不管是那对年龄相差极大的姐弟还是其它的杀手,都瞬移到了小巷的两侧。黑泽阵也不理他们,就往外走,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过了身。


    刚松了口气的蜘蛛姐姐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忐忑地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黑泽阵向她伸出手:“邀请函。”


    晚宴的邀请函。


    这个女人本来是要让人在那个晚宴上杀他的,既然如此,她手里肯定有晚宴的邀请函。


    他迟到了,贝尔摩德肯定已经入场,黑泽阵也懒得想办法混进去,现在有张邀请函放在他面前,为什么不拿?


    蜘蛛的姐姐很快就反应过来,毕恭毕敬地把一张深红色的邀请函放到了黑泽阵手上,又说这种级别的邀请函是不记名的,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冒着生命危险)跟您一起去。


    黑泽阵说不用了,以后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他拿了邀请函就要走,终于能说话的蜘蛛喊住他:“等等,夜莺,蝴蝶她怎么样了?”


    “跑了。”


    “你放她走了?”


    “嗯。”


    银发男人离开后,姐弟两个面面相觑。


    蜘蛛靠在小巷的墙上,收起刚才看似天真烂漫的表情,说姐啊,你刚才是不是准备把这里给炸了,幸亏我出现,不然夜莺肯定已经把你给宰了。


    她姐姐冷笑一声,说幸亏你?要不是你忽然失踪,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所以你这几天去哪了?


    “我那天差点被前同事枪杀,夜莺叫FBI来救我,这几天我都在医院里昏迷啊。”


    “……那你表哥?”


    “哦,我给二表哥打电话让他去接我,结果他在FBI遇到了以前的情敌,打起来了,然后他发现他的前女友其实就是情敌的马甲,于是他们打着打着就打到床上去了。”


    “……”


    “然后我跟堂哥打电话,堂哥说他马上就来,但是他遇到了一个侦探,被当成了嫌疑人,要等会儿才能到。结果半天时间里他遇到了八个侦探十三个案件,最后因为暴起打伤侦探被关进局子里了。”


    “……”


    “我又给我没用的亲哥打电话,接电话的是税务局(IRS)的,说我哥不见了,问我知不知道他的下落,他偷税漏税跑路了临走前留了封信说让他弟弟还债。我说我打错了,我不认识他,就挂了电话,决定自己回家。”


    “……”


    “然后我就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你和夜莺了。”


    蜘蛛说完,看到他姐姐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想起他刚到的时候姐姐准备按下的开关,心想幸好自己到了,不然他姐姐和夜莺都已经没了。


    哦,夜莺是职业杀手,可能不会有事,但他姐姐肯定是没了。


    “老姐,所以夜莺他是……”


    蜘蛛话还没说完呢,他姐姐就抬手打断,神色莫名地打量他,从头看到尾。


    蜘蛛被姐姐看得头皮发麻,正在想他姐姐是不是被夜莺吓到了,就听到姐姐严肃地问:“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还行?虽然不熟,但他也没宰了我。”蜘蛛仔细想想,觉得他跟夜莺确实不熟,但夜莺能给他叫FBI救护车,肯定是有那么一点同事情分在里面的。


    姐姐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蜘蛛不明就里的茫然眼神中说:“米卡,以后咱家的家主,就由你来做吧。”


    蜘蛛:“……啊?”


    他不就是去见老同事然后不小心进了个医院吗,怎么忽然就要继承家里的皇位了?


    ……


    晚九点钟。


    喧闹的晚宴,流转的光影,酒杯与甜言蜜语的碰撞间,贝尔摩德亲昵地挽着她的外甥(表面上一个外甥,实际上是另一个外甥),心情好得不能再好,跟前来打招呼的人谈笑风生。


    手握资料线索的中间人还未出现,所有得到消息的猎人都在暗中观望伺机而动,焦急地等待那个时机的出现。


    平日里降谷零也是其中的一员,但现在他的情绪不能再沉稳——反正贝尔摩德已经通过CIA约好了,那位中间人会来找到他们,现在需要等着就可以。至于这份资料到底是给日本公安还是CIA……


    贝尔摩德(爽快):当然是给我家小零啦!本来我和Gin就没打算让CIA拿到这东西呢!


    降谷零:……


    头一次觉得有个姨妈也是不错的,但小零这个称呼他还是不能忍。


    另外,他也是第一次察觉到琴酒的身份和性格到底有多方便——他甚至不用搭理任何人,反正负责说话的都是贝尔摩德,他觉得烦的时候只要看搭话的人一眼,对方就识趣地告退,实在是……


    实在是太好用啦!


    遥想以前使用各种身份跟人交涉时的辛苦,降谷零在心里叹气,当年要不是他身为情报人员需要情报,不能跟琴酒一样敷衍了事,不然他也很想体验一下在宴会上摸鱼的轻松感。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贝尔摩德忽然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是那个人。”


    降谷零顺着贝尔摩德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在不远处的落地窗边,一个西装革履但很小心地隐藏在窗帘后的男人正在与人交谈。这是他们要找的交易对象,也就是拿着那份资料的代理人派来跟“客户”接触的中间人。


    而正在跟这位中间人交谈的对象是个身材高大的长发女性,帽子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她一手优雅地捏着一根烟,另一只手放在身边的轮椅上,轮椅上坐着一位应该是她弟弟的少年。


    降谷零看清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后,大脑空白了一瞬:Hiro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啊啊啊啊——


    虽然诸伏景光做了些许的伪装,不熟悉的人完全认不出来,但降谷零可能认不出诸伏景光吗?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那个少年是Hiro了啊!


    那这个跟Hiro在一起的女人是谁?他们来这里做什么?Hiro的腿还不能自如行动,如非必要绝不会到宴会上来,难道说Hiro被挟持了?该死,不应该把Hiro单独留在那个咖啡厅的……


    “小零?”


    贝尔摩德跟诸伏景光没那么熟,没有立刻认出轮椅上的少年,但她意识到降谷零的状态不对,又看到那边的少年,就忽然明白过来。


    “那是苏格兰?”


    “是Hiro。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降谷零的心情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甚至没反驳贝尔摩德的称呼;而且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另一边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往这边看过来。


    负责交易的中间人显得非常警惕,不过看到克丽丝·温亚德的时候他显然放松了一点,不得不说大明星的名声还是很好用的,而脱离地下的世界后……认识琴酒的人并不多。


    嗯,宴会开场的时候看到(降谷零版)琴酒当场找了个机会跑路的那些人除外。


    八目相对。


    降谷零看着诸伏景光,诸伏景光也跟他眨了眨眼。赤井秀一悠然抽烟,贝尔摩德若有所思。


    此时的降谷零和贝尔摩德:看来资料的事得先放一放了,先救出被挟持的Hiro(外甥的幼驯染)再说。


    此时的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资料的事先不急,想办法救出Zero(降谷君)和黑泽(小银)再说。


    此时负责交易的中间人:怎么回事,这种所有人都一见钟情只有我不行的气氛……


    还是此时。


    黑泽阵就坐在他们不远处的桌子边,银色的长发被临时染成了金色。他把头发松松绑起来,发尾垂落在身后,几乎落到地面上。浅色的衣服完全不像是他平时会穿的风格,压在头发上的荆棘王冠是造型师非要加上的,当时他跟不怕死的造型师对视了半天,最后还是满足了造型师一生只有一次的请求。


    点缀着宝石的荆棘王冠确实会吸引人的视线,不过他在晚宴上并不显眼,至少不如某些人显眼——比如跟大明星克丽丝·温亚德走在一起的“他自己”什么的。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想:这群人到底在搞什么,闲的吗?


    他看到贝尔摩德的动作就知道假扮自己的应该是个熟人,而轮椅上的人是诸伏景光,那跟他家小孩在一起的应该是公安的人?这四个人见面交换了眼神,却都没有动作,不知道是在搞什么把戏……


    黑泽阵想来想去,都没想出这里有什么危险让他们不能直说,非要在这里对眼神,搞不懂,啧。


    【永生之塔】的人在“琴酒”刚出现在晚宴上的时候就该吓跑了,ANI结社和乌丸集团的残党(如果还有的话)也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动手,非要说的话,一个小时前确实有想在晚宴上袭击他的人,但那个女人已经带着她弟弟光速遁走,估计这辈子都不敢再出现——所以,他们到底在忌惮什么东西?


    黑泽阵不理解,但反正贝尔摩德已经找到替身跟她一起参加晚宴了,他选择继续坐在这里喝茶。


    他的目光落在背对着他的黑发女性上。


    他确实怀疑过那是降谷零,毕竟跟诸伏景光在一起的只能是诸伏景光信任的人,但降谷零不像是假扮女性这么自然的人……还是说降谷先生为了来一趟美国,付出太多?


    那假扮他跟贝尔摩德一起出现的人是谁,跟贝尔摩德那么熟,还了解他(琴酒)的风格,总不能是赤井秀一吧?最好别让他知道赤井秀一真的来了夏威夷,呵。


    他就看着。


    贝尔摩德:“啊呀,晚上好,上次我们见过面的,杰罗姆先生。请问这位小姐是?”


    交易对象:“啊、这位是刚才遇到的……”


    见鬼,他记得克丽丝·温亚德是官方的人,代表美国的情报机构来的,但面前这位玛丽小姐也自称是美国官方情报机构的人,他们两个竟然不认识吗?


    赤井家的“长女”玛丽小姐(划掉)特别自然地用了母亲名字的赤井秀一:(笑)FBI和CIA互相不知道彼此在干什么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虽然我现在是陪着日本公安来的MI6……


    终于看清这个黑发女人的降谷零:“……”赤井秀一!怎么是你!你这身伪装是怎么回事我差点没认出来,不对,重点是你带Hiro来这里干什么?!


    赤井秀一无辜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苏格兰挟持了我,他威胁我带他来的……


    诸伏景光假装没注意到好友的担忧里带着谴责的眼神,笑着对贝尔摩德说:“温亚德小姐可以给我个签名吗?我弟弟小阵特别喜欢你,是你的粉丝!”


    贝尔摩德:“……”


    Gin听到这话会杀了我的。还有,苏格兰,你跟赤井秀一来这里不会是想看小零的笑话吧?


    黑泽阵:“……”


    完全听到了,但没有反应,他不会对自己家的小孩生气,甚至很无聊地坐在那里自己和自己下起了棋。


    晚宴的角落里,对话的场面一时间变得非常尴尬,或许有人在注视着这里,但暂时没有选择动手;黑泽阵低头跟自己下棋,没打算现在就引起他们的注意,他准备等这群人分开的时候再问是怎么回事。


    黑白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有人从他一侧经过,几乎完全不存在的脚步声让黑泽阵往来人的方向看去,发现从他身边刚刚过去的……还真是个他认识的人。


    浅金色头发的年轻女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她往正在交谈的几个人的方向看去,一边走一边咬着指甲思考问题。


    菲莉娅·M小姐在想,这或许是个机会。


    她没有把目光落到那个银发男人身上,毕竟视线太明显就会被察觉——虽然不是为了这件事准备的布置,但如果现在动手的话,确实有杀死“琴酒”的机会。


    要动手吗?


    菲莉娅还在犹豫,她来这里其实是有别的目标,而且如果被发现的话,她这次就真跑不了了。


    她思考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她真正想杀死的对象就坐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落下棋子,又往她的方向看过去。


    黑泽阵沉思:她为什么一直在偷偷观察诸伏景光,难道是看上我家小孩了?


    (菲莉娅:?那是因为我不能直接看琴酒,所以只能越过他看其他人!)


    负责交易的中间人觉得现在这个场景非常诡异。


    他左边的克丽丝·温亚德对那份资料很感兴趣,但现在不是谈交易的时候,克丽丝·温亚德旁边的银发男人心情好像很不好,中间人不认识“琴酒”却听拿着资料的代理人说“不要惹银发的男人”,所以他从始至终都很小心;


    他右边是特别漂亮的有着黑色长发的女性,她开口就说了关于那份资料的事,但似乎对资料本身并不感兴趣,至于她弟弟,黑发的少年一直在专注地看克丽丝·温亚德那边,中间人有点怀疑他们就是冲着那边的两个人去的。


    那他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车底,如果这里是什么联谊会的现场,那能不能让他先离开?


    最开始计划的交易对象也不是美国官方啊,得到消息想要这份资料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他还没跟代理人联络,决定最后将资料交给哪方面的人呢!


    于是中间人找了个借口离开,他在这里快要待不下去了,他跟这几个人礼貌地道别,离开宴会厅,跟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女人擦肩而过。在那个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黑色蝴蝶。


    基安蒂躲在晚宴角落的阴影里,假装拿起酒杯,实则看着不远处的四人。


    贝尔摩德,琴酒,苏格兰和……不用看了,剩下的那个女人肯定是波本!已知波本和苏格兰来了夏威夷,以波本和苏格兰穿一条裤子的关系,他是不可能放苏格兰自己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所以这只能是波本!很好,她今天就是来杀波本的!


    好,他们分开了,琴酒和贝尔摩德去了别的方向,现在就是杀死波本的最好时机,如果能把苏格兰也做了就更好了!


    她攥紧了袖子里的东西。今天她不是来当狙击手的,她很清楚,从远处几乎找不到波本的破绽,规避狙击手的视野对长期做情报工作的波本来说已经成为了本能。


    她会杀死波本,在琴酒看不到、也救不了他的时候……她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不远处一直在看她的黑泽阵:……


    所以基安蒂这是要干什么,她不是要杀波本吗,波本在这群人里?她一直盯着那边的黑发女人,难道那个黑发女人真是降谷零假扮的?降谷先生,你——你牺牲挺大的。嗯。


    与此同时,菲莉娅小姐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要在这里杀死琴酒,完成……维兰德给她的最后一个任务。


    于是,就在这场暗藏杀机的宴会上,假扮成琴酒的降谷零和被误认为是波本的赤井秀一危在旦夕!


    唯一看到了所有凶手的,就是一直在旁边喝茶下棋的黑泽先生!


    下回预告:


    《激战!夏威夷宴会上的生死一刻~即将被爆破的晚宴现场!》明天同一时间,敬请收看《名侦探诺瓦利斯夏威夷事件簿第四百三十二回》!(假的,并不会播出:D)


    第229章 血染的荆棘冠


    交谈的低语在柔和的音乐中轻轻入耳, 晚宴的主人拿着酒杯哈哈大笑,对前来的宾客说:“哈哈,怎么可能呢, 我早就让人做过详细的排查了, 每十分钟就将整座大楼巡逻一遍,不放过任何炸弹, 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爆炸的!”


    宴会上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在这一片欢乐的气氛里, 菲莉娅小姐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型号经典长盛不衰的手机,就要按——


    黑泽阵抬手捏住了她的后衣领,把人拎了过来。


    “你想杀谁?”


    冷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菲莉娅小姐吓了一跳, 刚要扑腾着回头看是谁这么不长眼色, 就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在对她说话。


    菲莉娅:“……”


    琴酒不是在前面吗, 为什么她从身后听到了琴酒的声音?她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那个银发的男人(降谷零版), 又缓缓回头……


    不用回头了, 黑泽阵直接把她拎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继续下棋, 甚至没看她一眼。


    菲莉娅小姐呆若小兔地坐在那里,完全不敢动。


    不敢动不敢动, 贝尔摩德旁边的那个是不是琴酒不知道, 但她旁边的这个肯定是琴酒。(坚强的微笑.jpg)


    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黑泽阵, 只看到一片柔软的金发, 而那个有着琴酒的脸的金发男人正在悠闲地跟他自己下棋,好像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


    等等, 她记得好像是有什么金发琴酒的传闻来着, 难道琴酒本来就有两个人,一个金发一个银发, 其实他们是双胞胎?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黑泽阵终于扔下棋盘,看向她,慢悠悠地问,“谁给你的自信能杀掉我的?”


    【塔】的那些老鼠都快要被他吓死了,这只倒是不怕死地来杀他,就是太犹豫了点,看不出一点专业性。起码换个专业的人来——而不是闲着没事就搞爆破魔法,这样显得你们不像是运筹帷幄的幕后黑手,更像职业拆迁队。


    哦,其实这个也怕他,跟只小兔子似的,不知道为什么怕成这样还敢下手。


    菲莉娅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就往后缩:“我、其实……”


    黑泽阵不打算听从一开始就是谎言的话,向她伸出手,直白地说:“拿出来。”


    “……什么?”


    “爆炸的开关。”


    黑泽阵根本不跟她废话,基安蒂可能盯着波本,就算那个女人不是波本……他家小孩还有腿伤,也有点危险。不过在解决基安蒂的问题前,他得先把这边的隐患给解决了。


    他看到菲莉娅没什么动静,微微皱眉:“还是说你希望我在这里动手?”


    一旦打起来,事情就会变得麻烦很多——首先,他会被人发现;其次,现在还有人想杀波本。黑泽阵一向喜欢用更有效率的方式解决问题,比如威胁小孩。


    菲莉娅往后缩了缩,再缩了缩,最后退无可退,终于把手放进衣服的口袋里,把那部型号老旧全球通用畅销二十年的炸弹犯专用品质保障的手机拿了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黑泽阵。


    但就在黑泽阵的手指要碰到这部经典手机的时候,她忽然按下了按键“0”,扔掉手机果断在地上打了个滚就跑!


    就在按键声“滴”的一下响起的那个瞬间,这座据说根本不可能爆炸的大楼,还是被炸了!


    穹顶的彩雕玻璃碎裂,五颜六色的碎片如雨幕般哗啦哗啦往下掉,爆炸的震响中是人群的尖叫,自信满满的晚宴主人端着他的酒杯被炸上了天,假发脱离他的头顶自由地飞翔,在那一刻,他想的是:发生什么事了?


    黑泽阵没抓住人。


    爆炸发生的时候他们背后的玻璃轰然炸碎,黑泽阵往后退了半步,看到浅金色头发的年轻女孩重重撞到地上吸了口气又爬起来拼命往外跑,压根不管背后发生了什么事。


    “菲卡。”


    啧。维兰德到底怎么教的人,才让她长成现在这样的?


    黑泽阵没去追逃走的菲莉娅,短短几秒里就覆盖整座建筑的爆炸可不是闹着玩的,地面在摇晃,只需要几分钟这里就会彻底塌陷。好在爆炸没有直接发生在宴会厅里,炸弹应该被安置在穹顶、地下和外面的走廊……当然也不排除本来有,只是没被引爆的可能性。


    他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查看,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惊呼。


    “【G】先生……你……你……”


    捂着受伤的手臂跌跌撞撞跑来的男人一脸惊恐,看到黑泽阵起身的时候就更惊惧了。


    他连退数步,脸色被吓得惨白,终于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G】先生我们是哪里招待不周让您不满意了吗,您您您炸得还开心吗,需要的话隔壁的几座楼也可以给您炸着玩……”


    黑泽阵:“……?”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男人就进行了鞠躬道歉艰难转身拔腿就跑的一条龙操作,看似踉踉跄跄实则健步如飞地离开了宴会厅,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黑泽阵沉默几秒,低头去看身为罪魁祸首的那部手机,动作流畅地把手机给拆了,扔进了垃圾桶。


    混乱中,晚宴上的人群遮挡了视线,黑泽阵往之前那几个人的方向看去,发现推着轮椅的黑发女人刚刚离开宴会厅,而基安蒂跟了上去,于是黑泽阵穿过混乱的人群和依旧从穹顶上方坠落的玻璃碎片,往外面走廊的方向去。


    说起来……


    从这个角度看,那个“女人”好像有点眼熟啊。黑泽阵面无表情地捏了捏手指的骨节,咔嚓一声,与巨大的玻璃碎片落地砸碎的声音混在一起,无比清脆。


    ……


    走廊。


    推着轮椅的赤井秀一停下脚步,他知道背后有人追上来了,诸伏景光也知道。


    只不过他们不清楚对方是冲着谁来的,可能是“苏格兰”,可能是“琴酒”,也可能是赤井秀一,总之应该不至于是降谷零,毕竟谁都知道降谷零不会离开日本。


    刚才他们两个在宴会厅中央,所处的位置实在是不算好,也找不到掩体,上方的玻璃碎片和即将坍塌的穹顶随时可能砸到他们头上,于是两个人就跟着其他逃生的人群来到了走廊。而盯上他们两个的人果然也追了上来,他们穿过人群,最后在烟雾和警报中停在了已经没有人的走廊里,才转过身。


    “基安蒂?”赤井秀一挑眉,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老熟人,虽然也不是那么熟,毕竟在组织里的时候,狙击手共同出任务的时候很多,见面的次数却没有多少。


    盛装打扮的基安蒂也停下脚步,冷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坐在轮椅上按兵不动的苏格兰,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危险,脸上是跟在组织时期没什么区别的笑意;个子很高的黑发女人把帽檐压低,也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赤井秀一确实在笑,他本来以为自己和苏格兰是要被琴酒抓包了,两个应该好好待在家里的伤员出现在了爆炸的宴会现场,但既然不是琴酒,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没摘变声器,就很自然地用刚才的女声说:“原来是你,基安蒂,没想到……”


    基安蒂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来找你的,波本。”


    赤井秀一:“……?”


    基安蒂继续说:“没想到你为了隐藏身份甚至女装参加宴会!但没用的,波本,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为了单独跟你见面,我终于找到机会避开了琴酒……”


    赤井秀一:“……”


    诸伏景光:“……”


    不,你要找的波本不在这里,真正的波本就是你刚才特地避开的人,要不你还是回去找他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赤井秀一就丝滑地让降谷零替他承担了假扮漂亮姐姐的美名,换了波本说话的语气问基安蒂:“你要单独见我?基安蒂,你现在还是被通缉的状态吧。”


    扮演波本,赤井秀一也是专业的,他不但扮演过,还帮波本查过组织的账呢。


    虽然查账到最后也没有什么结果……但苏格兰就在旁边,这可是波本认证的唯一标识,现在苏格兰是他的同伴,是不会拆穿他的,他们之间的信任坚不可摧!


    基安蒂深吸一口气,握枪的手都在颤抖,但她的枪口没有对准那两个人。


    “科恩是怎么死的,你一定知道吧?”


    她已经问过琴酒了,但琴酒不关心这种事——他从不缅怀过去,也不给人扫墓,他只关心活着的人,就像几天前他明明可以动手,却还是任由基安蒂逃走一样。


    琴酒偶尔是会放水的,但只有一次,不能再多,基安蒂想自己在某些特别的方面还是能看懂琴酒的。


    她死死盯着“波本”,看到那个黑发的“女人”叹了口气,最后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当时我不在场。”


    就算真正的降谷零在场也不能回答你,因为科恩死的时候,赤井秀一在飞机上,波本在救人的路上,等他们知道科恩死亡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是警方发现附近天台上的尸体了。


    “这也不是我的命令。”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波本,日本境内发生什么事赤井秀一肯定是不背锅的。


    他斟酌着下一句应该怎么说,就听到诸伏景光的声音:“这件事问他不如问我。”


    于是两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诸伏景光身上。


    诸伏景光完全不在意基安蒂的来意,或者说都到这个时候了,见面当然是要你死我活的,他只是依旧沉稳、温和地说:“科恩死在我手里,他是我亲手狙杀的。”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从走廊深处传来,掩盖了远处的脚步声和人群的尖叫。


    热度正在攀升,这条走廊马上也会变得不再安全。


    诸伏景光对上基安蒂略带惊愕更显疯狂的神色,依旧是笑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


    “为什么?”基安蒂到现在还能保持冷静,当然是因为他们三个现在都跑不到哪里去,而且说不定都会死在这里。


    “他背叛了组织。所以我杀死了他,就这么简单。”


    科恩确实背叛了组织,只不过——他没有变质,变质的是组织本身,所以他死了。


    基安蒂听懂了这句话的潜台词,跟诸伏景光对视,两个昔日同事原本没见过几次面,却在对上视线的瞬间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你要杀我。”


    “你要杀我。”


    基安蒂却快意地笑起来,说那我赢了,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为了杀死波本——现在是你了,苏格兰,为了杀死你们我将一切放上赌桌,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现在就是看我们谁能活到最后的时候了!


    她当然知道波本难杀,更何况琴酒也在夏威夷,基安蒂从未如此热情且快活地制定杀死一个人的计划,她的心情比任何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要好,因为这枚子弹将穿过两个人的心脏,将她与敌人都钉死在墓碑上。


    就算是变成标本,她也将是最美丽的那一抹颜色。


    她不是在为科恩报仇,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反正接下来的追杀无穷无尽,她会自己选择应有落幕——或者胜利!


    “我做了无数的准备,”她潇洒地抬起枪,大笑起来,“从我确认你们在夏威夷的一刻开始,你们将面对暗杀、下毒、爆炸、坠机等等所有我能想象到的袭击,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停止!波本!苏格兰!我要看你们能活到什么时候!”


    她笑着笑着,看到“波本”和苏格兰的表情忽然变化,下一秒,那个黑发的女人就一把抱起苏格兰,往走廊的另一端跑去!


    基安蒂看他们两个刚才那么胸有成竹,还以为能继续发表几句感言,没想到波本和苏格兰就这么跑了!她扑上去想抓住那两个人,却只抓到了一缕黑发,而且这缕黑发还强行从她手里溜走了!


    等等,这时候不是应该能扯下假发来吗?


    基安蒂看着自己手里留下的几根明显是真发的黑发,表情逐渐变成空白。


    波本的头发,应该是金发对吧?就算他是染的,也不可能有这么长的头发对吧?


    那一瞬间,基安蒂想起了……很久以前朗姆说过的,赤井秀一杀死波本、假扮了波本的古早剧本。


    基安蒂:“……”


    不不不,不可能,他们还有什么双胞胎剧本呢,难道她基安蒂会相信这种鬼话吗?!等等,莱伊不是剪了短发吗,他这头发是真的?那他那个双胞胎难道……


    被爆炸掩盖的脚步声终于到了她身后,基安蒂猛地转身,就看到站在火光中的琴酒——不,是站在火光中的一个金发的琴酒。琴酒冷冷地看向那个黑发女人抱着苏格兰离开的方向,皱眉,完全没分给基安蒂一点眼神。


    当然,如果他看基安蒂一眼,就会发现基安蒂的表情是无比震惊的。此时,基安蒂又想起了,贝尔摩德当年说过的琴酒其实原本是金发的“真相”……


    她忽然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往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冲了过去!


    黑泽阵:?


    这人什么毛病,怎么忽然往火场里冲?算了,还是先考虑考虑刚才看到他就跑的“赤井小姐”和本来应该在家里的苏格兰先生的事吧。


    他迈开脚步,往赤井秀一带着诸伏景光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


    火场外。


    降谷零和贝尔摩德已经离开了大楼,信号也恢复了,他刚拿出手机,就接到了几个电话,其中就有工藤新一的电话。


    小侦探匆匆忙忙地说:“不好了,降谷哥!我在XX大楼附近,我刚才看到景光哥被奇怪的女人抱走了!”


    降谷零噎了一下,才说:“那是你赤井哥。”


    工藤新一一边跑一边改口:“景光哥被奇怪的赤井哥抱走了!”


    降谷零:“……”


    赤井秀一,事情变成这样,全都是你的错!


    他刚要去找人,却看到在夏威夷的线人发来的情报,就在这场(在米花人看来并不)意外的爆炸发生前,他们确认了琴酒的踪迹,现在琴酒应该就在晚宴的现场,而且已经进去一段时间了。


    降谷零给诸伏景光打电话,却没打通,不知道Hiro把手机掉在了哪里,情急之下他抓住旁边的金发人影,说:“贝尔摩德,你快去告诉Hiro和赤井秀一,琴酒来了,千万不要被琴酒发现他们两个都在这里!”


    旁边的人没动。


    降谷零迟疑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墨绿色眼睛,就是这个琴酒的发色没有那么熟悉。


    降谷零:“……”


    他缓缓把头转回去,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假扮的琴酒的模样,一种地狱级别的尴尬油然而生。


    火场附近,一个金发一个银发的琴酒站在那里,都没有说话,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过了好几秒,降谷零才缓解了尴尬的心情,重新抬起头,发现黑泽阵还是在看他,表情都没带变一下的。


    “琴酒……”


    “现在你是‘琴酒’。”黑泽阵故意放慢语速回答,语气里是再明显不过的促狭。


    降谷零:幸好我和黑泽已经不是敌人,不然冒充琴酒的我现在已经被他用枪指着了。谢谢你,我未曾谋面的哥哥。


    他看着黑泽阵,看到那头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的金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BOSS大人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在黑泽阵露出不悦表情之前他就把手抬高,给黑泽阵正了一下戴在金发上的王冠——黑色与墨绿色的荆棘之冠,还有点扎手。


    黑泽阵一把就按住了降谷零的手,跟用着自己脸的人对视,重新挑剔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把手按在了降谷零的脑袋上。嗯,很用力的那种按,完全是在威胁。


    降谷零:“……黑泽?”


    黑泽阵:“他们两个在哪。”


    降谷零:“……”


    黑泽阵:“给赤井秀一打电话,现在。”


    命令式的语气根本不容置疑,组织的BOSS大人在三把手的威压下不得不屈服,怀着悲伤的心情给赤井秀一打了电话。


    赤井秀一完全没有怀疑降谷零已经被迫叛变,说了自己和苏格兰所在的位置,还说有人在追杀他们,最好能找人来接一下。


    降谷零:好的,接你们的人马上就到了。


    电话挂断。


    黑泽阵满意地放下了手,转身就要走,却被降谷零一把拽住了袖子。降谷零犹豫了半天,还是艰难地说:“Hiro伤还没好,你打他轻一点。”


    Hiro,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了。


    黑泽阵不置可否,转身就走。


    咔嚓。


    不远处的摄影师拍下了这双胞胎兄弟在火场外互相安慰的感动人心的一幕,并决定把这张照片投稿到时尚街拍的杂志封面。他一生中遇到过三次这个银发的男人,每次都让他感受到灵魂的颤抖,摄影师相信,这就是他的维纳斯!


    至于照片的授权,爆炸还没完呢,火场里也不方便,当然是待会打电话问温亚德小姐啦!她跟这位银发的先生可是特别好的朋友呢!前两次的授权都是找她要的!


    几分钟后,《夏威夷XX大楼晚宴发生爆炸,记者拍下了人世间最真挚的兄弟情》的新闻被挂在了热搜的头条上。


    刚好在夏威夷,看到新闻的音乐家约纳斯——也就是Silber的钢琴老师约纳斯,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他已经想清楚了,包括现在、二十年前和更早之前的事,现在他要跟自己的学生以及维兰德先生谈一谈。既然学生在这里……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他这么想着,拨通了维兰德先生的电话。


    ……


    即将因为连续不断的爆炸坍塌的大楼另一侧。


    基安蒂冲出安全楼梯,背后的通道轰然倒塌,她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一边跑一边给自己的临时队友打电话:“先确认琴酒的位置!琴酒在哪里?!如果他要保波本,那我们谁也杀不了!”


    对方很快就回答:“找到了,你说的琴酒就在大楼外,跟他的双胞胎兄弟在一起。”


    “……双胞胎兄弟?”


    “就是那个金发的,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金发那个还摸了银发那个头顶,他们看起来很亲近的样子……不是兄弟?”


    “……”


    基安蒂跑动的脚步逐渐停下,整个人陷入了头脑风暴。什么,你们说的难道是琴酒?如果是琴酒的话,他不管是摸头的那个还是被摸头的那个都很离谱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是在讲神话故事吗?那可是琴酒,根本就不接近任何人也不会让人碰的琴酒!


    她觉得这个世界已经被污染了,挂断电话,就要继续追苏格兰——事到如今苏格兰身边的那个到底是赤井秀一还是波本还是赤井秀一假扮的波本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她要杀的人已经变成了苏格兰,现在她只需要追着苏格兰去就可以了。


    死亡。


    血。


    兴奋!自由!刺激!一起冲向最坏的END!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基安蒂像一道黑色的影子穿过半是废墟的宴会外沿,附近的街道已经被清空,火势蔓延到了附近,但消防队已经赶来,正在控制周围的情况,基安蒂在一片火光蔓延的焦黑地面上奔跑,根本就毫不起眼。


    有声音。


    哭声——她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原本她并不想理会,不过刚好有警察从前方路过,基安蒂警惕地收回脚步,躲到角落里,就看到在角落里低声啜泣的小女孩。


    小女孩已经哭花了脸,她抹了抹眼泪,看到前面的大姐姐拿着枪,顿时害怕地往后靠去。


    一只失散的小鬼。


    基安蒂将枪口对准了小女孩,就要扣下扳机的时候,却忽然笑了一声。她抖抖肩膀,放下枪,然后蹲在了小女孩面前。


    “这个给你,别哭了。”


    一块蓝色的宝石被放到了小女孩的手心,透彻的蓝色就像一片温柔的月光,当然,这颗宝石的名字确实也被叫做“苍蓝月光”。


    基安蒂站起来,警察已经离开,她可没打算在这里继续停留。


    小女孩想站起来,没能站稳,跌坐了回去,大声问她:“姐姐!你是怪盗吗?!”


    眼角纹了蝴蝶的女人没有回头,随意地挥挥手,说:“对,我是怪盗蝴蝶,现在要去偷我老板最重要的宝物了。”


    波本先生的苏格兰。确实是一样重要的宝物,可惜她不是真正的怪盗,能做的只有带人下地狱。


    ……


    大楼附近。


    狭小的空间里,赤井秀一抱着诸伏景光落到地面上,惊动了货箱与墙壁间的一只猫。小猫飞快地跑开,被蹭到金属易拉罐在地上滚来滚去,终于甩脱追兵的两个人松了口气。


    从大楼逃出来的一路上他们遇到了无数追兵,虽然最可怕的那个还是解决杀手速度比他们逃跑都快的琴酒……呃,先不说这个,总之基安蒂要杀波本/苏格兰是真打算同归于尽,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钱,又动用了什么程度的关系,才召集了这么多人,将整个宴会厅都炸掉(基安蒂:?这不是我干的),又将他们逃离的一路上都埋藏了致命的杀机。


    “莱伊,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诸伏景光一路上就在看赤井秀一的手,他记得赤井秀一受伤的不只是手腕,还有右手的手臂,能抱他一路过来,说不定原本要愈合的伤又得裂开。


    赤井秀一暂时把诸伏景光放到货箱旁,甩了甩自己的手臂,一边警戒外面一边回答:“差不多好了。”


    本来不至于好得这么快,但他不想继续等下去了,就问了赤井务武有没有什么黑科技。


    当时赤井务武看他看了很久,说,你养伤就可以,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赤井秀一反问,小银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于是他如愿以偿地从父亲手里拿到了A.U.R.O特供的要命但也不要命版药物,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终于不得不承认小银是真男人,用了副作用更严重的那种东西不但面不改色甚至还能一个人打一片。


    现在赤井秀一怀疑黑泽阵对痛觉其实已经变得钝感或者习惯了,但他觉得不行——不是说赤井先生不能忍,他想的是小银已经没必要用那种药物了,小银是不在乎,但疼在他心上啊(感叹语气)。


    “我受的伤没那么严重,已经在最后的恢复期了。”


    赤井秀一拆开手臂上的绷带,给诸伏景光看,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诸伏景光怀疑的目光。


    诸伏景光靠着货箱,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这样吧,虽然用的是相信的语气,但赤井秀一一听就知道苏格兰根本没信。


    他刚想继续解释,耳朵就捕捉到了从背后传来的风声,有人从货箱的另一侧过来,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两个人面前,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幸好赤井秀一的身体反应能力还不错,在黑影袭来的瞬间就截住了对方的攻势,他尽可能地将战场往远离苏格兰的方向引,被撞倒在地的时候看到了扬起的金色长发……谁?没见过。


    近乎互相撕咬致对方于死地的战斗间没有给人留下思考的空隙,赤井秀一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掐着他的脖子要拿枪了,幸好他当场踹翻了一侧的货箱趁那个人躲闪的时候反客为主,不然接下来身上保准要开几个熟悉的血洞。


    他能听到呼吸声中带着的熟悉味道,刚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一丝异样,就被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血腥味顺着风飘来,赤井秀一抓住一把垂落的长发,也抓住了机会,正要给对方一记重击的时候动作生生停住,然后他迟疑了一下,对方的动作也停住了。


    “咳……小银,你打招呼的方式是不是……”


    “头发。放手。”


    黑泽阵盯着赤井秀一看,直到半倚在墙边的赤井秀一松手,但金发上不免还是沾了点血迹。是赤井秀一手上本来就有的血,他们都是一路上打过来的。


    他挑剔地把赤井秀一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嘲笑地说:“我还不知道赤井先生这么喜欢裙子。”


    在来的路上,层层叠叠将真实性别遮盖在内的礼服就被赤井秀一撕了大半,不客气地说他挑这件衣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它撕开行动也很方便。


    现在黑泽阵怎么看这么不满意,赤井秀一倒是很自然地晃了晃手,说:“我可是为了见你才特地穿它来的,小银不喜欢吗?”


    “我记得你应该在英国,而且你跟我保证过,不会来美国。”黑泽阵哼了一声,按住了赤井秀一想去拿枪的手,俯下身低声说。


    墨绿色的眼睛近在咫尺。


    赤井秀一眨了眨眼,说:“我想见你了。”


    “嗯,看来只是欠打了而已。”


    黑泽阵面无表情攥起拳头,就在他要对枕头先生重拳出击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很轻的咳嗽声。


    从头看到尾的诸伏景光指了指黑泽阵的衣服:“黑泽,有电话。”


    他无辜地看着黑泽阵,假装自己不是另一个跑到宴会上的伤员,雾蓝色的眼睛里都是真诚。


    黑泽阵看了看坐在一边自己不能动的诸伏景光,又看了看被他压在地上的赤井秀一,决定暂时收回手,去拿手机,顺便问:“所以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诸伏景光略过一点点不重要的细节,简单地解释说:“收到了有人想在宴会上暗杀你的消息,但联系不上你们,就打算去参加,但刚到就发生了爆炸。”


    黑泽阵终于想起来了:“……那群人我到宴会之前就解决了。”


    多管闲事。


    虽然要不是他在场,菲卡也不一定会把整个大楼给炸了,但这两个断手断脚的人跑到夏威夷来,呵,真是不怕死。


    而且追杀他的人天天都有,用不着别人来提醒。


    黑泽阵拿到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是赤井务武打来的,他啧了一声,本想挂断,又想到某些事,还是接了。


    他把声音放得轻了一点,听不出来是大人还是小孩子的程度,问:“你联络我做什么?”


    “你在哪?”


    “……”


    果然知道他出现在宴会上的事了。那赤井务武也能猜到他又用了λ-AP13的事,该来的还是要来。


    黑泽阵看到赤井秀一想说什么,先手捂住了赤井秀一的嘴,说:“不是我。跟贝尔摩德参加宴会的人不是我。”


    虽然他答应了,但那真不是他,而是降谷零,黑泽阵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没有一丝犹豫。


    赤井务武并没有询问那个假扮黑泽阵的人是谁,而是问:“另一个呢?”


    黑泽阵跟赤井秀一对视,嘴角扬起,说:“你儿子也来了,我还想知道他为什么没在伦敦。”


    “秀一?”


    “对,另一个我就是赤井秀一假扮的,你还是问问他怎么回事吧。”黑泽阵说完,流畅地挂了电话,然后放开了手。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赤井秀一的衣服,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了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终于能喘口气,但现在他想说的只有:“小银,你……”


    黑泽阵已经从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捡起了一根棒球棍,说:“承认,或者被我打晕,你选一个吧。”


    赤井秀一:“……”


    琴酒,你真的要骗我爸吗?这种事他一见你就知道真相了,我觉得他要是疯起来的后果咱俩都不是很能接受。


    赤井秀一跟黑泽阵对视,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打晕了,于是他求助地看向黑泽阵背后的诸伏景光,说:“苏格兰,你管管他。”


    诸伏景光为难地说:“可是黑泽是我养父,我怎么管得到他?”


    也就是你现在也犯了事才会说他是你养父吧?你平时都管他叫弟弟小阵的!


    面对苏格兰的放生和黑泽阵的威胁,赤井秀一最终选择了……特别愉快的妥协:“好吧,我是小银,小银也是我,今晚跟苏格兰在一起的人是降谷君,我本来就是来帮你的,所以……”


    黑泽阵平静地接话:“所以你想好怎么挨打了吗?”


    赤井秀一:“……”


    降谷君,救救啊!现在能拯救我的只有你了,快来救救我和苏格兰啊!


    远在火灾现场和侦探们加班调查的降谷零没能听到他心里的求救,但好在还是有人打破局面的——就在黑泽阵和赤井秀一要在这不是很合适的地方开打第二轮的时候,枪声从某个方向响起,打在了他们背后的货箱上!


    诸伏景光看到红外线瞄准的光点,反应极快地滚到了另一边,但还是被子弹擦伤了侧颈!


    他下意识地喊:“黑泽!”


    追兵已经来了,黑泽阵将最近的空货箱踹出去挡住敌人的视线,抱起了倒在地上的诸伏景光,诸伏景光快速地说他提前叫了支援,不过在美国境内调集人手有点麻烦,可惜那边的FBI不能帮忙。


    赤井秀一很想说他确实可以叫FBI来,但让FBI看到琴酒……还是算了吧,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这又不是只找他小队几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


    不过,看到黑泽阵抱着诸伏景光、狙击手对这片区域虎视眈眈、远处的杀手逐渐往这边靠近的现状,既没有行动不便也没有抱着人的赤井秀一忽然计上心头,算计一番现场的情况,冷静地对黑泽阵说:“你保护苏格兰,我把去敌人引开。”


    然后他就在黑暗中不断响起的枪声里,为了掩护同伴(不挨打),跑了。


    第230章 血染的荆棘冠


    大楼在黑夜的背景里缓慢坍塌, 人群已被疏散的边角并没有多少在移动的目标,从伏击者的角度看,忽然出现的穿着浅色衣服的人影极为显眼——黑泽阵可以保证, 如果上面那个狙击手是自己, 现在赤井秀一已经没了。


    FBI的王牌特工将穿着一条可笑的裙子、外面套着宿敌的衣服,死在这没人认识他的鬼地方。


    不过幸好有这个水平的狙击手并不多, 而赤井先生显然也已经摸清了外面那些人的水准, 用黑泽阵的形容来说就是废物和蠢货,他们显然伤不到这位从伦敦摸到夏威夷来的特工。


    但这不代表他就一定能安然无恙……即使再有经验的特工,这种四面受敌的情况也不是开玩笑的,枪林弹雨对谁来说都是险境。


    “赤、井、秀、一。”


    黑泽阵缓慢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把那个人的名字念出来, 盯着黑暗里消失的背影, 一双墨绿的眼睛在遥远火光的映照下显现出与本色略有差异的青红颜色。


    行, 想死在哪就死在哪吧, 黑泽阵想, 反正他也管不到。


    “你们的人在哪?”


    他只往赤井秀一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浪费半秒时间, 抱起诸伏景光就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


    人都跑了,现在追上去也拦不住, 只能拖彼此的后腿, 赤井秀一知道黑泽阵是个极度理性的人——他在平时的时候有多难伺候,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有多凌厉果断, 黑泽阵知道赤井秀一是什么意思,也会做出最好的选择。赤井秀一也知道这点。


    所以在发觉现在的情况并不是特别时候聊天或者打架的时候, 赤井先生果断跑了, 只留给黑泽阵一个“现在带苏格兰离开这里”的选择。


    “距离这里有两条街区,我们现在过去的话目标也太明显——黑泽?!”


    诸伏景光搂住黑泽阵的脖子, 顺手抓住黑泽阵的长发,勉强确认了他们移动的方向,大概指出了支援的位置;他看到黑泽阵的表情,诸伏景光可以保证,在赤井秀一冲出去的那一瞬间,黑泽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只是没说什么就直接带上他离开。


    黑泽一向是这样,总能做出最有利的判断,就像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果断地把两个卧底狙击手扔进可能被警察抓住的困境,自己优哉游哉地走了一样:D。


    而现在,赤井秀一引开了敌人,黑泽阵也不等对方放松警惕,就直接带着诸伏景光离开了原地,没有商量,也没有考虑,但黑泽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他知道更多的情报。


    “打电话给赤井务武,”黑泽阵没有解释,把手机扔给了诸伏景光,报了一串号码,“让他来管。”


    继续等?


    真以为基安蒂一个人就能掀起什么水花来吗,肯定是有别的势力听到风声下场了,而且说不定本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呵。


    他抱着一个人,但依旧身手敏捷地穿过堆满杂物的角落,在有人追上来之前就翻了出去,在无人的通道里穿行,专门往建筑的边缘躲,还记得自己怀里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接住手机打了电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主治医师”正面交流,不过双方的对话只有简单几句,他说得很简洁,赤井务武也只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他刚想把手机还给黑泽阵,剧烈的冲击力就让他差点拿不稳手机!


    黑泽阵抱着诸伏景光撞进一家店铺,外面却是爆炸引起的火光——就在脚下,在几乎来不及避开的地方,早就准备好的炸弹忽然爆炸,要不是黑泽阵反应够快,现在他们两个就会像路边的广告牌一样被炸得支离破碎。


    很轻的吸气声从上方传来,诸伏景光还来不及分辨,就听到黑泽阵的声音:“来不及了,我们换条路。”


    要么是支援人员的位置已经暴露,要么是对方的阵营里有不错的指挥,黑泽阵懒得想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但就现在的情况,他最好还是放弃去找人的想法。


    他从柜子里找到枪,开枪打碎了服装店后门的门锁,顺便给自己和诸伏景光换了身外衣,转身出去的时候,他听到诸伏景光在小声叫他:“黑泽……”


    “那家店是A.U.R.O的。”


    准确来说是下属基金会的,但总归属于他们的产业,不然他怎么知道枪放在哪里。


    黑泽阵觉得诸伏景光的道德意识有时候有点太高,明明在卧底时期没有这么多毛病,跟降谷先生两个人不愧是警察派去的卧底……但他还没从记忆里找出相关的片段,诸伏景光就猛地提高了声音:


    “我不是说这个!黑泽!你的体温在升高!”


    回应他的是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枪响,黑泽阵不容置疑地把诸伏景光的脑袋按了下去,再次转换了路线,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不像是普通的杀手,某个不好的猜测正在应验。


    “黑泽——”


    “我没事,还是担心你吧,他们是冲着你来的。”黑泽阵把诸伏景光的话堵了回去,“基安蒂找不来这样的帮手,我看他们比起杀手,更像是……”


    子弹从上方擦过,但黑泽阵已经跳下了栏杆,他重新接住诸伏景光,往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明没有几个人,但对方依旧穷追不舍,而且准确地往他们两个的方向追来。


    被雇佣的杀手?


    要是业界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们几个早就被时代抛弃的老古董也该退休了。所以,这些应该是不请自来的客人,有自己的目的和作风,而他们的身份——


    “是军队。”


    诸伏景光替黑泽阵说完了后半句。


    他把脑袋埋在黑泽阵怀里,尽量不影响黑泽的行动,冷静地判断枪声传来的方向,以及附近的道路拥堵情况——看新闻是发生了车祸,但也不一定是“真的车祸”。


    “是因为组织的研究……”


    因为苏格兰、长生不老的研究、返老还童的结果和一份似乎大家都得到了情报的资料。


    瞧,一个有趣的组织,一份让人心动的研究,和一位……正在别人的地盘上的“样品”。


    “拿你自己钓鱼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了吧,苏格兰。”黑泽阵低头看了一眼,对上苏格兰的眼睛,说,“你怎么敢离开日本的?你的Zero又怎么敢的?”


    没等诸伏景光回答,黑泽阵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他忽然停下脚步,折进另一条小巷,而原本前进的方向掀起了热浪的气流和明亮的火光。


    再往前就接近海滩了。


    黑泽阵的后背重重撞上墙壁,但现在也不是能松口气的时候,他磨了磨牙,问诸伏景光:“你们跟谁合作?”


    要不是有把握,这两个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美国,但看现在的情况……


    诸伏景光低声说了句什么,又说:“看来我们是被自己国家的人出卖了啊。”


    “你早该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坚定。”


    “……”


    “降谷零那边呢?”


    “他还好,没有暴露,”诸伏景光快速查阅了手机收到的消息,虽然晃动却也能勉强看得清楚,“他说让我们不要相信任何人,直到他亲自过来。”


    “那到时候我们就该死在这里了。”黑泽阵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任何语气,也听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但诸伏景光凭借自己对黑泽阵的熟悉,微妙地察觉到,这个人的情绪变了。


    烦躁、恼火,对某些人的不满……原本黑泽阵是这样的心情,但是在某个瞬间,这些明显的情绪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可以说是空洞的冷静。


    他们到了港口附近。


    海风从遥远的方向吹来,要到海滩上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这里已经不再是密集的建筑区,随处可见开阔的景色——对狙击手来说,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但如果自己是被瞄准的目标,那听起来就有点不妙了。


    黑泽阵忽然低笑:“不知道莱伊会不会死在那边。”


    莱伊,苏格兰,琴酒。


    在组织灭亡后的某一天,参加宴会的深夜里,被某些官方人员追杀,负责后勤的人是波本……除了大家都是卧底外,似乎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FBI会接应他。”


    实在不行MI6也可以,但考虑到赤井秀一是怎么来美国的,诸伏景光觉得还是FBI被叫来的概率比较大。


    毕竟赤井秀一明面上还是FBI的探员,他前段时间留在伦敦也完全是因为他老家就在伦敦,至于FBI为什么还没有开除他或者就他跟MI6的关系作出处理,那就是这两个情报机构内部的事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FBI内部还乱着,他们来不及管这件事。


    诸伏景光收起手机,确定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刚刚发生了几起爆炸事故,居民和游客正在被疏散;他抬起头,用那双雾蓝色的眼睛看着黑泽阵。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他就很少用这个视角去看这个人了,怎么看都会带上组织里的色彩,但——很令人意外,后来他发现,“黑泽阵”和“琴酒”带给他的印象其实没什么不同。


    在短暂的沉默和能听到彼此呼吸声的寂静后,诸伏景光终于开口:“黑泽,现在——”


    “如果你想说的是让我扔下你先走,我不介意先送你上路省得被人解剖研究。”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耳边响起,黑泽阵的枪口已经抵在了诸伏景光的头上。


    像威胁,也是威胁,但又没那么像。


    诸伏景光知道,如果自己点头,这人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开枪;但就是因为这样,黑泽才让人觉得安心。


    他眨眨眼,说:“我只是想说,电话。有人给你打了电话。”


    没说谎,真的有电话。


    他们没动,就站在黑暗的阴影里,追兵也没动,一时间天地间都变得安静,形势似乎也没那么紧张了。


    但无论是这两人还是暗中的潜伏者都知道,所有人都在这里,等待下一个时机,战斗依旧一触即发。


    “谁的电话?”


    “宫野小姐。”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号码。黑泽的通讯名录几乎都没有备注,就算有,写的也是“卖鱼的”、“卖保险的”、“修车的”等等意味不明的代称,而宫野志保的电话更是连通话记录都没有。


    就算离开了组织,这个男人依旧谨慎,并且将某些习惯刻到了骨子里。


    黑泽阵就在被追杀的暗夜里点了根烟,用的是诸伏景光随手递给他的打火机,接通电话,电话另一边是在酒店里打哈欠的小女孩。


    宫野志保趴在酒店的床上,晃了晃腿,问黑泽阵今天的晚宴参加得怎么样。


    黑泽阵想了想,用很轻松的语气说:“还行,主办方准备周全(连爆炸都有),我见到了一些(假扮我的和穿裙子的)老熟人,至少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交谈(因为他根本就没谈)。不过现在发生了一点(惊天动地的)意外,我正在送人回家(回日本)。”


    然后他低头对上了诸伏景光谴责的眼神。


    诸伏景光:你以前也是这么敷衍我的。


    黑泽阵干脆不看他家小孩了,继续跟雪莉聊天。


    雪莉说她跟之前在洛杉矶读书时认识的一位老师谈好了,老师对她的研究项目——准确来说是黑泽阵的身体问题——很感兴趣,也接受相关的保密协议和有关部门的介入,不过研究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雪莉问他有没有一起去的打算。


    黑泽阵对当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没兴趣,这种事乌丸让他做的已经够多,即使一心想帮他的雪莉在这方面确实不同,但对黑泽阵来说……他还没从这被人追杀的情况下脱身呢。


    他望向远方的夜空,冷淡地回答:“没时间。”


    “我就知道,你跟她……都一样,很讨厌实验室吧。”雪莉想说的是贝尔摩德,但话要出口的时候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最后雪莉说那你记得定期给我寄血样来,我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外面乱搞了。


    她把“乱搞”这个词咬得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说黑泽先生出去偷情——如果跟枪与子弹、火与爆炸亲密约会也叫偷情的话,黑泽阵确实是承认的。


    他靠着墙想了一会儿,说不用,接下来我要回老家,没什么让你担心的机会。


    “老家?”


    “雪原。”


    “……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回家,字面意义上,我家就在你说的那种地方。”黑泽阵慢悠悠地说完,听到电话里的小女孩嘟嘟囔囔,就知道雪莉又在想不知道什么东西了。


    他说好了,我只是回去住几个月,等天没这么热了就回来,你可以安心做你的研究,记得别让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老师把你给骗走了。


    雪莉有点恼羞成怒,说什么叫被人骗走,我已经十九岁了,十九岁!没人比我有资格确定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懂研究!


    黑泽阵就说嗯嗯,我记忆里你还是那个被人用研究项目骗走的小女孩,好了,我的朋友来找我了,先挂了。


    他不等雪莉生气就挂断了电话,看向前方的黑暗,寂静的深夜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首先按捺不住的是对方——须知,在双方都处于潜伏状态的时候,先失去耐心的那个往往是输家。


    黑泽阵解开了原本绑好的长发,不紧不慢地整理了衣服,对身后的人说:“苏格兰。”


    “枪给我,”诸伏景光冷静地说,“我来支援。”


    ……


    一个街区外。


    “柯南君!小心!”


    有人猛地拽住了名侦探的手臂,将他往另一个方向拉过去,与此同时,一枚子弹顺着名侦探的脸擦过,险而又险地偏离目标打到了他背后的墙上。


    名侦探惊魂未定地往身后看去:“BOSS大人……呃,降谷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东京吗?”


    降谷零本来想说你看到Hiro在夏威夷就应该知道我也在了,但他还没开口,就给那句“BOSS大人”给堵了回去。


    他叹气,问工藤新一你这是经历了什么,忽然穿越回到过去被迫成为组织成员了吗?


    工藤新一解释道:“不是,但也差不多,我和真纯前几天被组织的残党拉进了一个地下集会,他们以为我们也是组织的成员,甚至有代号,当时美国警察还通缉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了,降谷哥,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基安蒂!”


    不用怀疑,也不是好像,因为刚才开枪的就是基安蒂,她才不管看到自己的人是谁,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或者有可能招来报复,她只是灭口可能看到她的所有人。


    “基安蒂,她在这边吗……”降谷零往子弹射来的上方看去。


    他和工藤新一所处的位置是半个掩体后,狙击手可以打中他们,但几乎不可能致命,对方没有继续开枪,但如果是基安蒂的话,说不定看到有人来已经跑了。


    降谷零现在用的不是黑泽阵的易容——那样也太显眼了,他跟贝尔摩德交换了情报,贝尔摩德追联络人去拿那份资料了,而他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去接应Hiro他们。


    只是负责支援的人彻底失联,Hiro说我们可能被人出卖,现在黑泽正带着他逃跑,接下来就没了消息,降谷零也在找那两个人的下落,结果先遇到了工藤新一。


    “降谷哥?你们在这里是出什么事了?”


    “我和Hiro来夏威夷的消息可能泄露了,有人想对他出手,不过黑泽也在,他跟Hiro在一起。”


    “那基安蒂……”


    “这些追兵恐怕就是她引来的,她应该想杀我,所以才用Hiro的身份和长生不老的秘密做诱饵。”


    降谷零说到这里顿了顿,其实诸伏景光没有跟他详细说明遇到基安蒂那时候的经过,但他可以猜到诸伏景光和基安蒂说了什么,不然这个女人也不会转身去追杀Hiro而不是他。


    但基安蒂对组织的了解并没有那么多,也想不到她这个动作会引来多少本就对此虎视眈眈的人,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开心吧,那个女人就是酒精中浸泡的蜡烛、追求刺激和死亡的集合体。


    他没想多久,就把一把枪放到了工藤新一手里,让工藤新一回安全的地方……可工藤新一当场就追了上来!


    “你跟着做什么?柯——”


    “其实,”跟在他后面的“工藤新一”有点不好意思地换了个语气,对他说,“其实我是黑羽快斗,工藤他还在那座大楼里,说是要抓住引发爆炸的犯人。”


    降谷零:“……”


    他竟然完全没看出来,除了最开始那声开玩笑一样的“BOSS大人”,黑羽快斗表现得就跟工藤新一一模一样,所以你们两个平时真的没有互换身份吗?


    黑羽快斗自信地说:“我跟工藤那个笨蛋不一样,我肯定能帮上忙的,对吧BOSS大人!”


    怪盗技能——易容、变声、飞檐走壁、魔术、障眼法、各种小道具,总是能帮上忙的,就算是对枪他也很擅长!他的魔术枪里现在是阿笠博士特别制作的麻醉子弹!


    降谷零好气又好笑地回答:“别叫我BOSS,除非你想进公安。”


    从这里不远处就是开阔地带,按理来说Hiro和黑泽不会犯这种错误,但黑羽快斗说他是一路上追着踪迹来的,那些人不可能漫无目的地移动,所以那边肯定有线索。


    于是两人就往那个方向去,一路上到了接近港口的区域,公安在夏威夷的人手、贝尔摩德的人和其它接到消息的人都在动作,寻找失踪的两个人的下落。


    已经坍塌的大楼、无人的街区、黑暗的摇篮还是已经离开陆地的海面?


    一直在找儿子和维兰德儿子的赤井玛丽恼火地打完电话,往港口的方向跑去,风吹飞了她一直戴着的帽子;


    贝尔摩德刚刚跟中间人谈完,撕掉脸上的伪装,跟伪装成救灾人员的老师擦肩而过的时候交接了资料,背后是血泊和中间人的尸体;


    FBI的詹姆斯神色凝重地转向本应解散的小队,说我知道赤井的位置了,但你们可以不跟我去救他;


    本堂瑛海骑着黑色的机车穿过路口,在绿灯即将熄灭的时候继续加速,冲出灯红酒绿的街道;


    刺耳的警笛声响彻街道,零零碎碎的枪声在喧闹的城市夜景里似乎并不显眼,火灾和爆炸也没能造成太大的动静,假日的岛屿依旧是盛夏放松的好地方。有人偶尔听到声音往天空中看去,看到的却是绚丽的烟花——是的,今晚的烟花展。


    明亮耀眼的烟火在夜空中显现,五颜六色、异彩纷呈,那些亮丽的颜色组成了一行行英文单词,仔细辨认去,才发现那是一部即将播出的电影的广告。


    「电影《乌鸦折叠》即将在9月21日全球上映!」


    「克丽丝·温亚德亲自执导!巅峰制作!大牌云集!这个世纪最值得看的电影!」


    「少年Jin于黑暗中踽踽独行二十年的历程,一场死亡与新生的盛宴,抉择与命运的狂欢!」


    烟花的文字渐渐散去,又重新出现在天空中,让人的心中充满了期待。星星点点的火苗缓缓降落,在化为灰烬前,就像一场落不尽的流光之雨。


    与此同时——


    港口附近,开阔地带,仓库边缘。薄雾笼罩的月光下,电影主角的原型黑泽阵正处在一场紧张到喘息的余地都没有的战斗中。


    身上是擦不掉的血味,这血迹有他的也有敌人的,从逃亡开始高强度的活动已经持续了数个小时,就算再强的人也会在接连不断的战斗里受伤。


    后面追上他和诸伏景光的显然不是最开始的那群蠢货,对方在有目的地消耗他的体力,或许是想拙劣地模仿猫捉老鼠的游戏,但很显然,被困的孤狼不会因为这点小把戏就被耗空,反而是对方正在被他逐个击破。在他背后的诸伏景光精确地计算了每一颗子弹的用途,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将是他们两个先拖垮对方。


    当然,对面的指挥也很快就发现了这点,于是试探的行动很快就变成了有条不紊的围攻。


    黑泽阵早就习惯了这种一对多的情况,唯一的麻烦是他要保护诸伏景光,不过相当程度的任务他也做过很多。


    他现在有点后悔没让东城小姐——组织第十六研究所的负责人,在逃,但完全不敢不接他电话——把她那边λ-EP17的样品寄过来,不然这场战斗也不会是这种程度的苦战。


    深夜的某个方向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响。


    远方,而非近处。黑泽阵没有往那个方向看的余裕,却在没过几秒后感受到了敌人战术的变化,子弹已经用完,他也不怎么依靠热武器,就反握着染血的黑色手术刀,在错身的瞬间捅穿敌人的胸膛,面无表情地往狙击手的方向看了一眼:


    “等不及了?”


    狙击手意识到自己位置暴露的时候已经晚了,一颗子弹穿过他的头颅,他到死都没想到杀死他的是那个不能动的黑发少年,用的是被金发男人踢过去的枪。


    黑暗中的指挥并没有说话,也许他也不在这里,根本不能回答黑泽阵,但黑泽阵计算了自己剩下的体力,不打算继续跟他们玩了。


    就在这个时候,诸伏景光忽然喊他:“黑泽小心!”


    一道明显的红光从附近闪过,诸伏景光很快就看到了远处高楼上的黑影,那是之前未曾出现过的狙击手,但毫无疑问,对方也是他们的敌人。


    他的视力很好,从这里他可以看清对方的衣服:黑色的礼服裙子,被风吹起的披肩,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基安蒂。


    组织里不错的狙击手,虽然经常被黑泽阵评价为人体描边的技术+坦诚地说,在面对黑泽阵这种对手的时候,她打中的概率确实不高,但不是没有,特别是在现在黑泽阵腹背受敌、还处于开阔地带的情况下。


    “砰!”


    枪声响起,倒地的是跟黑泽阵纠缠的某个人,但远处的狙击手动作根本不停,又一颗子弹穿透夜空飞来,擦过黑泽阵的肩膀打中了他对手的眼睛。


    她连续扣下扳机,随意选择目标,仿佛无论杀死谁都是她的胜利。


    “是基安蒂,她找来了!”


    “别过来!”


    黑泽阵的反应比诸伏景光还快,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背后的狙击手是谁不重要,但他在更早之前见过基安蒂,手里比诸伏景光多一条特殊的情报:他知道基安蒂不会把他当做第一目标,基安蒂找来的同伴也是一样。


    刚才他甚至没感受到杀意,如果他的直觉没错,狙击手瞄准的也根本就不是他,所以几颗子弹这本来就是引出诸伏景光、确认诸伏景光位置的陷阱。


    反正苏格兰也不至于会上这种当……


    但他们的敌人会。


    诸伏景光冷静地判断这局势,他知道基安蒂没法很快确认他的位置,与正在跟黑泽阵战斗的不是一伙人,她有计划地开枪,于是完全不了解第三方的对手显然开始急了——如果再有其他人加入到这场战斗里,那他们的目的就可能会泡汤。


    他们要苏格兰,但是活的;可惜基安蒂要的是死的。


    不远处的高楼。


    基安蒂正在听耳机里传来的消息,她说她做了很多准备,那是真的,她也知道正在围攻金发琴酒和苏格兰的是什么人;事实上,她正在听的就是他们的通讯频道,只是没法确定苏格兰的具体位置。


    当然如果对方能替她解决掉目标最好,可惜这些人并不打算杀死苏格兰,这跟波本不一样,苏格兰对他们来说是有价值的,所以她必须亲自动手。


    亲自,多么有趣的一个词儿。要是以前,琴酒能不动的时候就不动,除非他忽然来了心情,不然很少有他亲自做狙击手的时候,但现在他甚至愿意下场打,怎么看都是苏格兰对他来说与众不同。


    基安蒂已经在脑子里储存了二十个版本的组织谣言,逃亡的时候她就拿这些东西打发时间,但现在,她明明知道有些很有意思的猜测正在她脑子里诞生,她却不得不集中注意力,打起精神,面对眼前的局面——机会只有一次。


    脚边的酒瓶被风吹走,酒精和肾上腺素的作用让她变得兴奋,她在等那个破绽,她只需要一个机会——


    而那个机会就是现在。


    在基安蒂的视野里,忽然变得疯狂的袭击者以自杀式的动作缠住了琴酒,然后是终于暴露的苏格兰,在那个黑发少年出现在她狙击范围里的一瞬间,基安蒂就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一如昨日组织还在的时候,他们本是同事,终究迎来了所有人都知晓的末路!


    但这笑容忽然僵住了。


    血顺着头顶的血洞往下流淌,流过眼角的蝴蝶,流过僵硬的唇角,以及沾了灰的礼服。


    她手里的狙击枪滑落,她自己也往前倾,下一秒就自天台坠落,宛如一只再也飞不动的黑色蝴蝶。


    蝴蝶坠落在地。


    无光的角落里,血泊是漆黑的颜色,摔得七零八落的脑浆与血块向两侧溅射出去,宛如华丽的翼展。


    剧痛、失温、死亡。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基安蒂看到夜空中的残月,过去的二十多年一瞬间就在脑海里过了个遍,可她最怀念的,不是未曾堕入黑暗时温馨平静的日常,也不是独自走上这条路时一往无前的勇气,不是一场尚未开始就结束的爱恋,更不是无数次扣下扳机杀死目标时候的快感。


    她在想那一年,她刚加入组织没几年,波本邀请苏格兰去喝酒,一起出任务的她和科恩也被邀请,接下来是贝尔摩德听到消息赶到,还带了心情不是很好的琴酒,莱伊刚好在会面的酒吧,于是基尔、爱尔兰和其它几个人就被打电话叫了来。


    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抱怨任务,一起嘲笑对方会死在什么时候,最后以一段互相开枪的混乱局面收尾。


    真好啊。


    回不去了。


    她想。


    再见,蝴蝶。再见,基安蒂。再见,莉缇雅。


    ……


    黑泽阵知道狙击手正在瞄准他。


    他掐着对手的脖子,动手的时候根本没能收住力道,某种可以说是愤怒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升腾。


    诸伏景光中枪,但是没被打中要害,正跟他们纠缠的敌人乱了手脚,黑泽阵也找到了指挥的位置,此时正将那个穿着不起眼衣服的男人按在地上。


    对方的力气也不小,操着不知道哪里的地方英语口音挣扎着说:“你不能杀我!我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刚刚站起来的诸伏景光就开了枪,子弹直接从他的喉咙里穿过,然后这个人就再也没了声息。


    “黑泽!你怎么样?!”


    诸伏景光看着黑泽阵满身的血,脸上闪过惊慌的神色,但他的腿还没好,往前走了两步就跌倒在地上。


    黑泽阵本来在想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杀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他还没动手,这人就已经死了。他松开五指,手已经满是血和伤口,几乎没法活动,但他只是扔下手里的人,站起来,对诸伏景光说:“还好,那边……”


    他看向之前子弹打来的方向,基安蒂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黑泽阵没看到,但诸伏景光看到了,看到黑色蝴蝶坠落的一瞬间。但他的心情很平静,他早就见过无数的死亡,事实上如果不是基安蒂跑了,这位老同事的生命大概率也会葬送在他手里,现在只是被人抢了人头而已。


    “她应该死了。”诸伏景光简短地说,“可能是我们的人,也可能不是。”


    他在找自己的手机,从刚才开始电话就一个接着一个,但完全没有接的必要,Zero已经知道他们在哪里了,其它人要是联系不到Zero,那也没有过来的必要。


    黑泽阵站在原地没动,他依旧在看那个方向,虽然不知道某·个·狙·击·手在哪里,但被瞄准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感到熟悉。


    呵。


    赤井秀一,手不是废了吗,在这里瞄准我做什么,你要开枪?开吧。


    他跟黑暗中的狙击手无声对峙,狙击手故意将枪口挪开,没过几秒又落回到了他身上。


    ——故意的。


【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