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昭玉
单休的周末是值得期待的,但如果要加班,就令人暴躁不已。
它会打乱自己的安排,破坏自己的期待,
李礽被德忠从床上薅起来的时候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心中一阵阵烦躁。
他迷迷糊糊闭着眼睛,等着德忠打理好一切,前往慈宁宫加班。
甫一进门,李礽就察觉到与往常不一样的氛围,往常四处小声嬉笑的宫女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真严肃井井有条的感觉。
这是?有客人?
李礽暂时压制住心中的小情绪,放慢了脚步,仰头看向走在一旁的苏沫儿说道:“今天是谁来了呀?”
苏沫儿恬静地笑了笑,“太子爷真是聪慧,今儿慈宁宫确实有客人,是太子爷的郭罗妈妈进宫了,说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您呢。”
李礽明白了,来的是自己的外祖母,心里却是小小地松了口气,作为一个假冒人士,在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情况下,每每出现一个陌生人,他总担心这是个重点人物,万一要考呢?
不过,他总觉得这事儿有哪儿不对,索额图不是偶尔还能见到自己吗?察岱更是几乎天天见面,怎么还专门进攻一趟?
但毕竟是外祖母嘛,说不定就是想她的大孙崽呢?
直到他进了门,请问……多出来的小姐姐是哪位?
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联姻对象,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还是个人类幼崽,倒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倒也不是他想的太多,实在是这个场景太像古代相亲的场景了,当家主母带着女儿专门去别人家做客,双方相看……
不会是什么指腹为婚吧?哦,不对,他已经出生了,娃娃亲?
“给乌库妈妈请安。”李礽上前,中规中矩地给太皇太后行礼,又转过身,看向场中的唯一一个脸生又美丽温和的阿姨,“郭罗妈妈安好。”
“给太子爷请安。”噶布喇夫人连连说道,正欲起身行礼,却是被太皇太后拦了下来。
她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容,太子爷同自己女儿多有相似,看着他就会想起早逝的女儿,忍不住多怜爱一些。
“见过太子爷。”旁边的蓝衣小姐姐也行了个礼。
蓝衣小姐姐一身的华服,湛蓝色映衬得整个人跟花儿一般的娇嫩,粉颊杏眼,脸上还有些小小的婴儿肥,增添了几分天真可爱。
李礽噔噔噔地跑过去,靠在太皇太后的身边,歪着脑袋看着她,并不急着问她的身份,相信很快就有人解释一番。
果然,太皇太后立马跟着说道:“这是你额娘的妹妹,叫做昭玉。”
闻言,李礽倒吸一口凉气,弹幕上说这个是以后那个不受宠又很惨的平妃,瞧着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样子,他阿玛是不是有点过于禽兽了?
好在弹幕解释了一下,这个小姐姐……啊,不对,这个小姨还要在宫中待年呢。
李礽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盘算着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要知道他这个层级的吉祥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召唤过来的,定然是有什么与自己干系,到底是什么干系呢?
算起来,这个是他未来的小妈,难道说有人打着他的幌子要干坏事了?
“还没有来得及问昭玉多大了呢?”太皇太后笑着说道,俨然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噶布喇夫人说道:“虚岁十三了呢。”
李礽眼巴巴地瞅着苏沫儿的手中正在剥的炒栗子,小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相亲第一步——先问年纪。
“瞧着长得真是如花似玉的。”太皇太后扫了昭玉一眼,继续说道。
“太皇太后谬赞了。”噶布喇夫人谦逊道,昭玉跟在后面恰如其分地脸红了。
太皇太后又道:“瞧着与保成额娘倒是有几分相似,眉眼俱是一样的温柔秀丽。”
听到自己的额娘被提起,还说这位小姨同她有几分相似,李礽心中顿时觉得大事不妙,太皇太后这是想搞替身文学?
弹幕的反应可比李礽激烈多了——
康熙后宫好多姐妹花
赫舍里氏和平妃
还有钮祜禄氏和温僖贵妃
宜妃和她的姐姐
相当康熙的每一天
康熙是有什么怪癖吗?
别问,问都是政治婚姻的工具人
哎,真男人从不靠女人
清代本来就是各种联姻关系盘根错节
+1,建议大家去看看各个亲王的后院
天啊,十几个小妾
乌鱼
大乌鱼子
……
李礽……也很无语,作为穿越者来说,谁做孝仁皇后的替身,都与他无关,但是站在原主的角度,就有点不爽了。
李礽啊呜一口吃掉苏沫儿喂过来的板栗,又偷偷瞧了昭玉一眼,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
听说女孩子进宫都很惨,搁昭玉这个身世,嫁给哪个世家都不至于吃亏,何必进宫吃那苦头???
罢了,他就帮小姨一把,将她悲惨的命运扼杀在萌芽之中。
打定了主意,李礽就吃得更欢快了,一边吃,一边听着两个大人的商业互捧。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大概太皇太后也觉得有几分口干舌燥,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瞧咱们两人聊得忘乎所以,倒是冷落了两个孩子,他们年纪小,恐怕坐不住,不若一起出去溜达一下?”
李礽心底恶寒,背上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鸡皮疙瘩一簇簇的,这个情节也实在是太熟悉了,一瞬间,他对弹幕的权威性都产生了怀疑,该不会是他的骚操作引发了蝴蝶效应,让昭玉没成为他阿玛的妃子,反而成了他的童养媳吧?
乱了伦理哎,要真是这样,他可能要蹬着短腿找一根东南枝了。
被心中的想法恶心到了,李礽恍恍惚惚出了门,他们去的地方也不远,就是慈宁宫旁边的小花园。
这地方李礽来过,当时正值冬天,如今春日迟迟,繁花似锦,蝴蝶萦绕,彩雀脆鸣,到倒是春光恰好。
苏沫儿引着两人进了花园里的亭子,亭中早就备好了茶点,连石凳之上都铺了垫子,可谓是考虑周到。
一路走来,李礽下定了决心,不管昭玉到底是啥情况,他都不能让她进宫。
康熙的白月光替身文学,不可以!
胤礽的亲亲额娘替身,不可以!
自己的童养媳后补,那更是万万不可以!!!
“此处景色优美宜人,倒是个放松的好去处。”昭玉年岁大些,试探地开了口。
来之前,爹和叔父都说过,此次进宫就是为了太子满意,只有太子满意了,她才有机会进宫。
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次皇上与嫡姐的故事,先婚后爱,彼此相扶,走过风风雨雨,即便是嫡姐没了,皇上依旧想着她念着她,隔三差五就去陵墓祭拜。
有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要是能得到一个像皇上这样的夫君,那该是何等庆幸?
况且,她还长了一张同嫡姐最为相似的脸,皇上也好,太子也罢,恐怕都会忍不住对她多几分情面。
李·假太子·礽要是知道昭玉心中所想,恐怕真要笑出声:不好意思,那个不是我亲妈,所以并不会多留点情面。
苏沫儿见保成扒在着桌沿上,全然没注意对面昭玉的话,只能把话题接过来,“确实是景色不错,连主子也会偶尔来坐一坐。”
“我想吃这个。”李礽的小胖手指了指桌上那碟子白白的千丝酥。
自打康熙觉得他胖了,勒令他少食,他想偷偷摸摸多吃点都不行,身边的人都是康熙的人,风吹草动都会禀告上去,也只有在太皇太后这儿可以大吃大喝。
一物降一物,祖宗降曾孙。
苏沫儿净了手,取了一块千丝酥递过来。
李礽咬了个小月牙,丝丝缕缕,脆酥香甜,入口即化,好吃!
“太子爷喜欢吃甜食啊?”昭玉好奇问道。
李礽点点头,算是的吧。
“听额娘说,姐姐在闺中之时也偏爱甜食。”昭玉笑着,“家中还专门请了江南的点心厨子。”
这种对话真的是毫无营养,感觉像是为了打开话题硬凑出来的,俗称尬聊,听得李礽都想悄悄溜号了。
小眼珠子四处滴溜溜地转着,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提前开溜的借口,可惜的是,满目花红柳绿,没一个能作为离开的理由。
在现在的舞台上,他现在可是伪男主,要是走了,这戏如何能唱下去?
他正在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余光就瞟到明黄色的衣角,不用猜,就知道这暗中窥探的人是他的亲亲阿玛了。
李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端坐着,问道:“那她最喜欢哪道点心啊?”
“松子百合酥,是她的最爱了。”昭玉说道。
松子百合酥……李礽只是沉思了一会,乾清宫倒是经常看到呢,他顿了顿,康熙……
“是吗?”李礽表情淡了些,这些事情并不算什么机密,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但是拿别人的真心来算计,令人倒胃口。
昭玉点点头,心里却是忐忑了几分,叔叔说同太子聊起孝仁皇后就可以很快熟络起来,但是好像没啥作用呢。
她轻轻抿了一下嘴唇,转换了话题,“太子最喜欢吃什么样的糕点啊?”
李礽想了想,他好像没什么太喜欢吃的糕点吧,嗯嗯啊啊行行行可以……敷衍……
“太子爷啊,可没有最喜欢吃的糕点,会吃甜的,但是太甜的,他又不喜欢。”苏沫儿伸手摸了摸保成的小脑袋,“比起酥脆的,更喜欢软糯细腻的。”
李礽猫猫圆眼溜圆,饮食习惯不是保密的吗?不怕有人下毒?
不过,转念一想,宫中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想吃什么,花钱就可以让御膳房隔几日做一次,哪里谈得上保密呢?
“原来如此,家中厨子有一道擅长的桂花糕,听着虽是平平无奇,但滋润松软,细腻无渣。”昭玉说道,“要是下次进宫,给您带一些。”
“如此甚好。”苏沫儿继续说道。
李礽!惊吓!!!还有下次???不行,要让她知难而退!
脑子里面忽有灵光闪过,一个主意慢慢成形。
“宫中糕点就很好吃了呢。”李礽站起来,将千丝酥的碟子朝她面前推了推,眯缝了眼睛。
他就不相信昭玉能说出“宫中糕点比不上她家里”这种鬼话,最好是惊为天人,接着自惭形秽,绝口不再提再次进宫送糕点d的事情。
李礽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哐哐哐直响,恨不能怼到昭玉的脸上。
“谢谢太子爷。”昭玉受宠若惊,脸上浮上红晕,小心翼翼地伸手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吃着。
李礽……脸红个什么劲儿?
“臣女从未吃过如此酥甜的糕点,是宫外万万不及的,真是大开眼界。”昭玉吃完了一块千丝酥,擦擦嘴,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意味。
虽然演技很像是十八线带资进组的女配角,浮夸又虚假,但是李礽心中小得意,看来还是套路得人心啊。
昭玉又抿了抿唇,浅浅地喝了一口茶,动作娴雅又文静,笑道:“若是有机会,下次也让太子爷尝尝臣女家中的糕点,虽不及宫中的精致,但也有别的一番风味。”
套路翻车来得又快又猝不及防,李礽的得意凝固在了脸上。
第62章 咋呼呼
对方不按剧本出牌,导致李礽一时间有几分措手不及,话题硬生生砸在了地方。
请问:如何阻止无辜少女成为替身文学中的炮灰女配?
在线等,挺着急。
“保成肯定会很喜欢的。”挽尊大师苏沫儿说道,努力使冷掉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李礽很想像个熊孩子一样大喊大叫表示他对昭玉的“讨厌”,但是他觉得自己敢这么做,康熙肯定要给他开一堂思想品德的课程,教他做人。
从康熙先前的态度来看,他可是极为维护自己这个太子的名声,所以自己还是不要在雷区蹦迪了。
而且,昭玉也不过是奉家中命令而来,今日之事保不齐会传出去,若是如此,对女子名声损害极大,万一,这时代是那种恨不得把贞节牌坊架在女性背上的时代,那可真是糟糕了。
一个被太子嫌弃的世家贵女,恐怕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结局会如何,自不必多说。
拒绝不掉的牛皮禟,李礽只得点点头,将话题主动权交给了苏沫儿,反正他只是个工具人,工具人不配合,就不能达到既定的结局。
想清楚这点,李礽放下来心来,罪恶的小手手伸向了千丝酥,悠悠哉地开始啃糕点。
来都来了,总要拿点甜头吧。
吃完了一碟子的千丝酥,又灌了一肚子水,李礽悄悄地打了一个嗝,赶紧捂住小嘴巴,四处扫扫,那抹明黄色的衣角已经消失了,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才不是怕康熙呢,就是,就是不忍心他担心呢。
吃完千丝酥,哦,不对,聊完天,噶布喇夫人就该带着人走了,李礽长长舒出一口气,当个工具人也挺难的,跟个吉祥娃娃一般,嗯嗯啊啊啊……到最后也不知道昭玉到底是谁的替身。
而且,说是郭罗妈妈来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几句话,想念得极为敷衍啊。
等到噶布喇夫人带着昭玉离了宫,太皇太后招呼着吉祥兽坐到了炕上,“保成觉得昭玉如何?”
“……”
李礽无话可说,翻身爬上了炕。
太皇太后和苏沫儿对视一眼,后者摇摇头,表示太子并不上心。
“保成是不喜欢昭玉?”太皇太后试探问道,“我瞧着昭玉倒是不错,性格娴静温和,向来待人接物都该不错”
“仅此一面而已。”李礽无语,太皇太后这语气好像超市促销员哦。
喜欢不喜欢,合适不合适,哪有一面就定下了的?
“昭玉是阿玛的后妃嘛?”李礽试探地问道,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昭玉更有可能是康熙的后妃。
“瞎说,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呢。”太皇太后说道,“出了慈宁宫可别说这话,知道吗?”
李礽……就后宫这个地儿,他相信昭玉前脚离宫,后脚半个皇宫就能猜到她是来干嘛的,左右就看会不会被大佬们亲口承认,石锤盖章。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太皇太后的话中隐藏的含义,八字没有一撇,也就是说还真同历史一样啊。
“索额图说怕你在宫中没人照顾,想让昭玉进宫来照顾你。”太皇太后说道。
其实还有别的理由,比如说大阿哥和三阿哥都有额娘关心,但唯有太子孤单一人,恐怕他心中难受。
但是这种抬高对方的话,太皇太后绝对不会说,就算昭玉进宫,那也只是照顾太子的奴婢而已,何德何能能替代孝仁皇后?
她清楚索额图的意图,不过是怕宫中无人,不比佟佳氏,宫中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后妃,心中焦急难安。
为了安抚索额图,给昭玉一个位份倒也无事,但是万万不能搭上太子,所以还是要看保成的想法。
“保成是如何作想?”太皇太后问道。
李礽……这可真是个好理由,他皱了皱眉,“我瞧着她也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能照顾我呢?”
“虚岁十三,已经算不得小了,搁宫外该议亲了。”太皇太后一见保成脑袋一晃一晃的样子,便觉得分外可爱。
“她还没有议亲吗?”李礽问道,若是开始议亲了,为何还要往宫里伸手?
宫中无论是大选还是小选,那都是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宫的,不想参加选秀就该早早地把亲事定下来。
但看赫舍里氏的意思是既没有定亲,也不打算选秀,合着是想攀附太子的关系直接将人塞进来,不走官方审批流程。
这裙带关系是把所有人都给绕进去,凸显他赫舍里氏独一无二的地位?
思及此,太皇太后便有几分不悦了,皇帝对孝仁皇后情深意切,又宠爱儿子,所以整了个长得相似的女子通过太子拉拢皇帝。
一箭三雕,他索额图真是好主意啊!
“谁知道呢,总归是赫舍里氏的家事,我倒是没有多过问。”太皇太后淡淡地说道。
大佬突然变了态度?
李礽的小脑袋瓜里全是问号,这么猝不及防的吗?
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儿,万一太皇太后对昭玉不满,想办法回绝了,那他岂不是就不用绞尽脑汁阻止昭玉进宫呢?
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只听太皇太后继续说道:“既然保成说见了一面,尚不知如何,下次再看看,若合眼缘,便留在宫中,不合眼缘,便作罢。”
李礽很想问上一句:能不能现在就作罢?
该配合演出的不能演视而不见,李礽听出了太皇太后语气中对昭玉的微微不满,已经不想一开始那样极力主推昭玉进宫了,倒是个不错的风向。
“我知道啦。”李礽说道,心中想着如何能让人知难而退,知难而退,善莫大焉啊。
“你汗阿玛说找你有事儿,等会儿记得过去一趟。”太皇太后陪人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些乏了。
总归不是像年轻时候那般,秉烛谋划也能精神奕奕,上了年纪,久坐久思都会觉得乏了。
“乌库妈妈,你好好休息啊。”李礽也看出太皇太后脸上的疲惫之意,安慰了两句,起身告退。
离开慈宁宫,李礽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乾清宫,他估计康熙也想问问昭玉的事情,话说康熙就不能在慈宁宫等着吗?
一件事要汇报两次,真的很烦哎。
李礽在乾清宫向来畅通无阻,梁九功知道主子正等着太子爷,更加不会阻拦。
故而,李礽一路大摇大摆畅通无阻进了乾清宫,他已经在心中编好了答案,要是康熙问自己,他就装迷糊,摆出一副懵懂小儿之态,并且确信自己的演技能瞒过康熙。
然而,康熙静静批完折子,搁下笔,抬头笑道:“保成,今儿的千丝酥好吃吗?”
偷吃被抓的李礽万分心虚,看到康熙的笑容,几乎立马转身就想溜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打开方式不对,生出一种退出去再进来的冲动。
如今康熙已经知道,也没有再瞒着的必要了,李礽回答道:“不好吃。”
“不好吃,你还吃完了一整碟?”康熙反问道,背着手走了下来,点了点保成的脑袋。
大佬啊,您就说您是不是也是我直播间的观众,怎么什么都知道?
李礽的脑子里面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他的直播间观众明显是另一个的世界的人。
再者,要是康熙看自己的直播,恐怕早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留给自己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鉴于,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显然是还没有发现他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嗯?”康熙弯下腰,与保成对视。
康熙这突然凑近的大脸带着视觉冲击非比寻常,李礽后退两步,差点就一个哆嗦就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好吃还吃完一碟子?
因为我害怕说好吃,你戳我脑袋会更用力一点。
“汗阿玛觉得好吃吗?”李礽问道,当你不想回答一个问题之时,就用另一个问题回答。
康熙顿了顿,“一般而已。”
李礽的目光落在案桌上那碟松子百合酥,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过为什么康熙为什么要经常摆一份不吃的点心放在桌上,今日方知其中缘由。
“好吧。”李礽也不是那种按着别人伤口来检验受伤是不是痊愈的人,听到康熙敷衍的回答,他表现得更为敷衍了。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李礽按捺不住性子,开口道:“汗阿玛,郭罗妈妈今儿进宫来看我了。”
可能更想看的是女婿罢了。
“哦?”康熙故作惊讶,“那你们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吧,就是讨论姨母是不是要给您做妾室这件事。”李礽凑近了小声嘀咕着。
早就知道保成嘴上把门的门闩不是时时都在,没想到恰巧今天不在,直接秃噜出来。
康熙下意识地四处看看有没有旁人能听见,见梁九功也站得远远的,松了口气,手指轻轻点了点保成,“怎如此说话?”
“不对吗?”李礽疑惑道,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康熙。
对个锤锤。
“礼仪如何?”康熙皱眉。
好吧,思想品德课来了,李礽收敛一二,心里小声哔哔——皇上的妾就不是妾了吗?
康熙:我是这个意思吗?
“哦,好吧,索额图大人要打着我的名号给您送……”
后面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康熙一把捂住了嘴。
康熙磨牙,瞪着保成。
李礽眨了眨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道:“汗阿玛不是常说有什么话同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吗?”
现在又不让说了?
可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但看保成那圆溜溜带着笑容的眼睛,也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康熙的后槽牙几乎要磨得吱吱作响,“朕是说让你有话直说,但不是让你瞎咋呼。”
瞧瞧,好一手的倒打一耙,他明明声音就不大,只有康熙和自己能听到,怎么就咋咋呼呼了?
你说,怎么就咋咋呼呼了?
啊?
罢了,阿玛想要掩耳盗铃,做儿子的哪能不配合呢?
李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康熙这才松开手,仍不忘叮嘱一句,“好好说话。”
“索额图大人想要送个人进宫照顾我,可我瞧着姨母自个儿年岁也不大,怎么能照顾我呢。”李礽仰着脑袋,说出了和在慈宁宫一样的话。
第63章 反派
同一个问题,康熙会怎么回答呢?
康熙倒是没想到保成会说这样的话,他以为保成只会想愿意或者不愿意,“只需要她能替你着想,旁的事情有德忠照料即可。”
从前,就是现代的时候,他是妈不在爸不爱,但是他爸找的保姆都是年岁偏长的人,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他肯定是会被保姆带大的。
所以还是打着照顾孩子的名义,把人送进宫。
李礽细细品了一下,品出了一点女主人逝世,家中年轻保姆趁机上位社会新闻的味道。
啧啧。
索额图·昭之心实在是归于明显。
不过,李礽是不会愿意的,自由自在的崽崽生活不香吗?搞个监护人,还是个小姑娘,想想就会直接崩溃。
不行,拒绝,全然拒绝。
要不说男女有别,但是中间隔着辈分呢,说出来肯定会被康熙捂嘴,说不定附带一个脑崩儿。
崽穷崽尽,决定实话实说,打出直球,“我不是很喜欢她啊。”
“这才见过一面,如何谈得上喜欢。”康熙笑着说道,这小子的眼神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如何看不出来有小心思呢。
但,索额图说得对,让保成多接触几次再看看情况。
而且,赫舍里氏是保成的外家,就如同佟佳氏于他,要亲近些,日后赫舍里氏才能全心全意辅佐保成。
被自己说出的话哽了一下,李礽表示非常憋屈,而且康熙这意思跟太皇太后一样——昭玉后面还要进宫来。
这样频繁地进宫好吗?
但是好像没有别人在乎这件事。
挣扎无果,李礽打算换个思路,他要知己知彼,打算刺探一下这位昭玉小姐姐的情况。
要说最适合的信息渠道来源,自然是弹幕,但是历史上关于平妃本人的记载实在是少之又少,多数文字都只是描述了她的家族还有政治。
第一条路被堵死后,李礽的目光又瞄上他的哈哈珠子察岱,虽说隔辈,但是两人的年纪差并不是特别大,又是一家人,想来了解的也不少。
所以刚下学察岱就被请到了太子爷所在的院子里面。
整个上书房里面,察岱算是最沉默的,基本上不主动参与聊天,连三两句都离不开古典的张廷玉都被拉了过去叽里呱啦一顿输出,唯有察岱,常常坐在一边,只是静静地听着。
偶尔在别人碰到困难的时候,伸手帮上一把,仅此而已。
李礽不知道是他的性格使然,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只要不作妖,他就由着人去了,内向又不犯法。
看到察岱进门,李礽露出狡猾的笑容,对着一旁的德忠说道:“你下去吧,我同表哥有话要说。”
德忠一行礼,退了下去。
见到太子笑容的一瞬间,察岱差点冒出一阵冷汗,如同老鼠见到猫那般,再确认的时候,又见太子神色如常,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
不论如何,他还是挑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站着,总觉得这样才会安全些。
“坐呀。”李礽伸着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仰着小脸笑道。
“多谢太子。”察岱迟疑了一下,挑了太子身边的第二个位置,坐那么近不太好吧?
李礽呲溜一下滑下椅子,爬上另一个离察岱更近的椅子,小声说道:“今儿同你打听点事情,万不可透露别人,甚至你的阿玛额娘都不行。”
尤其是你的叔公索额图。
察岱瞧着太子凑近的小脸,他经常要同阿玛和叔公叙述宫内的事情,如何能保密,要不说自己做不到,让太子别说了,反正这种秘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
察岱刚刚起了头,就立马被李礽给截和了,他的小胖手拍了拍察岱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所以我就直说了,你觉得昭玉姨母如何?”
察岱的身体僵了一下,昨儿他就知道昭玉进宫了,好像效果没有达到他们的预估,所以晚上叔公特意嘱咐了自己,若是有机会就在太子爷面前美言几句。
“挺好的啊。”察岱干巴巴地说道。
兄弟,你的演技比我还差呢。
李礽又问道:“怎么个好法?”
“孝敬父母,尊老爱幼。”察岱说道,挤出来几个字。
李礽……夸不出来也没有必要硬夸的,“哦,还有吗?”
“她对晚辈很好的。”察岱按照叔公的交代说道,“经常带我们这些小辈一起玩耍?”
“带着你?”李礽眉头皱了皱,从哪里都看不出来昭玉和察岱亲近啊。
“还有延善和延全。”察岱说道。
“她带你多些,还是延善表哥他们多些?”李礽又问道,昭玉是一等公府里的小姐,延善他们是索额图府上的小少爷,“经常”这两个字是不是掺了水分?
察岱愣了愣,叔公可没说太子爷还会问这个问题呢,这要怎么回答?
是如实回答,还是美化一下?
万一事情搞砸了,他想了想叔公那黑沉沉的脸,顿时就一个哆嗦,立马回答道:“都多,都多。”
李礽在心里叹气,都用不着弹幕分析,他也能看出来这是假的了,要是昭玉真的喜欢小辈,定然是同察岱关系更近一点,毕竟察岱就在自家府上呢,昭玉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第一个分享的人不就应该是察岱吗?
察岱这么说,证明昭玉要不就是更喜欢索额图府上的两个小子,要不就是根本不喜欢小孩儿。
察岱紧张极了,偏生太子离他又近,不敢让太子看出端倪,只能悄悄地抠着衣角。
太子爷刚放出消息说要选哈哈珠子,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来走个过场,一路上,延善两兄弟数次对他出言不逊,但因着叔公在家族里面掌管了所有的说话权,他也不敢反驳。
结果出来那一刻,看着延善两兄弟铁青的脸色,他的心中有一种久久压抑后反弹的痛快,隐约之中,还是有点害怕,害怕叔公也会因此责罚他。
但是叔公只是让他谨慎点,莫忤逆太子。
他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后面叔公竟然要求他每隔几日去汇报太子的一举一动,同哪位哈哈珠子交好。
他当然知道这是刺探太子的隐私,也知道叔公是想从中探听宫中的想法,为家族谋划下一步,但他不想说。
却又不得不说。
每次说完之后,他总是不敢也不想靠近这些小玩伴们,生怕自己的那句话传到叔公耳中,为他们招致灾祸。
“你不必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李礽忽然发现自己手下的人快要僵硬成一块木头了,忍不住安慰道。
察岱!!!叔公每次也这么说!!!
李礽发现说完之后,察岱更紧张了,满头雾水,他这是哪里说错了吗?
半晌没有搞清楚原委,李礽打算验证一下他对昭玉的猜测,“既然你们经常一起玩耍,想来应该知道她喜欢什么,乌库妈妈说她下次进宫要给我送点心,我且准备好回礼才行。”
察岱闻言,愣了愣,心中却是有点不是滋味,事实上,他并不希望昭玉中选,原因嘛,很简单,家事尔。
“太子很喜欢她吗?”察岱抿紧嘴唇,心怦怦直跳,又不敢与太子对视,生怕他看到自己眼中透露出的小心思。
“没感觉。”李礽毫不迟疑地说道,这可是真心话,自己要是说喜欢的话,万一被索额图知道了,岂不是蹦跶得更起劲儿了,“但是人家给送东西,我若是不回礼,岂不是失了礼数?”
听到太子爷的回答,察岱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又怕太子发现自己的异样,猜出了端倪,又开始逐渐僵硬,但小心观察之下,太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并没注意到这些。
“我与姨母不熟,所以下次姨母进宫的时候,你也一起来吧。”李礽沉思了会,一个主意在心中浮现,这个主意的核心就是察岱。
察岱!!
他可以不来吗?
当然是不可以,索额图一听察岱说了这件事,心中难忍兴奋,太子爷对昭玉上心是好事儿,要是能成,不枉他为了培养这样一颗合适棋子花费的功夫。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时间一晃来到了昭玉进宫当日。
昭玉背脊挺直地坐在了马车之中,为了今天,她已经特地装扮过了,叔公的意思是此去势在必行,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家族,她一定要笼络住太子。
至于被他们念叨的李礽则溜去了乾清宫,“汗阿玛,我想要找你借一样贵重之物。”
康熙正在看书,瞧着保成满肚子坏水模样,“何物?”
李礽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梁九功。
梁九功下意识地瞧了一眼自己的身上,未见任何贵重之物啊,太子爷指的什么?
康熙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说道:“那朕就把梁九功借给你,梁九功,今儿你就跟着保成。”
贵重之物指的是自己?梁九功才反应过来,太子爷可真是会开玩笑啊。
“奴才遵命。”梁九功立即应下。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康熙问道。
“没有啦。”已经得手,李礽立马拍拍屁股走人。
康熙瞧着保成的背影,这小子的表情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呢?
“太子爷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奴才去做吗?”梁九功对自己突然被拉到太子爷身上还是满目茫然,心里想的是太子爷今儿不是该去慈宁宫见昭玉小姐吗?
“确实是有事儿,今儿我打算做肥皂给汗阿玛,德忠和小三子已经过去了,我身边没人儿,所以就特意找汗阿玛借梁公公一用,委屈梁公公了。”李礽背着小手说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梁九功立马反应过来,“太子爷言重了,无论伺候皇上还是伺候您,都是奴才的福气。”
这嘴还挺甜的啊!
“太子爷,咱们现在去慈宁宫吗?”梁九功瞧着这路线似乎有点不对,问道。
“不去慈宁宫,我想带着昭玉姨母去给汗阿玛做肥皂,想来汗阿玛知道了,会很高兴吧。”李礽说道。
梁九功总觉得太子爷的话里透着一股子诡异,但是又挑不出错处,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太子爷一片孝心,皇上肯定会高兴的。”
“那就好。”李礽勾了勾嘴角,俨然一个反派。
第64章 熬油
梁九功瞧了一眼路线,这是去毓庆宫的,难道说太子爷要在毓庆宫做肥皂?
但是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李礽进了殿门,察岱已经等着在了,他上前道:“之前我还欠汗阿玛一块肥皂,今儿要做完,要是姨母等会儿过来了,你带着他一起去吧。”
察岱点点头,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对了,做肥皂的味道有些不好闻,要是她不愿意去也是可以的。”李礽又说道,“我听说她可能是为了进宫照顾我,但也不必勉强自己,送个嬷嬷也可以的。”
要不是害怕以下犯上,察岱真的想大喊一声什么鬼,只有嫁女儿的时候才有嬷嬷陪嫁好不。
“你一定要跟她说一声,那味道特别不好受,虽然这是给汗阿玛的礼物,但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她若是愿意帮忙是极好的,要是不愿意……我定然不会怪她的。”李礽一边说一边恨不得刮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这茶里茶气的话,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啊。
太子爷怎么奇奇怪怪的?察岱挠挠脑袋,完全想不通,但还是答应了。
李礽吩咐完了之后,就带着梁九功出门了,“咱们现在就去做肥皂。”
提到肥皂,梁九功也有些好奇,听着皇上念叨了几次,还因为惠嫔“炫耀”自己有两块,心中不舒服,有段时间没去她的宫中。
所以,对于太子爷鼓捣出来这个玩意儿,他心中也有几分蠢蠢欲动,想要试一试有何种功效,以至于让人念念不忘。
走到半道上,李礽忽然刹住脚,哎哟了一声。
梁九功跟着紧张起来,“太子爷?”
“我把香囊忘在毓庆宫中了,没了香囊,等会儿肯定坚持不下去的。”李礽说道,转身朝回走。
走了一截子路,梁九功实在是忍不住提醒道:“太子爷,咱们是不是走错道了啊?”
合宫上下都知道太子爷啥都好,就是记不住路,但是梁九功万万没想到,转个身的工夫,太子爷就能窜到别的路上去。
“真的吗?”李礽停下脚步,打量着四周,似乎对梁九功的话不太相信,“刚刚走的也是青石板路,两边是红墙啊。”
梁九功……要按照太子爷这个说法,这皇宫之中有一半以上的路都是这样的,“咱们在第一个路口应该左拐的。”
李礽仔细想了想,完全想不明白,于是放弃,小脸耷拉着,“那现在怎么办啊?”
“无事,奴才带您走回去就可以了。”梁九功瞧着太子爷失落的小表情,顿时心都软了。
“梁公公,你太厉害了。”李礽毫不吝啬地赞道。
被太子爷这么一夸,梁九功顿时觉得自己带的不是路,是光明灿烂的未来。
这次有梁九功在一旁带路,走的是一条比较窄的小路,从青石板的磨损程度,就可以看出少有人来。
这一来一回得要耗费些时间,故而两人都没说话,脚步匆匆。
李礽在心中数着数,一、二、三……
“太子爷说那制作肥皂会有些味儿,要不你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一墙之隔外,说话的人是察岱。
墙后,正是毓庆宫里的小花园,透过墙上的窗子,能看到一片翠绿挺拔的竹子,缝隙之中,两人的身影相对而立,一个身穿绛色的袍子,另一个身穿一身浅紫色绸缎。
李礽与梁九功对视一眼,停下脚步。
墙外的对话还在继续,身着浅紫色衣裳的是个女子,猜也能猜到她的身份是昭玉。
只听得昭玉说,“我告诉你,不要碍着我的好事儿,不然我让叔父收拾你。”
似乎被昭玉的话给激怒了,察岱说道:“这是太子爷说的,太子爷说那制作过程极其难闻,你若是放弃了,他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你懂什么?他越是这么说,我越要做,这样定然能让他刮目相看。”昭玉哼笑着,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察岱跟她简直说不下去,不耐烦道:“反正话我是带到了,出了问题,别怪在我头上就行。”
“呵呵,别以为你现在做了太子的哈哈珠子就可以目中无人了,你要知道,在叔父心中,我这张和孝仁皇后有几分相似的脸远比你这个嫡子的身份重要得多,叔父说了,家族荣华富贵尽系我身,只要我能抓住太子和皇上的心……”
“你是疯了吗?竟然敢在宫中说出这样的话,怕不是想害死我们全家人?”察岱压低了声音,这可是皇宫,不是自己府上,说不定隔墙有耳……想到这儿,他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瞧见人,提着的心都放了下去。
昭玉本来也有几分害怕,但看察岱放松了,跟着说道:“来了宫中这么久,也没有长点胆子……”
“这是宫中,谨慎总是好些,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察岱说道。
“哎哟,现在是一家人了,在府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把我当回事呢?”昭玉翻了个白眼,“行了,你别碍着我的事情就行了。”
察岱脸气得铁青,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等着两人都走开了,李礽才道:“走吧。”
沉默地走了两步,李礽问道:“梁公公,姨母……和我额娘很像吗?”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几分不解,又有几分隐约的不快。
梁九功悄悄回头望了望那两人离去的方向,眯了一下眼睛,心中却是想起了点往事儿,孝仁皇后最初进宫时就爱着紫衣。
他脸色有些难看,总觉得这事儿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粗看有几分,细看却是不像的,昭玉小姐也没有孝仁皇后的高贵仪态。”梁九功说道。
李礽小小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拿到香囊之后,李礽带着梁九功一起朝着做肥皂的地方而去,那地方还挺偏,就是上次烤红薯的院子。
思考着下一步,计划已经走了三步。
第一步是找康熙要梁九功,他宫中那么多奴才,就算德忠和小三子都不在,哪能少了差遣的人,让梁九功跟着他,无非是要一个在康熙面前有话语权的见证人。
第二步是让察岱传话。
而第三步则是关键点了,他要带着梁九功见证昭玉和察岱的对话。
这场对话,有两个结果,一是昭玉没有进宫的意愿,只是迫于家族的力量不得已为之,康熙知道了肯定会犹豫,他再从旁劝说一二,说不定就能改变昭玉的命运——嫁个合心意的人也好,有其他的志向也罢,总之远离皇宫,拥有属于自己的精彩命运。
但是可惜的是,昭玉选择的是第二种结果,她进宫不只是迫于家族的势力,她自己也热衷于进宫,甚至于还有些迫不及待。
那他只能就顺着选择第二套方案,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见过太子爷。”
走在半道上的时候,两拨人竟然遇到了,昭玉盈盈身姿一行礼,好像刚刚跟察岱脸红脖子粗的人不是她一样。
“起来吧。”李礽说道,“表哥应该同姨母说过了,今儿要给汗阿玛做肥皂,姨母要一起吗?表哥应该说过了,这事儿并不轻松且味道难闻,我觉得姨母最好还是不要亲自动手为妙。”
如果她迟疑了,是不是证明她对于进宫的还是有所迟疑?
李礽想了想就觉得头秃,还好他穿越的是个崽崽,没有什么宫斗剧情,否则每天猜测这些女人的想法都要头秃了。
但是昭玉显然没有领会太子语气中的拒绝,满心满眼都是皇上,她的眼神一亮,立即说道:“能为太子爷出一份力是臣女的荣幸。”
“进去吧。”李礽说道,就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院子里,德忠和小三子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正中间放着一口大大的铁锅,盖着锅盖,下面架着柴火。
昭玉看了一眼,看不出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但是肥皂她见过的,小小的一块,察岱带回府上,他们只看了一眼,就被叔父带走了,为此察岱被阿玛和叔父好生夸奖一番。
若是她能得到太子的依赖,区区肥皂不在话下,到时候哪里还会有察岱那一家子的事情。
满清贵族对于嫡庶不像汉人那么重视,但嫡福晋还是高出一等,明明同样是貌美之人,但是阿玛就是压着不让自己进宫,说什么皇上不喜欢外戚位高权重,额娘也说皇上不是那种重色之人,假扮姐姐只会使自己走上一条不归路。
他们就是偏爱姐姐,阿玛不为自己的出路着想,额娘生怕自己抢了姐姐的风头。
要不是叔父,自己如何会有这种接近皇上和太子的机会,只要自己把握住,从此富贵荣华皇恩重爱,一切应有尽有,她说不定会是皇上的第三位皇后。
“太子爷,需要臣女如何做?”昭玉笑着问道。
李礽皱皱眉,“你真的要亲自动手吗?要不还是交给奴才?真的很累人啊。”
“能为皇上和太子爷出一份心意,是臣女之幸。”昭玉说道,她铁了心要证明自己,岂会被这小小的困难打倒?
“好吧。”李礽说道,“也没啥事情,就是需要熬油,你帮忙搅动一下就行。”
这种小事怎么会难倒她呢?
昭玉如是作想,直到铁锅的锅盖被揭开的那一瞬间,她瞧见满国白花花肥腻腻的东西,上面还粘着如同蛛网的血丝,顿时一张脸失去血色的惨白,她捂着嘴问道:“这是什么啊?”
“动物的油脂。”李礽说道。
无论再怎么不受宠,昭玉也是王府正儿八经的小姐,哪里见过这种东西?
第65章 后悔
昭玉捂着嘴后退一步,喉头翻滚,几乎干呕出声,强忍着的眼眶都憋红了,梗着喉头几乎难以出声,“这个……就是熬油?”
李礽点点头。
她要去熬油?昭玉的脸色更白了,堂堂太子为什么会搞这种肮脏的东西?恐怕她府中的下人都会嫌弃这种事儿。
还有肥皂竟然是用这种东西做出来的,她再也不想用肥皂了。
“昭玉小姐要是不愿意的话,想来皇上是不会怪罪的。”梁九功适时地说道。
皇上?对了,这事儿肯定会传到皇上的耳中,她不能这样放弃,昭玉捏着手指,强忍住心头的厌恶,挤出一个笑容,“臣女愿意的。”
梁九功笑着说道:“昭玉小姐如此有诚心,奴才定会如实禀告皇上的。”
昭玉一听,越发地起劲,恨不得摩拳擦掌,立马就上。
“德忠,开始吧。”李礽说道,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身边还摆着一盏茶水,显得惬意又舒服,还扭头对着察岱说道,“你也坐。”
德忠招呼了一个小太监把上前把火点燃,红色橘色交织的火苗一点点蔓延到木柴上,噼啪直响。
锅里水的边缘嘶嘶升腾起热气,热乎乎的暖意夹杂着油脂的味道扑面而来,昭玉又小小地后退了一步。
李礽的感受倒没有那么明显,毕竟他早有先见之明地坐在了上风向。
伴随着油脂一点点的析出,德忠拿出一把长木柄的锅铲,双手呈给昭玉,“昭玉小姐,请吧。”
昭玉迟迟不敢接过来,透过柴火升腾的热气,瞪大了双眼中,太子爷的脸有一瞬间扭曲。
“昭玉小姐?”德忠的声音里面透着疑惑。
昭玉一个哆嗦,伸着手,接过了锅铲,看着锅中漂浮的一块块白色的脂肪,步履僵硬地朝着那边走去,仿佛她走的不是什么平地石板,而是即将砍头的刑场。
这个瞬间,她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照顾太子。
她曾经听说有些富贵人家藏污纳垢,表面上风光无限,背后都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该不会太子爷也是如此吧?
诚然,她是想进宫,但要是进宫之后全都是过这种日子,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姨母怎地了?”李礽问道,表情天真无辜。
往昔可爱的小脸如今怎么看都笼罩着一股子邪恶的意味,这童真的皮囊下面好似掩盖的是从炼狱中爬出的恶魔,昭玉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迎着火堆走去,浑身遍布冷汗。
离得越近,那股子油腻味愈发的浓厚,好像鼻腔之中充盈的全是这个味道,由外及里,浸润身体。
昭玉神色恍惚,握着锅铲的手机械地搅动,偶尔碰到凝滞的感觉时候,她都不愿意去想象那是什么东西。
“制造肥皂的第一步就是提取油脂,目前最好取得的就是鸡鸭鹅猪的油脂。”李礽小声同察岱说道,万一他能培养出一个化学人才呢,祖国振兴的重任可就不只是他一个人背着了。
禽畜的油脂……察岱想想就觉得一阵窒息,但看昭玉痛苦的表情,再想想之前的趾高气扬,有一种隐秘的痛快。
“这个就能做成肥皂?”察岱不可置信,两个眼睛圆瞪瞪,这大概是他自打进宫以来做过的幅度最大的表情了。
“当然不行。”李礽说道,“还有别的呢。”
正在说着,小三子支起了另一口锅,架上了柴火,准备煮上草木灰。
“这个又是何物?”察岱终究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上前看了一眼草木灰,顿时,嗐,不就是火灰吗?
这瞧来瞧去怎么净和厨房脱不开干系呢?
要是廷玉在的话,定然说一声“君子远庖厨”。
正在哥哥带领下对着青青春色啃着饼子的张廷玉打了个小喷嚏:我不是我没有。
张廷瓒立马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这是感冒了吗?早知道不该带他出来散心的。
“太子爷是如何想出这个法子的?”察岱问道,这全是些下人才会接触到的东西,保成一个金贵的主子如何知道的?
“我哪里能想得出来,是院子里面的小进子做的,我瞧着有意思,便自己瞎捉摸了一下。”李礽说道,瞎琢磨就琢磨出来了肥皂,他可真棒棒。
“等会儿是要把两种东西混合起来吗?”察岱问道。
什么叫做孺子可教?什么叫做举一反三?这就是啊,李礽顿感欣慰,一副老父亲积年累月盼着儿子出息一朝宏愿达成快乐。
“是的,不过要反复萃取提纯。”李礽说道,也不管现在是否有这两个名词,他连肥皂都说出口了,还怕这个?
察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自大病一场后,太子变了不少,以前叔公的提议,太子都会无条件赞成,帮助叔公达成一切想法,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古灵精怪,所以叔公这才火急火燎地送了昭玉进宫。
他感觉叔公的想法可能会落空。
昭玉手中虽然在搅拌着油锅,但是注意力全在太子爷的身上,见旁边支起来一个锅,本欲过去,谁知道而后又倒进了一大桶的灰。
尘土飞扬,即便还隔着好一段的距离,昭玉感觉都要呼吸不过来了,算了,这个虽然恶心,但不至于灰头土脸,免得毁了精心准备妆容。
然而这样的想法持续一刻钟之后,她就放弃了,油腻味越发地浓厚,她甚至于开始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处都凝结着令人窒息的油腻,甚至于浸透了每一根发丝。
受不了!
受不了!!
虽然锅中的油脂都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但是一想到刚刚看到白花花的,胃里翻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呼吸!呼吸!无法呼吸!!
太子爷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在整自己?
再一次咽下呕吐的冲动后,昭玉实在是没有忍住,松开手中的锅铲,说道:“太子爷,臣女想试一下另一个锅。”
“不搅拌这个了吗?”李礽说道,事实上,油脂处于漂浮状,搅动油锅绝对要轻松一些,而草木灰本身就重一些,加了水之后沉在的底部,其阻力可以想想河底的淤泥。
“不了,不了。”昭玉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好吧,那你去吧。”李礽说道,“其实我觉得油锅更好呢……”
“不要!”昭玉几近崩溃,急歘歘地朝着草木灰锅走去,生怕走慢一步,太子爷就让她回去搅那个该死的油锅了。
李礽表示自己的心被昭玉的不信任伤害了,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在提醒昭玉的选择,奈何这个人跟鬼迷心窍一样,朝着相反的道路一路狂奔。
终于摆脱了这个油锅!
太子竟然想让自己继续搅油锅,怕是没安好心吧,还好自己反应快,灰尘已经落了下来,无需耗费什么力气就能完成,简直完美无损自己的形象。
她正想着,握着铲子一搅,锅铲微微动了一下,倒是她的胳膊差点被拉脱了力。
这是?
她不信邪,咬紧牙关又使了一把力气,勉强挪动了一点。
李礽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个力气没使对,导致锅翻了把自己给烫伤了。
刚刚明明看这些奴才搅得轻松,怎么到自己上手就不行了?
昭玉试过几次后,信念终于动摇,要不还是回去搅油锅得了?
她想了想自己浑身的油腻味儿,以及烟熏火燎的烟气儿,发酸到颤抖的双臂,顿时委屈得恨不得当场哭出来。
她堂堂王爷府上的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侮辱?
这么一想,愈发地怀疑太子是故意整自己,明明叔父说势在必得,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有人在太子面前说三道四了?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定然把这贱人的舌头都拔出来。
透过热水升腾起的雾气,她一边搅动,一边暗自思索,看到了坐在太子旁边的察岱,该不会是他说的吧?
想想也是了,毕竟自己上位,最不痛快的人非察岱莫属了,若说他在从中作梗倒也不出乎意料,这个小兔崽子,等回去了,她定然要同叔父告一状,让他好好吃吃教训。
察岱并不知道昭玉心中所想,但看她阴沉狰狞的脸色,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内容。
“姨母,你怎么不动了?”李礽忽然开口。
昭玉刚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出神,竟然愣在了原地,慌忙道:“太子恕罪,臣女一时晃神了。”
“无碍,想来你也是累了,快坐下歇息吧。”李礽说道,他已经看出昭玉后悔了,只是不知道这后悔能不能抵消她对进宫的欲望。
听到这句话,昭玉恨不得感动得痛哭流涕,将手中的锅铲交给小进子后,谢恩坐了下来。
叔公说得没错,太子还是希望自己进宫的,这不就让自己休息了,可见还是怜惜自己的。
察岱看得目瞪口呆,他能感觉到太子似乎并不想让昭玉进宫,这和他意愿一致,但是太子又好像处处在为昭玉着想,半分错处都挑不出来。
还好他看不到弹幕,不然恐怕就会震惊他的太子爷已经在观众的唆使下逐步黑莲花化。
事实上,这个主意是李礽的,但是细节却是观众补充的,在他的原计划里面,是要用这锅子的动物油脂把人给恶心走的。
但是观众告诉他,恶心只是一时的,皇权在上的时候,就算昭玉心有不满,亦不敢掉头就走。
所以要让她影响更为深刻,除了恶心,那便是劳动作业了,古代的娇娇小姐哪里做得了这种苦力活,只要干过一次,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
果然,昭玉端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第66章 搞研究
茶盏在轻微的颤抖下发出细碎磕碰声,昭玉咬着牙,轻轻抿了一口,温度正合适,茶水润透因高温出力干涸的喉咙时,她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浑身的疲惫升起,真想坐在这儿不动了。
她取了帕子按了按额角的汗,该死,早知道她就顺着太子爷的台阶下了,搞了自己这一身的臭汗,也不知道自己的妆有没有花掉?
但是她又无法当众拿出镜子来查看,说到这个镜子,也是宫中的赏赐,她一眼就相中了,求了额娘许久才得到的。
等她进了宫,这些还不是应有尽有?
李礽和察岱对视一眼,伸手戳了戳察岱,对着昭玉那边使了个眼神:快去。
察岱立马摇头:你去。
李礽小小皱眉:你们是姑侄啊,你去!
那他可以不要这个姑姑!察岱忽地扭过头,目光十分地专注地看着那个缓慢咕噜的铁锅:您的好友已下线。
李礽???
“保成?”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是胤禔,“你们在干嘛?”
他耸了耸鼻子,立马干呕了一下,苦着脸,“这啥味儿啊?”
“做肥皂呢。”李礽说道。
胤禔眼睛一亮,立马噔噔噔跑过去,跟保成头挤头挨着,他伸了伸脖子,“这是熬东西吗?”
“这个是油脂,猪的,还有鸡的。”李礽说道,“哎呀,不知道菜籽油行不行?”
植物油加动物油的混合当然是可以的呀,不过他要假装不知道嘛。
“那咱们下次试试看。”禔小鱼果然啊呜一口,上了钩。
“行。”李礽立马答应了,“表哥要一起吗?”
察岱点点头,等会儿回去,昭玉肯定要将事情推到他身上,万一叔公问起来也好有个交差嘛。
“那下次咱们试试别的。”李礽欢快地说道。
胤禔心里叹息,得了,亲姐亲弟还没有搞定呢,这又来了个表哥,时刻都要防备这些小崽子们篡位啊。
况且,这个地方是自己与保成寻得的,如何能让外人进来?
“见过大阿哥。”昭玉正愁自己被晾在了一边,没有什么存在感呢,但她又不想继续搅拌这两口锅,恰好大阿哥的这个时候出现了。
胤禔循声看过去,顿时一个激灵,歘地一下子扭过头,朝着保成那边挪了小步,小声嘀咕道:“保成,这谁呀?”
“臣女是一等公噶布喇之女,孝仁皇后之妹,昭玉。”昭玉温柔一笑,含羞带怯。
“真的吗?”胤禔冒出一句话,他又对保成小声嘀咕道,“不会吧,听说皇额娘的妹妹生来貌美,如今看来夸大其词啊。”
昭玉咬牙切齿,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声音再低点不让我听到啊?
但是,眼下这些贵人都不能得罪,她只能莞尔一笑,摆出温柔似水的模样,“大阿哥说笑了。”
她这长相不算是京城里面独一无二的,也算是顶尖的那一批,如何称不得貌美?
小孩子知道什么美丑呢,罢了,左右也不是给他们看的,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昭玉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平息自己的心情。
“我没有说笑啊。”胤禔疑惑道,他是很认真地在说她不好看。
在他看来,这位昭玉小姐脸色发白,确切说是额头和两颊发白,眼窝和鼻翼两边泛着黄色,再配上一个红艳艳的唇,感觉就像是他偷听奴才们讲的美艳勾人女鬼,偏生她还在那儿妖里妖气,更加可怖。
李礽左手死死地掐住右手的虎口,憋住笑,要是胤褆去过现代,定然知道有个词语叫做“脱妆”,昭玉不只是脱妆,还浮粉。
昭玉觉察到一点不对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浮着一层白色,这是???
手指轻轻捻了一下,昭玉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完了,她的妆容!!!
她的底牌!!!
此时,昭玉顾不得此时还有旁人,转身疾步走到角落里面,掏出荷包里面一个桐花金枝珐琅喜鹊的小镜子,看清楚自己的妆面后,心顿时从悬崖上跌落谷底——妆容全部都花了。
怎么办?皇上看到这样的自己,恐怕只会扭头就走吧?
想到自己为了这件事所做的准备,数月乃至数年的辛苦付诸东流,她感觉到一股子气流从自己的心里冲天而已,脑子里面嗡地一下子完全空白。
昭玉身子气得直哆嗦,紧紧咬合的牙齿几乎能感觉到一股子血腥味,用尽全力捏着镜子的手柄,上面凸出的花纹硌得掌心生疼,维持着不当场闹起来的那一丝理智。
太子!察岱!!!
呵,他们这是在看乐趣吧?
就像是阿玛、额娘一般,高高地站在岸边,把自己践踏到泥里,再看着自己挣扎,倒是好一出笑话。
李礽看不到昭玉的表情,但能看到她的身体在颤抖,这位该不会气疯了吧?
其实,他和察岱都看到了昭玉妆容的变化,还没有找到恰当的机会提醒一句,胤禔这个直球就飞了过来,砸得所有人都懵逼。
“梁公公。”李礽吩咐道,“找个人带姨母下去梳洗一番,刚刚真是辛苦她了。”
虽然他知道昭玉怀着些坏心思,也不必在这种事情上落井下石,万一这位小姐姐想不开呢?
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约束到底如何,万一那种被人多看几眼就要死要活的,那他就是害了人。
梁九功得了吩咐,暗中思量了一下,招来一个小奴才,吩咐了几句。
“太子爷,此处离贵妃宫中最近,倒不如让昭玉小姐去贵妃宫里梳洗一番。”梁九功说道。
李礽点点头,后宫是在佟佳氏的管理下,有什么事找她是对的。
没过一会儿,徐嬷嬷出现在门口,鼻子翕动,眉头跟着皱了一下,不过她的性子到底更为沉些,上前两步,给两位阿哥行了礼。
“徐嬷嬷,麻烦你带我姨母去梳洗一番吧。”李礽客气地说道。
“太子爷客气了。”徐嬷嬷笑着应下来,一转身,看到昭玉身上的衣服拧了一下眉,不动声色地说道,“昭玉小姐请随奴婢前来。”
气了一会,昭玉好歹是缓和了些,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没让皇上看到她精心准备了一个时辰的妆容,实在是可惜,反正现在皇上也不在这里,下次还有机会呢,不必急于一时。
听到徐嬷嬷的话,昭玉的心里有些忐忑,她知道赫舍里氏和佟佳氏最近有些摩擦,担心贵妃娘娘对她不利。
但仅仅迟疑了一下,她还是跟着徐嬷嬷走了,一来是自己确实是染了些脏污,走出去只会丢自己的脸,二来这是在宫里,贵妃娘娘胆子再大,也不敢随便针对赫舍里氏吧?
李礽没有察觉到暗藏波诡云谲,等着昭玉一走,他立马将之抛到脑后,欢快地对着胤禔说道:“大哥,你说咱们以后要做什么东西都放在这里好不好?”
已经到了合适的时机打造他在清朝的实验基地了,有实验室,他以后就有地儿搞研究了。
“为啥不放在养心殿呢?那里有好多的能工巧匠呢~”胤禔说道。
听说养心殿造办处什么东西都制作出来,保成要想做些新鲜玩意儿,岂不是放在那儿就好,何至于在这种荒芜的地方?
再说了,养心殿离他们上书房和毓庆宫都近一些,位置更好啊。
这里属于皇宫的西侧位置的一处独立小院子,同后六宫之间还有段距离,往常也没有人来,再之前,当值的奴才用这里歇过脚,并没有正儿八经的主子入住。
“你觉得汗阿玛允许咱们在养心殿弄这个?”李礽朝着油锅撅撅嘴,幽幽地说道。
这油腻腻的味儿深入灵魂,放在养心殿,康熙可不得把他的锅都掀了!
“也对哦。”胤禔想了会,觉得保成这法子不错,“那就这里了吧,反正离你那处也不是特别远。”
他向来都听保成的话,这次也不例外。
李礽想了想,到时候再让康熙修个围墙,把这里和后宫彻底隔开,“那咱们这个院子叫什么比较好呢?”
研究所成立了,总要有个名字,得要高大上一点,比如说清科院???
李礽心中嘚瑟,这要是篇小说,名字得叫我在大清建设中科院,满满的都是社会主义的正能量。
“比如说肥皂院?”胤禔思考了一番。
李礽无力吐槽,呵呵,你干脆叫做肥皂厂得了。
“或者太子院?”胤禔又换了个名字。
……
李礽更无话可说。
“不若叫做格物院?”康熙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被这个味道一冲,动作凝滞了一下,随即闲庭信步的速度都快了些,“取自《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果然爸爸还是爸爸,取个名字都文雅许多。
李礽和胤禔对视一眼,同时夸赞道:“汗阿玛,你懂得好多哦。”
康熙笑笑,“你们好好学功课,自然也会懂的。”
李礽……不谈学习,咱们还是好父子。
康熙得了夸奖,又给了建议,也不想管两个儿子是啥想法,打算凑近看看两口锅,抬步之前,他先确定了一下风向,默默地站在上风向,“这是做肥皂的材料?”
“是的呀。”李礽回答道,他就不信康熙没有打听做肥皂的过程,现在又装模作样地问起来,呵,“酱酱酿酿就行。”
“何为酱酱酿酿?”康熙挑眉,明显感受到了儿子的敷衍,“同朕解释一番。”
“那我就说一遍哦。”李礽伸出食指晃了晃,下次再问,他就懒得搭理了。
康熙挑眉看了他一眼,“说吧。”
李礽将现存的制造肥皂的过程讲述了一遍,还讲了一下自己的下一步实验方向。
一个是其他的油行不行,毕竟这个味儿太重了,而且哪里来这么多的猪牛羊鸡鸭鹅?
另一个就是碱液,同样也是草木灰的量太少,而且若是增加草木灰的需求,则需要砍伐大量的树木,对环境不友好。
而这两样都需要康熙的支援,他现在能接触的东西太少了,没有康熙提供丰富的资源,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也缺个梯子。
“汗阿玛,您帮帮我吧。”李礽扯着康熙的袖子晃了晃,扬着小脸说道。
康熙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立在自己身前满脸的期待的保成,问道,“你想让朕怎么帮你?”
“就是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原材料啊,我要搞研究呢。”李礽说道,他现在是个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需要监护人为他搞定背后的一切。
这不是康熙第一次听到“搞研究”这个词语,之前决定要保成跟着去上书房听课的时候,保成当着老祖宗的面就说过这件事。
原来这就是“搞研究”啊。
第67章 放弃
“这研究有何用处?”康熙问道。
“有大大的用处。”李礽张开双手比画道,“要是肥皂可以像瓷器一样生产,那咱们就赚大钱了呢。”
量产化的肥皂作为日用品进入千家万户,那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就朝着自己飞来了?
康熙心动了一下,随后想道:“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何会买肥皂?”
呃……这个问题没想过,李礽的眼珠子瞎胡乱转着,倒打一耙,嘟嘟囔囔,“那汗阿玛赶紧让大家富起来吧,有钱就可以来买我的肥皂了。”
康熙几乎要被气笑了,合着百姓不富都是他的错,“那你说说如何让百姓富起来?”
“少收点他们的钱呗。”李礽说道。
“那朝廷的赋税从何处而来?”
虽是小儿痴梦,康熙也并没有阻止保成说下去,保成是大清的太子,需要有他的政治理念,说错了也不打紧,日后矫正即可。
“有钱人啊。”李礽扫了一眼弹幕,“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何按照人丁收费?岂不是违背天地规则,应该谁的地多就收谁的,谁的钱多就收谁的。”
“那岂不是横征暴敛惹人生怨?”康熙笑道,所谓富人,哪个不是世家,哪个不是乡绅,个个精明得很,要从他们手中抠出点钱,实在是不同意。
“苛捐杂税苦不堪言。”李礽顺口接住,还押了个韵,欧耶!
“从古到今皆是如此。”康熙道。
“代代效仿代代亡国。”李礽再接再厉。
“胡说八道。”
“蛮不讲理。”
……
一场小学鸡斗嘴在两人之间展开,胤禔和察岱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远离火力中心,溜走去研究那两口锅,还想要上手试一下。
眼瞅互啄的两人已经脱离了主题,都快偏到西西伯利亚去了,康熙使用武力镇压了妄图起义的崽崽。
被康熙薅进了怀中一顿揉的礽崽气喘吁吁,“汗阿玛,您想想啊,咱们要薅羊毛,肯定得逮着最肥的羊薅,那瘦骨伶仃的羊活着都成问题了,咱们如何能下得去手?”
“如此岂不得罪乡绅富人?于声名有碍。”康熙迟疑了一下,他竟然有些心动是怎么回事?
他当然知道百姓过得苦,不然也不会年年都有免除灾年灾地的赋税,但是乡绅利益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动刀的。
“不得罪,他们私下就不说了吗?”李礽反问道,反正清朝在后代也没有什么好名声,新国家正在建议,正好是建立新制度的时候。
他摇晃着小脑袋继续说道:“如今咱们满人入关,如何能服众呢?只能告诉这天下人,咱们的大清是同历朝历代不一样的统治者,如若同历朝历代一样,百姓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谁统治这江山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这番话慷慨激昂,说得康熙顿时就热血沸腾,登基之初,他何尝不是如此的想法,只是阻力过大,只能在相互妥协之中找到一条出路。
如今,这小子突然提起,带着当头棒喝的功效,令人深省。
“《孟子》有云,民惟邦本,本固君宁,倒是与你所言一致。”康熙沉吟说道。
“说明这是先贤都认可的治世之理。”李礽跟着说道。
瞧着振振有词的保成,康熙竟然瞧出了幼时的自己,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那保成说说,这税收该如何处理才好?”
这个问题就属于校考了,请根据“民惟邦本,本固君”这个命题,写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小作文。
李礽想了想,税收也不可能一棒子打死,要温水煮青蛙,慢慢过渡,“滋生人丁而不加赋,之后摊丁入亩,以地丁银代替人丁税。”
若说前面只是保成的话,只是小儿的童言童语,现在说的话,恰恰击中了康熙的心坎之上。
永不加赋!
摊丁入亩!
康熙的心不再是小小心动,几乎是狂跳着呼之欲出,保成的话同他心中所想如出一辙,而自己之所以会有这样想法,实乃是见过民生之艰难,保成为何会有如此玄妙的想法?
可耻,大大的心动是肿么回事?
康熙压抑住自己的心情,继续问道:“具体要怎么规定呢?”
“汗阿玛,您在偷懒,您才是皇上,我只是小小的太子,我怎么知道这么多?”李礽愤愤不平,压榨童工是可耻的。
康熙……
“朕的江山,不就是你的江山,何至于如此小气?”康熙故意板着脸说道。
李礽震惊,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故而,幽幽说道:“那您什么时候传位于我?”
康熙扬手一巴掌拍着他的屁股上,“还无法无天了啊。”
李礽惨遭重击,如同泥鳅一般从康熙怀中的滑出来,躲到了一旁欢乐吃瓜的胤禔身后。
康熙指了指他,冷笑一声。
李礽略略略,不甘示弱,他现在没那么怕康熙了,又仗着自己还是个崽崽,脸皮厚得刀枪不入。
“行了,朕不同你胡闹了,先回乾清宫一趟。”康熙说着,起了身,他现在心绪澎湃,要召集几个人说说这个事儿,登基之初不具备条件,但是如今大半的江山都尽在掌握之中,万一实现了呢?
一想,便觉得激动难耐,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
“汗阿玛,我说的材料……”李礽猫猫探头,问道。
“容后再议。”康熙走了两步,又回头,“不许耽误功课。”
李礽……就问,这是不是现代那种让孩子一心读书啥也不能做的唯学论家长?
“臣女昭玉叩见皇上。”
康熙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前去梳洗打扮回来的昭玉,他心中有事,瞧了一眼,神色淡淡,“免礼,辛苦你陪着保成了。”
“太子天真可爱,能够陪他,是臣女之幸。”昭玉激动得心都快跳出胸口了,一边懊恼自己现在只画了个淡妆,一边又绷着身子极力展示自己。
但是康熙只是嗯了一声,迈步走开,半分留恋也无。
昭玉愣在原地,猛地回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这么走了?
李礽还站在原地,同剩余两个崽崽一同旁观爱情粉红泡泡的覆灭,看来康熙对昭玉并没有惊鸿一面,不是非要人进宫不可。
他看了昭玉一会,挪到一边,伸出食指手点了点察岱,小声道:“她怎么跟换了脸一样啊?”
莫非在蜀地学的变脸之术?
察岱支吾了两声,叹气道:“她本来就长这个样子。”
太子真是心大,昭玉每次进宫容貌装扮都照着孝仁皇后生搬硬套,偏生他一点都没有认出来。
察岱顿了顿,也不怪太子,他打小就没见过孝仁皇后,是个没娘的小可怜,如何能知道昭玉的心思呢。
说来,察岱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没有额娘在身边是什么样的光景,必然是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伴我夜已深。
光是想象,察岱就一阵心酸难忍:太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李礽扭头对上察岱的视线,一阵恶寒,这黏糊糊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察岱见太子一个哆嗦,眼神更加怜爱。
李礽默默地移开了脚步。
没能得到康熙更多的关注,昭玉整个人失魂落魄,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才能翻盘,差点都忘记同两个阿哥行礼。
“姨母,你还要搅拌油锅吗?”李礽说道,这肥皂还没有做好呢,总不能虎头蛇尾,中途废止吧。
昭玉顿时一僵,她一心想着进宫之后美好日子,接着又因为疲劳过度情绪低落,早就忘记了这件事,如今一提起,顿时双臂连着后背都酸痛难忍。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回太子爷的话,臣女怕是不能继续了。”
说出拒绝的话之后,她整个人突然放松,原来拒绝的感觉这么美好,早知道一开始就拒绝的,她在心中默默流下了两行泪水。
“这样啊。”李礽面露失望的神色,随即说道:“那姨母还是好好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说。”
“多谢太子体恤。”昭玉立马说道,小孩子真好骗,随便说说就信了,那她这恐怕是好不了,以后也不会好。
“听说姨母以后要照顾我哎,可要好好练习,万一以后我要连着做肥皂,那可怎么办呢?”李礽若有所思,凑近之后用天真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
昭玉心中的洋洋自得跌得粉碎,有一瞬间,她怀疑太子要找的人不是照顾他的后妃,而是拉磨的驴,真要这样下去,她能想象得到自己风吹日晒劳作的场面,不由地打了个筛子。
她甚至都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不适合出门,不然为何一直抖得跟掉进冰窖之中一样?
“这……这不是还有奴才们吗?”昭玉心中翻涌,情绪激荡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臣女一人,难以担此重任。”
这哪里只是重任,这简直就是要人命好不?
“况且皇上也说了,以功课为重,想来太子日后少有时间放在其上。”昭玉说道,太子不应该学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事情,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作甚?
“汗阿玛没说啊,他啥时候说的?”李礽反问道,康熙只是让他别耽误了功课,没说不让他搞研究啊。
这话听在昭玉的耳中却是多了另一层意思,她同康熙是在门口碰到的,按道理,康熙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没有进来,如何能听到呢?
除非她在听墙角。
当然,她也没有这个胆子故意听墙角,只是放慢了脚步,恰好听到了这句话而已。
“那可能是臣女听岔了,还请太子爷恕罪。”昭玉面白如纸。
“无事。”李礽摇摇头,执着地说道,“奴才们做事我不放心,趁着姨母现在还未到我身边,多加练习。”
练习个锤子,她一个世家贵女做点什么不好,进宫来给太子搅这些肮脏玩意儿,传出去,那些向来轻贱自己的人估计能把牙笑掉?
昭玉看着两个热气腾腾的锅,觉那已经洗去了的油腻感依旧萦绕在鼻尖,她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太子说笑了,臣女尚且年幼,只怕是会照顾不周,惹得您生气,怎么能进宫陪伴您呢?”
李礽从昭玉的口中明显听到了退意,哦了一声,继续说道:“那肯定是我听错哒,真是可惜,我瞧着姨母搅拌得敲好呢。”
还卖了个萌~
“太子爷过奖,臣女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如何当得起您的称赞呢?”昭玉咬牙切齿,这小兔崽子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真是可恶极了。
“姨母不必自谦,不过姨母既然不进宫了,那我就央求汗阿玛给我从内务府派一个力气更大的嬷嬷吧。”李礽说着,愉快地转身朝着两个玩伴崽崽走去,心里哼起了小曲儿,“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昭玉看着太子的背影,怒火沿着经脉遍布到了全身,合着在太子爷心中,自己就等同于干活的嬷嬷?还被嫌弃力气小?
他咋不让皇上给他送头驴呢?
昭玉的神色扭曲一瞬,差点背过气,这宫她是不打算进了,谁爱来当牛做马,谁就来吧,反正她是不稀罕的。
第68章 番薯
昭玉离宫之后,康熙叫了梁九功问话,梁九功也不偏颇,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出来,康熙这等好脾气的人都差点被气个人仰马翻,索额图的胆子真不小,竟然敢如何糊弄他,糊弄保成。
慈宁宫那儿倒是以太皇太后的名义送了一份礼,这礼送给了噶布喇夫人,好像从头到尾没有人记得昭玉进宫一事。
贵妃佟佳氏听到这个结果也不意外,梁九功把人给送过来,她就知道这姑娘打的什么主意,难得保成想出这么损的法子,破了昭玉的谋划,真是古灵精怪的。
她只觉得嘲讽,一个假货,也妄图和孝仁皇后相提并论,就算进了宫,难保皇上有天不会发现……
不对,既然梁九功知道了,那皇上肯定也知道了。
至此康熙没再提过昭玉进宫照顾他的事情,还大手一挥,把那个院子修整一下给保成做研究所。
没有额娘疼爱,保成还有个阿玛呢!
不知道前因的李礽乐得都快找不到北了,当然知道了,他也只会更开心。
“太子爷,皇上请您到乾清宫一趟。”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说道。
李礽正在翻看自己做的第二批肥皂,相较于第一批,他这次更加精准掌控了比例,做出来的肥皂成色更好。
小三子更是多找了一些好看的模具,除了最开始的花花,新添了不少可爱动物形象。
不止如此,他还精心准备了好几个味道,虽然依旧没有兰花,但是已经算得上种类繁多了。
“汗阿玛有何吩咐吗?”李礽脑袋也不抬,摸摸这块肥皂,摸摸那块肥皂,心里美滋滋的。
“索额图大人进宫了,说是要讨论一下番薯之事,皇上请您过去旁听一下。”小太监躬着身子,跟在太子爷身后转悠。
“好吧。”李礽说道,他也想知道番薯到底推广得如何了,又对小三子招招手,“你要盯着肥皂,日头太烈了的话,放在阴凉处,别晒裂了。”
“奴才遵命。”
乾清宫内,索额图正同康熙请罪,说自己没有把昭玉教导好,失了仪数。
康熙早就恼火过了,既然已经断了昭玉的进宫之路,也不会落井下石,神色平淡道:“想来年岁太小,不必挂怀,朕已经让内务府准备了一个年长的嬷嬷。”
这与索额图打听的消息无差,他在内心叹息一声,看来往后宫里送人这条道路是行不通了,不过,他倒也不是很沮丧,按照察岱的说法是太子已经恩准他一同研制肥皂了,也算是太子身边有人了。
当然,他看中的并非肥皂。
在他看来,肥皂这种小玩意儿,算不得什么正事儿,大概就是太子玩心尚存,一时的新鲜劲儿,等过些时日了,应该就会转移到别的事儿上。
但是,只要察岱能跟着太子一同玩耍,那便甩其他的哈哈珠子一大截,以后有什么好事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们赫舍里氏。
“汗阿玛,我来了。”李礽迈过门槛,欢乐地蹦跶了两下。
索额图赶紧行礼。
“索额图今儿要说番薯的事情,你前些日子还打听来着,朕便叫你一起听听。”康熙说着,顿了顿,保成有些时日没说番薯了,小孩子果然都爱新鲜。
“那索额图大人赶紧说说。”李礽爬上椅子坐了下来,顺口抱怨,“乾清宫的椅子都太高了啊。”
“是你太矮了吧。”康熙说道。
李·小矮子·礽气气,曾经他也180过呢,走着瞧,他迟早都要长到185,拥有小说男主的身高,哼。
“回太子爷的话,目前番薯一事仍有奴才负责,下属户部侍郎一人,其他临调人员有三,分别负责种植期间不同方面的职责。”索额图说道。
李礽刚开始还没有听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记忆力超好的弹幕已经提醒他之前与康熙联手怼了索额图一事,他立马夸赞道:“我就知道索额图大人能在精简人手的情况下把事情做好,事实也果然如此,索额图大人真的太厉害了啊,汗阿玛,咱们大清就需要索额图大人这样的能者。”
能者多劳嘛。
索额图……能者多劳死!!!
“索额图乃是我大清的第一重臣,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康熙顺着儿子的话夸奖道,“我大清之命运就仰仗他这样的人。”
上次两人夸着夸着,就让自己差点下不来台,以致于索额图现在一听到两人连声称赞,就冷汗涔涔,生怕皇上又给自己加码。
好在他的皇上并没有丧尽天良,夸赞后没有加量不加价。
索额图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按照皇上之前的决断,目前已经在河北省推广了番薯,从各处搜寻而来薯种已经全数种下,栽种面积约有三万亩,薯种是从各种转移过来的,种植番薯超过家中田地一半的人家今年免赋,一半以下,则免除一半的赋税,若是开垦新地,则每亩补贴五十文钱。”
“他们是自愿种植的吗?”李礽问道,可别整出大明王朝里“退稻种桑”的事情,实属伤农。
“奴才谨遵皇上的命令,不允许毁苗种植,基本上都是自愿栽种。”索额图说道,命令是这么传达的,具体到了县里是如何的光景他并不完全清楚,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违抗了命令,那也与他无关了。
“那就好。”李礽点头道,康熙不是总喜欢微服私访嘛,到时候让他去河北访一访,看看情况,“种植之后呢?”
索额图既然对这个事情上了心,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奴才已经安排好了人每个月去巡视一遍,免得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毁了番薯苗,改种其他。”
这种情况肯定是存在的,有些人为了免赋,将家中的田地谎报上去,待到登记结束之后,便将番薯苗拔掉,改种其他。
“你辛苦了。”康熙说道。
“为皇上和太子分忧是臣之本分。”索额图拱手说道。
“索额图大人这是为百姓分忧,是我大清的栋梁呢。”李礽说道,身为朝廷官员,最重要的是为了朝廷分忧解难,朝廷之难,往往是百姓之难。
“保成说得对。”康熙立马附和道,“朕选了你负责此事,一点都没有看错。”
索额图的内心咚咚捶着的小鼓终于松懈下来,“奴才愿效犬马之劳。”
“汗阿玛有没有想过番薯熟了之后要如何?”李礽扭头看向康熙,种植是一方面,收获之后的出路是另一方面。
“自然是归种植的百姓所有。”康熙不假思索地说道,但看保成沉思的样子,笑问道,“保成这是有更好的主意吗?”
索额图也看了过来,中出来的东西难道还要收回来?
李礽在现代看过一些农业相关的社会新闻,农民选择种植一样作物只会因为四个字——有利可图,种植番薯也是同样的道理。
“汗阿玛,咱们今天会不会遭灾?”李礽面带疑惑。
你这很期待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康熙气结,“你怎么问起这个?”
“我就想问问咱们赈灾是如何操作的?”李礽问道。
“朕在不少地方建了赈灾粮仓,若遇灾年,便从这些地方调粮救济,每到年末之时,也看看各地税收情况,受灾特别严重的地方则免除赋税。”康熙说道。
“汗阿玛真是爱民如子。”李礽先吹了一口彩虹屁,“如果咱们把一部分稻米换成番薯呢?”
康熙皱眉,此举以次充好,恐怕有伤民心。
“汗阿玛,咱们要改变百姓的饮食习惯,他们多吃稻米,所以才以种植稻米为主,若是只是充饥,其他作物未尝不可。”李礽说道,改变百姓的饮食结构,对于稻米的需求降低,能够缓解水旱灾害对于百姓生活的影响。
相较于其他作物来说,稻米的种植和养护更为复杂繁琐,对于生长环境的要求也更加严苛,现在的稻米还没有经过改良,产量也没有现代那么大,那么可替代性作物就是解决饥饿问题的重要办法之一。
“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啊。”康熙说道,主意尚可,但千百年的习惯岂是说变就变?
“是的,所以咱们要尽快开始。”李礽说道,万事总要开头,才能一步步走下去。
“皇上,太子所言极是,若是户部愿意出面收购番薯,那些百姓的种植想来会更加积极。”索额图说道,“便不用担心他们对番薯的种植不上心了。”
“而且,此事还有一个好处。”李礽眼珠子一转,说道,“这样我们就不用愁其他地方的番薯种植啊,他们见过吃过,总比咱们强压着他们种植要好吧。”
番薯的种植不只是农田,菜地也可以,随便种点,也不用精心养护,之后便能收获一些,一来二去,他们便会习惯种番薯的。
“这倒是一举两得之事。”康熙说道。
李礽从椅子上滑下来,噔噔噔跑到康熙身边,附在他耳边说道:“汗阿玛,您可以让内务府也收一些番薯,等到年底,赏赐给大臣们,御赐之物的名头可比舶来品好使呢。”
百姓一想,这所谓的御赐之物不就是民间的番薯吗,更愿意买来尝尝,这就跟明星带货一样——跟我家爱豆用同一款产品就能离爱豆更近一点呢~
康熙一想,这样倒也不错,什么摸了摸李礽的小脑袋,笑着说道:“保成这主意妙极了,索额图,明日,你叫上此事涉及之人,来乾清宫商讨一下该如何筹谋,尽快将此事落实下去。”
尚不知道自己差事完成之后会得到一大袋番薯作为赏赐的索额图立马高兴地应下了此事。
李礽跟着也心情愉悦,好似已经看到了番薯走上了千家万户的餐桌一样。
第69章 挑拨
商议完番薯,就没有李礽啥事儿,他才不想听康熙与索额图一起闲话家常,果断麻利地溜了。
李礽嘚嘚瑟瑟出了乾清宫没几步,就听得后面索额图叫自己。
“太子爷。”索额图快步走到太子身边,低声道,“奴才有几句心里话同太子爷说……”
说着,眼神扫了跟在他身边的德忠一眼。
这是要支开德忠的意思?
说实话,李礽对索额图的“心里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能当众而言的话十有八九都不会是什么好话。
“你在这里等着。”李礽说着,跟着索额图走到了角落里。
“太子爷最近可还好?”索额图单膝跪地,视线与太子平齐。
这是啥问题?李礽老实点点头,早睡早起,吃嘛嘛香,有豪华别墅,若不是还要进学,与他奢想的咸鱼生活基本上无差。
索额图松了口气,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对这激动的情绪,李礽表示实难理解。
“孝仁皇后去得早,留您一个人在宫中,奴才心中担忧,日夜难安。”索额图叹息道,“若是孝仁皇后尚在……唉……可怜奴才那侄女红颜薄命……”
如果说,前面的话还有几分真心实意在,后面就完全是挑拨离间了。
若是李礽真的是四岁,真的是胤礽,而索额图没有试图把自己的另一个侄女送到康熙的床上,说不定还真的会信这种鬼话。
事实上,这话就像是在年幼丧母的孩童伤口上撒盐,除了让人难受,别无他用,而且,除了主观上的难受,索额图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若是同康熙说自己不想见索额图,只因为他说的话让自己心窝窝难受。
且先不管康熙会不会说他稚子童言,万一康熙问索额图说了什么,让他难受。
他要如何回答?因为我没有额娘索额图提了额娘我难受。
索额图只是担心你,也不能提吗?
……能。
李礽……面无表情,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弹幕上也开始分析索额图的话了——
窝草,开始给礽崽洗脑了
礽崽可千万别听他的话,这老东西蔫坏的
难怪康熙说索额图是大清第一罪人
索额图是想把太子笼络到自己这边
论幼教的重要性
反复提及孝仁皇后是不是在扎我礽崽的心
坏东西
太子就不该私下同他见面
熟练地把奴才支开,看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老家伙去死
……
索额图继续煽情,“原本想着昭玉与您的年纪差不多,让她来陪您……奈何……”
好好的一段话说得吞吞吐吐,语气词儿都占据了大半的内容,李礽听得难受,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不解地说道:“有察岱陪我啊。”
索额图一愣,想到察岱之前同自己说的话,看来太子爷确实很相中他,但是察岱的心并不是完全向着自己,若是换成延全或者延善……
“察岱性子沉闷了些,不若让延全也进宫陪您一起?”索额图试图将自己的亲孙子也塞了进来。
“可是做肥皂研究就是要性子沉稳啊,要是闹闹腾腾的,万一把我的锅给摔了怎么办?”李礽背着小手,面带为难地看着索额图。
不就是一个锅吗?他可以十口八口地赔啊,这算什么问题?
“延全的性子也很沉稳,到时候两兄弟一起陪着您,您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他就得了。”索额图循循善诱道,“您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管同他们说,他们做不到的,还有奴才呢。”
难怪历史上的胤礽同索额图走得近呢?总有一些胤礽想做,但是康熙不允许的事情,这个时候无条件支持的索额图就显得格外讨人喜欢了。
就好像家庭教育中,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孩子总会更喜欢那个能够满足自己各种要求的家长,逐渐长歪。
“可是……上书房已经有两个赫舍里氏了啊。”李礽说道。
索额图一愣,哪里来的两个赫舍里氏啊?他仔细想了想,不就是察岱一人吗?
都是太子爷启蒙晚,难道这么简单的数都不会?
一时间,索额图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试探地说道:“奴才记得只有察岱一人吧?”
“还有我啊。”李礽理直气壮地说道,反正这话康熙也听不到,索额图也不敢往外传。
索额图一愣,随后大喜过望,立马说道:“是奴才不会数数了,不过这话儿太子爷同奴才说说就行,可别传出去了。”
太子爷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比他打心底亲近赫舍里氏更让人放心呢,一个四岁的孩童总不会想出这种说辞来敷衍自己。
已经超过二十四岁的李礽表示忽悠别人是个小意思。
再次得到太子爷点头的索额图更加放心,看来太子爷的心还同以往一样向着自己,那自己何必急于一时惹得皇上不痛快呢?
再说,按照昭玉的意思,那制作肥皂一时又苦又臭,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看她这趟回去之后,大病一场,见不到荤腥,就知道所言不虚。
照这种情况,他还不敢保证自己的两个孙子能吃得下这等苦,万一进宫之后,毛手毛脚惹恼了太子爷,起了隔阂,那便得不偿失了。
这么一圈想下来,索额图已经放弃了塞人的想法,打算培养察岱试试看。
从前他把宝押在自己的孙子和昭玉身上,却是连连失利,这次不如碰碰运气,此子成器,固然是好,若是不成,他再想别的法子。
思及此,索额图打种番薯以来一直焦躁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只是远在一等公府上的察岱突然打了个寒战。
李礽心大,只要索额图不来自己面前晃悠,不找自己打感情牌,只当这人不存在,毕竟他上头还有康熙呢,索额图这个臣子就交给他自个儿处理,至于自己,就该好好玩……研究。
康熙既然同意给他弄个院子搞研究,便让梁九功催着内务府早点把事情给办妥,故而,大半个月的工夫,院子里便焕然一新。
康熙亲自带着儿子去看,院门上牌匾是他亲自题的“格物院”。
李礽仰着脑袋看了半天,觉得还是中科院大气,但是弹幕说历史上康熙并没有留下多少墨宝,与他的大孙子乾隆完全不同,加之,这字确实是丰采姿神,他便勉为其难接受这个名字了。
“汗阿玛的字真好看。”李礽海豹鼓掌,十分捧场。
“你若好好练字,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康熙笑着说道,但是保成的夸奖让他还是挺受用的。
李礽……
康熙!一个无时无刻都走在督促崽崽功课前线的爹!!!
进了院内,李礽才发现内里大变了样,原先这院子里面还有几个小花坛,但残枝枯木,破破烂烂,看起来平添几分凄凉,而如今全部都夷为平地,铺上了青石板。
脱落的油漆、破掉的窗纸、坏掉的门枢……全部都换了一遍,一个大不相同的场景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院内这般,屋里更是如此,原先的正厅和卧室全部拆除,改成了大通间,新换的窗户纸也不是什么材质,远比一般的窗纸要轻薄透光,映衬得房间明亮又宽敞。
房间里,靠东面放着巨大的木桌,靠墙摆着多宝阁,上面按照养心殿造办处的摆设放着尺、墨盒、纸、剪刀等等一些东西。
西侧还空着。
康熙说道:“也不知你日后还要研究什么,就先空着,若是有需要再另行添置。”
李礽背着小手,在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巡视着,心中欢喜,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觉得康熙真的是个疼爱儿子的好爹。
“多谢汗阿玛,我一定会好好搞研究的!”早日带领大清走向国富民强的康庄大道。
“别忘了功课。”康熙故意逗他道。
李礽……罢了……爱不起!
看过了正厅,两边还有偏房,东面的偏房原先是供奴才们休息的,此时依旧作为休息的地方,只不过额外拨出一间采光好面积大的给主子,另外两间还是留给了奴才。
而西侧的杂物间改成装了不少的“落地窗”打开之后,十分透气。
“你若是有什么想要晾晒之物,又恰逢天气不好,便可放在此处。”康熙说道。
里面摆了不少木架子,之前做好的肥皂就放在上面晾着。
这里的每一处都透露出对细节的追求,看得李礽是感动难耐,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恨不得冲上去就对着康熙亲两口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虽然亲是不可能亲的,但是他可以有别的感激方式啊,李礽脑子一热,小手一挥,“汗阿玛,这是我为您打下来的江山……”
不是,重来。
“汗阿玛,这是我为您制作的肥皂,您尽管挑!”李礽十分大方地说道,还让小三子取来竹篮,跟在康熙的身后把康熙看中的肥皂都给装起来打包。
呵呵~做肥皂的时候根本还没有建院子的事情呢,估计是保成灵机一动,刚刚才想出来讨好他的说辞,罢了,左右都是心意。
康熙背着手在木架之间穿梭,看中那块就点点,身后的奴才立即上前取下来放在小竹篮里面。
起初,李礽还无所谓,反正肥皂这么多,给出几块也没关系。
接着,十块……
接着,十几块……
再接着,二十块……
……
李礽的笑脸逐渐凝固,康熙是不是拿得有点多了?敢情是要把他这只羊给薅秃的节奏啊?
但是话已经放出去了,李礽也拉不下脸说不想给了,崽生抠门,崽生痛苦。
在挑去一大半的肥皂之后,康熙终于心满意足,这次自己不止用到了更好的肥皂,在数量上也远远超过了之前惠嫔,一直搁在心上的不快终于消散了。
您怎么不全部都拿走得了?
李礽已经高兴不起来了,他还打算用这个去笼络一下荣宪和荣嫔呢,毕竟瞒着她们进行牛痘的事情,让她们由失望到绝望,他心里还挺内疚的。
“怎么?保成不愿意给朕?”康熙从里面走了出来,见保成垮着小脸,问道。
“没有啊。”一秒钟变脸的李礽扬起了阳光灿烂的小脸,“能让汗阿玛喜欢,是我最大的荣幸呢。”
才怪!!!
第70章 母牛
最后,李礽还是挑了几块肥皂给荣嫔送了过去,之前就听荣宪提过,说原身养在荣嫔宫里一段时间,如今便去看看。
他才刚刚走进门,就看到荣嫔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较之他见过贵妃和惠嫔,荣嫔的年纪更大一些,眉眼之间是恬淡的温和。
这种温和和佟佳氏不一样,佟佳氏的温和中带着一种柔美,而荣嫔更具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简单点,荣嫔更像是一位母亲。
“保成,许久不见,长高了些呢。”荣嫔笑着说道,领着人进了屋子。
能唤他“保成”,可见荣嫔确实和原身算有几分亲近的,李礽笑着说道:“长高高呢。”
荣嫔比画了一下,哎哟一声,“确实长高了不少啊。”
李礽小得意,“我还带了肥皂给您呢,各种味道和形状的都有,您看看喜欢哪个?”
事实上,康熙之前就已经送过来一份肥皂,但是这是保成送的,意义又不一样了,总免得有人说她养过太子又如何,太子有什么好处也没有见他念着她。
按照她的想法,这些嚼舌根的人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着,小孩子如何能记着事情,再说,又才养了多久呢?
一点点的恩情,就指望着别人回报,只怕日日都会深陷于失望之中。
“那我可得好好瞧瞧。”荣嫔笑着道,仔细看着放在案几上的肥皂,每一块都用油纸好好包着,上面用朱笔写着每一块肥皂的味道和形状,这字迹……要是没有认错的话,像是皇上写的。
皇上对保成是真的疼爱,此等小事也亲自动手。
她不知道的是,这事儿还真不是康熙主动的,是李礽看到康熙拿走了那么多肥皂,还让造办处弄了个漂亮的包装盒,灵机一动,让小三子找造办处要了些花纹纸,将肥皂包好。
然后,他就带着这些肥皂去了乾清宫,让康熙在上面题字,美曰其名:肥皂是保成做的,字是汗阿玛题的,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父子俩一起做的。
康熙闻言,乐不可支,大手一挥,帮他都写了。
所以,这一批就被李礽拿来送礼了,倍有面子。
“保成推荐什么味道呀?”荣嫔选了半天,都没有下定决心,好在这些都是自己的,难的是从哪块开始用。
“桂花吧。”李礽说道,只有桂花的味道留香最浓郁,“我让汗阿玛也送了一块桂花味的肥皂给三弟呢。”
不知道用着同样味道的肥皂会不会让荣嫔觉得母子之间更近一点。
荣嫔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道:“保成有心了,那就桂花吧。”
剩下的几块就让身边的嬷嬷收起来,等以后慢慢用。
“前些时候,胤褆回宫,我心里也挂念着胤祉,现在想来,是我太急躁了,定然是缘分未到。”荣嫔说道,刚开始是难过了一阵,如今也想开了,心情倒是好了些,“胤褆是长到这么大的岁数才回宫,胤祉定然还需要些时日的。”
李礽很想说快了,康熙已经派人去查证了,但是他和康熙有言在前,不能食言,万一康熙较起真来,那他岂不会错失良机。
“胤祉肯定会回宫的。”李礽只能如此安慰道。
“借保成吉言了,我就想着胤祉能够健健康康地长大,别的就随缘了。”荣嫔轻声说道,在胤祉之前,已有数子夭折,平安于她而言,排在第一位。
“三弟,一定会平安的,也一定会回宫的。”李礽信誓旦旦地说道,历史上,胤祉的下场并不好,但那都是九龙夺嫡之后的事情了。
荣嫔伸手摸了摸保成的小脑袋,一本正经的保成真是可爱极了,“好,那我就等消息了。”
荣嫔在等消息,李礽也在等消息,荣嫔等的是胤祉的消息,李礽等的是天花的消息。
好在临近端午的时候,飞扬武终于得到了下面人的回报,一目十行看完记录,他噌地一下子站起身,疾步就朝着宫内而去。
“皇上,飞扬武大人说有关于天花的事情禀告。”得到消息的梁九功一刻也不敢耽误,进门之后,在康熙耳边小声禀告道。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黄,康熙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这个时候?”
“飞扬武大人说事情很紧急。”梁九功继续说道,不然他肯定是要往后拖的。
“行吧,那就去听听。”康熙说道,转头看着宜嫔,“前朝还有些事情,朕现在先回乾清宫,明儿再来你这里。”
宜嫔撅撅嘴,哼唧一声,食指勾着康熙的手指,晃了晃,“明天和后天都要来臣妾这里才行呢。”
“都依你。”康熙亲昵地点了点宜嫔的鼻尖,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乾清宫内,飞扬武已经等着了,“奴才给皇上请安。”
康熙的步伐又急又快,边走边说道:“你说事情紧急,到底是什么?”
“皇上,咱们可能找到克制天花的法子了。”飞扬武激动得语气都开始颤抖。
“你说什么?”康熙刚刚坐下来,闻言,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你说真的?”
“就算借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骗皇上啊。”飞扬武赶紧说道。
康熙喜得眉梢都在飞舞,心情呼啦一下子都窜上了天,也顾不得尊卑贵贱,拉着飞扬武在一旁坐下来,“你说来听听。”
梁九功上了茶,便将殿内的人都谴了出去,自己在一旁候着,等着皇上差遣。
“先前得皇上指令,奴才派人去了秋霜的故乡,遗憾的是并未有所获,只有秋霜一个人有这样的经历,于是奴才让人在相邻的地界打听了一番。”飞扬武说道。
这番打听没有白费力气,还真知道了别的,隔着几十里地的一家人,在一场天花的时疫之中幸存了,无独有偶,这家人家中也有牛,同样也是母牛。
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就让在张家口各处走访的人缩小了范围,寻找与母牛饲养有关的人身上是否有天花的奇迹,结果仅仅只有少数两三个人能够免疫天花。
但是在专门给牛挤奶的人身上,这种事情发生的比例大幅度提高。
于是,问题便来了,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免疫了天花?
关于这一点,飞扬武也派人仔细询问过,这些人都接触过正在生病的母牛,而生病的母牛的乳\\\\房部位有溃疡,他们极有可能是接触了这个东西之后,才会天花免疫的。
据他们所言,会有一段时间发热、头疼、恶心等等,手上或者胳膊这些接触到溃疡的位置会长一颗或者几颗的脓包,之后便会痊愈。
所有的症状和天花一模一样,但是程度要轻不少,更不会有性命之虞。
听过飞扬武的话,康熙顿时就觉得这可能是克制天花的关键了,“梁九功,让痘科的王太医过来一趟。”
梁九功应下,叫了个奴才去跑腿。
“你说的可能性极大,不过,未经过验证,不好妄下定论。”康熙心中狂喜,甚至已经开始认定这就是克制天花的法子,但嘴上还是十分谨慎。
去叫人的小太监一路催促,王太医都小跑出了一身汗,在宫中就没有接到过这么紧急的召唤,搞得他差点以为是皇上重新染上了痘疫呢。
王太医一进门,就傻了眼,这病人在哪里?皇上怎么在这儿?
瞧着王太医迷茫的神色,康熙忍不住了,对着飞扬武说道:“将你说给朕的听的那番话再说一遍。”
于是,飞扬武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讲了一遍。
虽然刚刚已经听过一遍了,但是此时再听,康熙的心情依然是激动的,几乎是飞扬武话音刚落,他就忍不住地问道:“你觉得如何?有没有可能是克制天花的绝妙法子?”
康熙虽在问,但语气里面的期待根本掩饰不住。
王太医自然听说过太子爷在宫中四处搜寻与天花相关的人和事,轰轰烈烈一阵之后没了下文,还以为是他们这位皇上疼爱儿子的新花样,没想到真的有可能?
“此事微臣也不好下决断,需得见过这些人,如果可以的话,微臣还想让试验一下。”王太医没有一口将话说死,给自己留了几分余地。
“言之有理。”康熙说道,“你的建议,朕准了。”
“谢皇上。”王太医说道。
康熙又看向飞扬武,“此事既然是你发现的,那便还是由你辅助王太医,所需一切钱财均照拨不误,若有问题,直接回禀于朕。”
“奴才遵命。”飞扬武立马应下,皇上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此事万一要是成了,自己在内务府的地位肯定稳了。
“试验的地方要远离百姓,注意防护措施,另外,朕会派人在庄子附近巡防,严禁随便出入。”康熙提了几个要点,“至于参加试验之人,每人五两银子,若是亡故,其家人抚恤二十两,至于其他情况,你们自行决断。”
两人双双应下。
“还有,此事尚未成功,不得对外宣扬,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康熙又叮嘱了一句,凡事成功之前切忌大肆宣扬,否则可能功亏一篑。
等到人都走了,康熙忽地对梁九功说道:“梁九功,你听到了吗?天花有得治了。”
“奴才恭喜皇上。”梁九功立马说道,虽然还未曾验证,但是他也不至于这个时候非要给皇上泼冷水。
“朕以为保成那小子瞎胡闹,没想到还真有可能呢。”康熙在屋中踱了两步,说道。
“皇上定然是相信太子爷的,不然也不会专门派人去查探这件事。”梁九功说道,也亏得皇上派人查探了,否则如何能得知这么重要的消息。
“不行,这么重要的事情,朕一定要同保成说说。”康熙说着,抬步就朝外走去。
梁九功……说好的保密呢?
而且,这个时辰太子爷已经睡着了吧?
第71章 牛痘
毓庆宫内,李礽披着小被子,与康熙对视着,一个苦大仇深,一个神色亢奋。
“梁公公,什么时辰了?”李礽问道。
梁九功略带歉意地说道:“回太子爷的话,现在丑时初。”
丑时初,也就是晚上十一点了。
李礽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汗阿玛,您这样打扰别人睡觉是不对的,你知道吗?”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朕是有好事与你分享,你不是最想知道天花的进展吗?”康熙面露赧然,他当然知道自己这种叨扰别人睡觉的行为不好,但是他能承认吗?
李礽也不说话,刚刚的哈欠让他的眼眶水灵灵的,颇有几分泪眼汪汪的感觉。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康熙觉得自己更加心虚了,说话声也止不住提高,“你看朕可是一有消息就来找你了。”
“有什么消息了?”李礽犯困,迷迷瞪瞪。
“飞扬武找到了克制天花的法子。”康熙神神秘秘地说道。
就这?
李礽无语,他给的提示如此明显了,要是这还找不到的话,恐怕真的是上天都不眷顾大清了。
大眼瞪小眼……
李礽迅速反应过来,商业捧哏上线,“汗阿玛好厉害啊,保成真是佩服极了。”
由于心情万分澎湃,康熙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儿子的敷衍,又道:“不过此事尚在验证的过程中,可千万不要外传。”
这是要偷偷研究,然后惊艳众人吗?
“知道啦,知道啦。”李礽说道。
“你就不想知道是如何验证的嘛?”康熙问道,总觉得保成的态度有点冷淡呢。
已经知道结果的李礽……确实不怎么期待呢,毕竟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天花早已经被灭绝了呢。
“想啊,汗阿玛赶紧告诉我吧。”李礽说道,他已经发现了,要是不让康熙发挥出来,他今儿恐怕睡不了,“我想躺着听。”
心情不错的康熙大手一挥,同意了。
李礽迅速卧倒,躺了下来,康熙帮他盖好被子,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所以咱们就等王太医的结果就成,朕相信,一定能成功的。”
最后几句,几乎是呢喃出声,康熙轻轻叹息,想到了祖辈,想到了自己,想到许许多多因为天花而亡故的人,若是早些有对抗天花的法子,今日该是另一番景象了。
沉浸在这种悲伤而又无力的情绪中好一会,康熙才清醒过来,正欲同保成说两句,却见小家伙早就睡熟了,两只小手抓着被子的边缘,呼吸绵长又均匀,十分乖巧可爱。
康熙失笑,把保成的小手放回暖乎乎的被窝里,又轻声吩咐梁九功,今夜便宿在毓庆宫。
早晨,李礽醒来的时候,康熙已经离开了,他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让德忠伺候他洗漱,嘟囔着康熙不做人,深更半夜要找他聊天,要是为了天花……
噢哟,天花啊,看来是成了啊,虽然还要等临床试验的结果,但是这不是十拿九稳吗?
他一个掌握着答案的人,要倒推出解题的过程不是轻而易举吗?
哎呀,自己可真是棒,即将征服人类历史上死亡率贼高的传染病之一呢,虽然这事儿并非他发现的,但是眼下的功劳挂在他的名下呢。
李礽想象了一下自己因为成功找到天花的克制办法,而举国闻名,站在千万人面前演讲, “不用谢,不用谢,都是我应该的,为了人类命运的共同体而已……”
这种小剧场,他从来都不觉得腻味,每次碰到什么新现象,他总会在脑子里面上演一遍。
在上书房的时候,保成将剩下的几块肥皂都带了过去,这次只分给了察岱和胤褆,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两人是参与了制作过程的,得一份也是理所当然的。
“太子爷,下次我也想参与制作肥皂呢。”张廷玉温温吞吞地说道,爹说太子维护了自己,自己要知恩图报,哥哥说让他做好太子的小跟班就行。
小跟班,就是什么事情都要跟着吧。
李礽在心里咿呀一声,有鱼儿主动上钩了啊,既然张廷玉主动,那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其他人的面面相觑,却是没有人再开口。
李礽也不气恼,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搁现代,也不是人人都想读理科的嘛。
李礽这里是平淡由心,但是其余几个孩子的家里人却是坐不住了,不约而同地问道:“为什么太子爷这次没有赏赐肥皂给你?”
非他们斤斤计较,实在是索额图那个老匹夫气人至极,大概是知道太子爷这次只给了察岱和胤褆,所以一下朝的就立马提到了此事。
张嘴就是太子爷眷顾赫舍里氏,给察岱送了几块肥皂,比上次的要好用些,该故意凑近了问他们觉得如何。
没有收到第二次的东西的诸位大人……
谁知索额图得了便宜继续卖乖,“瞧我这个糊涂劲儿,忘记了此次你们都没有,老糊涂了,见谅,见谅……”
并不觉得索额图老糊涂的诸位大人……
拂袖而去。
这不爽的情绪等到休假之时,便转移到了崽崽身上,崽崽们一脸茫然,这他娘的关自己什么事儿?
说到底,谁让他们没有同太子一起做肥皂呢?人家不给也实属正常。
痛定思痛的诸位大人同自己的爱子爱孙吩咐道:“以后太子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甭管跟功课有没有关系。”
崽崽们……
张宗仁默默地举起小手:可我是大阿哥的哈哈珠子啊?
人家张廷玉也是大阿哥的哈哈珠子啊!
面对儿子的疑惑,张父沉默,良久说道:大阿哥跟着太子做什么,你就跟着一起。
张宗仁一边点头一边挠头,想想,他们家不是要走读书科举之路吗?怎么这条路还开出了辅道?
众位崽崽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礽震惊不已,只不过是一天假期的功夫,怎么全都变了呢?
不过这是好事儿,他也难得深究其中的原因,既然大家都说要跟着搞研究,肯定就要带着他们去看看自己的研究院啊。
他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长串的小萝卜头,感觉像是幼儿园郊游一般。
听说皇上给太子爷专门拨了一个院子搞研究,众人都羡慕得不行,毕竟这事儿要搁在他们家那肯定是行不通,只会被贴上“玩物丧志”的标签。
大家对视一眼之后,纷纷在心里感叹:皇上对太子真好!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康熙也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等他注意到哈哈珠子们全部被保成带偏的时候,事情已经完全不可控。
这都是后话了,眼下他满心都是对天花克制法子的实验,为了了解进度,几乎每三天都有人往返于皇宫和庄子之间,通报进程。
一个半月之后,好消息终于传了过来——牛天花的法子可行。
找到合适的庄子之后,王太医召集了三十个人,一共做了三组试验。
一组是已经感染过牛天花的人再次种人痘,这些人均未再次感染。
第二组则是先让人感染牛天花痊愈之后,感染人天花,结果同第一组一样,全部都没有感染。
第三组让感染了牛天花的人和正常人接触,结果显示牛天花并不会在人之间传染。
每一种结果都在证明牛天花确实对人天花有克制的作用,而且患者的症状并不明显,不像人天花那般来势汹汹。
康熙跟率先回来报信之人反复确认了之后,长叹一声,万般情绪,“天佑大清啊。”
从来没有想过解决天花的法子竟然会在一头牛身上,对于他们来说,这可不就是在身边吗?
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此等好事,我定要说给老祖宗听听。”康熙说着就朝外走去,步履轻快又急切。
梁九功步子也急了起来,若非大庭广众,他甚至觉得皇上会跑起来。
“老祖宗,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康熙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天大的好消息。”
太皇太后坐在炕上,正歪着身子同苏沫儿说话,听到康熙的声音从老远传来,笑着说道:“皇帝这般,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能让玄烨称得上好消息的事情很多,但是天大的好消息未必了,上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是制住鳌拜,这次会是什么?
“皇上历来稳妥,想来是真的碰到什么喜事儿了吧。”苏沫儿从炕上下来,将案桌上的一些小玩意儿收拾到一边。
两人的话音刚落,康熙就疾步走了进来,脸上的笑容根本压抑不住,语气激动,“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一连说了三遍,太皇太后忍不住笑道:“说来听听。”
“我们找到了克制天花的法子。”康熙说道。
太皇太后愣了愣,说道:“之前不就有吗?种那个什么来着,人痘……对对,我瞧着那法子也不是很好使,万一熬不过去,人就没了。”
对于老祖宗泼过来的凉水,康熙根本不以为意,手肘搭在案桌上,压抑住激动,“这次不一样,三十人无一死亡。”
太皇太后一惊,顿时也凑近了,压低了声音,“真的?”
“千真万确,王苗负责了这个事儿,人还没有回来,但是已经派人先向孙儿禀告了。”康熙说道。
太皇太后哎哟一声,拍了拍大腿,连声说道:“老天爷保佑我大清啊。保佑大清啊。”
“孙儿也是这么觉得。”康熙笑着说道。
“是不是保成先前那个法子?”太皇太后忽然问道。
康熙点点头,将飞扬武调查的结果同太皇太后说了一遍,还是之后的实验,一字不落地全部讲给了太皇太后听。
太皇太后捻着佛珠,好一会说道:“保成,是我大清的福星啊。”
第72章 国库
被称作福星的李礽的脑瓜子正在飞速转动,昨晚迷迷糊糊也没有多想,克制天花的法子已经找到,是不是说明胤祉可以回宫了?
他决定放学之后去校考功课的时候,同康熙提一嘴这事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今儿并没有校考,康熙派人传话说是有要事同大臣相商,免除今日校考。
要事?
李礽想了想,难道是天花?他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甫一下学,荣宪就小跑进来,拍拍保成的肩膀,小脸上的笑容明丽又灿烂,“保成可真棒啊。”
李礽被拍得一屁股跌回了椅子上。
“什么很棒?”胤禔立马凑了过来,今儿汗阿玛不校考他们,这可真是太好了,一想到汗阿玛每次听他磕磕巴巴地背书时候的眼神,他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生怕下一刻汗阿玛就会忍不住冲过来揍自己一顿。
“保成找到了克制天花的法子了。”荣宪笑着说道,那个被她视作绝望的约定极有可能要实现了,真是太让人意外了,是天大的喜讯。
“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天花吗?”永绶正在收拾东西,闻言也是诧异地抬起了头。
自打在宫中住下来后,惠嫔娘娘派了个擅长调养身体的嬷嬷过来负责他的饮食,如今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是的。”荣宪立马回答道,恨不得将自己的喜悦分享给在场的所有人。
“是太子去年得过的天花嘛?”福格探出个小脑袋问道。
李礽的脸都麻了,倒也不必如此清楚。
“是的。”荣宪再次点头。
几个崽崽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上表达出同一种想法:震惊,当朝太子竟然苦心研制出克制天花的法子。
这……永绶向来平稳的神色也裂开,透出掩盖不住的惊讶,四岁的太子?克制天花的法子?
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天花的威名,若非说这话的人是当朝公主,他定要说此人是在说大话!
他们之前倒是听说过太子在满宫找什么得过天花的人,就这样找出来了吗?
惊诧之余,众人围得更紧,恨不得从去年太子生病打听到如今,一字不落地全部都听一遍。
“王苗……就是痘科的王太医亲自试验了保成说的法子……”荣宪开始洋洋洒洒地讲着故事,也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讲这个事情了,有头有尾,有理有据,绘声绘色。
小崽崽们听得哇哇直叫。
“不是我说的,是宫女说的,内务府总管去查证的。”李礽解释道,理科生专业素养之一——追求表达准确性。
谣言是怎么产生的?就是在事实传播过程中,缺失关键部分,又添油加醋,才会越传越离谱,今儿说是他的法子,明儿该说他以身试毒了。
“我不管,就是保成的主意。”小姑奶奶下巴一扬,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三十人在感染牛痘之后,无一死亡,且不会再感染人痘,厉害吧?”
“哇——”众人顿时齐刷刷对太子爷投去了敬佩的眼神。
被这些眼神敬仰着,李礽一边觉得有些羞耻,一边恨不得挺起自己骄傲的小胸膛。
不过他也注意到别的关键点,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啊?”。
他也就昨晚才知道的,今儿就传开了?
“现在合宫上下都知道了。”荣宪喜滋滋,要不是现在见不到汗阿玛,她真恨不得连夜去绰尔济府上把胤祉偷回来,反正克制天花的法子都已经找到了,“消息好像是从乾清宫里面传出来的,说保成误打误撞找到了克制天花的法子。”
消息传播的速度如此之快,带着一种张扬,跟康熙向来事未成则不欲扬的风格有点不一样啊。
李礽细品,品出了一点点谋划的味道。
事实证明李礽的味觉,或者说想法是对的,此次找到克制天花法子一事康熙确实处理得很高调。
等王苗带着实验记录回来之后,康熙挑灯夜读,而后便以朝廷的名义将结果通报给各省,并且言明,朝廷将会为大家种痘。
至于种痘所需的费用并不高,每人仅需十文钱。
十文钱换取免疫天花,这笔账对于老百姓来说很划算。
当然这个钱并不能满足所需的费用,毕竟光养殖母牛就需要不少的银钱,而一头母牛只会感染一次天花。
所以,这钱还是走得户部。
“你一说十文钱,户部的脸色都变了。”康熙笑着说道,另一只手摸出一枚白色的棋子按在棋盘上。
“牛痘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定得太高,百姓们定然会犹豫,便达不到种痘的效果。”明珠取了一颗黑子说道。
自打知道克制天花的法子找到之后,他与索额图便争着谁能负责此事,最终胜出的是他。
原因也很简单,提出种痘的费用之时,皇上问收费几何合适,索额图提议是百文一人,而他的想法是取少数钱财即可。
而两人的观念之所以不同,无非是如今户部的掌权人是索额图一派,户部财政空亏,如果能趁此赚上一笔,能够极大减轻户部的压力。
但对他来说,户部之人与自己无关,顺着皇上的心意即可,至于户部的人会不会因此被逼疯,那便与他无关。
且,万一真要出事了,借机把索额图的人换成自己的人岂不是美哉?
“你说的也是。”康熙皱眉,心中却是有几分愁绪,如今东南诸省战火未停,年年免赋休养民生,都需要消耗国库所有,索额图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国库空虚,乃是一大问题。
想到这儿,康熙回忆起保成说过的话——要是每人都能用上肥皂,岂不是财源滚滚?
可耻,竟然又心动了,康熙走着神,随手撂下一枚棋子。
明珠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皇上这下的是什么烂棋,就棋盘上的局势而言,存着心思想要输也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于是,一人神思不属,一人颤颤巍巍,小半个时辰后,这盘棋终于熬过去了完,康熙以一子胜出。
明珠生怕皇上让自己再来一盘,立即起身提出告退,退出乾清宫后,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遥看紫禁城远处,长叹一声,从今往后,做啥都行,除了与皇上稀奇。
康熙一直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发出细微叮叮的碰撞声,良久,他将棋子丢回盒子,起身道:“走,去看看保成。”
毓庆宫的小院中,李礽让内务府有竹片做了一副桌游牌,正同各位崽崽在玩狼人杀。
起初,由于他对规则过于熟悉,无论是村民和猛兽的角色,最后获胜的都是他所在的一方,严重失衡,导致游戏毫无可玩性。
于是,大家私下偷偷达成的一致,再由大阿哥出面“劝导”,成功地将太子“踢”出游戏,成了不能改变身份的主持人——神仙。
李礽对此表示好气,这算不算集体霸凌???
此时,存活到最后的小三子揭示了自己的身份——妖怪。
妖怪一方获胜,一旁的察岱和福格立马跳了起来欢呼。
“要不让小三子去做神仙吧,我瞧着他这样子跟保成差不多,哪里有咱们胜利的机会?”胤禔嘟囔道,将手中“民”牌朝桌上一丢,神色闷闷不乐。
“大哥,你这样就不对了,总不能你玩不过的人都拉来做神仙,最后岂不就剩下你一个人玩了?”李礽说道。
“哼!”胤禔双手抱胸,哼唧一声,鼻孔都张大了,“你是在暗示我笨吗?”
“大哥一点都不笨啊,只不过是赤子心肠,不会掩饰自己而已。”李礽立马顺着撸了两把毛。
“哎,都怪我一点都不赤子。”福格揣手手,一脸老成。
“就是,就是。”张廷玉跟着附和道。
永绶似乎跟着点头。
“你们过分了啊,赢了游戏还要卖乖。”胤禔立马说道。
众人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瞧着这融洽的氛围,康熙都忍不住打断了,但是,他来此有正事儿,故而轻咳了声。
场中众人的目光瞬间都投了过来,原本欢乐的笑声凝固,好像一瞬间所有的人脖子都被掐住了。
胤禔顿时头皮发麻,后背挺得笔直,小手指按住自己的身份牌,悄悄地朝自己挪着,将其收回手中。
康熙简直没眼看,蠢儿子,有本事你把所有的牌都收起来,只收这一张有什么用。
“汗阿玛,您怎么过来了?”李礽瞧着自己这几位哈哈珠子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上前堵住康熙。
“朕有事与你商量。”康熙说道。
才因为背书被康熙批评的胤禔被这个眼神看得毛骨悚然,恨不得当场挖个缝把自己埋进去,一听汗阿玛是来找保成的,立马探身在保成的后腰上怼了一下,端是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
李礽噌地一下 子坐直了,回头瞪了胤禔一眼,这才说道:“汗阿玛找我干什么呀?”
康熙假装看不到他们的互动,瞧了瞧这一院子的鹌鹑,道:“你同朕去书房商议。”
“哦。”李礽从蒲团上爬起来,跟在了康熙后面,忽然回头,小跑到胤禔的身边,嚯嚯哈嘿两只手胡乱地在胤禔身上刨了两下,扭头就跑。
胤禔被扒拉个正着,正欲还击,却见保成抱着康熙的手臂朝着自己做鬼脸,一腔闷气顿时就烟消云散,瞪着保成:有本事你不拿汗阿玛做挡箭牌啊。
李礽摇头晃脑:我就没有本事啊。
胤禔无语,兄弟,你滑跪认怂的姿势为何有几分熟悉?
看着两个小傻子,康熙感觉到头疼,立马把洋洋得意的保成给拎走了。
到了书房,康熙拉着保成在一旁的软塌之上坐下来,掂量着如何开口才好。
“汗阿玛,找我何事啊?”李礽抱着水杯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刚刚主持游戏说的他喉咙都要干了。
“保成最近肥皂制作得如何了?”康熙问道。
“我最近没有制作肥皂啊,我在好好学习呢,没有耽误功课哦。”李礽说道,神色十分认真,生怕康熙误会了什么。
并非查岗的康熙……
“朕之前听你说这肥皂于清洁有力,若是人人用得起,想来是极好的。”康熙说道。
“是吗?”李礽讪讪一笑,很想收回自己说的这个话。
第73章 工坊
试问,谁没设想过一人给自己一块钱,全国人民慷慨解囊之后,自己就成为亿万富翁呢?
李礽的想法固然是好,放在现代也是可行的,然而,他忽略了一个关键点——工业发展水平。
现代肥皂的便宜是建立在工业化流水生产之上,而现在,连蒸汽机都没有,拿什么生产?
路漫漫而行不通啊。
“朕觉得你这个主意不错。”康熙说道,“只是每人一块约莫是不可行的,王公贵族、乡绅豪杰倒是可以一试。”
李礽听出来了康熙的言外之意,“汗阿玛是要建造肥皂工坊吗?”
“朕确有此意。”康熙并没有否认,继续说道,“连年征战导致国库空虚,需得些银两充盈,保成可有什么想法?”
“收税啊,收有钱人的税。”李礽说道,国库没钱那就要问钱去了哪里,总是在人手中的,“让内务府造肥皂工坊,赚了钱交税。”
小农经济迟早要被淘汰的,日不落都要搞原始资本积累了,咱们这儿还在玩泥巴,若干年后,踏上我们领土的可不是使臣,而是长枪短炮了。
康熙沉思着,户部综核天下之钱粮,内务府备内廷之供应,如今宫廷开销极大,靠着以往的收入确实不够,往往要朝着户部伸手借银子,这税收……
此时,直播间弹幕竟然热闹起来——
康熙肯定不想交税
“库储内府备用银两”了解一下
户部想要找内务府要钱,呵呵~
呵呵~只有内务府找户部要钱
皇权高于一切,皇权下的奴才也高于朝廷官员
内务府贪污腐朽之根本
清后期,关税一部分都进了内务府
还有盐税
内务府的人还能在朝廷担任常职,跟老鼠进了米缸有啥区别
区别就是主人会打死老鼠,这个只会沆瀣一气
……
弹幕刷得很快,系统在后台叮了一声,李礽瞧了一眼,好像是什么自己的直播间上了“热门争议”的榜单,瞬间榜单上的字迹密密麻麻,关注人数飞涨。
哇咔咔,这个榜单的效果不错。
不过现在康熙近在眼前,他要先处理眼前的事情,“汗阿玛,您该不会想偷税漏税吧?”???!!!
康熙……直接给儿子来了一个脑崩儿。
李礽两只小手捂着被弹疼的额头,朝后仰着,哎哎直叫,“被我说中了吧,您就是想让内务府……”
看着康熙又抬起来的手,李礽果断将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换了别的说法,“朝户部伸手要银子。”
“不要银子,你要去喝西北风吗?”康熙说道,他如何不知道内务府次次都巴巴地找户部要银子,但内务府确实没钱啊。
“汗阿玛,您这样是不对的,西北风该喝还是得喝。”李礽松开手,认真地说道。
“此话怎讲?”瞧着儿崽脑门上被弹出来的红印,康熙莫名地心虚,只庆幸现在没有镜子,不能这小子估计要嚷嚷半天。
“内务府是咱们的,国库是天下人的,用天下人的钱来填补自己的私库是不对的。”李礽说道,“公私不分,实乃大忌。”
在这种封建时代,皇帝有个很明显的思维误区,认为这天下是自己的,所以子民和钱财都归自己掌控。
但若是按照现代的观念来说,国库的钱是纳税人上缴的,自然要花在纳税人身上,无论是国防建设、医疗卫生、民政民生等等,都是服务于纳税人的,至于这个服务好不好,那就另说了。
“哦?”康熙又问道,“如果不借钱,你以后一餐只能吃一道荤菜,衣袍都是洗过再穿,如何?”
那可真是太好了!!!勤俭节约,是美德啊。
李礽说道:“那就是我该喝的西北风了啊。”
“传出去成何体统?”康熙说道,传出去皇家的脸面何在?
“传出去成何体统?”李礽说道,以国库满足私欲名声何在?
又是大眼瞪小眼,只不过这次是李礽先开了口,“汗阿玛,您是皇上,就算是明文规定不能借,但是您一声令下,户部岂敢不从?长此以往,户部岂不是成了内务府的钱袋子?”
要知道,清朝最让人诟病的几个特点中,贪污就属于其中之一。
“朕知你之意,但内务府偶尔缺钱也确实急迫。”康熙叹息,说来说去,都是太穷了。
“若是户部每年拨一笔固定的钱给内务府,之后内务府各处再根据能划到的银两来安排一司之事,除此以外,不得另行拨款,岂不更好。”李礽说道,“家是家,国是国,汗阿玛顶住了,下面的人才好办事儿。”
“话虽如此……”康熙迟疑。
“汗阿玛,您想想,今儿内务府打着这样的旗号要钱,明儿打着那样的旗号要钱,有一天不满足了,是不是直接要把手伸进税收直接将钱取走?”李礽整理了一下刚才的弹幕说道。
“朕绝对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康熙说道,若是税收都收不起来,那朝廷岂不是大乱?天下岂不是大乱?
“我当然相信汗阿玛啊,可是百年之后呢,数百年之后呢,不是所有人都像汗阿玛这样英明神武呢。”李礽一边拍马屁,一边引导道,“终有一天,内务府会变成前朝的宦官。”
都不用数百年,两百年不到的光景,大清就灭亡了,亡在内忧外患之中。
每次听到“前朝”二字,康熙就心中警醒,崇祯皇帝自裁的歪脖子还在皇宫之外盯着他们呢,他想了想,道:“可是内务府所需的银钱从何处来?”
“开源节流。”李礽说道,“在律例允许的范围内,内务府可以选择各种赚钱的门道,同时,断去一些不必要的开支,贪污更是绝对不允许。”
康熙盯着儿子好一会,看得李礽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感觉自己身上马甲扒下又穿上,来来回回,折腾得神经都紧绷起来了。
就在李礽准备僵硬转移话题的时候,康熙开口道:“保成学了一段时间的功课,倒是长进了不少。”
第一次,李礽从心中感谢“功课”这个巨大无比的挡箭牌,他立马就道:“那可不!我最近听说了一句话,夫以铜人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这不就是让咱们不要重蹈覆辙吗?”
他也不担心自己的解释显得幼稚,你能对一个四岁的崽崽过分要求吗?不能!
神特么以铜人为镜!要是康熙没有读过这篇文章,怕就真的相信了,不过,保成能记得这些,还能以此践行,已经算是不错了。
“保成说得有道理,不过兹事体大,并非咱们父子俩商谈就能决定的。”康熙说道,语气之中带了些叹息。
就在此时,系统弹出一个红色的窗口,之前出现过任务投票又出现了。
李礽轻轻扫了一眼,顿时满头问号,请问“制定合理内务府管理制度”这是什么鬼任务?
眼看着赞成票碾压式胜利,李礽的内心无能咆哮,嗷嗷想哭——请问这就是上了热门话题的负面buff吗?
他还是个崽崽,这个任务不该发给康熙本人吗?还有“合理”的定义是什么???
“汗阿玛,我已经将此事记在心里了,日后会来问你的哦。”接下任务的李礽生无可恋,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能自己独自痛苦,“您也不用担心,还有我呢,内务府马上要制作肥皂了,肯定会有钱的呢。”
他试图安慰一下康熙,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父子情,毕竟这任务还需要康熙的配合。
康熙嗤笑,是的,有你呢,有你来督促我干活呢。
不过提到了此次来的目的,康熙将话题转入正轨,说道:“诚如保成所言,若是要开办肥皂工坊,该如何是好?”
“需要不停地研究,要知道油脂和草木灰之间的比例,还有制作肥皂的材料,全指望猪油、鸡油也不可能,草木灰也是,要想赚更多的钱,就必须寻找合适的更便宜的东西来制作肥皂,原料越是便宜,咱们就越赚钱。”李礽说道,可惜传说中的“毒蛇老九”现在连胚胎都不是,不然交给他岂不是高枕无忧?
随后,又想了想,老九好像和老八关系好,还想让老八当皇帝来着。
不过也没关系,到时候把自己的弟弟全部都收编了不就可以了吗?
“听起来倒是颇为繁琐。”康熙眉头轻皱。
“钱哪里这么容易赚呢。”李礽故作愁绪地叹气,爱迪生做电灯实验可是上千次才能成呢,科学的果子是甜美的,长出来却是漫长而又枯燥的。
康熙想着倒也是这个道理,“那你把配方写给朕,朕让人去试验一番。”
李礽起身,爬上自己专属椅子,摊开白纸,开始写肥皂的配方。
康熙也跟着过去瞧了,顿时感觉眼睛生疼。
若说保请默书磕磕绊绊,那保成的字就是丑出天际,字大如斗,大小不一,风骨涣散,笔锋中断。
“还是朕来吧。”康熙看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说道,“朕的写字速度更快。”
李礽立马将笔搁下,曾经以为文言文就要了他的狗命,后面才发现那是他还没有碰到毛笔字。
康熙坐在桌前,重新铺好一张纸,听着保成的口述,将整个肥皂的制造过程写了下来,细节之处,还会反复询问。
写完后,康熙吹了吹纸上的磨痕,说道:“内务府先按照这个尝试一番,至于你所说的平价替代的东西,再慢慢找,慢慢实验。”
李礽心累之余,凑过去,伸手拍拍康熙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汗阿玛啊,您得让大清的江山繁荣昌盛,俗话说,前人栽树,我就乘凉。”
康熙……前面一句倒还是个样子,后面越说越离谱,点了点儿子的小脑袋,“日日就想偷懒。”
“没有呢,我有好好学功课啊,也搞研究呢。”李礽说道,回想起来,自己还真的没有偷懒,他已经如此勤奋了吗???
这要是放在现在的社会新闻里,标题一定得是“震惊!年仅四岁就做出了这种事”,然后正文一大堆劝说早睡早起是、少玩电子产品之类的话。
康熙一想,倒也是,但是为什么他总觉得保成在偷懒呢?
思来想去,只能是保成的错误,毕竟这臭小子张嘴闭嘴的都是只想轻松度日,做太子哪有这么简单呢?
康熙咳了一声,说道:“朕知道,朕就是提点你一声,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
唉,赶紧让胤祉和胤禛长大吧,这样康熙就不会怼着自己催促呢,这可真是一时都不敢忘学,只不过目前看来,他和胤禔没有一个继承了康熙的学霸体质。
李礽瘫坐在软榻上,这话没法接呢。
等到两人回到软塌,李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眼睛顿时就瞪大了,康熙一直没有说过报酬的事情,是想要白嫖吗?
他的专利呢?
他的技术转让费呢?
“汗阿玛是吃白食吗?”李礽忍不住嘀咕道。
“胡说……”八道。
康熙顿了顿,回忆过往,这个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半年以来,他说这四个字的几率增加了不少,而且十有八九都是因为保成。
咬牙切齿,保成这张嘴可真是伶牙俐齿。
康熙和保成对视一会,胖乎乎的小脸上圆圆的眼睛,看着便让人打心底想疼爱一番,“你还想要什么?”
李礽转着眼珠子,想了好一会,也没有想到什么需求,顿时万般感慨,没想到自己的觉悟既然已经这么高了,对于物质的需求欲//望如此低
殊不知,作为当朝太子,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顶级配置,可谓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每日抽出一个时辰让我搞研究吧。”李礽期待地看着康熙,心中却觉得康熙定然不会答应。
这个无时无刻恨不得拿着鞭子在后面鞭策儿崽的阿玛定然会觉得自己耽误功课了。
“汗阿玛,您瞧瞧我,溜达一下就摸到了番薯,随便问问就找到了牛痘,动动手指头就制造出了肥皂。”李礽凑过去,诱惑道,“每日给我一个时辰,大清富强在眼前……”
康熙没有直接说出否定的话,这让李礽看到了希望,继续道:“您想想,万一我之后又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朕同意了。”康熙忽然开口道。
“那岂不是……”李礽说到一半的话,止住了话头,“什么?”
“朕说朕同意了。”康熙重复道,语气带了些宠溺的无奈。
这就同意了?不用自己再洋洋洒洒演讲一番?
李礽见好就收,立马道谢,“谢谢汗阿玛,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康熙正欲开口,李礽抢先一步说道:“不要耽误功课嘛,我知道了。”
康熙……这可真是说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
刚刚提到了牛痘,李礽迅速想到了一件事,“汗阿玛,胤祉什么时候回宫啊?”
“过几日吧。”康熙说道,当初他和保成做下约定,打的就是他根本找不到克制天花的法子,没想到这小崽子运气好,竟然还真的发现了其中的关窍,如今是该履行诺言了。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李礽幽幽说道。
“荣宪都没有你急。”被噎了一下的康熙忍不住说道。
李礽无语,她那是没有急到您面前去,这几日每日都过来一趟,一会送水果,一会送糕点,半字不提胤祉,但是谁都知道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他担心再跑几趟,毓庆宫都快成了她第二个家了。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后天吧,后天正好休息,咱们一起出宫去接胤祉回宫。”李礽兴奋地建议道,许久未出宫了,崽崽甚是想念啊。
“这次无须出宫去接。”康熙说道,他敢打包票,保成眼睛中那闪着光芒的期待绝对跟胤祉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为什么呀?”李礽心里的期待扑了个空,好生失望,眼角眉梢都耷拉下来,“汗阿玛,您这是差别对待,小心胤祉记仇。”
还没有等胤祉记仇,李礽就先在自己的小本本上给康熙记了一笔,哼,等到三弟长大了,就偷偷告诉他。
“他如何敢?”康熙完全不相信他的话,难道胤祉还能像他一样无法无天吗?别说胤祉,就算向来调皮的胤禔在他面前老实了,除了被保成撺掇的时候……想到这儿,康熙顿了顿,“你该不会想着日后在胤祉面前挑拨?”
“您怎么知道?”被康熙一语挑明心思,李礽惊诧道,随即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了,也就是一转眼的工夫,他立马溜下地,噌噌噌跑远了,抱着门,只露出个小眼睛,要是康熙敢动,他就立马逃走。
康熙盯着他,皮笑肉不笑。
李礽背脊发凉,小声道:“我才没有呢,再说,那也不算是告状啊,就是……就是实话实说……”
只是这语气十分听起来就很心虚。
康熙哦了一声,声音上扬,“没有你为何不过来?”
“久坐不利于健康,我活动一下。”说着,李礽还十分配合地原地跳了两跳。
康熙起身,朝门口走去。
李礽立马噔噔噔地后退,眼看着康熙就要出门,李礽转身飞奔,还大声喊道:“汗阿玛,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啦。”
瞧着保成仓皇出逃的背影,康熙止不住地乐了,又把手中的肥皂配方递给梁九功,吩咐道:“让吐巴去办这件事,还有所需银两全部走朕的私库,日后便是保成的产业。”
“皇上如此心疼太子爷,太子爷真是好福气。”梁九功说道。
康熙抬眼望去,已经看不到保成的身影了,笑道:“他自幼没了额娘,朕肯定要为他多考虑几分。”
第74章 胤祉回宫
在李礽的死缠烂打之下,康熙也没有同意出宫接胤祉回宫,倒不是差别对待,只是因为他提了一句内务府和户部分开,两个机构便开始了轮流面圣。
内务府的老家伙们痛涕流涕,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自己的不容易,户部恨不得放个炮仗庆祝,直呼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两拨人来来回回折腾得乾清宫不得安宁,最后被不堪骚扰的康熙借着政务繁忙一起轰出去了。
这个时候要是出宫接孩子,被这群人看到估计又会卷土重来,苍蝇搓手——瞎嗡嗡,听得脑瓜子都是疼的。
康熙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说个“不”字,连李礽都默默地接受了,毕竟他还指望着康熙搞定内务府的人,让他好完成任务。
那日,他再次细读了一下部分规则,所谓“热门争议”的榜单,专给那些弹幕讨论性很强的直播间,像他这种历史频道,很容易就上这个榜单。
但是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可以增加曝光,增加关注人数,另一方面,涉及的内容具有争议性,观众很容易打起来,乌烟瘴气暂且不说,过于激烈的讨论很容易导致观众产生厌恶,取关,甚至负面影响都有可能。
虽然很坑,但是上不上榜单也不是李礽能决定的,简而言之,他就算知道这是个坑,也得把自己往里面埋。
看起来这系统也没有那么善良啊。
当然,这些念头在李礽的心中没有过多地停留,既然担心无用,不如就地躺平,让这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胤祉回宫的当天,李礽特意去宫门口接了小崽崽,一个大哥一个弟弟,不好偏颇,而且这个乖乖崽也是有不少粉丝的,作为一个合格播主,他肯定是要满足广大广中的需求。
胤禔一听说保成要去接胤祉,也跟着来了,只是一路叽里咕噜地充满了怨念,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一行人等在了宫门口,马车摇摇晃晃而来,进入了视线范围。
荣嫔紧张地攥着女儿的手,伸长的脖子看着远方,从天花被攻克的消息传过来到现在,她每天晚上都做梦,一会梦着荣宪同她说天花的消息是假的,一会梦着皇上说天花虽被攻克但胤祉暂时没法回宫。
直到现在,她还有一丝丝的不确定,那颗心依旧悬在半空。
马车慢慢驶进停下,乳母先下车,回身伸手将帘子撩开,露出里面小小的人儿。
荣嫔的脚微微朝前挪动了半步,似乎想冲过去抱住儿子,但是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乳母应当已经告诉了胤祉回宫的消息,小家伙一下马车,就从乳母的怀中溜下来,非得自己走过来。
年岁不大,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看得众人心弦紧绷。
好在宫中的石板铺得比较平整,倒也没有摔着,他走到荣嫔的身边,伸出双手,想要抱抱。
荣嫔心头一酸,鼻子也跟着酸起来,心中的情绪此时再也压抑不住,泪水顺着脸庞滚滚落下,几乎哽咽不成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额娘乖乖,不苦。”胤祉伸手给荣嫔擦擦眼泪,大概是乳母经常这般哄他,他也学了这套开始哄人。
“额娘不哭,不哭。”荣嫔用尽全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容。
“乖乖。”胤祉摸了摸荣嫔的脸,奶声奶气道。
“嗯嗯……”荣嫔连连点头,又道,“你二哥为了让你回宫,四处奔走,去同他道谢。”
说着,荣嫔就将胤祉放在了地上,轻轻推推他的后背。
胤祉小短腿摇啊摇,走到太子哥哥的面前,抱着小手,给他作了个揖,“谢谢二哥哥。”
弹幕——
啊啊啊啊!小崽崽太可爱了吧!!!想揉!!!
放开这个崽崽,让我来!
我想做礽崽的那只手
组团偷崽
算我一个
+1
+100
+10086
……
“不客气。”李礽看着密密麻麻弹幕,心中小嘚瑟,伸手在胤祉的头上摸了摸,你们都摸不到,只有我可以,哈哈哈~
被摸头杀的胤祉刷地一下子扬起小脸,害羞道:“以后找太子哥哥玩玩。”
“玩!都陪你玩!”李礽毫不犹豫地答应,试问有谁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崽崽呢,反正他是不能的。
胤祉刷地一下子冲上前,一把抱住李礽的腿腿,还蹭了蹭,傻乐了一阵,随即害羞地扑回了荣嫔的怀中。
荣嫔和荣宪对视一眼,抿着唇乐了。
“既然已经见到三弟,我便该回去了。”李礽说道,今日目标已经达成,他也该功成身退了。
“保成和大阿哥一起去我宫中玩一会吧。”荣嫔说道。
“不啦,三弟此番回宫,必定还有些要收拾,我就不打扰了。”李礽笑眯眯地说道,人家一家团圆,肯定有许多私密话要说,他就不跟过去碍眼了。
荣嫔也只是客气一番,见保成拒绝,便没有再邀请,左右现在胤祉回了宫,以后多的是机会。
胤祉被抱走的时候还趴在额娘的肩头奋力地朝着他的太子哥哥挥手。
李礽也跟着挥了挥手,直到人走远了,才将手放下来,“走吧,咱们回去吧。”
“我还以为你要跟着一起去呢?”胤褆的语气愈发的幽怨。
李礽怂了怂鼻子,怎么闻到了一股子的醋味呢,“怎么可能?他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这个外人在场,会不方便啦。”
听到“外人”两个字,胤褆的眼神亮了亮,怨气冲天的表情松懈了一下,“保成觉得自己是外人?”
“那当然是,他们是亲母子、亲姐弟。”李礽丝毫没有注意到胤褆脸上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胤褆忽然一把搂住保成,嘻嘻笑道:“我最喜欢保成了。”
这么突然?好的,我知道了,您可别这么大声,让人听到怪不好意思的,没看见那几个奴才都在用余光看我们吗?
另一边,荣嫔带着儿女回了自己住处,三人坐到了炕上。
这一路都是荣嫔抱着胤祉走回来的,虽然双臂酸胀,但她也不愿意换手,手臂上的重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的胤祉回宫了。
“胤祉能回到宫中,多亏了保成,日后,荣宪也好,胤祉也罢,你们这颗心都要向着保成,他不只是兄弟,也是恩人,知道吗?”荣嫔叮嘱道。
“知道哒。”胤祉点点头,他可喜欢太子哥哥啦,以后都要找他玩。
荣宪也跟着点头,这事儿都不需要额娘说,自个儿肯定也会如此,她和额娘就寻出路无果,几乎都要放弃了,没想到保成竟然带来了出乎意料的好消息,真是太棒了。
荣嫔又忍不住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笑着道:“胤祉今天要不要同额娘一起睡觉觉啊?”
“要的。”胤祉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也要。”荣宪立马跟着说道。
于是,等到康熙想来看看儿子顺便留宿的时候,荣嫔身边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只能将自己给胤祉准备的一些小玩意儿放下后,去了贵妃的宫中。
反正他还有别的儿崽呢。
——
如今,保成的性子越发的古灵精怪,毓庆宫又住进了一群哈哈珠子,荣宪偶尔也带着胤祉去凑凑热闹,整个皇宫充满了活泼的气氛。
而康熙也同意了李礽划出时间搞研究的要求。
但是李礽却不是很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被骗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子的,李礽兴高采烈地同诸位哈哈珠子们宣告去做实验的事情,然而因胤褆却是一脸的闷闷不乐。
他道:“我去不了啦。”
“为什么呀?”李礽好奇道,康熙不都答应了,天子御批,还有什么问题吗?
“昨个汗阿玛派人说,日后我每天下午都要跟着外谙达去学骑射。”胤褆说道,他是喜欢骑射,但是他也很想跟保成一起搞研究啊。
唉,做人真的好难哦,不能两个都选吗?
事实告诉他,还真的不能。
李礽愣了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梁公公说汗阿玛已经物色了两个月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呢。”胤褆心中有点小期待,汗阿玛精心挑选的人肯定很厉害啊,可惜保成不能跟着一起。
胤褆上下打量了保成一眼,叹气,汗阿玛说未满六岁,不能学习骑射,倒也是,保成这个身高,可能还没有马腿高。
李礽……兄弟,你为何把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两个月?李礽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说康熙早就知道后面会有外谙达教授骑射的事情,六岁之上的人必须参加,而他们这些小崽崽们,说不定可以自由活动了。
总不能让胤褆的文化课落后太多,不是吗?
啊哒哒,要是早知如此,他又何必给自己加戏,空闲时间干点啥不好呢?
真是老奸巨猾啊!
荣宪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的时候,李礽就带着剩下几个人做肥皂,倒是也可以做些别的,但方子还尚未过明路啊。
“什么味道?”荣宪嫌弃地皱眉,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恍然大悟道,“这该不会是将昭玉……”熏昏头的那个味道吧?
荣宪及时止住了话题,如今有外人在场,她不好直说,还好察岱不在,她不知道的是,要是察岱在的话,可能还挺高兴她这么说的。
她嗅了嗅鼻子,自觉离油锅远了点,难怪昭玉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呢,这个味道可真是令人作呕。
保成尽出馊主意,不过还挺好使的,她可听说自从回去之后,这位铁了心要进宫的昭玉小姐可是变了心!
第75章 骨骼清奇
当初是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宫,如今听闻照顾太子意味着要日日跟在他身边忍受这个味道,立马就反水了——她可是进宫享福的,不是进宫受罪的。
而且,她想来是娇宠着的,做了些活计,又出了身汗,回去就病了一场,偏生,她被那油腻腻的味道熏得够呛,见到荤腥,就欲作呕,这一来二去的,整个人都瘦了不少。
听说同哪个三品大员的嫡次子定了亲,等年岁到了就出嫁,这样也不会参与后面的选秀了。
荣宪偷听了这一耳朵的八卦,只觉得没意思,换作她,她才不会想进宫呢,要学规矩,要学功课,要学琴棋书画,没完没了,也是烦闷得很,还不如宫外呢。
听纯禧说,当然纯禧也是听她的嬷嬷说,这宫外的小姐还可以相约去赛马、踏青、逛灯会呢,这可真是太令人羡慕了。
“你怎么来了?”李礽说道,给荣宪挪了个窝。
“额娘说让你等会儿过去一趟,准备了奶茶和烤羊腿呢。”荣宪收起心中漫无目的的瞎想,她就是闲着无聊,专门来跑腿的,“你们这是干嘛?”
“做肥皂。”李礽说道,烤羊腿,我可以!奶茶,我绝对可以!!!呲溜~
“这就是做肥皂啊。”荣宪惊叹,上前两步,撑着下巴探头望过去,迫于气味的压力,她倒也没有靠得太近,扭过头,眼神晶亮,“保成,给我讲讲吧。”
保成讲过很多次了,嘴皮子都磨秃了,所以保成不想讲。
李礽眼珠子一转,看向福格,“福格讲吧,我都不知道你记住了没?”
福格抱着手手站起来,也不是十分愿意靠近,小嘴一张,叭叭开始讲着。
作为创始人的李礽听得眼神发直,好家伙,这是原文背诵吗?人家过目不忘,这人倒好,过耳不忘。
荣宪跟着连连点头,又问道:“为何油脂和草木灰水就能凝固成肥皂?”
李礽的心噌地一下子飞起,这么多人里面,就荣宪问过这个问题:姑娘,我见你骨骼清奇,日后必成大器啊。
“听说草木灰中含有碱,想来是油脂和碱起了作用。”李礽故作迟疑道,这种揣着答案还要假装差生实在是太难受了。
“原是如此。”荣宪点点头,又看向油锅,“我可以试试吗?”
“可以啊。”李礽说道,又指了指个北方,“你站在那边。”
荣宪接替了小进子手中的锅铲,接替他站过去,这才发现位置的与众不同之处,这里是上风向,味道全部吹到了另一面,
难怪昭玉会被熏成那个样子!保成真是蔫坏啊。
她轻轻搅着,动作十分轻柔,好像那不是油锅,而是无敌美味的羹肴,“这也不怎么费力啊。”
“另一个锅难一些。”李礽双手托腮,考虑把化学传给荣宪的可能性,反正科学没有男女之别。
荣宪一听,立马松开手,绕到另一口锅旁边,用用劲儿,没动,咦,顿时就激起了她的兴趣,她咬紧牙关,双臂绷紧,使劲划拉了一下,还真的让她搅动了,立马在心中给自己鼓掌。
啪啪——
还真的有声音嘛?
荣宪回头,李礽正拍着手,他道:“二姐,好厉害啊。”
荣宪立马嘚瑟,一手握着锅铲,一手叉腰,脸一仰,挺起骄傲的小胸膛。
福格闭上了因为惊讶过度张开的嘴,他刚刚半天没有搅动,差点连人带锅都翻了,思及此,他小小地退后一小步,凑在张廷玉耳边说:“荣宪公主的力气这么大的嘛?”
张廷玉老神在在,只当自己没听到。
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就有点奇怪了,本来是跑腿通知人的荣宪对制造的肥皂的过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绕着两口锅走来走去,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比如说为什么要熬油、为什么草木灰要煮一下、为什么要放盐。
李礽一一回答,心想荣宪若是在现代读书,定然是老师最喜欢的哪种学生,孜孜不倦。
到了往日下学的时候,荣宪还意犹未尽,一路上都在说着肥皂的事情,还想在自己的住处也制作肥皂。
“荣嫔娘娘肯定不会同意的。”李礽想也不想地说道,就算荣嫔同意,跟着荣嫔住一个宫殿的其他娘娘肯定是不愿意的。
荣宪点点头,兴奋的神色泛起了点点失落。
“你以后要是想做肥皂,可以来我这儿啊,我的这里啥都有。”李礽说道。
“真的吗?”荣宪兴奋起来,笑着说道,“那保成以后记得叫我一起啊。”
李礽点点头。
荣嫔住处,胤祉已经扒着门框,踮着小脚看了半晌,二哥哥好慢哦。
“三阿哥要不坐在屋子中等吧?太子爷等会儿就到了。”乳母在一旁劝说道。
“由着他吧,还在肚皮里的时候,保成日日想着同他说悄悄话,定然要与旁人亲近些的。”荣嫔坐在上首,与大宫女连翘比画着花样子,她想绣个小荷包给保成,低声道,“就这个吧。”
连翘点点头,将剩余的花样子收了起来,又拿了块靛蓝色的料子过来。
“额娘,二哥哥啥时候到啊?”胤祉回头,面带不解,姐姐说找二哥哥来,都去了好一会呢。
“你看看外面的天,微微黑的时候,他们就来了。”荣嫔说道。
胤祉看看天空,亮堂堂的,一点要黑的迹象都没有,他把脸贴在门上,眼巴巴地瞅着外面。
“胤祉!”甫一进门,就看到乖崽崽守在门口,李礽忍不住叫了一声。
胤祉被压瘪的包子脸,顿时扬起来,咧开嘴乐呵呵,随即小声喊着,“二哥哥。”
“怎么在这里站着?”李礽快走两步,到了胤祉的面前。
“和哥哥玩。”胤祉期待地说道。
“行,你想玩什么?”李礽在胤祉的头上摸了摸,牵着他朝里面走去。
“球。”胤祉空着的那只手模拟了一个抛出的动作,使劲地扑棱了一下,小嘴还发出了叭的一声。
李礽顿时乐了,“好,咱们来玩球,二姐也来不?”
“来啊。”荣宪提着衣摆,跟着上了炕。
这次没有康熙,三人各占一角,当然最小的崽崽坐在里面。
乳母很快呈上来藤球,李礽在手中掂了掂,还是上次的那个球。
胤祉微微拍着小手,期待地看着哥哥,等着哥哥把球投给自己。
李礽自然看到了他亮晶晶的眼神,却是在心中起了坏水,故意先做了个投给荣宪的假动作。
果然,小胤祉立马被忽悠到了,脸上的小表情愣了一下,然后就被突如其来的藤球砸懵了。
他看看姐姐,又看看手中的球,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投向姐姐的球会出现在自己的怀中。
不过也就愣了一会,他就喜滋滋地抱了球,啪地一下子丢了回去。
球落在了李礽前面一段距离,他捡起来,又丢给了荣宪,荣宪想也不想地砸到了胤祉的身上。
为了接到球,胤祉奋力地举起自己的小胳膊,重心不稳,朝后仰倒,啪叽一声,倒在了炕上。
好在乳母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在胤祉的身后放了一个垫子,此时的胤祉倒在垫子上,依旧不放弃那个球,拱了拱,摸到球又爬了起来,将球还给了姐姐。
康熙进来的时候,他们玩得正欢,而且李礽还和荣宪默不作声地达成了同盟,合力“欺负”胤祉。
遭受了二哥二姐混合双打的胤祉逐渐懵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但还没有等他想明白,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将场中的藤球抄了起来。
“汗阿玛!”荣宪不满地嘀咕着。
康熙将球投回胤祉的怀中,看向荣宪,“怎么?朕不能玩?”
“汗阿玛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荣宪挤出一个笑容。
“行吧,朕也不逗你了。” 康熙说道,这种游戏第一次是个乐趣,但是第二次对他而言,就没了兴致。
说着,他去荣嫔身边坐下来,“胤祉回宫,一切是否还周全?”
“劳皇上担心了,一切配置得当,并无缺漏。”荣嫔说着,手中的动作也没停。
康熙打量了一下荣嫔手中的东西,这布料看不出太多的细节,倒是那个形状让他猜到了几分。
“给胤祉做荷包吗?”康熙问道。
“不是,给保成做的。”荣嫔说道,换了根丝线,继续绣着。
康熙看了一眼笑得没心没肺的保成,虽然他没有额娘,但是惠与嫔荣嫔都待他极好,想来也没有那么难受。
晚饭正如荣宪所说的那样,烤羊腿和奶茶。
李礽坐在桌子边,烤肉的香味直直冲击了天灵盖,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满鼻子全都是香味,他眼巴巴地瞅着桌上的肉,咽了咽口水。
“都吃吧。”康熙说道,李礽这才飞速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喂进嘴里。
鲜嫩柔软,焦味扑鼻。
好吃!!!
将肉咽下去后,李礽又喝了喝奶茶,这奶茶同他之前喝的不一样,没有添加乱七八糟,茶叶也选用的是好茶叶,牛奶的味道还微微回甘,味道不错。
之后,他就一口羊肉一口奶茶把自己给吃撑了,半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嗝,正沉浸在美食的余味之中。
忽然连翘从外面走进来,步履焦急,“皇上,娘娘,徐嬷嬷在外面求见,说四阿哥病了,想请您过去一趟。”
第76章 生病
“怎么回事?”康熙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震得在场人都没有回过神来,气氛瞬间由远端跌落深渊。
李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说的是胤禛吗?不是吧?胤禛可是做了皇帝的人,怎么可能病?
徐嬷嬷一脸焦急地走进来,行礼道:“回皇上的话,四阿哥今儿白天还好好的,下午的时候突然吐奶了,叫了太医过来,没瞧出病症,谁知道,这到了晚上,就开始发烧,伴随着抽搐、呕吐,贵妃娘娘已经叫了院正过去看了。”
“怎么现在才来禀告?”康熙没有紧皱,语气尖锐,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这一幕太熟悉了,在此之前,他已经听过了数次这样的禀告,高烧、抽搐、昏迷……不祥的征兆犹如笼罩了心头。
自保清开始,所有的孩子都健健康康,他以为一切已经平安度过,再也不会有孩子出现这种情况,但是胤禛怎么就突然病了呢?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要知道,孩子越小,越容易夭折,这一切难道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嘛?
徐嬷嬷心中一惊,却不敢反驳半句,小孩子吐奶是常事儿,原先只道是寻常,谁知道后面为何会突然病重呢?
康熙走了两步,发现保成也跟过来了,“你也要去?”
“我想看看四弟如何了。”李礽说道,世事无常带来的冲击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怎么突然就病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虽然一直在说为了直播间的观众才去看四崽,但是这么久了,多少也培养出了一点感情,那么可爱的崽崽千万别出事!
康熙点点头,并未阻拦,之前,保成常去看胤禛,如今知晓胤禛生病了,心中定然是牵挂的。
因着担心四四崽的缘故,两人这一路都很沉默,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赶路之上。
距离贵妃宫中还有段距离,便看到一个身影在门口徘徊,瞧着应是个女子。
徐嬷嬷只瞧了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个好时机。
李礽也认出来了,这个就是他前两次看到的漂亮女子。
此时,这个漂亮女子的身份昭然若揭。
“德嫔怎么在外面?”康熙顿足。
果然是她!
“嫔妾听说胤禛生病了,便来看看,等着贵妃宣嫔妾进去呢。”德嫔说道,脸上带着惊慌和焦急,她一听说胤禛病了,便迫不及待地来了这里,没想到前脚刚到,后脚皇上就来了。
徐嬷嬷撇撇嘴。
“一起进去吧。”康熙说道,德嫔是胤禛的额娘,自然是要一起进去的。
正在此时,门内快步走出来一个奴婢,见到康熙愣了愣,赶紧行礼,又对着德嫔说道,“娘娘请您进去。”
徐嬷嬷心中叹气,要是早一点出来,让德嫔进去多好,也不至于撞上皇上,万一皇上觉得贵妃在为难德嫔怎么办?
房间内,宫女拿着帕子给胤禛擦着脸上的冷汗,贵妃刚起身站到一边,康熙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胤禛静静地躺在床上,向来活泼的小崽崽此时蔫蔫地睡着,胸膛微微起伏,惨白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发干,看起来虚弱又无力。
康熙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看向一旁的太医,“胤禛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四阿哥是突发急症,应是胃寒导致脾虚呕吐,病气上行引起发热。”太医拱手,神色万分凝重,说道,“只要今晚能将热度退下来,不再反复发热便可无恙,若是不能……”
说到后面,太医的语气弱了下来,未尽之意十分明显
这句话也听过了很多遍,承瑞、承祜、长生……康熙不敢再想下去,每一个孩子的逝去,都会在他的心底留下无法治愈的伤口。
今晚对于胤禛来说,是一个关键时刻。
听到太医的话,佟佳氏的脸霎时间就白了,整个人犹如崩断的弦,好似下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徐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这才惊觉贵妃娘娘竟然浑身都在发抖,她神色微动,握着娘娘的手却是微微用力。
德嫔的表现更加明显,她的整张脸雪白,踉踉跄跄地两步上前,停在窗前,手刚伸出却又停在半空之中,似乎想摸一摸那个弱小的孩子,又怕惊扰到他,哽咽的喉头发出了一声泣音,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李礽也挤在了一旁,贴着床柱,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生病的小孩都是这样子,胤禛现在看起来太脆弱了,让他甚至对历史既定事实产生了怀疑,万一这个时代的胤禛真没有熬过去的话……
他也第一次迫切希望直播间的观众能投票出一个任务,一个奖励是神丹妙药的任务,他会拼尽一起努力去完成,为胤禛的生命增添一份保障。
但是,一切都只是想象,他什么都做不了。
“贵妃去休息一会,德嫔留在这儿照顾胤禛。”康熙说道,万一……万一胤禛熬不过去的话,也不叫德嫔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而贵妃的身子向来不好,可别跟着累出病来。
佟佳氏咬紧下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她看了看德嫔,又看了看昏睡中的胤禛,眼神中透露出悲痛与失望,勉强道:“臣妾多谢皇上。”
但康熙一心沉浸在胤禛的身上,并未回头。
佟佳氏后退了两步,再次看向围在床边的一圈人,收回目光,转身离去,背影孤独而又寂寥。
德嫔回过神,从一旁宫女的手中接过帕子,细细擦着胤禛的小脸,前几日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就病倒了呢?是着凉了吗?还是吃错了东西?
康熙看了一会,终是没忍住,步履沉重走到了一边坐下,形神悲痛,这才发现保成还眼巴巴地盯着呢,他招了招手,“保成,也回去休息吧。”
“汗阿玛,四弟会好的吧?”李礽问道,边走边回头。
“会的,他肯定会好起来的,好起来,他就能和保成一起玩了。”康熙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定会的。”
李礽嗯了一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为什么他匹配的系统不是什么灵泉空间,也不是什么宝物商城呢,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束手无策了。
“德忠,送太子回去。”康熙说道,神色里带着一丝丝疲倦。
“汗阿玛,我想留下。”李礽说道,就算回去,心中牵挂着四崽崽,也睡不着。
“保成,听话。”康熙摸摸儿子的小脸,声音中带着沙哑,他确实没有太多的心情安慰保成,“一有消息,朕就派人通知你。”
李礽低着头,正在想着自己用什么理由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康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走之前,跟胤禛说句话儿。”
李礽刷地一下子抬起了脑袋,瞪得溜圆,康熙这是觉得胤禛熬不过去了,怕自己年岁太小,突遇生离死别?
面对儿子的目光,康熙终究没有说太多的话,伸手拍了拍保成的后背,“去吧。”
李礽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了床边,他哪里知道要说什么,平时也算得上伶牙俐齿的他,此时,千言万语哽咽在心头,半晌,他凑到胤禛的耳边,小声嘀咕道:“胤禛快点好过来,二哥等你一起玩耍,等你长大了,二哥护你做一世明君。”
说过了话,李礽最终还是被康熙强行遣走了,他回头看了看半支着头凝视着胤禛的康熙,又看了看几乎是泪流满面的德嫔,这才缓缓离去。
这应该不算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真正的第一次面对死亡,是外婆去世,他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来适应这个事实。
理智上知道外婆已经去世,但是每一次看到一些事情联想了外婆,才会在心中蓦然惊醒她已经不在了。
世事无常,他第一次希望这一次能按照历史的轨迹来,胤禛还那么小,什么都没有体验,怎的就生了重病呢?
李礽心中想着事儿,忽然听到旁边的小院里面有说话声,他现在也没有听八卦的心情,听到贵妃的声音却是定住了脚步。
是贵妃和徐嬷嬷在说悄悄话。
“娘娘,刚刚四阿哥把奶吐到您身上,要不先回去换身衣服?”徐嬷嬷劝慰道。
“不用,我在这儿透透气。”佟佳氏淡淡地说道,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娘娘挂念四阿哥,不若再去看看?”徐嬷嬷知道自家娘娘的心结在哪里,又说道。
“皇上是阿玛,德嫔是额娘,我算什么?再说了,皇上都让我回来了,我又何必巴巴地凑上去,讨得没趣儿。”佟佳氏轻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一种哀怨。
“可娘娘也用心照顾了四阿哥,奴婢去请皇上的时候,可事事都是您亲自照料的。”徐嬷嬷说道,“娘娘也用了心,只不过皇上没看到而已。”
“看到如何?没看到又如何?”佟佳氏根本不在乎,“出了错,那都是本宫的错,或许真如她们所言,所以克子克女,要不怀不上,要不怀上了也生不下来……”
佟佳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连苦笑都挤不出来,纵使如今贵为众妃之首又如何,她想要的还是没有得到。
“娘娘可千万别瞎胡说。”徐嬷嬷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四阿哥生病,都怪那挨千刀的乳母半夜瞌睡着了,让四阿哥着了凉,如何能怪到娘娘身上?”
“那也是我遣人不力……”佟佳氏顿了顿,眼眸低垂,“算了,我现在只盼着胤禛能好,若是真的好了,便让德嫔抱回去养着吧,离本宫……离本宫远些也好。”
“娘娘……”
徐嬷嬷还想说什么,却是被佟佳氏打断了,她起身道:“胤禛那儿也不需要我,我去小佛堂为他祈福念经吧,也算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李礽驻足听了一会,等到贵妃走了,转身想回去告诉康熙事情真相,转念一想,正如佟佳氏所言,康熙现在对胤禛如何生病恐怕并没有那么上心,现在占据他的全身心的问题只有胤禛能不能活下去。
今夜是漫长的一夜,对于康熙而言,对于德嫔而言,对于贵妃而言,皆是如此,而李礽也是没睡,他披着小被子坐在床上,等着来人随时通报消息。
同他一起熬夜的还有直播另一端的观众们,弹幕上一条条祈福的消息飞过去,李礽的心里跟着默念着,好像这样真的就能帮助到胤禛一样。
天微微破晓,李礽终于熬不住了,开始小鸡啄米,德忠劝了好几次,他依旧坚持要坐着等。
当第一缕阳光洒向人间之时,一道身影在向来禁止疾跑的宫中穿梭着,飞奔至毓庆宫,德忠立马将人带了进来,“太子爷,四阿哥那边有消息了。”
李礽顿时一个激灵,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语气艰涩,干巴巴吐出二字,“如何?”
第77章 虚惊
那小太监满脸挂着喜色,“四阿哥无恙。”
李礽先是愣住,随后哇地一声欢呼,原地撒欢,“德忠,快给我穿衣服,我要去看四弟。”
小太监立马说道:“太子爷,皇上说了,四阿哥现在还在睡觉,让您好好休息,下午的时候再过去。”
“不行,我现在就要过去。”李礽的心情跟此时的弹幕一样,撒花~疯狂撒花~~
小太监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德忠,德忠立马说道:“太子爷,您这熬了一夜,要是不好好休息,等会儿见了皇上,皇上该心疼的,再说,您心里挂念着四阿哥的安康,四阿哥也挂念您。”
李礽心想那个小奶崽啥都不知道呢,挂念个屁,但是不妨碍他听了这话心中很开心,自己果然有当昏君的潜质啊。
“您好好歇着,下午的时候过去,也好同四阿哥好好玩一会。”德忠继续说道。
李礽想想也是,自己现在过去,恐怕只能看到呼呼大睡的崽崽,不如下午过去,他打了个哈欠,啪叽一下子倒在床上。
德忠上前给他掖好被子,不一会,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这才跟报信的小太监一同悄悄退了出去。
报信的小太监一抹头上的汗,皇上千叮咛万嘱咐说绝对要让太子爷好好休息,要是完不成就得挨上一顿说了,“多谢德忠公公。”
德忠笑道:“分内的事情,你赶紧同皇上回话吧。”
报信的小太监又赶紧赶回了四阿哥的住处,同康熙回禀了这件事。
听说保成熬了一夜,康熙颇为感慨,又听说保成闹着要来,更加欣慰,“保成实乃是个好兄长。”
梁九功连连顺着话附和,太子爷宽厚慈善,对所有的阿哥都一视同仁,饱含赤子之心。
李礽醒来的时候,晌午都已经过了,他那睡蒙了的脑子好一会才回神——今天是不是要去上书房进学来着?
德忠听到动静,赶紧进来,身后跟着的奴才端上了梳洗所需用具。
“我今儿是不是该去进学?”李礽挠着后脑勺下了床。
“是的,不过奴才已经同夫子告了假。”德忠说道,将太子爷的衣服递过来,“之前大阿哥过来了,奴才说您在睡觉,他说晚点再过来。”
李礽哦了一声,他今儿没有去上书房,胤褆肯定会来看看的,“好了,咱们去看看四弟吧。”
“您先把小米粥喝了吧?”德忠让人送了碗小米粥进来。
“我不饿啊。”李礽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感觉不咋饿呢,可能是昨晚的羊肉太扎实了。
“都没用早膳呢,怎么会不觉得饿呢?”德忠说道,“奴才特地让人一直温着的南瓜小米粥,您就喝两口吧?”
李礽瞧了瞧一脸殷切期盼的德忠,最终还是坐了下来,捧着碗喝了大半碗后,才出门。
所以长胖能怪他吗?
贵妃宫中,所有人都喜气洋洋,毕竟四阿哥熬了过去,他们这些与四阿哥相关或者无关的人都跟着逃过了一劫。
李礽探进去个小脑袋,德嫔依旧守着胤禛的身边,神色还看得出来几分憔悴,但眸光温和,轻轻抚摸着胤禛的小手。
这个时候,他要不要进去呢?
李礽正迟疑着,身后忽然传来康熙的声音,“要进去便进去,堵在这儿干吗?”
李礽被吓了一跳,德忠一点都不靠谱,自己正在扒墙角呢,竟然不帮自己放哨,哼唧。
“汗阿玛什么时候来的呀?”李礽摆出可爱的模样,看向康熙。
“朕才来,便看见你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康熙笑着说道。
哪有这样贬低儿子的?
李礽嘟囔道:“我怕打扰了四弟和德嫔娘娘啊。”
“走吧,进去吧。”康熙迈步走了进去,神色怡然淡定,丝毫看不出昨天那沉痛的悲伤。
胤禛这命悬一线的危机来得快去得也快,康熙的情绪也是大起大落,让李礽心生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就好似一夜暴风雨,清晨便天晴郎朗,不见昨夜之艰险。
怀着迷茫,李礽跟着进了屋。
“德嫔照顾了一天,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奴才就够了。”康熙说道,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受不住的。
“嫔妾还想多陪一下胤禛。”德嫔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胤禛的身上,连半分都不曾挪开。
“你先去歇息,等休息好了再过来,如今贵妃病了,胤禛要靠你照顾了。”康熙说道。
德嫔猛地回头,喃喃道:“贵妃病了吗?”
“她素来身子不是很好,昨天回去就生病了。”康熙叹息道。
不是吧?李礽疑惑,他记得昨晚贵妃说要给胤禛祈福的,该不会是在小佛堂着凉病了吧?
德嫔的手指动了动,起身道:“多谢皇上,那嫔妾先回去梳洗一番。”
说着,德嫔便退了下去,此时她的内心十分矛盾,佟佳氏的病难道是因为担心胤禛?还是担心她自己?
不过病了也好,这样子,自己就可以亲自照顾胤禛了。
德嫔如是作想,竭尽全力忽略自己心中的另一种想法,那种想法多么的天真可笑。
佟佳氏可是想要她命的人,要不是自己提前猜出,以永和宫的景致更宜人为由缠着皇上搬出去,如今恐怕就是永和宫的一缕孤魂了。
再说,现在儿子还在她手上,说不定生病也与她脱不开干系,自己若是因为佟佳氏病了就心软,恐怕迟早要死在她的手上。
德嫔捏紧了自己的手指朝外走去。
康熙在床边坐了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温暖的温度让人心安,昨晚的一夜让他的心紧紧绷着,煎熬与恐惧折磨了他一宿。
如此父子情深的场面,李礽凑过来,小声说道:“汗阿玛,您洗手了吗?”
康熙慈爱的表情逐渐裂开。
“四弟年纪小,又爱吃手手,若是手中沾上不洁之物,恐怕会拉肚子。”李礽煞有介事地说道。
康熙沉默一会,道:“梁九功,去端盆水来。”
“嗻。”梁九功憋笑,太子这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所有人的习惯啊。
“不只要洗手,要用肥皂哦。”李礽继续说道,讲究卫生,从身边做起。
康熙额角的青筋暴起,再次忍住。
好在佟佳氏这里肥皂也有,康熙慢慢洗着手,这下子臭小子总没有话说了吧!
李礽凑过去,将手上涂满肥皂,他咦了一声,这肥皂上面的花纹还很清晰啊,他又看了看装肥皂的盒子,是一只满刻着木芙蓉的紫檀木盒,雕工流畅,纹路清明。
这感觉,就好像是用保险箱装了泡面,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东西,却贵妃如此珍藏。
再结合昨日听到的话,李礽心中有点不是滋味的。
洗完手,李礽凑了过去,“四崽,二哥来看你了哦。”
“话说,你昨晚在胤禛耳边说了什么?”康熙问道。
这……总不能说我在安排您屁股下的皇位吧?李礽尬笑,心虚对手手,“啊哈?什么?哦,昨晚啊,昨晚我说等他醒来,就带他一起玩啊。”
康熙瞧了他一眼,懒得拆穿他,当时以为胤禛同之前的几个孩子一样,挺不过去了,所以才让保成过去说句告别的话,也不知道保成知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不过,保成如今这样,恐怕说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现在想起来便害羞了。
罢了,看在他对胤禛如此看重的份上,就放过他吧。
逃过一劫的李礽悄悄松了口气,这可真是伴君如伴虎啊,做个虎崽崽可真难哦。
正当他们说话的时候,床上的胤禛突然醒了,眨巴眨巴眼睛,蒙着水雾,小嘴一张,哇哇大哭。
这个问题康熙挺会的,毕竟亲自带过儿子的男人,他将胤禛抱起来,轻轻拍着,感受到温暖有力的怀抱,胤禛的哭声慢慢平息下来,他让人端了一小杯水过来,细细喂着,“梁九功,去将乳母叫过来。”
梁九功很快带了个妇人过来。
“之前的那个呢?”康熙问道,瞧着面生,好像不是之前常见的那个乳母。
妇人迟疑了一下,才道:“回皇上的话,杨氏被贵妃关押了。”
关押?康熙顿了顿,怀中的小宝宝蔫蔫地趴着,他让乳母将胤禛带下去喂奶,“梁九功,去查查怎么回事/”
“嗻。”梁九功说道。
李礽却是知道怎么回事,他想了想,“汗阿玛,我想去看看贵妃娘娘。”
“去吧。”康熙说道,
李礽噔噔噔地溜了出去,徐嬷嬷正端着一碗药走过去,见到李礽,往日笑容温和的脸上,嘴角勉强勾了勾,“太子爷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贵妃娘娘呀。”李礽停下脚步,“听说娘娘生病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呢。”
“那太子爷跟着奴婢一起进去吧。”徐嬷嬷说道,在前面引路。
进了里屋,便听到贵妃低低地咳嗽声。
徐嬷嬷撩开帘子对着里间轻声说道:“娘娘,太子爷来看您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贵妃才道:“让他进来吧。”
徐嬷嬷打着帘子,回头道:“太子爷,快请进。”
佟佳氏坐在床上,身上披着件外裳,素衣素颜,显得有几分破碎感,惹人怜惜,
李礽走进去,床边有个绣凳,他自觉地爬上去坐下来,“贵妃娘娘好些了吗?”
“让保成挂念了,好些了。”佟佳氏温柔地笑道,脸色却是苍白的。
“娘娘要好好养身体啊,四弟还等着您呢。”李礽说道,忽地想起了什么,“对啦,四弟已经醒了哦。”
醒了?佟佳氏顿时就松了口气,脸上挂着喜色,泪水却是盈满了眼眶,她看向徐嬷嬷,“你听到了吗?胤禛醒了。”
“听到了。”徐嬷嬷笑着说道,四阿哥没事,娘娘这下也放心了,“真是佛祖保佑啊。”
“肯定是娘娘的诚心感动了佛祖。”李礽说道。
佟佳氏噗嗤一声笑道:“保成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一般……”
“奴婢瞧着倒是跟孝仁皇后有几分相似呢。”一旁伺候的春兰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78章 套话
贵妃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真的吗?”李礽凑上前,眼睛盯着春兰,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呢,孝仁皇后是康熙的白月光,但好像也是这个宫中的禁忌,提上一嘴也生怕主子们不高兴,“哪里像了?”
春兰看了一眼贵妃,谁知道贵妃并不看她,贵妃向来不喜欢自己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但是贵妃迟迟未能诞下皇子,宫外之人已经等不及,时时催促。
如今恰逢太子爷愿意同贵妃走近,更要借机拉近关系才好,若是太子爷同贵妃亲近,就算生不出的孩子,有太子爷这层关系,她同宫外之人也好交差。
故而,春兰继续说道:“奴婢听说孝仁皇后仁慈宽厚,从不严厉待人,遇事总是柔声劝慰,奴婢刚刚听着太子安慰娘娘的话,便回忆起这件事来。”
李礽皱着眉头想了想,所以说孝仁皇后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春兰,去给太子爷倒杯水。”贵妃淡淡地吩咐道,“保成有没有想吃的糕点?”
李礽回过神,看到一旁的徐嬷嬷,“娘娘的药还没有喝呢。”
徐嬷嬷赶紧将药碗端上来,贵妃接过来,轻轻搅着。
“没有蜜饯吗?”李礽问道,这么可怕的药,竟然空口直接喝,太可怕了吧!!!
“良药苦口。”贵妃笑道,“保成可是不喜欢吃药?”
“那当然。”李礽想也不想地说道,这个时候就会怀念西药的便捷,再不济还有一层糖衣呢。
“生病了呢,就需要吃药,保成可不要怕药苦哦。”贵妃说道,神色温和。
“我才不怕呢,贵妃娘娘吃完药可以吃一颗蜜饯,甜甜的呢。”李礽说道,没有蜜饯,他能当场把这个药给吐出来。
“不必,药总是苦的,苦一苦就过去了。”贵妃的笑容淡了淡,语气万千感慨,好似在说她手中的药,又好像是在说别的东西。
“那也不妨碍咱们暂时甜一甜啊。”李礽说道。
贵妃愣了愣,突然绽放出一个笑容,“保成说得对,徐嬷嬷,去取一碟子蜜饯过来。”
徐嬷嬷立马应下,给她端了几颗桃脯。
佟佳氏将凉得差不多的药一口气喝完,又从小碟子上捻了一颗桃脯喂进满是苦涩的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从舌尖上散开,佟佳氏的神色都跟着柔和了不少,甜的味道真好。
她喜欢苦味,那种超出承受范围的味道让她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与行尸走肉还有所区别。
如今觉得甜味好似也不错,更让舒服。
“甜不甜?”李礽凑近了问道。
“甜的。”佟佳氏点点头,“保成要不要?”
李礽等的就是这个问题,立马点点头,期待地看过去。
佟佳氏示意徐嬷嬷把碟子端过去,“我知道皇上不让你吃这些,放心,我不会同他说的。”
“娘娘怎么知道?”李礽摸了一颗桃脯喂进嘴里,甜津津的。
“你前些日子每次来了后,送上来的糕点整盘都没了,皇上知道后,特意嘱咐我,说你胖了,让我日后注意些。”贵妃笑着说道,不过后面保成进学了,就很少过来。
她若是有个孩子,便希望他能白白胖胖,健康安顺。
啊啊啊啊,康熙是不是到处跟人说自己胖了?太过分了,他也要形象的好不?
李礽无语,好气,气得他又吃了一块桃脯,受伤的心才被安慰好。
李礽陪着贵妃说了会话,才离开,好巧不巧,在门口碰到了德嫔,“德嫔娘娘来照顾四弟吗?”
“太子是要走了吗?”德嫔问道。
李礽点点头,“我去看了贵妃娘娘,现在该回宫了。”
当初不知道她的身份,按照弹幕上所言,这位乌雅氏可是宫斗的最后赢家,并且和胤禛不合,听说最后撞柱而亡,可是眼下,她又是十分疼爱胤禛的,完全看不出日后两人之间的冷漠和隔阂。
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贵妃娘娘可还好?”德嫔迟疑了一下,问道。
德嫔还不知道贵妃娘娘生病的原因吧?李礽想着,他道:“贵妃娘娘昨夜去小佛堂为四弟祈福病倒了,听说四弟病好了,人精神了一点,德嫔娘娘要去探望贵妃娘娘吗?”
德嫔愣住,去看吗?
佟佳氏为了胤禛生病了?
“都怪四弟的乳母,不然四弟也不会生病了。”李礽继续说道,要撇清贵妃和胤禛生病之间的关系,免得德嫔误会了。
“杨氏?”德嫔疑惑了一下,当时胤禛病重,她并没有注意,这么一说,她想起来杨氏确实没有出现。
“对啊,她没有照顾好四弟,四弟才生病的呢。”李礽说道。
是杨氏的问题吗?
“太子爷这是听谁说的呢?”德嫔心中怀疑,该不会是听佟佳氏自己说的吧?
“我不告诉你。”李礽顿了顿,他准备说贵妃的,但是弹幕上都让他别说,听人劝,吃饱饭,“不过,汗阿玛已经在查了,你可以问他哦。”
只要不是佟佳氏说的就行,否则她还真不敢相信,万一是佟佳氏推卸责任呢?既然皇上在调查了,那就听听他怎么说的吧。
“多谢太子告知了。”德嫔说道。
李礽背着小手,说道:“你去看四弟吧,说不定他又醒了呢。”
德嫔心中挂念儿子,辞过太子,脚步匆匆地走了进去。
看着德嫔的背影,李礽悄咪咪叹息一声,希望贵妃和德嫔的关系能恢复吧,不然他的小四弟太可怜了。
然而李礽的想法终究没实现,没过两天,宫中就传出了一些不得了的流言,他细数了一下,主要是有以下几种说法:
第一,贵妃对德嫔不满,所以逼迫乳母迫害胤禛;
第二,德嫔对贵妃不满,所以买通乳母迫害胤禛;
第三,两人相互不满,所以相互利用乳母迫害胤禛。
听了这三种说法,李礽就是一个大写的乌鱼子,合着胤禛小可怜就是争权夺利的小可怜。
事实上,康熙已经调查出来了,是那个乳母前一天熬夜打了叶子牌,所以当值的那晚,打瞌睡了,没有注意到胤禛夜晚踢了被子,也不知道冻了多久,等到宫女进来的时候,胤禛的小手小脚都是冰凉的。
但是,谣言从来不会顾念事实如何,只会讲述自己想当然的、想听到的、对自己有利的。
为此,李礽叹气,弹幕上都在同情贵妃,他也很同情,但是能做些什么呢?
又过了两日,谣言越演越烈,李礽甚至听说贵妃病重几乎下不来床,胤禛要被送还给德嫔。
这个消息还没有落实,就又听德嫔跪在贵妃面前,求她继续养着胤禛。
李礽简直都要听蒙了,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保成!保成!”胤褆扯着保成的袖子,晃了晃,怎么说着话就走神了?
“啊?”李礽回过神。
“你怎么走神了啊?是不是还在想着四弟?”胤褆不满,自打他跟着外谙达学习后,同保成见面就少了许多,没想到就一两天的工夫,保成就开始这么看中四弟了。
而且,三弟也回宫了,这情况极其不妙啊~
“你说四弟跟着谁生活才好呢?”李礽双手托腮,疑惑道,“大哥有什么想法?”
“我要是四弟,肯定是想和亲额娘生活的。”胤褆跟李礽做出一样的动作,一起托腮腮。
选择德嫔吗?
可是贵妃怎么办?看得出来,贵妃也很喜欢四弟呢~
“那贵妃怎么办呢?”李礽继续问道。
这要是以前,胤褆肯定想也不想便说自己生一个呗,但是回宫之后,他已经明白一些事情了,知道贵妃并非不想养育自己的小孩。
额娘每次说到这个事情,都会暗自叹气,他自然也不会戳别人的伤疤。
“但是四弟是德嫔的孩子啊。”胤褆说道。
李礽在心里叹气,他同贵妃关系更亲切些,心中自会偏袒她一些,但是胤褆说得也对,“我希望四弟好好的。”
“我也是。”胤褆说道,他不喜欢保成和四弟走得太近,但是四弟不开心,保成也会跟着不开心的吧,那他就大度一点,跟保成说一样的话吧。
于是,康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崽崽一起托腮腮发着愁。
“这是怎么了?”康熙也坐了下来。
“四弟……”
胤褆刚开口,就被李礽打断了,“我们听说四弟病后,贵妃娘娘也跟着病了,心中担忧。”
康熙……看你那闪烁的小眼神,我绝对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哦?你还听说了什么?”
“我还听说……”李礽顿了顿,“我还听说贵妃是担心四弟才病倒的。”
竟然没有骗到,啧啧,康熙可以肯定自己儿子不止听到了那一点点的东西,“确实是病了,已经请了太医。”
“好了吗?”李礽问道,上次看起来病得也不是特别严重,怎么突然就传出来病重的消息了呢?
“还没呢,太医说要静养。”康熙说道。
“静养?那还能照顾四弟吗?”
康熙正欲说什么,眼神凝了一下,看向脸上挂着关切神色真挚的儿子,这是在套他的话?
感觉到康熙的怀疑,李礽歪了歪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根本不知道康熙为什么突然不说了。
“保成,这么关心胤禛啊?”康熙见小崽子正欲说什么,又道,“就是不知道保清和胤禛两人,一个最爱的哥哥,一个最喜欢的弟弟,你更关心谁一些呢?”
李礽在心底暗骂康熙狡猾,曾经他用这个答案回答过最喜欢谁的问题,现在被康熙改成了最关心谁,同一招还能用两遍吗?
要他来看,这个问题跟世纪级落水难题差不多,怎么回答都是错误,可真是人间修罗场,地狱坦荡荡。
第79章 哥哥
“那我和大哥,汗阿玛更喜欢谁?还憨厚可爱的大儿子,还是活泼开朗的二儿子?”李礽把问题丢回给康熙,哼,如何能难得倒他?
“当然是保清,不然是你这个调皮蛋蛋吗?”康熙毫不犹豫地说道。
李礽震惊,千防万防,没防住康熙如此直球,他哪里调皮了?哪里哪里???
此时他是不是该哭?
假哭酝酿中……
失败……
重启失败……
李礽生无可恋地说道:“汗阿玛都不喜欢我了,问我干吗?就让我独自在夜深人静时潸然泪下吧,让我独自在孤独无助之时对月长叹吧,让我独自在……”
康熙抬手就是一个脑崩儿,胡说八道。
李礽嗷嗷直叫,躲到了胤禔的身后,让这个康熙号称更喜欢的大儿崽顶在前面,“大哥,保护我。”
“别怕!”
嘴上说着不怕,被康熙一瞪还是直哆嗦。
康熙看得好笑,“行了,朕不逗你了,你既如此关心胤禛,便同你说一声,朕打算把胤禛抱到乾清宫,由朕亲自抚养一段时间。”
李礽茫然不解,所以佟佳氏和德嫔争了半天,渔夫康熙最终得利?
好吧,事实上,这个结果已经算是处理比较妥当的,毕竟胤禛无论跟了哪个额娘,另一位都不会好过,所以康熙干脆釜底抽薪。
“汗阿玛,您可真厉害啊。”李礽由衷地感叹道,让他来想,无非就是让贵妃抚养,或者是让德嫔来养,留下另一个伤心的母亲。
“朕希望她们自己能想清楚如何对胤禛是最好的。”康熙说道。
康熙雷厉风行,当天晚上就把胤禛带到了乾清宫,理由也十分简单粗暴,胤禛生病,作为老父亲的皇上,心中忧虑,故而,将胤禛接到乾清宫照料。
李礽趁着被校考的机会,溜进乾清宫去看看胤禛,小家伙瘦了些,不过精神还是不错,小眼睛一看到李礽就开始挥着手咿咿呀呀。
现在康熙要求所有的人都要先用肥皂洗手才能抱小崽崽,李礽本身就是倡导者,更加会遵循了,洗过手之后,他伸手捏捏胤禛的小脸蛋儿。
胤禛唔呀一声,瞪大了眼睛,伸手就想打开李礽罪恶的手手,没想到哥哥的手收得挺快,啪——糊在了自己的脸上,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大了。
李礽也没想到他用的力气这么大,吓了一跳,赶紧检查了一下,好在他用的力气不大,连红都没有红。
原本没有反应的胤禛立马开始瘪嘴,小眼眶红通通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哎哟,李礽顿时就感受到了一阵深切的罪恶,手脚慌乱地说道:“哥哥不是故意的啊,都是哥哥不对……”
他一边哄着,一边吹了吹胤禛的小脸蛋儿,还伸手揉了揉。
但并没有效果,李礽的脑门儿都急出了汗,眼看着胤禛小嘴一张,就要发挥哇哇魔音功,他只能使用了压箱底的秘籍——凑过去在胤禛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本来就要哭出来的声音瞬间就收了回去,胤禛扭过脑袋,盯着李礽,嘴巴张了张,含糊地吐出两个字,“咯咯……咿咿……咯咯……”
哥哥?
这是在叫他吗?
是叫他哥哥吧?
肯定是的!
李礽顿时就兴奋起来,把脸凑过去,哄着道:“快,再叫我一声,叫我哥哥。”
“咿咿呀呀……”胤禛收回目光,挥挥自己的小胳膊。
“叫我哥哥。”
“咿呀……”胤禛蹬蹬小腿。
“哥哥。”
“哎呀……”胤禛应了一声。
李礽……这崽是故意的吧,他瞪着胤禛,胤禛也看着他。
李礽再次……凑过去,恶狠狠地问道:“你跟我说,我保证不揍你,你是重生的还是穿越的?”
重生就是对手,穿越就是朋友。
胤禛又咿呀了一下,开始玩手手,“咯咯……哥哥……”
你以为我会被这种小甜头打动吗?
不,我就会。
尤其是乳母过来给胤禛擦口水的时候,惊喜道:“四阿哥这是开口了啊,第一个就叫的是太子您呢。”
“真的吗?”李礽顿时就来了精神,立马就问道,“第一个不是汗阿玛吗?”
乳母拿着帕子把胤禛的脸擦干净,又拿着他的小肉手擦了擦,“真的,这么久,就听到他叫过太子,其他人都还没有叫过呢,您是第一个。”
听到连康熙都没有叫过,李礽得意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小四弟,以后二哥就罩着您了。”
也不知道胤禛听到了没,继续咿咿呀呀,开始翻身。
“有太子爷保护,四阿哥日后定然平安顺遂,长命百岁。”乳母笑着扶了胤禛一把。
李礽心虚,这结局四崽崽好像一个都没有达成,先在两位额娘之中夹缝生存,接着经过残酷的九子夺嫡,登上皇位后还被质疑来路不正,最后过劳而亡。
细细回想起来,真是一个大写的惨字了得!
正当李礽思考着可爱四崽的历史结局之时,一个暖乎乎的东西扑进了怀里,李礽下意识一兜,怀中就多了个崽崽,崽崽仰着小脑袋看着自己。
盯了一会,大概失去了兴趣,小崽崽开始在李礽的怀中拱啊拱,整个人都窝在李礽的怀中,摸着李礽怀中的小荷包,这个荷包是胤褆送给他的,里面装的是太皇太后求来的平安符。
他日日佩戴,如今已经有点旧了,边角上的绣花已经被磨得起毛了。
而,四崽崽现在正用他的小手抠着,让原本就旧旧的荷包雪上加霜。
“哎哟,可别给我抠坏了。”李礽赶紧将荷包从胤禛的手中抽出来。
失去玩乐的东西,小崽子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一手扯着李礽的衣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手去够李礽手中的荷包。
李礽没有办法,只能将自己的手伸得更远,感觉再用力点,他这胳膊能上演脱个臼了。
然而,胤禛也铁了心,扶着李礽的胳膊站起来,还是想要那个荷包。
李礽用另一只手接过荷包,飞速地朝后一丢,向胤禛展示着空空两手,“没有呀,全部都没了。”
德忠上前一步,悄悄将荷包收到自己手中,立在一边。
胤禛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抱着李礽的手坐了下来,仔细找着东西,手心手背翻来覆去没有放过,左手右手也全都看了一遍,最后连炕上都摸了一遍。
李礽飞速地朝着乳母使眼色,乳母愣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找了一个布做的小粽子,呈给了李礽。
“噔噔~”李礽拿着布粽子在胤禛面前晃晃,飞速地收了回来,好像不打算给他一般。
胤禛起初根本不在乎,见李礽把布粽子收回去还愣了一下,随后飞快地扑进了李礽的怀中,两只小手抠着李礽手中的布粽子,然而,李礽的手捏得紧,胤禛抠了好一会,才终于拿到了布粽子。
得手后,他一手抱着自己的小粽子,另一只手撑着炕,噌噌噌地钻出了哥哥的怀抱,爬去乳母的怀中窝着,似乎对这个以大欺小的哥哥很不爽。
李礽失笑,小崽子还有点脾气哦。
“四阿哥,太子爷是跟您玩呢,”乳母劝说道,她拿不准太子爷心中会不会介意这件事,还是解释了一番。
“无事,四弟还小呢。”李礽丝毫不介意,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伸手摸了摸四弟的小脑袋,“是不是呀?”
胤禛毫无反应,摸着小粽子上的花纹。
李礽也不介意,摸得很开心,软软的头发,光溜溜的脑袋,他有点明白康熙为啥喜欢摸自己的脑袋了,这可真是好盘,多给点时间,就得包浆了。
出了乾清宫,他带着德忠朝着毓庆宫走去。
“太子爷和几位阿哥的感情真好。”德忠小声说道。
李礽想想,四弟真可爱,三弟也很乖,大哥也很可靠,这么细数了一圈,他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渣男,但是他对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的……这话听起来更渣了。
然而这么可爱的软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崽崽日后要经历那么残酷的事情,真是不公平呢。
“都是兄弟呢。”李礽说道,现在先培养好兄弟感情,免得日后自己让位的动作太慢被人给撅下来,雍正到时候能顾念着一点兄弟情分,莫让自己囿于高墙之中,囚困一生。
德忠在心中感慨了一下太子的心地纯良,想了想,太子同四阿哥关系好,想来也是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太子是没了额娘,四阿哥是有额娘不能亲近,也不知道说起来谁更惨一些。
思及此,德忠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李礽闻声,好奇地侧头问道,“是什么让咱们德忠如此感慨?”
这……德忠哪里敢说实话,“奴才瞎叹的。”
作为一个已经习惯了二十多年没娘的孩子,李礽完全想不到德忠在心中把自己和胤禛联系起来,他道:“你是同情胤禛?”
也是,现今这个局面已经有了日后胤禛命运的征兆了,想来命运的齿轮终将碾压过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逃得过。
“奴才也是心有所感。”德忠顺着说道,同情四阿哥就同情吧,总比戳太子爷的伤疤要好。
李礽跟着小小的叹气,弹幕说历史上康熙确实是亲自养育过胤禛,倘若就是这一次的话,就说明康熙的法子没有用,贵妃和德嫔依旧是相看两生厌,或者说德嫔单方面厌恶贵妃,连带着胤禛也跟着一起排斥。
若是贵妃和德嫔有什么龃龉,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不该让一个孩子在两人之间胆战心惊地生活——养母不是亲额娘,谁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被弟弟妹妹顶替了呢?亲额娘心中只有弟弟,对自己怨恨不易,阿玛有很多儿子,个个都很优秀,时常注意不到自己。
这种生活环境只是想想都会窒息,日复一日,胤禛没有人格扭曲,就已经算是正道的光洒在了大地上了。
与此同时,弹幕上正在讨论原生家庭对于自己的伤害,一条条带着委屈与痛苦的控诉,看得李礽心头难受,好似有人紧紧勒住了自己胸口,呼吸不过来,他顿了顿脚步,所以……自己要不要帮胤禛一把?
想起软乎乎的胤禛,那一声声清脆的哥哥,李礽的内心只犹豫了一瞬,便有了决定,若是自己的举手之劳要是能帮助到胤禛,那他又何乐不为呢?
正在此时,激动的弹幕也跟着弹出了新任务——解决贵妃和德嫔之间的矛盾。
看到这个任务,李礽并没有太抵触,就算没有观众,他也会这么做,虽然自己不是真的胤礽,但是胤禛叫的哥哥是他,他不能冷漠地袖手旁观。
即便是将来的结局依旧如此,但他还是要努力一把,为了那声“哥哥”,他愿意赌这个万一。
不过,话是这么说,这事儿要从哪里下手呢?
第80章 症结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李礽决定从贵妃这里下手,毕竟对比德嫔,他同贵妃更为相熟。
趁着休息,他直接溜达去了贵妃的宫中,贵妃跟前伺候的巧兰弓着腰,笑眯眯地塞给太子爷一颗松子糖,“贵妃在后院凉亭里面休息呢,奴婢带太子爷过去吧。”
“我自个儿去就成。”李礽转身就跑。
巧兰跟在李礽的身后追着,谁知道就转个弯的工夫,太子爷的身影就消失在通往凉亭的小路上,巧兰沿着小路,四处张望,满目皆是翠木黄花,不见人影。
咦,太子爷去了哪里?
话说李礽自诩对贵妃的院子已经熟悉了,结果转了两道弯,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太子爷,这边走。”德忠在心里小小地叹气,太子爷的路痴简直没得救了。
李礽朝右边一转,眼睛顿时一亮,“我知道了,在这里。”
说着,他就飞速才朝前面的岔路口奔去,速度之快,德忠的手停在半空之中:太子爷,错了啊。
凭着路痴绝不服输的自信,李礽带着德忠硬是在小花园里面转了一刻钟才找到地方,确切地说,是听到贵妃的声音。
隔着一道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你说保成来了?”贵妃捏着扶手,坐起身子。
“回娘娘的话,是的,不过太子爷一进后院奴婢就没有瞧见人了,这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人。”巧兰回禀道,这真的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太子爷到底去了哪里。
“保成身边可带了人?”贵妃问道。
“德忠跟在他的身边。”巧兰回道。
“那便好,你们差人找找吧,总归还在院子里头。”贵妃说道。
等到巧兰下去,徐嬷嬷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忧,四阿哥在这儿生病后,就被皇上接走了,已经是流言蜚语,说皇上对贵妃不满,要是太子爷在这里再出点事情,恐怕这谣言就要被坐实了。
“娘娘,没事吗?”徐嬷嬷最后还是开了口。
“没事,我听皇上说过,保成年幼,在方向上有些迷糊,大概是迷了路吧。”贵妃笑着说道。
徐嬷嬷顿时就想起了上次看到太子爷从树林子里面钻出来的场景,惊讶地捂住了嘴,她当时还以为太子是贪玩,没想到是迷了路。
太子爷平时瞧着精明又可爱,万万想不到竟然是个路痴。
徐嬷嬷忍不住笑了,“奴婢可是一点都没有瞧出来呢。”
“我也不知道,还是皇上同我说的。”贵妃眉眼柔和,笑得十分温婉,“迷迷糊糊怪可爱的。”
“太子爷确实是惹人怜爱,虽年纪小,但遇事儿有主见,说起话来,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放在同龄的孩子确实不一样。”徐嬷嬷附和道,难怪皇上对太子爷疼爱有加呢,“想来四阿哥以后也不会差。”
提到胤禛,佟佳氏的笑容淡了些,“我是真心想把孩子还给德嫔的,没想到皇上竟然将人接到乾清宫,你说是不是真的如同外面说的那样,皇上对我不满了?”
“娘娘不必心忧,皇上应当是想缓和您同德嫔的关系,否则便会让四阿哥直接回到德嫔的身边。”徐嬷嬷劝慰道,碰上四阿哥的事情,娘娘总是想得太多,内心充满了自责。
“也是。”佟佳氏说道,“我昨晚还梦到了胤禛,他带着我的孩子一起玩,一直在笑啊笑啊,对了,我还听到他们叫我额娘。”
徐嬷嬷顿了顿,转移话题,“娘娘想四阿哥了吧?”
“你说,要是我的孩子生下来了,是不是也会同保成一般伶俐可爱呢?”佟佳氏的脸上浮上复杂的情绪,难过、悲伤、憧憬……她的目光变得些许缥缈,手指温柔地拂过自己的小腹。
徐嬷嬷的脸色跟着难看,“娘娘……”
贵妃哂笑,低垂了眉眼,掩盖住眼底的绝望,“我就是触景伤情罢了,无事儿……”
“娘娘现在有四阿哥呢,到时候求求皇上,在玉碟之上,将四阿哥记在您的名下,再说了,您对四阿哥好,四阿哥以后这心里只会有您这一个额娘……”
徐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贵妃打断了,“胤禛是德嫔的儿子,我既养了他,在情分上已经是他的半个额娘了,又何必还要在玉碟之上剥夺德嫔的身份?”
徐嬷嬷语滞,“娘娘何必在乎德嫔怎么想?想当初,若非娘娘存心要饶她一命,任凭她躲在哪个宫里也逃不过。”
“她在我宫中许久,总归有些情分在的……”贵妃笑了笑,似释然道,“而且要不是我动了去母留子的想法,想来我的孩子也不会轻轻摔一跤就没了,这都是老天爷的报应,可见人在做,天在看呢。”
“娘娘……”徐嬷嬷念了声,她是佟佳氏的乳母,是看着佟佳氏长大的,眼见着她豆蔻年华,眼见她走进皇宫,眼见她一步步登上如今位置,眼见着她一次次小产,眼见着她笑容背后的绝望。
荣华富贵也好,痛苦难堪也罢,她都陪着一起蹚过。
只要佟佳氏过得好,即便是手沾人命,即便是死后下地狱,她都毫不畏惧。
“我知道,我生不出孩子,爹在宫外着急,所以才将春兰送了进来给我出谋划策。”佟佳氏淡淡地说道,“嬷嬷,不瞒你说,我后悔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听从春兰的怂恿,同意去母留子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如今想回头也难了。”
“娘娘要是狠心点,那个丫头早就该处理掉了。”提到春兰,徐嬷嬷不免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没有春兰,还会有夏兰、秋兰,只要我一直生不出孩子,他们就会一直往宫里送人,出谋划策的人,固宠的人,终有一天,他们会送进来一个替代我的人……”佟佳氏说道,家族就是这样,她依赖着家族在后宫站稳,家族也需要她的回馈。
“娘娘,又在瞎胡说了。”徐嬷嬷打断她的话,这次生病,娘娘整个人都好像塌了,遇着事儿总朝着最坏的结果想,这怕是有心结。
“徐嬷嬷,不要为了我难过。”贵妃见徐嬷嬷的眼眶红了,轻声安慰道。
“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徐嬷嬷低声道。
“我有什么值得嬷嬷心疼的呢,进宫之前,额娘和阿玛待我极好,进宫之后,表哥也一直护着我,如今,还养过胤禛。”佟佳氏说道,“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我都体验过了,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娘娘……”徐嬷嬷握着贵妃的手,哽咽着,她的娘娘心里苦啊。
贵妃又安慰了几句。
这边两人主仆情深,那边李礽两人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贵妃和德嫔之间竟然有这么复杂的症结,这特么要如何开解?
李礽感觉头秃。
不远处传来了巧兰等人的声音,正在呼喊他的名字。
李礽当下拉着德忠的衣摆,扯着他,两人轻手轻脚离开了这里。
德忠神情恍惚,本人受到了极大的震惊,木头般跟着太子爷离开了原地。
绕过了两座假山,又走了好一段,李礽才松了一口气,幸好这次没有出现偷听墙角必被发现的事情,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贵妃,更担心什么杀人灭口的事情。
“德忠……”李礽说道。
德忠还在惊讶之中,半晌没有回过神,李礽掐了他一把。
“啊?”德忠一个哆嗦,脸色惨白。
李礽瞧了他一眼,“刚刚的话,我知道你听到了,这件事你要烂在心底,只要你不告诉任何人,我保证你没事。”
他就担心德忠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万一把事情给捅出去了,那可真是神仙都救不了他。
德忠听出了太子爷话里隐藏的含义,吓得腿都抖了,想他在太子爷身边做事儿这么久,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但是这种风浪他是真的没有见过。
“太子爷,您在哪儿?”巧兰的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别人的呼喊声。
“你这脸色……”李礽瞧了德忠一眼。
不用太子爷说,德忠也知道自己脸色难看得很,但是他确实心中害怕,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且越紧张便越害怕,越害怕脸色越难看。
这个样子要是让巧兰看到了,几乎等于不打自招。
得要想个办法,李礽环顾四周,看到一棵成人大腿般粗的树,忽地想出了个主意。
德忠正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告诫自己要深呼吸,呼~吸~呼~吸~呼~吸~
余光扫到太子爷,他那一口气差点没能喘上来,整个人都要疯了,“太子爷,您在干什么?”
“爬树啊。”李礽说道,这明摆的事情还要问,德忠真笨。
“奴才知道您在爬树,奴才想问的是您为什么爬树?”德忠问道。
眼瞅着太子爷一手攀上了树枝,脚上用力蹬着树干,想要翻身坐在树枝上,德忠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贵妃、什么德嫔、什么四阿哥……全都烟消云散,此时张着双臂在树下转圈圈,像只老母鸡一般,试图护住在上蹿下跳的猴礽。
巧兰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太子爷在树上哼哧哼哧,德忠在树下惊慌失措。
当然,巧兰也跟着惊了,立马张罗着人把太子爷接下来,“太子爷,您爬这么高,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李礽挠了挠脑袋,嘟囔道:“这不是找不着路嘛,爬高点就可以看到整个院子了啊。”
“让德忠去就行了,您可是万金之躯,何必自己以身犯险呢?”巧兰给太子爷擦了擦脸上蹭着灰,“娘娘要是知道您这样子,肯定会吓坏的。”
何止娘娘,瞧瞧德忠那个样子,怕是自己再晚来一步,都得活活吓死了。
李礽看了看毫无血色双腿抖个不停的德忠,似乎觉得德忠小题大做了,露出点不乐意,便道:“好吧,我知道啦。”
想了想,又道:“其实不是很高的,我估量过了的,而且我身手很好的,绝对不会摔着的。”
想当初,他在外婆家住的时候,那附近每棵树他都爬过,从来没有摔过。
德忠恨不得给他跪下了,连连说道:“太子爷可别吓唬奴才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太子爷做呢。”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是找不到路吗?谁让贵妃娘娘的院子这么大呢,我都走了好久,也没看到娘娘。”李礽嘀咕道,将一切归罪到院子的身上,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个路痴。
巧兰笑道:“这院子的道路确实有几分复杂,太子爷跟着奴婢走吧。”
李礽走了两步,瞧着德忠还是哆哆嗦嗦的,便道:“我要去找贵妃娘娘啦,你自己找个地儿先休息会。”
德忠!!!不要啊,他一个人哪里敢回去???万一半道儿被人给灭口了怎么办???【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