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偷听


    黄昏时分,第二道余震便如期而至,双手托腮坐在的乾清宫侧面台阶上的李礽差点被抖了下去,好在德忠一把将他拉住。


    德忠将人牢牢地困在怀中,另一只手抱住的汉白玉栏杆,这才没让人骨碌碌滚下去,虽然滚下去也就不过三层台阶。


    “咱们要不寻个安全的地方呆?”德忠一脑子的汗,腿软得厉害,跌坐在台阶上。


    “哪里安全呢?”李礽问道,待在这儿看着来来往往的官员,感受到救援在路上,他那个焦虑的心还能安定点。


    这倒是把德忠给难倒了,按照往常,他肯定说屋子里最安全,然而,宫内连续塌了好几间屋子,谁也不敢保证在屋子里面待着就一定是安全。


    前面的路上急匆匆走过几个人,李礽的眼睛一亮,可终于等到了,“走走,快跟上。”


    德忠看着太子爷那小短腿扑棱扑棱地贼快,一转眼就已经鬼鬼祟祟地跟上了户部尚书的脚步,自己要是再不跟上去,恐怕等会儿就要跑得没影了,只能从地上爬起来迈着自己的老残腿,也跟在后面。


    户部几人速度贼快,一路上还在讨论着救灾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眉头紧紧地皱着,哪里注意到自己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尾巴。


    眼瞧着乾清宫的殿门就在眼前,李礽快走两步,试图夹杂在人群里,混进乾清宫。


    梁九功脚一挪,停在了太子爷的面前,弓着身子笑眯眯道:“太子爷还是回去吧,皇上今儿政务繁忙,肯定没空见您,等皇上一有空啊,奴才就同他禀告一声,说您想他了。”


    匆匆赶来的德忠见太子爷又双叒被逮到,恨不得遮住自己的脸,假装不认识这人,这都第几次了,太子爷也不换个法子,真当梁九功眼瞎吗?


    “梁公公,我就悄悄进去看一眼,乖乖的,不打扰汗阿玛。”李礽扯着梁九功的衣角开始撒娇,闪烁的大眼睛里面填满了真诚与诱惑,“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就这一次,以后要是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同我讲啊……”


    “奴才不敢。”梁九功笑着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敢放他进去,还是不敢找他帮忙,总之,就是不放他进去。


    李礽皱着小眉头,从前听说康熙身边的梁九功圆滑不沾手,他总觉得夸大其词,毕竟梁九功向来疼爱他,如今才知道是真的难搞。


    动之以情,今儿看起来是不管用了的。


    李礽呼呼叹气,忽地一指天,“梁公公,看天上有什么?”


    梁九功笑眯眯岿然不动。


    “没有忽悠到啊。”李礽一砸拳,小声嘀咕着,失落地转身朝回走,试图等梁九功放松时,强行冲过去。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哐当一下子撞到了梁九功的腿上,整个人朝后一仰,摔了个屁股蹲。


    李礽还没有觉得有多疼,德忠却是“哎哟”一声,赶紧上前将人给扶起来。


    都闹出了好几次动静,康熙都没有叫自己进去,看来是不会让自己进去了,李礽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梁九功腿,失魂落魄地走开,耷拉着脑袋,背影沧桑而又沉重。


    梁九功谨防太子爷再次搞突袭,谁知道直到太子爷的背影消失了,都没有回过头,他未免有些疑惑,太子爷怎么这般想要知道皇上讨论了什么?是小内阁的激情还没有过足瘾吗?


    有相同疑惑的还有德忠,他跟在太子身后道:“太子爷怎么想去乾清宫啊?”


    “我害怕啊,万一今晚做梦梦到那人来问我传话如何了,我该怎么回答呢。”李礽面露苦恼,事实上让他传话的人就在弹幕上待着呢,大家都想知道假借拖梦这事儿能不能改写既定的惨剧。


    德忠顿时想到了先帝托梦的事情,恰巧一阵风吹过,立马就打了一个寒颤,太子爷做梦那日,正是自己在房中当值,一想到有鬼来了又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等会儿回去就让小三子用艾叶把太子爷的住处打理一遍……


    然而,他又想到对方可是先帝啊,用艾叶会不会不太礼貌?


    德忠沉浸在自己的鬼故事中,丝毫没有发现太子爷的行走路线已经偏离了正轨。


    “到了!”


    太子爷的声音打断了德忠的思绪,德忠抬起头,迷茫的眼神还没有聚焦,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等到清醒过来,德忠!!!!


    这他娘的是乾清宫正殿的侧面,透过阖着的窗户缝,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太子爷,您……您……”您想听皇上的墙角???


    奈何这事儿太可怕了,德忠哆嗦索索半晌也没有把话说清楚。


    李礽用力瞪了德忠一眼,用口型道:“你小点声儿,别被发现了。”


    德忠……应该是咱们都不要被发现了吧?否则倒霉的只会是自己,毕竟太子爷本身可就是一块免死金牌呢,他无所畏惧。


    牌牌·礽用气声使唤德忠把那边的石头搬过来,还要求轻手轻脚,别被房里的人发现了。


    侧面这里种了一大片的绿竹,还摆放着几块观景石,营造出梳飒飒风起时小雨轻敲窗的氛围。


    然而在此时的李礽眼中,竹子能遮住他的身影,石头能垫脚可以够到窗户,这恐怕就是专门用来给配着听墙角的。


    园丁???怒摔铲子!!!你胡说!!!


    德忠与太子爷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最终还是认命地去搬了石头,并且在心中开始数自己有几条命等会儿够砍的。


    德忠把石头摆好,又摸了几块小石子塞在周边,让其更为稳固点,偷听墙角的罪肯定是逃不过了,但是保护太子的使命还没有完结呢。


    李礽爬上石头,用一根小树枝伸进窗户缝里,慢慢往外掏,直到手指缝大小,他伸头一看,这个位置正好靠后,距离他们讨论事情的地方还有点距离呢,加上前面还有一个插着枯枝的精致秘色瓷瓶挡得严严实实。


    李礽在心中吐槽了一下康熙的垃圾审美,又忽地觉得这枯枝看起来有点熟悉……好家伙,这不是之前他送给康熙的那根梅花吗?


    垃圾竟是我自己?一时间李礽的心中百感交集。


    “皇上,这个已经是户部能拿出的最多的银子了。”户部尚书声声泣血,只差立马老泪纵横涕泗流,而且此次受灾严重,到了年末,恐怕这些地方都要大额免赋,如此一来钱更少了。


    “实在是太少,不够均分。”康熙说道。


    户部尚书迅速给工部尚书递了个眼神,这进来大半天了,一直都是自己火力全开顶着皇上的压力冲锋,这位难道全程就只想当个锯嘴葫芦吗?


    工部尚书无奈,户部同他说只能拨出这点银子的时候,他带着下属把算盘都快磨秃了都算不过来,现在是生怕皇上点名,哪里敢出头呢。


    但是眼瞧着自己再不出声户部怕是要撂挑子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拱手道:“启禀皇上,臣会同整个工部商量之后,按照户部所给的银两想出了个方案。”


    康熙点头,示意他赶紧说。


    “房屋倒塌而无力修缮者,旗人每间房屋给银四两,民人则每间给银二两。”工部尚书说道,这银钱也就是瘦肉丝塞牙缝——感觉大实际小,而且皇上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恐怕很难瞒过去。


    户部尚书跟着说道:“家中有去世之人,无力入棺收殓总金额,每人给银二两。”


    康熙在心里盘算着,这一计算,根本不顶事儿,他叹息道:“所议尚少啊。”


    “这……”户部尚书面露难色,这些银子还是算了又算,地动之后,花钱地方多着呢,皇宫大殿、粮仓屯粮、府衙学馆……都是要花钱修理的,这么一想,户部尚书觉得自己嘴角急出来燎泡更疼了,隐隐约约有昏过去的趋势。


    “这样吧,皇宫就暂时不修了,塌陷之处,若是有人居住,迁居空殿。”康熙说道,皇宫里面虽然塌了不少地儿,但是多数都是久无人烟怠于修葺之地,倒是可以缓上一缓,“此事朕会同内务府说。”


    要搁在平时,皇上说这样的话,户部尚书肯定要说使不得,得要说皇宫是皇上居住之地如何能置之不理,但眼下实在是太穷了,皇上能主动这么说,他心中都快高兴疯了,要不是君臣有别,他恨不得冲上去亲皇上两口。


    亲了恐怕是要掉头的,但是马屁还是可以拍的,户部尚书立即拱手真诚地说道:“皇上深明大义,实乃万世明君,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速度之快,好像担心自己慢一点,皇上就收回成命了。


    工部尚书慢了一步,懊恼附议。


    康熙道:“既然如此,便从国库调拨十万帑银用于此吧。”


    户部尚书脸上的笑容才挂上就慢慢凝滞了,直接翻一倍,他从哪里挖钱去吗?要不这户部尚书的位置给皇上自己来坐吧,他反正是坐不住了!!!


    但他只敢在心中腹诽,但凡他敢表露出不愿意,皇上立马叫人将他从乾清宫丢出去。


    “臣遵旨。”户部尚书强颜欢笑,生无可恋。


    “行了,之前决议的两件事先处理吧,一个是搭建防灾工棚的事情,还有一个是开仓放粮,这两日务必开动。”康熙说道。


    “臣遵旨。”两位尚书齐齐回道,这可真是忐忐忑忑来,疲疲惫惫去,怎一个苦字了得?


    罢了,先跟家里人说自个今晚继续加班,不,应该是未来一个月都要加班,还有下属也要通知到,想到那群下属幽怨的眼神里浓浓的黑眼圈,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同病相怜的哀泣。


    第102章 矫情


    等到两位尚书都退下去后,康熙对着满桌子的奏折愣了好一会神。


    李礽听了个差不多,正欲功成身退,谁知道此时梁九功却是进来了,小步走到康熙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道:“皇上,今儿太子爷可来了好几次呢……”


    您要不要去看看?


    康熙被这声音一扰,收回了目光,嗯了一声,他忽地道:“梁九功,你说保成梦到先帝拖梦可信不可信?”


    “这……”梁九功迟疑,自先帝在世之时口中时常念叨佛教,隔三差五就提佛缘,皇上对这些时信时而不信,他现在也拿不定皇上这是啥意思儿。


    但康熙并非想要采纳的他的看法,他的目光扫到了一处虚空之处,“他说今儿还会有地动,如今果真应验了。”


    “说不定……”梁九功迟疑。


    “而且,曹寅传回话来,说是确有总兵家眷打算宿于通县公馆,这人数也和保成所言对得上,九十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康熙说道,语气凝重。


    “可能真是先帝托梦吧。”话说到这儿,梁九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虽然对方是先帝,但是细想还是有点毛毛的。


    “如果是先帝托梦,为何不直接同我说?为何要同保成说?”康熙紧跟着问道。


    连着两个“为什么”问得梁九功都有些发蒙,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都编不出来。


    皇上幼时与先帝并不亲近,虽并不算是苛待,但与如今皇上同诸位皇子的关系差得远了,当然这与先帝自个儿就是拧巴的性子脱不开干系,但那时皇上只是个孩子,还因为避痘迁居宫外,多吃了些苦头,导致两人的关系更加疏远。


    先帝也是,托梦找谁不好,非要找皇上心尖尖上的太子爷,传个话也这么费劲,让皇上心里有想法了。


    “先帝是不是在责怪朕未守好祖宗打下来的江山?怪我削藩导致战事连连?”康熙语气阴沉了些。


    可这能怪他吗?


    辅政大臣要不是野心勃勃,妄图把控朝政,把自己当个傀儡,要不就是贪生怕死,沆瀣一气,不收拾他们,这江山谁说了算还一定。


    还有各地的藩王,那都打着自己算盘,表面上对朝廷臣服,实际上在地方上那都是有自己的藩国,不趁着这个时候削掉他们的势力,那以后便是天下几分藩王割据的局面。


    “先帝是不是觉得朕把江山弄得一团糟糕才不愿意见朕……”


    皇上这语气怎么还带上了一点幽怨呢?梁九功听得心惊胆战,他是皇上的哈哈珠子,自然知道些别的事情,比如先帝在世之时,尚是皇子的皇上读书比其他人用功十倍百倍,希望先帝能认可自己,可先帝呢,也不是没有夸奖,就是这夸奖十分敷衍,有时候还有点拉踩。


    他这做哈哈珠子的人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皇上的失望与失落,心疼不已。


    “奴才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梁九功迟疑道。


    “嗯?”康熙扭头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心理压力贼大,嘴上却是丝毫不含糊,他道:“皇上难道忘记了吗?昨个您彻夜未眠,这先帝就算想托梦也没有途径啊。”


    康熙……总感觉梁九功在胡说八道,但是细想起来,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又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


    梁九功见皇上没有立马反驳,当即理直气壮起来,“奴才还听说啊,这小孩的天灵盖没长好,比常人更能见到灵异奇事,没准儿,是因为这个,太子爷才见到了先帝。”


    他可不敢说先帝是鬼,就算真说,那也不是当着皇上的面说,就脖子上的脑袋他还想多留两日呢。


    “胡说八道。”康熙骂道,但是脸上笼罩的乌云却是消散了。


    只要皇上能高兴,胡说八道算什么,梁九功跟着憨憨一笑,表示自己就是瞎说的。


    康熙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用折子拍拍梁九功的帽子,“惯会哄着朕,罢了,管他是什么想法,只要是护着江山社稷,由他去吧。”


    人都死了,认不认可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不认可,那不可能掀了棺材板,自个儿来坐这个位置。


    “皇上英明。”梁九功立马谄笑道,装出大愚若智的表现,他对于拿捏皇上的心思极有分寸,这是顾太监说的原话“你要懂主子的心意,又不能让主子知道你懂他的心意”,这句话可被他奉为圭臬。


    “行了,去看看保成吧,这小子在外面闹腾了一天呢,恐怕是憋坏了。”康熙将折子丢在案桌上,“他回毓庆宫了?”


    “应该是的,奴才瞧着太子爷是朝着那方向的走的,应该是回毓庆宫了。”梁九功说道。


    正在偷听的李礽!!!赶紧撤,要赶在康熙出现在毓庆宫之前回去,否则问起自己这行踪还不好交代,到处都有倒塌的危险,他又不可能瞎逛,再说自个儿也总不可能在乾清宫和毓庆宫这条路上闹个迷路失踪,。


    但大家都知道的,人越晃越容易出问题。


    他从石头上下来的时候,步子没站稳,踏上了青苔,顿时就歪下去将一直在旁边护着他的德忠砸了个正着,一大一小的两声“哎哟”。


    “你声音太大了,小心把汗阿玛引过来。”李礽小声哔哔道。


    德忠从地上爬起来,又把太子给抱起来,心中委屈得很,讲道理,明明是您的声音更大好不?


    “赶紧走。”李礽一站起来,就打算开溜,这么大的动静,康熙就算聋了,也该听到了。


    两人猫着腰,一前一后,正欲溜走,李礽忽地感受到一道视线停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如猛兽盯着幼崽,让人浑身都止不住一个哆嗦,现在这不是他的错觉,因为在他身前的德忠没有回头都抖得跟个筛子一样。


    李礽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了正在窗户后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康熙,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嘿嘿嘿~


    康熙只扫了一眼正对着窗户下石头,土里凌乱的脚印,以及沾了泥土和灰尘跟个花猫一般的保成,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轻轻笑了笑,露出森森白牙。


    李礽跟触电一般抖个激灵。


    “还不给我滚进来。”康熙咬牙切齿,甚至失去了往常的仪度。


    堂堂太子竟然学那不入流之人听墙角根,这像话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是吧?


    “汗阿玛,我是路过这里,真的,我瞧着这里有块石头,就想爬上去看看怎么回事。”李礽试图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真挚一点,还捅了德忠一把,“不信,您问问德忠是不是?”


    德忠都快哭出来了,先是听皇上的墙角,接着忽悠皇上……不是,您这个忽悠能不能动动脑子,你瞅瞅石头上青苔和湿痕,还有这满地跟狗刨过一样的泥印子,妥妥新鲜出炉的案发现场!


    康熙没有说话,但是表情表明了一切——信你就有鬼了。


    痛失盟友的李礽只能在心中抱紧弱小无辜可怜的自己,又开始试图装可怜,“我就是想看看这拖梦的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才来的,真的没想打扰汗阿玛的。”


    不只是嘴上说说,他还耷拉着脑袋,低垂着眉眼,小手在马甲的镶边上划拉着。


    然而,他的话似乎并没有起作用,因为康熙的脸更黑了。


    李礽面露疑惑,自己这个掐了康熙哪个痛点了?


    康熙当然不会说是觉得丢脸,刚刚猜测是先帝的时候,他好一阵的自我剖白,外加各种脆弱敏感,总结起来就是“矫情”二字。


    一想到这些场景都被儿子看到个正着,他恨不得钻到面前的花瓶中。


    “先给朕进来再说。”康熙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可不想这样隔着一扇窗户对话,等会儿想揍人的时候就不方便了,一想到揍人,他就想挽袖子,但是不行,他太了解保成了,只要这小崽子见势不对,恐怕会立马窜到慈宁宫告状,他不可想前脚被先帝膈应,后脚就被老祖宗拧耳朵。


    果然,李礽开始审时度势,见康熙持续性地面无表情,并没有勃然大怒,或者磨牙搓手,猜测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老实而又乖巧道:“好的。”


    然而很快,他就为自己的判断失误付出了代价。


    在乾清宫众人诧异的眼神之中,小花猫李礽今日终于成功地钻进了乾清宫的大门。


    甫一进门,他就听到康熙冷冷道:“梁九功,关门。”


    梁九功憋着笑,假装冷酷地把门“砰”地一下子关得紧紧的,然后站在门口守着。


    听到康熙吩咐的时候,李礽就心中大骇,感觉不妙,转身想溜,但还是晚了一步,门已经被关上了,他跟只小猫般扒拉了两下,完全没动,立马转身就跑。


    可惜康熙手长脚长,一下子将人薅进怀中,对着屁股就来了两巴掌。


    李礽又羞又疼,关键是羞,吱哇乱叫,嘴里更是滔滔不绝,“汗阿玛,你欺负我,你太坏了,我要跟乌库妈妈告状,我要跟先帝告状,我要让他们也揍你屁股……”


    康熙越听火气越大,又拍了两下,把人用手臂夹着,带到了龙椅上。


    李礽那小嘴就没有停过,“哇哇哇,保成立功也要挨揍,保成太惨了,六月飞雪啊,苌弘化碧啊……”


    越说越不像话,康熙将人按在腿上,干脆抡起巴掌揍了个痛快,这一顿下来,刚刚心中被先帝膈应到那点不愉快烟消云散了,终于松开手,放任保成自由。


    然而,被放生的李礽没有动,软塌塌趴着,跟煮过头的面条一般。


    康熙动动腿,抬了抬,“怎么不动了?”


    “反正都要被揍,就让我这么受着吧。”李礽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中带了点生无可恋,想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人揍过屁股,如今倒是在康熙这儿感受了什么叫作父爱如山。


    实在是过于羞耻,羞耻到他现在都不想看到康熙那张脸,怕自己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再招来一通揍~


    第103章 大同


    康熙将儿子放回椅子上,听到他又是一顿嗷嗷叫唤,无奈道:“有这么疼?”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使多大的力气,高高扬起的手那都是空架子,还没有以前他们兄弟闹腾,先帝揍他疼呢,怎么就哎哎叫唤上了?


    李礽端坐着椅子上,皱着自己的小眉头,“大人和孩子的感受不一样啊,我可娇嫩着呢。”


    康熙看着自称娇嫩的儿子,无话可说。


    “早上没来得及问你,那人还有没有说其他的?”康熙懒得搭理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小家伙,直接问起了拖梦的事情,随即他眼神飘忽,摸了摸鼻子,“他,他……他就是,有没有说什么关于朕的?”


    李礽面露迷茫,心里却是在偷偷窃喜,这话乍听起来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联系康熙前面的话,不难想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是先帝的认可,没想到康熙也会像曾经的自己的一样寻求父亲的认可,这大概是每个少年的必经之路吧。


    其实完全可以理解康熙这种心态,迄今还有不少的说法是康熙能继位是因为他得过天花,是捡了先帝因天花而驾崩的好处,真的会这么简单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太皇太后在几位皇子里之所以选择康熙,其中天花固然是一个原因,但绝对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先帝驾崩之时,朝政把持在几大重臣手中,将要登基的皇上既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也会是一个傀儡,爱新觉罗想要守住这江山,就绝对不能让一个草包上位,否则辅政四大臣只需要勾勾手指,那坐在龙椅上的屁股就歪了。


    所以康熙肯定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的,至于传言中说的因为天花登基,大概率就是太皇太后他们放出去的烟雾弹,告诉那些权臣们要扶持一个聪明有能力的人上位,跟明晃晃说我将来想要搞你们有啥区别?


    真要是这样,康熙都活不到干倒鳌拜的时候。


    只是传言久了,就会深入人心,康熙大概率是想纠正一下别人心中的自己,尤其是心偏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先帝更是如此,即便人都是黄土一抔了,康熙依然想要向他证明自己是有资格的是有能力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吧。


    见保成半晌儿没有回答,康熙轻咳一声,补充道:“我就是……就是随便问问,没有就算了,算了。”


    “我就只记得地动了。”李礽抬起小脑袋。


    康熙面露遗憾。


    “不过……”


    一个“不过”再次将康熙的心提了起来,他忙不迭地问道:“不过什么?”


    “他说让我把这个梦告诉汗阿玛,汗阿玛一定会完美地处理好哒。”李礽说道。


    “真的吗?”康熙忍不住问道。


    李礽点点头。


    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激动与喜悦冲进了康熙的心中,脑子在一瞬间都出现了空白,他下意识地直起了腰,像压在心上那口憋了二十几年气长长地舒出去了,他又忍不住问了一遍,“真的?”


    “真的啊。”李礽皱着眉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康熙,疑惑中带着点嫌弃。


    康熙心里高兴,也懒得和儿子计较,既然先帝说他能完美解决,他定要做到才行,急切地凑近了,道:“那关于地动呢?”


    李礽没想到这管子鸡血这么有效果,跟喝了脉动一般,他道:“也说了哦。”


    康熙竖起耳朵,聆听先帝的教诲。


    “他说满汉一家亲,您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一定要秉持着这个想法,切不可厚此薄彼。”李礽装模作样地说道,这个是他刚刚听到工部提出的解决方案临时编的,都是受灾者,咋还要分个三五九等呢?


    康熙若有所思,好巧不巧,今儿正说到补贴的事情,难道先帝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了?


    一想到,先帝能预防地震,他又觉得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汗阿玛,我刚刚听到他们的禀告,为什么旗人的补偿要比民人要多?不是一直在说百姓为重吗,难道还重得不一样吗?”李礽问道,他是个孩子,不是个傻子,刚刚才听了墙角,现在装傻充愣显然是不太行得通,他又嘀咕道,“不应该啊,不是都人吗?”


    “身份不同。”康熙解释道,“民人是普通百姓,旗人则属于八旗之人,自然是有所区别的。”


    李礽面露不赞同的神色,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康熙,命都是一样的轻重,这还能分出区别?


    “有什么话直说,不要瞪着朕,再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康熙没好气地说道,这满脸都是反对,他就算是双目失明也能感受到这股子浓郁的怨气。


    “可以直说吗?”李礽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


    “朕说不可以,你就不说了嘛?”康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把儿子的小心思捏得死死的。


    李礽……说肯定还是要说的,但是会换一种方式嘛。


    他食指顶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好一会,灵机一动,说道,“我要是和大哥同时摔了一跤,汗阿玛给我一颗糖,给大哥两颗糖,我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觉得汗阿玛偏心,还会讨厌大哥抢了我的宠爱,次次这样,我就会心生隔阂,汗阿玛爱民如子,这天下百姓都是您的子民,您一碗水得要端平,否则迟早得要让人给掀了。”


    这是什么破比喻,不过康熙还是明白儿子的意思——保成认为在这次赈灾之中若是不能一视同仁,百姓心中肯定有怨气,长此以往,容易滋生动荡。


    “你倒是敢说。”康熙语气凉凉,却是没有生气,他又道,“自满清入关以来,旗人能征善战,是咱们的雄鹰猛虎,备受优待也无可厚非,要是同等对待,恐怕他们心生不满。”


    “汗阿玛,入关之时,八旗子弟骁勇善战,立下如此汗马功劳,对大清有功,受皇恩那是应该的,可如今您再看看这旗人之中有多少是有能之辈?不过三代,就已经被养废了,以后如何了得?您真要靠这样的人来维护咱们的大清江山?”李礽说道,他其实想说的是“天下之事,能者居之”,尸位素餐的人越多,有能力的人便越是难以有发展的机会。


    听到保成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一般哗啦啦地直往外冒话,康熙忽道:“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事实上,这些话也是康熙的真实想法,然南方尚未彻底收复,他就收回旗人的优待,如此之举,堪称卸磨杀驴,恐怕要寒了人心吧,所以他只能一直强调旗人要武,但是也防不住他们一股脑地往文举的道路上钻。


    李礽托腮,“那不是前些时候碰到长恩了吗?还有九门提督下面的人,素质堪忧啊,我一想到江山社稷要靠这样的人,就觉得前途无望。”


    康熙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长恩竟然给儿子带来了这么大的冲击,他道:“长恩不过是……”


    “其中一个嘛,我知道的,像他这种人还不少……”李礽接过话,生无可恋地说道。


    康熙……谁想说的是这啊,他轻咳一声,说道:“长恩现在还小,长大了,懂事了,便会好些的。”


    李礽狐疑地看了康熙一眼,“真的?汗阿玛小时候也这样?”


    康熙果断摇头,老祖宗常说他是皇子之典范,如何能做出这种丢人颜面的事情?


    “索额图大人小时候也这样?”


    索额图比他年长那么多,他如何能知道?但想着索额图的秉性,应该也不是那种人,康熙继续摇头。


    “那明珠大人这样?”


    “当然不是!”


    “张英大人这样?”


    “张英小时候一心读书,从不闲逛。”


    李礽摊摊手,又耸耸肩膀,那不就得了,合着有能力的人小时候都不这样,“所以,长恩长大了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遛街逗鸟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


    康熙……前四个字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后四个字保成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该不会自己瞎编的吧?


    “所以啊,我一想到以后朝中的人都是这样子,天天都想着吃喝玩乐,就觉得两眼一黑。”李礽说道,内心想着这稀碎江山还好是交给了胤禛,不是自己,不然他恐怕头发都要愁秃咯。


    康熙闻言笑了笑,又沉默了一会,轻轻转着手指上的扳指,“保成啊,你太心急了。”


    他能猜出保成到底存着何种心思,只是没想到保成如此年幼就开始心忧江山社稷了,这当然是个好事,只是性子还需要磨炼。


    “嗯?”李礽扬起了小脑袋,这下子是真的疑惑了。


    “朕知道,你想让这些人为大清卖命,又不想给他们特权,是不是?”康熙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道。


    李礽惊讶,又嘀咕道:“也不是不给特权啊,只是他们不要太过分,于江山社稷不利?”


    “可是只有利益得当,他们才愿意卖力,只要有不义之举,那便是对江山社稷不利,你当如何?”康熙反问道,儿子身上有“大同社会”之理想,这是为君者的品质,但是要认清现实,否则便会处处受挫,惹得朝纲不宁。


    “可是就由着他们这样吗?”李礽问道,这难道是要养虎为患吗?


    “你若是不想由着他们这样,那便要有足够的准备抵挡他们的反噬。”康熙说道,见儿子面露沉思,他继续说道,“你可曾想过,如今南方还在混乱,你若是这时候断了他们的利益,岂知他们不会心生怨怼,成为第二个、第三个吴三桂呢?”


    李礽心想不至于吧,但是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康熙能防着这些人,这些人心里难道不会防着康熙?如果康熙此时有所动作,将在外,军令可听可不听。


    “所以呢,此事暂时不急,你的想法朕都知道了。”康熙说道,保成想留下贤臣良将,将贪污巨恶全部排斥出去,这样可能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这不失为一个好的方向,他希望保成永远保持初心,将来有一天坐上自己的位置,带着这种想法来斡旋朝中的势力,而不是只会玩弄权术,不思民生疾苦,不思吏治清明。


    “那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呢?现在只能这样吗?”李礽垂头丧气地问道,这一刻,他觉得做皇帝真的好难哦,都快忍不住看看康熙的身上有没有长出绿壳壳了。


    所以他决定了!!!一定要想方设法拱四崽上位,全部都交给四崽去伤神!呵呵!!!


    “忍到有能力一举拿下的时候。”康熙说道,这难吗?当然很难,想当初要拿下鳌拜之前,他忍气吞声了多久,甚至于明知苏克萨哈无罪,也保护不了,其悲愤憋屈难以言说。


    李礽低低地“哦”了一声,满腔热血此刻已经冷冻结冰,啪唧一下,摔在了封建王朝之上,碎成渣渣。


    瞧着儿子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康熙忍不住笑了,说道:“其实……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第104章 效仿


    李礽简直是无力吐槽,在人家志得意满之时泼冷水,在人家失望透顶之时给希望,这就是大佬的无情世界吗?


    他表示不太能理解!


    “嗯?”康熙满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儿子好歹会激动一点,或者对自己展现出一点点的崇拜,这面无表情是何道理?


    “你不想听吗?”康熙又问道。


    李礽立马反驳说道:“汗阿玛让我有话直说,但是自己说话却开始兜圈子,岂不是双标?”


    虽然没有听过“双标”这个词语,但并不妨碍康熙的理解,他道:“呵,竟然拿朕的话来堵人了,你倒是胆子大。”


    “哈哈。”李礽龇着牙,怪笑道,一来一往,算是反驳。


    “朕的意思是说你先前说旗人和民人采取相同的赈灾政策一事,可行。”康熙说道,正如保成所言,如今四海动荡,最难得的就是平稳,若只是改变一点小小的决策就能达成这个目的,何乐不为呢?


    “真的?”李礽扭着身子看向康熙,见康熙点头后继续说道,“汗阿玛英明。”


    康熙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崇拜表情,心里一阵舒爽。


    李礽随后顿了顿,又道:“汗阿玛,国库的钱还够吗?”


    康熙没想到儿子竟然还记得这个事情,他道:“国库虽然穷,但是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你且不用担心。”


    李礽点点头,说道:“要是钱不够的话,我的份例可以再降一半。”


    他现在还小,准备吃穿用度远远超过了他所需的数量,就算减去一半也没有什么。


    儿子如此乖巧,康熙却是只想叹气,“还不到这一步……”


    李礽一把抓住康熙的手臂,凑近了,认真地说道:“汗阿玛,我是太子,要是做好表率,就算减去一半,我也吃得饱穿得暖,若是这扣下来的一半能救活一个人,那就算是天大的好事。”


    有道是,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李礽来自21世纪,那是一个讲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社会,其中蕴含着人性的善良与美德,大灾有大爱,大难有大行。


    要他看着民不聊生、食不果腹,自己是顿顿满桌子的鸡鸭鱼肉,他万万做不到。


    即便这就是个皇权至上的时代。


    他改变不了这个时代,所能做的就是不要被时代而改变,区区节衣缩食算不得高风亮节,但是却是他的态度。


    康熙闻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良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又摸了摸小脑袋。


    “汗阿玛,你要把我摸秃啦。”李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上毛都要炸开了,不满地抱怨道。


    康熙却是笑出了声,满心的感动与激动退却,他看着保成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是认真的?”


    “那当然!”李礽不假思索道,骗你不是中国人。


    “那行。”康熙爽快地答应了,对着梁九功吩咐道,“去内务府传朕的旨意,从今日起,太子份例减去一半,所余全部由内务府交与户部,归于赈灾所用……”


    他又看了儿子一眼,“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李礽推了推他的肩膀,满不在乎,差点嘴一瓢说骗人是孙子,话到了嘴边改口道,“后悔是小狗。”


    康熙笑着继续说道:“朕亦然。”


    梁九功震惊了一下,敛下眉眼,应了一声。


    李礽得意地与康熙对视一眼,竖起自己的小巴掌。


    康熙瞧了一眼,没懂,他用自己的拳头在儿子的掌心碰了一下。


    李礽……give me five???算了,算了,他的手朝上一扬,哦也一声,“棒呆了。”


    看着儿子真挚的笑容,康熙也跟着笑了,也不知道保成哪里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话还有动作,真是有趣极了。


    康熙向来秉持低调的观念,但这一次,他没有隐瞒,他有个好儿子,大清有个好太子,这件事必须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


    所以减份例这事儿,他几乎是逢人便说,所有的大臣都听了不下三遍,已经开始全文背诵:太子爷感念百姓疾苦,不忍生灵涂炭,特将自己份例让出一半,虽寥寥数银,但实属太子良善之心意……


    见份例的消息一传开,第一个有反应的便是胤褆,他直接一溜烟儿地冲到了毓庆宫,“保成,你的份例减了?”


    李礽点点头,他正在写大字,说起这个就很气,地动导致张英最近很忙,没时间来教他功课,但是康熙却坚持每天都给他布置作业,他很怀疑这是康熙的阴谋——为了让自己忙起来,没有时间去偷听墙角。


    哼唧,这也太小瞧了他了吧,知道通县公馆的那群人躲过了地动,还有工部与户部提了新的平等补贴方案后,他就没有四处打听的必须了,当然同样的,先帝也没再给他“托梦”。


    关于拖梦这个事情,康熙还过问了好几次,确定先帝没有再托梦,隐约面露失望


    李礽觉得康熙可能是因为不能在顺治面前秀一把自己的政治天赋而感到遗憾,毕竟有了预告,这几日传回来伤亡和损失都降低了不少,哦,这该死的超越父辈的好胜心就像是冬天里面的一把火,激励着康熙孜孜不倦案牍劳形,比红牛还强!


    “那我也要减一半。”胤褆毫不犹豫地说道。


    李礽莫名其妙,将笔搁下,欣赏了一下与昨日相比,进步有一个晚上的字之后,才看向胤褆,“你为什么要减去一半?”


    “因为保成减了,我得一样。”胤褆说道。


    这是什么奇葩的理由???李礽无法理解,请问你是弟控吗?不过他没敢问,万一回答是的,他还是会觉得有几分羞耻的。


    “我是了省钱赈灾。”李礽说道,所以您跟着凑啥热闹呢?


    谁知道,这大兄弟立马跟着说道:“我也是啊。”


    你是个锤锤!


    “以后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少一半哦?”李礽继续问道,胤褆打小就锦衣玉食,让人捧着长大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习惯,万一之后又后悔,让旁人知道了,总是不好的。


    “没问题,保成可以,我也可以。”胤褆说道。


    李礽放弃劝导,反正他就是保成,他一定可以,“那咱们去找汗阿玛说一声?”


    “中!!!”胤褆乐呵呵地回答道。


    只是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碰到迎面而来荣宪和纯禧,胤褆问道:“你们俩咋来了?”


    “大哥倒是跑得快,这是要去哪里?”荣宪说道,语气丝毫不客气。


    “去找汗阿玛啊。”胤褆说道。


    “巧了,我也要去找汗阿玛。”荣宪说道,她迟疑了会,补充道,“该不会也是为了份例减半的事情吧?”


    胤褆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你也是?”


    “对啊,不然我如何会先来找保成?”荣宪说道,但是没有想到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那就一起呗。”胤褆说道,他不喜欢荣宪和自己争夺保成的注意力,但是这种保成也乐见其成的事情,他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刚刚保成一听荣宪也要参与进来,眼睛都笑眯缝了,自己刚刚可没有这个待遇。


    思及此,他又朝着保成那边靠近一点,恨不得贴上去,还悄悄牵起了保成的小手,“最近地动频繁,我牵着你,可别摔了。”


    李礽???


    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荣宪瞥了胤褆一眼,哼,幼稚~


    胤褆立马哼地一声,瞪了回去。


    “你也要一起吗?”李礽没有管两个人之间波诡云谲,看向纯禧。


    不知道是不是性子本身就内向的缘故,纯禧只是弱弱地点点头,她对这个无感,但上次和荣宪溜出来还挺好玩,所以荣宪做什么,她就跟着一起。


    “走走走!!!”李礽说道,带着几个崽崽朝着乾清宫而去。


    边走还边想,也就是胤祉和胤禛比较小,不然再来几个公主和阿哥,可真能省下不少的钱呢。


    尚在胚胎之中阿哥和公主们,吓得朝额娘肚子里面使劲缩了缩:二哥是魔鬼吗?


    他们这边正朝着乾清宫而去,另一边佟佳氏召集了宫中的妃嫔,也提到了份例减半的事情,不过只要求了嫔位以上的人,地位更低的那些人再扣减,只怕糊口的银钱都没了。


    这主意倒是没什么人反对,能混到嫔位以上的人如何还会在乎宫中的那点份例呢,她们手中的银钱更多是来源于皇上的赏赐和家中的补贴,份例少一半,也不会太影响她们的生活,如此还能在皇上面前博得好感,何乐不为呢?


    所以一致赞成了佟佳氏的提议,当然心中有异议的人也会“被赞同”。


    于是佟佳氏带着后宫诸位嫔妃的请愿也来了。


    两拨人在乾清宫门口碰上了头。


    瞧着这默契的巧合,李礽恨不得当场对暗号:“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天龙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当然,这沙雕的想法在他脑子里面只是一闪而过,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份例减半?”


    佟佳氏眉眼之中俱是笑意,对答道:“用于赈灾?”


    双方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确定过眼神,都是同道中人!!!


    “贵妃娘娘,诸位阿哥公主们,请~”梁九功笑眯眯道,赶巧啊,大家是约好了今儿同一天来吗?


    众人进去的时候,苏沫儿正坐着说话,听到脚步声,起身微微行了礼。


    “朕猜猜,你们今儿莫不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的?”康熙笑着说道。


    “皇上英明,听说保成如此年幼为了替皇上分忧,愿意自降份例,臣妾与诸位姐妹感动不已,愿意同保成一样,份例减半,用于赈灾。”佟佳氏娓娓道来,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铿锵有力。


    “汗阿玛,还有我呢。”胤褆生怕落在后面,跟着举起了自己的手。


    “荣宪也是。”荣宪不甘示弱,说完了,看向一直没说话纯禧,扯了扯她的衣袖。


    纯禧小声说道:“纯禧也是呢。”


    “好!好!好!”康熙站起身,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足以见内心之激动,他快步走下来,走到众人的面前,语气微微带着一点点的颤音,“今儿老祖宗也传了话,说打今日起,她和皇额娘的份例都减半,算是为大清祈福,如今你们也是如此想法,真是朕之幸,是天下之幸。”


    对比苏沫儿的淡淡一笑,对比佟佳氏的理该如此,李礽那高高挺起的小胸膛,格外地惹眼,康熙上前两步,准备摸脑袋,又想起了上次埋怨自己摸秃的话,转而拍拍他的小肩膀,“做得好。”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想过保成的举动会引得大家效仿,节衣缩食这事儿终究要看个人决断,但是大家都愿意这么做,就好像是把他身后所有亲人的力量凝聚在一起,给予他无尽的支持。


    第105章 嫩


    从乾清宫出来后,荣宪显得心事重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差点一脚踏空,好在纯禧拉了她一把。


    “你在想什么?”纯禧见她神思不属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荣宪纸支支吾吾半晌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惹得大家都瞧了过来。


    瞧着保成满脸疑惑可爱小模样,荣宪抿了抿嘴,环顾四周,见没人,这才凑近问道:“咱们现在很穷吗?”


    “差不多吧,搁在寻常百姓家中,那都是揭不开锅的境地了。”李礽说道,也压低了声音。


    事实上,国库很穷这个事情知道的人并不是太多,毕竟广而告之,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


    纯禧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下就敢讨论这个事情,默默挪动脚步,把人给挡得严实,担起了望风的指责。


    “那岂不是要饿肚子?”荣宪啊了一声。


    “保成这是比喻,饿肚子肯定不会的,就是办起事来,捉襟见肘了。”胤褆嫌弃地看了荣宪一眼,哼,这都不知道。


    荣宪斜睨了胤褆一眼,若不是这还是皇宫,若不是怕吓着保成……荣宪收回了挽袖子的手,男孩子怎么这样子,哼,还是保成最可爱。


    “每年各处天灾,汗阿玛都免赋,国库收到税银就少,今年又出了地动一事,赈灾得花上不少的银子,如今八月还好,再过两月,寒冬降临,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划拨出一部分的银钱出去,用以御寒。”李礽说道。


    爱国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所以他不介意讲得更细点,这江山是爱新觉罗家的江山,所以在站的人一个都逃不开。


    他们都是经历过寒冬腊月的,知晓那有多冻人,也听大人们讲了地动的惨状,荣宪皱眉,“那没有屋子,他们怎么抵御寒冷?还需要棉衣,还有吃食,这都要花钱吧?”


    “那肯定的,所以咱们才把份例减了。”胤褆说道,他听额娘讲过,每逢这种天灾,百姓的日子都很惨。


    “这也是杯水车薪,哎,要是国库有钱就好了。”李礽说道,难点就在于国库没有钱啊。


    “那我们还能做点什么呢?”荣宪问道,忽地更凑近了点,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这种时候还有人卖小孩呢?”


    胤褆面露疑惑,表情天真,“买小孩干什么?”


    “吃啊。”荣宪说道,上下打量了胤褆一眼,“就大哥这个身材,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胤褆!!!


    瞧着荣宪咧嘴而笑的样子,森森白牙,甚是吓人,他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默默地将自己大大的身材缩到了保成的后面——保成!保护哥哥!!!


    “你太大只了,我挡不住啦。”李礽无奈道,“二姐,不要吓他了。”


    别瞧着胤褆这么大只,行事咋咋呼呼的,但是吃小孩这种超出常人理解的事情还是会吓到他。


    “好吧,看在保成的面子上就不吓唬你了。”荣宪撇撇嘴,决定给可爱小保成一个面子,她又忽地凑近,浓密的睫毛下黑白的分明的眼睛透出着一点点的疑惑,“保成,你都不害怕的吗?”


    啧啧~得意忘形,忘记了掩饰,李礽背着小手,一脸深沉,“前些时候听人说过,闹饥荒的时候会有易子而食的情况,比这更惨的也有,所以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可悲。”


    “真的会这样吗?”纯禧也被吓着了,脸色发白。


    “饥荒的话会有,地动就不知道了,不过肯定有很多人失去了亲人,从此孑孓一人。”李礽说道,这里面肯定有尚且年幼的孩子。


    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出那样一个凄惨绝望的场景——满脸脏灰的带着伤痕的孩子,站在昔日的家门口,熟悉的场景消失不见,徒留一片废墟,他只有迷茫地嚎啕大哭,却不会再有人回应。


    不会有阿娘温柔的手抚摸自己的头顶,不会有阿爹宽阔的肩膀让自己的骑着到处耍,也不会有兄弟姐妹温暖的手牵着自己一起走过回家的路……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那要怎么办呢?”听保成这么一描述,纯禧也被勾起了怜悯,她的阿玛和额娘只是不在自己的身边,每每想起来都会觉得无端伤感,更别提天人永隔这种想起来就好像一把尖刀扎在胸口的场景。


    几个崽崽对视一眼,面露迷茫,同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纯禧吸了吸鼻子,眼眶红了,“我想帮帮他们。”


    “我也想。”胤褆说道,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甚至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就算份例减半,也只是跟着保成学的,但是在此刻,他想主动做点什么。


    “保成,我们再做点什么好不好?”荣宪声音低低地,垂着脑袋,显然也是心中难受。


    李礽也被自己想象的这个场景搅得心里不好受,这虽然是他想象的,但是绝对是发生过,也许是痛失双亲的孩子,也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者,也许是痛失爱人的女子,也许是失去家庭的男人……


    他深吸两口气,压制住胸口鼻尖的酸涩,说道:“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怎么在这儿啊?”苏沫儿办完了老祖宗交代的事情,路过这处,便看到阿哥和公主们站在园子里面发愣。


    “我们在想怎么帮助灾民。”胤褆率先开口道。


    苏沫儿笑容和煦如同温暖的阳光,她又问道:“那想出来了吗?”


    几个人纷纷摇头。


    瞧着几个人脸上的愁绪,苏沫儿道:“要不这样,咱们去慈宁宫坐着慢慢想,要是想出来了就同老祖宗商量一下好吗?”


    这些孩子留在园子里面没有大人照看,万一地动又来了怎么办?其他人可以让回宫,但是皇上近来忙着政事儿,毓庆宫那边也不能久待,不如都一块叫到慈宁宫去。


    “去打扰乌库妈妈不太好吧?”李礽说道。


    “老祖宗想着你们呢,今儿才问我各宫是否安好,阿哥公主们是否受惊。”苏沫儿劝道,“你们要是去了,老祖宗肯定心里高兴。”


    几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应下,站了这么一会也挺累的,跟在苏沫儿的身边朝着慈宁宫而去。


    “苏麻姑姑,您去哪里了啊?”李礽问道。


    “老祖宗让我去问问地动的情况。”苏沫儿说道,因着地动之事,老祖宗最近都没有睡好觉,忧心忡忡。


    “哦,那地动如何啊?”李礽问道,刚刚他们去的时候,康熙都同苏麻姑姑谈完了,他啥也没有听到,之后,他们又是先走的,也不知道说了啥。


    “不太好,不过皇上已经在尽力补救了,保成不必担心。”苏沫儿说道,事实上,皇上说的是非常糟糕,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大概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是谁来了啊?”


    刚到了慈宁宫的殿门外,就听到了太皇太后中气十足的声音,李礽欢快地小跑进去,“是我啊,是保成啊,给乌库妈妈请安。”


    后面几个人也跟了进来,纷纷行礼请安。


    除了保成跟撒欢一样,其他三人都有点拘谨,太皇太后不喜欢闹腾,他们一般都不怎么来慈宁宫。


    太皇太后笑得慈祥,“都坐,都坐,去,让小厨房准备点吃食送过来。”


    瞧着这笑容,大家安定了点,都坐了下来。


    “你们几个怎么凑到一起啦?”太皇太后问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之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说他们都去乾清宫的请求份例减半,就碰到一起了。


    “都是好孩子,都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好孩子。”太皇太后连连称赞,小小年纪就心肠善良,愿意为了大清江山付出,深明大义,是大清的福气。


    毕竟都是孩子,看着太皇太后如此亲和的样子,几人的心情都放开了不少,也没有那么拘谨,恢复了天性中的纯真与活泼。


    “是我们应该做的。”李礽说道,其实他们还真没有做什么,连亲自去灾区慰问一下都做不到,只能在紫禁城里面干着急。


    “对啊。”胤褆连连点头,“我们还在想主意,看能不能再做点什么。”


    太皇太后哦了一声,笑道:“真的吗?想到了什么主意?”


    “还没有想好。”胤褆挠了挠脑袋说道,“不过保成主意多,肯定能想出来。”


    荣宪和纯禧一起点头附和。


    李礽???


    明明是大家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呢?你们摆烂为何如此之快?


    “那保成想到了什么?”太皇太后说道,“你向来主意多,同我说说。”


    起先传出保成自降份例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玄烨拿的主意,故意给保成营造个好名声,谁知道,问过之后,竟然说是保成自个儿提起的,而且不是提前想好主意来禀告,而是聊到一半引出来的话题,这可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保成聪颖早慧,同玄烨小时候一模一样,旁的孩子都只看到表面或者眼前的时候,他们已经能看透掩藏在事情背后的真相,回想起来,当初选择玄烨登基是何等名明确抉择,他们赌对了,如今选择保成做太子,也是正确之举。


    然而,李礽爬上椅子,眉头紧皱,手肘架在扶手上,面露愁绪,“我还小呢,走的路还没有你们过的桥多呢,你们都想不到,如何能想到呢?”


    太皇太后被他这故作大人的忧愁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瞧瞧,这孩子又开始装嫩起来了。”


    苏沫儿侧着脑袋,跟着抿唇一笑。


    “我本来就很嫩啊。”李礽伸出自己白白胖胖的小胳膊,义正词严地说道。


    荣宪立马从椅子上窜过来,“真的吗?我要摸摸!”


    “我也要!”胤褆如何愿意落后,挤过去,伸出魔鬼的小爪爪。


    嫩鸡崽被两人摸得哇哇直叫,大喊着让乌库妈妈救自己。


    太皇太后看着这个场景,同苏沫儿一起笑着,一直为地动烦闷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太皇太后,贵妃娘娘来了,说是来说说后宫捐赠的情况。”小宫女进来禀告道。


    太皇太后闻言,说道:“如今后宫就她地位最高,让她看着办就行。”


    李礽艰难地从两人的压制下,伸出凌乱的小脑袋,喊道:“乌库妈妈,我有主意了,快……快救我!!!”


    第106章 慈善拍卖


    听到保成说想到主意了,两位阿哥公主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被摸得乱糟糟的李礽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人儿,严肃道:“咱们可以做慈善拍卖啊。”


    “哦?这慈善拍卖是何意思?”太皇太后觉得自己隐约琢磨到了点什么,但是闪得太快,不够清晰。


    “就是以慈善为目的的拍卖会。”李礽说道,这在现代实在是太常见了,举办一个晚宴,邀请众多名门望族参,选取一些有意义有价值的东西在宴会上拍卖,所得即为善款,“从咱们宫中挑选几样贵重之物,以赈灾慈善的名义邀请那些有钱的商人、世家之流参与拍卖会,然后再将所得全部赠与百姓。”


    “可是,这样的话,旁的人会不会觉得咱们大清穷困潦倒,才举办这个劳什子的拍卖会?”太皇太后说道。


    “会有吧。”李礽想了想,这世上哪有不说闲话的人呢,不捐说你薄凉,捐了嫌弃你出的钱少,“管他呢,都是为了百姓,天下之大,还能不让人家说话了吗?”


    太皇太后想想倒也是,保成这豁出去的架势十分像她们大草原的爽利啊,她道:“去把贵妃追回来,这事儿还得交给她去办。”


    所以,佟佳氏被请回来的时候一脸蒙逼,她当然知道自己今儿走这一趟肯定是要跑空的,但总还是要做做样子,不过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还会被请回来,这又是唱得哪出啊。


    进门之后,佟佳氏第一眼就看到毛茸茸的保成,她忍着笑先行礼,得了准许入座后,才道:“保成这衣服头发怎么这样子?”


    李礽一听到这话,又想起了自个儿刚刚的遭遇,虽然眼前没有镜子,但是贵妃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哼唧一声,看了胤褆和荣宪一眼:两个坏蛋!!!


    胤褆和荣宪对视一眼,默默地低了头。


    倒是太皇太后解释道:“被那两人给揉的,我倒是第一次看到保成这么吃瘪的时候呢。”


    李礽???他为何在太皇太后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种名为意犹未尽的感觉,请告诉他,这是他的错觉。


    佟佳氏也跟着笑了,瞧着保成这呆呆的小模样,她恨不得自个儿也上手,道:“臣妾也是呢,往常保成伶俐得很,没想到会这么乖乖被欺负呢。”


    “我这不是没反抗赢吗?”李礽小声嘀咕道。


    闻言,大家又是一番乐呵。


    “胤禛最近如何?”太皇太后又问起了四阿哥。


    “臣妾最近事情繁忙,便让德嫔接回去照顾了,德嫔说他整天欢快得很,吃吃喝喝,根本没有受到一点点的影响。”佟佳氏说道,她现在与德嫔把话说开了后,两人也算得上相处愉快,轮流带着胤禛,远比之前尴尬埋怨要好很多。


    说来,这还是保成的功劳呢,如此一想,看向保成的眼神越发地慈爱。


    太皇太后将佟佳氏的神色尽收眼底,她虽然不管后宫之事,但是桩桩件件又如何能逃脱她的眼睛,只要想想其中利害关系,便知道其中的缘起缘灭。


    她不爱理事儿,一来是玄烨已经是一国之君,无须她在一旁指手画脚,二来是她眼里见不得腌臜之事,从福临开始,这皇宫就像是巨大的染缸,什么良善之人、什么端庄之人进来之后都会被变得面目全非,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那便好。”太皇太后说道,“保成说要搞个什么慈善募捐,你且听听。”


    “保成是想要做什么样的慈善呢?”佟佳氏笑着问道,这名字只需一听就知道和最近的地动有关,听说最近保成心系地动一事,果然是真的。


    “就是号召大家给灾区捐款啊。”李礽说道,这个事情他们肯定不陌生,自古就有大灾之时增设粥棚,还有捐粮捐药,都已经驾轻就熟,如今增加一个慈善拍卖,不过是旧瓶装新酒而已,“咱们在城中承包一个酒楼,广发邀请函,再由咱们捐献出一些东西,由众人竞拍,价高者得,所筹善款全部用于赈灾。”


    李礽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来,“所以这每一样东西都不能太贵重,其次象征意义要大于实际价值。”


    佟佳氏皱眉,她道:“要有价值,但是又不能太贵重,这东西怕是不好挑啊。”


    李礽想了想,看向荣宪还上下打量了一眼。


    荣宪背脊发凉,“你……你这么看我干吗?”


    李礽抠了抠自己的脑壳,“你之前做的肥皂还有剩吗?”


    “有啊。”荣宪下意识地回答道,“你问这个干吗?”


    李礽一扭头,对着佟佳氏龇出自己森森小白牙,“当今皇上最爱的二公主亲手所制的生肖肥皂一套,够不够噱头?”


    这一点可真是让大家都没有想到,佟佳氏愣了好一会神,才道:“这样子……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李礽不以为意地说道,“金银财宝只要有钱就可以得到,公主亲手所做的肥皂可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已经收过荣宪、保成亲手所做肥皂的太皇太后、佟佳氏……


    连叽叽喳喳的胤褆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吐槽比较好。


    “还有一些他国使团送来的礼物,反正摆在汗阿玛的私库里面也没用,不若换成银钱,也省了天天让人收拾,把上面的金箔都蹭掉了。”李礽说道,并且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若说之前的话让大家无从吐槽,那么现在就是震惊他的大胆,竟然敢对皇上的私库打主意了。


    最后还是佟佳氏迟疑道:“这样不好吧,毕竟皇上的私库,传出去不太像话吧。”


    李礽朝着椅背上一靠,“哎呀,没啥的,又不是全部让他拿出来啊,还是会留给他几件,不耽搁他夜深人静时候一个人暗自欣赏。”


    日前,听说保成在乾清宫挨了皇上的胖揍,如今大概是明白为什么了,左右定然肯定是他这张嘴脱不开干系。


    “臣妾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要不后宫的嫔妃一人出一件吧?”佟佳氏建议道,这话是对着太皇太后说的,保成的法子听起来可行,但是谁敢对皇上提这个事情呢,要是自己是最后负责的人,她可张不了这个嘴!!!


    “也是。”太皇太后说道,她看向保成,劝说道,“保成还是把自己的眼珠子从你阿玛的私库上挪开吧。”


    “真的不行吗?”李礽面上露出小小的失望之色,他还以为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呢。


    “你想再挨揍吗?”太皇太后侧着眼睛看向保成,脸上带着一点调侃的眼神。


    这个“再”字成功地让李礽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经验,顿时这椅子坐起来都有点不舒服了。


    “好吧。”李礽面露遗憾。


    话题回到正轨之后,佟佳氏认真梳理了一下保成的建议,“咱们到时候以什么名义举办这场宴会?”


    “乌库妈妈,你觉得呢?”李礽扭头看向太皇太后。


    “这……”太皇太后没想到保成把这个问题丢给了自己,她想了想,说道,“以皇上或者朝廷的名义都不太合适,不如以太子的名义吧。”


    太子本子面露迷茫,啥?为啥以他的名义?


    “就说太子以及后宫诸位为国祈福,自今日起份例减半,愿捐出部分宝物缓解燃眉之急。”太皇太后说道。


    “咱们捐赠的钱要直接给户部吗?”佟佳氏道。


    “不。”太皇太后抬手制止了佟佳氏的想法,“若是交给户部就起不到到头作用了,咱们这笔款可不只是为了善抚黎民,也给天下人做好表率,希望他们有所触动,慷慨解囊啊。”


    “啪啪啪~”


    空旷的大殿想起了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太皇太后扭头看过去,又是保成,“你为何这个时候鼓掌?”


    “觉得乌库妈妈说得好啊。”李礽说道,他现在是走一步算一步,但是太皇太后已经想到了几步开外,这就是政治家和科学家的区别啊。


    “好在哪里?”太皇太后乐道


    李礽又开始挠他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汗阿玛说的啥啊,对,有大局观,太厉害了。”


    “哈哈哈,保成这小嘴儿真是够甜啊。”太皇太后伸出手指点了点,“再夸夸,这事儿是不是就得我来办了?”


    “才不是呢。”李礽说道,“我是真心实意的啊,要是咱们人人都有乌库妈妈那样的胸怀,同心协力,何愁江山社稷无人啊。”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历史上的“九龙夺嫡”的惨剧,龙生九子,九子各一,大家各自干事业不好吗?偏偏为了一个破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兄弟阋墙,朝堂难安,四四接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江山,又缝缝补补强撑了几代。


    但从现代的骂声来看,显然不顶用的。


    “保成说得对啊,咱们这江山可不是靠哪一个人撑起来的,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太皇太后说道,“以后啊,这些兄弟都是保成的助力,保成可要善待他们。”


    李礽……其实吧,他这些兄弟吧,个个如狼似虎,还真轮不到他来善待,他只求到时候他们吃肉的时候,给自己留口肉。


    “那当然,以后但凡我有个馍馍,就有大家的一口稀饭。”李礽说道。


    太皇太后……倒也不至于如此砢碜吧?


    她与佟佳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保成实在是可爱。


    “那臣妾先归拢能够捐赠之物,与内务府商谈之后,再同您汇报。”佟佳氏说道。


    太皇太后点点头,“你把保成带着,这小子鬼主意多,到时候肯定能帮上大忙。”


    把事情交出去之后准备歇菜的李礽突然被cue,乱糟糟的小脑袋上全部问号——难道这大清离了他就不行了?


    第107章 重视


    “我也要参加吗?”李礽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他就不能提供一个灵感,大家自由发挥吗?


    他想盯着康熙那边呢,捐款虽然很重要,但明显户部的支出明显才是大头啊,而且他还担心下面的官员出什么昏招迷惑康熙,康熙被牵着鼻子走之后,落得一身骂名。


    “那自然是的,你提出的主意,你自然要盯着呢。”太皇太后笑着说道。


    李礽怎么觉得自己被坑了?


    太皇太后端着奶茶喝了一口,由着他慢慢思考,看能这小脑袋瓜能想出些什么。


    反正不论想出什么,他最终都会被拎到贵妃手下干活的,倒也不是真的指望他做什么,而是免得他在皇宫里乱窜。


    如今地动频繁,毓庆宫里面的那些奴才管不住保成,玄烨事情繁忙,这么大一个活人搁那里也闲不住,还不如给他安排点事情的,忙起来就不怕他游手好闲。


    “我能收回这个主意吗?大家就当没有听过。”李礽说道,面露期盼。


    太皇太后差点被呛着,赶紧把碗放下,轻咳两声,斜斜地看过来,“你自个儿觉得呢?”


    李礽噘噘嘴,劳动后宫两位大佬后想要说放弃怕是不容易哦,他道:“那假装不是我提出来的可不可以啊?”


    太皇太后笑着说道:“你瞧瞧他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汉人有个典故啊,叫做掩耳盗铃,是不是同保成一模一样?”


    佟佳氏一边点头,一边捂着嘴笑。


    李礽……心中的小人怒拍桌子,我也知道这个典故好不,这不是拐着弯批评我自欺欺人吗?


    “这事儿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太皇太后拉长语调,看着保成的眼中露出期望的小星光,而后说道,“不愿意去呢,也得去……”


    好的,光之幻灭,乌漆嘛黑。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呀?”李礽不解地问道,作为宫中最尊贵的崽崽,为什么他忙得跟个小陀螺一般团团转?


    此刻,他终于有一丢丢想要做纨绔子弟的冲动了,唉~官逼崽反啊。


    太皇太后解释道:“这事儿是咱们第一次办,肯定要办得漂亮,你既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想来有些细节之处还在你的小脑瓜里,到时候你要是看到有哪里不对的,赶紧指正,莫教他们错得离谱。”


    虽然您这听起来是委以重任,但是我也不想咬这个鱼钩啊,这碗鸡汤,怒摔!!!


    李礽的两道小眉毛皱得紧紧的,白包子似的脸蛋上挂满不嗨皮,那嘴撅得都能挂着油瓶儿。


    胤褆立马上前伸手拍拍保成的小肩膀,安慰道:“保成,我会陪你一起的,你别害怕。”


    小胖手很有力量,李礽的肩膀跟着垮了垮,对着胤褆露出星星眼——大哥,痛痛!!


    胤褆又拍了拍,“这是我应该做的,保成不要太感动哦~”


    不敢动!不敢动!!!李礽悄咪咪地揉了揉自己生疼的肩膀,合着外谙达教的功夫,都用在自己的身上吗?


    荣宪立马也举起手,“保成,我也陪着你……”


    荣宪说到一半,又看看身边毫无动静的纯禧,她一把拉起纯禧的手,举高高,“纯禧也要。”


    纯禧一脸空白???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也好,你们都陪着保成一起吧。”太皇太后高兴地说道,扭头对着佟佳氏说道,“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喂???我这个当事人还没有表态啊,我还要去乾清宫监工呢,我还肩负着肃清大清官场之重责呢,我还要匡扶大清的江山呢……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反而欢快地商量起来自己能贡献出什么好东西用来拍卖。


    李礽只能抱紧空虚无助又可怜巴巴的自己……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小白菜!


    翌日,李礽按时到达贵妃的宫中,一边打哈欠,一边迈进去。


    荣宪和胤褆已经在贵妃的宫中等了好一会,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嫌弃,再齐齐地转过头,显然最近争宠进入白热化阶段,彼此之间更加不待见。


    先看到保成过来,荣宪眼睛一亮,“保成,你怎么来这么晚?”


    李礽瞅瞅天边日头,按照太阳的位置,现在八点都不到,应该是你们太早了吧?


    “贵妃娘娘呢?”李礽爬上凳子,坐在两人留的中间位置。


    “同噶禄大人在商量事情呢。”荣宪答道,她将自己面前的莲子酥推到保成的面前,“这是我额娘做的,保成你尝尝。”


    胤褆顿时觉得失策,自己怎么忘记给保成带吃的,白白让荣宪抢在前头。


    荣宪得意地瞅了胤褆一眼,哼,这可是昨晚连夜赶出来的糕点呢。


    胤褆痛心疾首。


    李礽抱着个饼子啊呜啊呜啃着,见胤褆和荣宪对瞪着,也不知道瞪个啥,他摸了个饼子递给胤褆,“你吃不?”


    胤褆欢欢喜喜地抱着饼子,挑衅地看了荣宪一眼。


    荣宪不甘示弱,立马道:“保成,我也想吃。”


    李礽顿住,想吃就自己拿啊,盘子里面这么多,他与荣宪对视一眼,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眨巴眨巴眼睛。


    荣宪也跟着眨巴眨巴眼睛。


    瞧着这毫无默契的对视,胤褆觉得自己嘴里的饼子更香了呢。


    眼神交流失败,荣宪直接开口,说道:“保成帮我拿一块吧,有点远,我够不着。”


    胤褆默默咬了一大口饼子,明明就是她自个儿推过去的,还假装拿不到,真是惺惺作态。


    哦,这个啊,直说不就行了?李礽摸了一块饼子,起身踮着脚艰难地递给荣宪。


    荣宪高兴地接过来,对着胤褆回了个得意的眼神。


    丝毫不知道两人争宠风波的李礽正准备坐回去,又踮起脚把桌子上的盘子朝里面推了推,离三个人的距离一样,这意思很明显——请你们自给自足吧。


    胤褆、荣宪……


    于是纯禧过来时候,三个人都在啃饼子,她也下意识地看向门外太阳,惊讶道:“你们来这么早?这还不到约定的时间吧?”


    看看,终于有孩子说实话了,李礽在心中默默地给纯禧竖个大拇指。


    随后,纯禧又看向他们,“你们都没有用早膳就来了?”


    三个人咽下饼子,“吃了。”


    “所以?不撑吗?”纯禧问道,为什么还要再吃一遍?


    这是个好问题呢,三人对视一眼,均感觉到胃部有点涨涨的,李礽悄咪咪摸摸自己的肚子,眼珠子一转,道:“可好吃的呢,你要不要也吃点?”


    看到保成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两人就知道他要使坏。


    荣宪立马吆喝道:“对啊,这个是我额娘亲自做的呢。”


    胤褆附和道:“跟我额娘做的东西差不多呢,你尝尝吧。”


    在三位小伙伴的忽悠下,纯禧将信将疑地入股,也拿起一个饼子开始啃,“是还挺好吃的呢。”


    于是,继三个崽崽之后,纯禧也吃撑了,还小小地打了个嗝。


    纯禧悄悄捂住嘴,白净的面皮显出一丝泛红,但瞧着三个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忽地反应过来,“你们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三个崽崽捧腹大笑,十分开怀。


    纯禧恼羞成怒,伸手去掐荣宪,“我道咱俩是姐妹,你竟然这般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荣宪被掐了一把,不疼,但是掐在她的痒痒肉上,她立马双手作揖求饶,“好姐姐,我知错了,你且饶了我吧……哈哈哈,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两人正打闹着,徐嬷嬷走进来,“先停上一会,贵妃娘娘请诸位过去呢。”


    “是有消息吗?”李礽问道,他还没有想好放出什么东西呢。


    “是的,贵妃娘娘一早就同噶禄大人在商定此事,如今终于有结果了,延请诸位去听听,看看是否有遗漏之处。”徐嬷嬷笑道。


    “走走走。”李礽从凳子上溜下来,提着自己的衣摆,蹭蹭蹭地赶紧溜走。


    一看保成提前跑出去,三个人赶紧跟上去,“保成,等等我啊~”


    一串的崽崽挨个进屋,给贵妃请安后排排坐,等着噶禄的汇报。


    同时被四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看着,噶禄心中压力巨大,连额角都沁出点点汗水。


    “说给他们听听,看看有哪里要改的。”佟佳氏笑容温和。


    噶禄哎了一声,说道:“奴才是这样打算的,先将风声放出去,就说灾情严重,太子以及后宫诸位忧心不已,想要为灾民略尽绵薄之力,故而一个月后在吉祥楼举办慈善拍卖,欢迎各位莅临。”


    不止如此,吉祥楼当日的吃食将会有宫中御厨负责,而且请京中清贵世家主持整个宴会,还会请宫中乐坊演奏乐曲歌舞……


    李礽听得正起劲儿,面露不可思议,“啥?啥乐啥舞?”


    “宫中教坊的歌舞。”噶禄以为太子爷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


    “取消了。”李礽小手一拍扶手,说道,这面前要是有个桌子,他就要拍桌而起,唉~场地限制自己的发挥啊。


    “这……”噶禄面露诧异,下意识地看向佟佳氏。


    “保成为何要取消呢?”佟佳氏放下手中的茶盏。


    李礽反问道:“为何要有这个呢?”


    “这诸位能来京城,定然是车马劳顿,准备一点歌舞犒劳一下正好吧?”噶禄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不是宴会的标准流程吗?


    “不合适。”李礽说道,“你想想啊,外面水深火热,里面听着靡靡之音,这被人知道了,慈善二字岂不是变了味?”


    噶禄细细一品,好像确实有点,他的经验和他的新观点在脑子里面开始左右互搏。


    “对啊,他们是听说灾情严重才来的,一进京却发现咱们歌舞升平,确实是不太好。”荣宪也说道。


    “对啊对啊。”剩下两人也不说什么理由,干脆直接跟着附和。


    佟佳氏笑道:“你们还太小,他们怎可为了这种事情奔波前来啊?”


    “啊?”


    发出惊讶之声的是胤褆,他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嘀咕道:“难道不是为了慈善吗?那他们进京是为了什么?”


    佟佳氏与噶禄对视一眼,均笑了。


    “傻子,当然是为了结交朋友啊。”荣宪说道,“这次宴会上,非富即贵,台子都已经搭好,能不能搭上线就看各自本事。”


    被叫傻子,胤褆也不生气,只是迷茫的神色依旧没有从他的脸上褪下去。


    倒是佟佳氏面露惊讶,没想到荣宪能想到这层,倒是小瞧了,“确实如同荣宪所言,咱们这是给大家一个机会,让他们相互认识,结交关系的机会。”


    “不管他们打着什么主意,咱们可不能忘记初衷,歌舞取消了吧,免得败坏了名声。”李礽说道,否则,他可真担心到时候事情没有办好,反倒惹得一身骚。


    “行吧,就依保成的来,他们自个要听什么曲儿,自个儿要看什么舞,就自行张罗吧,咱们不掺和。”佟佳氏说道,保成说得也有道理,这事儿既然是头一次,那便好好倒腾,莫在细节上出问题。


    啊啊啊,贵妃娘娘是个明白人儿,李礽真的很想给她吹一波的彩虹屁,“还有就是如何竞拍,总不至于让这些人亲自下去举牌吧?”


    关于这点,噶禄倒是已经想好了,来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众举手吆喝不太好,“进场的时候就会发放对应的号码牌,限定单次加价金额,举一次牌就相当于叫一次价。”


    这个倒是和现代的拍卖会有点相似。


    李礽说道:“他们需要有资产证明。”


    “资产证明?”这个新鲜词儿让噶禄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李礽点点头,解释道:“收到消息后,如果愿意前来,就由官府开具一份证明,就是有钱人说明书,到了京城,需要向咱们缴纳一定的保障金……”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若是如此,恐怕许多人都进不了会场呢。”佟佳氏面露不解,为何上来就要交钱?


    “这本身就是一种筛选,杜绝想要吃白食之人,也避免人太多,让拍卖变成闹市。”李礽解释道,这种高端宴会只要是有点野心的人恐怕都会起心思,但若要是都来,这个跟人才市场交流会有什么区别呢。


    到时候,满院子闹哄哄,大家忙着寒暄递名片,等到正式拍卖,全员沉默,那就尴尬了,所以只要那些有足够购买力的人才能进场,至于其中的人脉,则是拍卖会真正的诱惑力,东西其次,人脉最为重要。


    这是件一举三得的事情,举办者能得到赈灾款,参与者能得到人脉和名声,至于拍卖品,也就是顺带装点门面的东西。


    噶禄点点头,“确实该如此,奴才这就把规矩加上去。”


    若说之前,噶禄还没有将小太子放在心上,经过这次事前筹备计划,他算是对太子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太子爷的脑袋里面的新点子很多,而且对很多小细节都十分注重,足可见才思敏捷,更可见对这件事的上心。


    对此,李礽表示,嗐,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在现代,关于拍卖会的新闻、电视剧一抓一大把,艺术来源于生活,网络开拓自己眼界。


    之后,几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处和备用计划,才算是将整个流程确定下来,这当然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无数的细节需要填充,落到执行的时候也要随机应变。


    鉴于贵妃娘娘和太子爷对这事儿万分重视,噶禄也打起十分的精神,这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万万不能搞砸,否则自己大概永无翻身之日。


    一个月的时间晃晃也就过去了,李礽对于这个拍卖会期待跟弹幕上的热心观众一样,日日念叨,不过,他此时面前还有一道巨坎——如何说服康熙带着自己这个腿部挂件出宫。


    第108章 出宫前


    “哦?你想让朕带你一起?”康熙侧过头看向保成。


    李礽点点头,噔噔上前,十分狗腿地给康熙捏肩膀。


    这一个月来,地动连连,八月十三、八月二十五日又是大震动,到了九月份,初八、十二、十三震动格外激烈,让人不禁想起了第一场地动,人心惶惶。


    好在他借着顺治帝的由头,根据弹幕的提醒,又“预言”好几次,各处严格遵循先前防灾策略,大体上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也有一些人觉得鬼神纯属无稽之谈,然而在历经过两三次精准预言之后,已经由不得他们不相信了,就算嘴里说着不信鬼不信神,但是听到了地震预言,也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外面。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简单了,拖久了的时间,被损坏的农田,无法全心投入的复产……每一项都像是大山一般压在康熙的案头。


    康熙眼见着瘦了一圈,眼底的青黑都没有消下去过,李礽只是看着就觉得辛苦,当然底下的官员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户部征调粮仓,发放粮食,工部统计房屋损失,核算补贴,吏部也没有闲着,因公殉职的官员都要登记在册,以候嘉奖,候补官员的任命与调令也要一一落实。


    下到地方上,无论总督,还是县令,几乎都没有松懈过,熬几个通宵也是常有的事情。


    好在听太子“预告”说大震已经过去,之后只是一些小震动,但之前那几次大震已然让人如同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只是微微晃动都会让人胆战心惊,何谈“放心”二字?


    “保成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康熙拉过儿子抱在膝头。


    李礽心理上微微抵抗这种抱法,不过倒是没有像之前一样,一挨着就跟被人捅了一刀似的,听说人要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现在都多少个21天了?麻了麻了~


    “大同啊。”李礽说道。


    康熙还是有点父子情在身上的,立马就明白了这说的是《礼记》中的大同——大道之行也……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所以你就想起了这个拍卖会?”康熙问道,最近事情忙,佟佳氏也就是只是跟他说了一句,他觉得主意不错,便没有细问。


    “算是吧。”李礽面露迟疑,“听说以前有人为了块石头愿意割舍十五座城池,我想着咱们也不要十五座城池,给点银两就行。”


    听了这话,康熙一时间不知道该嫌弃儿子财迷俗气,还是该夸奖他机灵,再说了,那是石头吗?那是和氏璧,而且要割城池的那位可是秦昭襄王,一代雄主能为了一块玉昏了头?


    不过眼下,康熙却还是为了儿子能联想到这么多典故而感到高兴。


    李礽要是知道康熙的想法,大概是要劝那些鸡娃的父母了,要求低果然就容易感觉到满足啊,当初康熙送他读书,那跟现代父母忙于工作没时间带娃放托儿所一个道理,只求不出问题,能学到东西都是祖宗显灵祖坟青烟。


    “保成聪颖,真是举一反三啊。”康熙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赞赏道。


    李礽立马应景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恨不得康熙能把这句夸奖刻在自己脑袋顶上,让每一个人都能看到,然而,他的嘴上故作谦虚道:“但是大家都帮忙了啊,虽然只帮了一点点,那也是帮忙了的。”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好像希望康熙的夸奖雨露均沾一般,但是那骄傲的小胸膛却是暴露了他孔雀开屏的嘚瑟劲,看得康熙又好气又好笑。


    “小孔……保成想去看看拍卖会是吧?”康熙问道。


    李礽点点头,“我想看看能募捐多少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正是将大家紧紧团结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能错过呢?”


    “哪里有这么夸张?”康熙笑道,不过是民间的小打小闹而已,算不得什么。


    “才不是呢!”李礽立马反驳道,回想一下,现代社会哪次灾难不是国家力量和社会力量的联合呢,但是他说不过康熙,毕竟他看起来,吃的米没有人家吃的盐多,走的路没有人家过的桥多,“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糟糕,这台词自带BGM!!!


    康熙……请问这是哪个乐师教出来的?


    李礽轻咳一声,将康熙的注意力拉回来,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总之,眼见为实啊,去了就知道是不是夸张了。”


    “行吧,咱们就去看看。”康熙说道。


    “那咱们把曹寅大人叫着吧。”李礽立马说道,其积极性之高、兴致之浓,让人疑惑到底是想看拍卖,还是想看曹寅。


    这心生疑惑的人自然包括康熙,他神色淡淡,语气却是危险至极,“保成很喜欢曹寅?”


    自打保成上次同曹寅出了一次宫,好像对曹寅格外有好感,之前曹寅接了旨意出宫传令,保成还拉着说了会话,这样下去有点危险啊。


    想当初,他、曹寅、梁九功三人一起出宫,无论是市井百姓,还是乡野村民,大部分人可都是更喜欢曹寅,都是更愿意同曹寅打开话匣子了,更别提那些女子了。


    无他,脸也。


    所以保成这是要换墙头了?


    康熙拧眉,保成是自己亲自带大的,怎么如此轻易就转变了心意?


    沉浸在满足弹幕万千少女心喜悦之中的李礽丝毫没有发现危险,欢乐地点点头。


    “保成喜欢曹寅哪一点呢?”康熙又问道,低头整理着已经是平平整整的马蹄袖,等知道保成喜欢曹寅哪一点,便让曹寅改掉,要是……要是喜欢他的脸,呵,就把他外派,比如江宁那种远远的地方,让保成再也看不到!!!


    历史上曹寅:万万没想到,我竟然是因此担任了江宁织造的……造孽啊!!!


    现在的曹寅:奴才危矣!!!


    这要是个女主视角的场景,大概已经看出了男主心情不爽,但偏偏是直男崽崽保成,他面露羡慕,道:“我喜欢他是因为他住在宫外。”


    宫外多好,多自由,那么多好吃好玩的,还有热闹看,皇宫里面啥都没有,无聊极了,要是可以,他多么希望当初被寄养在大臣家的是自己。


    胤褆、胤祉:呸,瞧瞧,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康熙的动作凝固住,住在宫外啊,那罚到哪里都没用,不如召进宫中,但曹寅是个男人,留在宫中就只能……算了,终归是奶兄弟,放他一马吧。


    正在家中被窝里面补觉的曹寅忽觉遍体生寒,朝着被窝里面缩了缩,又将被子裹得更严实了:秋天总是更冷啊,盖紧点,盖紧点。


    “原来是这样啊。”康熙不咸不淡地说道。


    “当然,叫上曹大人的话,汗阿玛要是有事也可以吩咐他去做啊,不然汗阿玛身边就没人了,还是说汗阿玛想让我去啊?”李礽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康熙。


    站在远处的梁九功心中苦涩:太子爷直接忽略掉自个儿,原是自个儿不配……


    康熙算是看出来了,这千百个理由都是想拉着曹寅一起出门,罢了,谁让他就是个宽容慈爱的父亲呢,宝贝儿子的这点愿望当然要满足啊,“那就叫着曹寅一起去吧,梁九功,准备一下。”


    “皇上,曹大人前天才回京城,这两日应该都在休息。”梁九功拱手道,哼,自己再不开口,戏份都要被别人抢走了,哼!


    “哦,也是,这一个多月,曹寅都往返各处传令,路途奔波,风尘仆仆,想必十分辛苦吧。”康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才不会说自个儿现在心中有点小高兴呢。


    李礽啊了一声,“这么累啊?”


    “是啊,他之前有次行到半道上突然发生了地动,马儿受惊,将他甩下来,好在他身手了得,这才没受重伤。”康熙说道,初初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都被吓了一跳,好在人没有大事儿。


    “这么凶险啊?”李礽沉思,看来皇家的差事儿也不好办啊。


    康熙心中窃喜:赶紧说不要带曹寅啊,赶紧的!!!


    “那咱们去看看曹大人吧。”李礽忽然说道,“曹大人这么辛苦,都是为了咱们大清,咱们得知恩图报,要不准备点小礼品去探望一下吧?”


    没有想过去探望没有知恩图报的康熙……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打开方式,眼瞅着自己不答应就会变成忘恩负义之徒了,他赶紧补救道:“行吧,依你所言。”


    没有能将曹寅从两人之行中剔除掉,康熙表示很失望。


    没有能将曹寅从三人之行中剔除掉,梁九功表示也很失望。


    曹寅摊手无辜:受欢迎能怪我吗?


    梁九功从康熙的私库中挑了一支年份较新的人参,又准备好了出宫的常服和马车,速度之快,效率之高,好像有人在同他竞争贴身大太监这个岗位一般。


    翌日,一大早,保成就被康熙从被窝里面掏出来了,“说要出宫,如何还在睡懒觉?”


    李礽抱着被子不肯撒手,迷迷糊糊,叽叽咕咕,“我还要睡觉……”


    “那你睡吧,朕先出宫了。”康熙笑着,作势又要将人给塞回去。


    李礽掀开被子,腾地一下子溜下床,站在地上,“可以了,我清醒了。”


    康熙将人提起来,放在床沿上,“起床就起床,光着脚站在地上可不好。”


    说着,又让一直候在一旁德忠给保成穿衣服。


    李礽跟个布娃娃一样被来回摆弄,心想封建主义才是真正的糖衣药丸,刚来的时候还自个儿穿衣服,自打去南书房读书,每天早起迷迷瞪瞪,眼睛都睁不开,都是德忠在伺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药丸啊,要完啊。


    洗漱完后,李礽照例打算用早膳,谁知却被康熙制止了,“走,朕带你出宫吃好吃的。”


    李礽沸腾,弹幕也开始沸腾,早餐版舌尖上的清朝,走走走!动起来!!!


    第109章 酸汤面


    当然,吃饭之前,保成还得把曹寅带着自己的裤腰带上,这可是九亿少女的梦想。


    于是,曹家管家一脸蒙逼地看着门口的三个人:谁家来拜访是这么大清早的?


    “诸位是?”曹家管家问道。


    康熙正准备用上自己的老身份——某某之友,就听到自家儿子清脆的声音,“我是曹寅叔叔的侄子曹礽啊。”


    康熙???曹礽是什么鬼?


    管家???少爷何时有这个侄子?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哦?您从何而来?”管家皱眉道,瞧着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假冒亲戚上门打秋风的人,咋这么大清早就堵在人门口了?


    康熙瞧着管家脸上的表情,顿时有点不自在,他也不想这么早的,奈何儿子长大了,有脚了,会自己跑了,他再次萌生了要不干脆把曹寅留在宫中的想法。


    “爹,我们从哪里来的?”李礽回头顺嘴问道。


    爹?康熙已经有点接不住儿子的戏了,他想了想才道:“咱们是打西边来的。”


    这一块地方正处在皇宫的东面,可不就是西边吗?


    管家……西边是个什么鬼来处?一般不都说直隶、奉天这种有名有姓的地方吗?


    “这个……这个……”管家第一次因为对方来历不明产生了困顿,这要是往常这种没有礼数的人直接轰出去就是了,但看这两人一身贵气,他又不敢妄下定断。


    “你不让我们进去吗?”李礽开口好奇道,哪里有在家门口待客的道理。


    管家一咬牙,将人先请了进来,道:“各位请在客厅稍事休息,我这就同我家主子禀告一声。”


    李礽立马道:“让曹大……叔叔,让曹叔叔快点啊,我们还等着用早膳呢。”


    管家闻言,一个踉跄差点平地摔,是他的职业生涯太短了吗?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客人,竟然还让主人搞快点,他倒是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在曹府撒野,要是主子说不认识的话,等会儿可就有意思了。


    到了曹寅的院子里,奴才们依旧是轻手轻脚的,他对着小厮招招手,低声问道:“爷还在睡?”


    “在呢,您有什么事儿?等爷醒了,我转告一声。”小厮轻声说道。


    “来了个客人,自称是爷的侄子。”管家说道,“但是我瞧着眼生,最近到处有难,担心是打着亲戚的名号来招摇撞骗的。”


    “这么早来做客?”小厮也吃了一惊,“这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


    “可不?是不是很让人怀疑?”管家说道,“若是让我知道他们是骗子,一定要他们去衙门吃吃苦头,竟然敢骗到曹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言谈之间,似乎已经认定了来者是个骗子。


    “府上其他人在不在?既然是打着侄子的名号,总不会只有爷认识吧?”小厮说道。


    “都出门去了,这个把月哪天不是赶早出门。”管家叹气道,“不然我也不会寻到这儿。”


    小厮说道:“那我去看看爷醒了没。”


    “去吧去吧。”管家挥挥手,“来者两人,打西边而来,那个娃娃叫做曹礽,大人叫……嗐,我怎么没问大人的名字?算了,你就这么说,认不得就算了。”


    小厮点点头,转身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探了个脑袋进去,屋内窗户紧闭,只透了微微光亮,昏暗模糊,他瞧瞧地走到床边,曹寅正背对着他躺着,故而,他踮着脚朝里面探了一眼——没醒?


    “你在看什么?”


    被子下那一团突然出声,吓了小厮一跳,差点腿软倒地上,“爷醒了?”


    “废话,没醒难道是在说梦话不成?”曹寅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道,“还没说你在干啥呢。”


    小厮这才想起了正事儿,他道:“管家说爷的侄子前来拜访,让我通传一下。”


    曹寅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睡眼蒙眬,往常英气的脸上多了几分慵懒,“什么时辰了?”


    “回爷的话,卯时二刻。”小厮连忙回答道,“您要起来吗?”


    “不起了。”曹寅依旧犯困,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是酸疼的,若是可以,他想瘫上一个月,“有病吗?谁家侄子这么早来拜访?”


    “谁说不是呢?”小厮顺着说道。


    “不对啊,我哪儿来住在西面的侄子啊?”曹寅忽地想到,他家在北京城的西面根本就没有亲戚,何来的侄子?


    “还真让管家给猜对了,竟然敢在曹府招摇撞骗,真是胆大。”小厮说着就要朝外走去,“我现在就同管家说,一定要把他们赶出去,送到衙门……”


    曹寅发蒙的脑袋突然亮了一下,“你等会儿,那人有没有说自己姓甚名谁?”


    小厮停住脚,原地想了会,“大人的姓名管家没问,小的好像叫曹礽???”


    我姓曹,是曹寅大人家的侄子曹礽——此话伴随着“大凶”二字在曹寅的脑中疯狂闪烁,自带光环效果。


    于是,小厮就看到自己几乎是半瘫的主子噌地一下子来了精神,从床上起床,冲到面盆边,哗啦啦一阵冲脸,一边擦水一边说道:“还愣着干吗的?赶紧找衣服啊。”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小厮一跳,被呵斥一声,赶紧一头扎进了衣柜中,扒拉出一件青色绣草纹的袍子。


    “不要这个颜色……”曹寅在后面说道,“要稳重点的。”


    小厮???前几日还在嫌弃说那些褐色、靛蓝色衣裳衬得人面色土黄的人是谁?难道说爷这是看中了哪个姑娘想要表现一下,他心里想着便取了一件黛蓝色金花团纹的常服,“这件呢?”


    “就它了。”曹寅放下帕子,抬着手,等着小厮帮忙把衣服穿好,“取那个青色雀登枝的玉佩。”


    小厮一边在匣子里面找着玉佩,一边忍不住问道:“爷这是要去见谁啊?”


    这般讲究!!!该是何等花容月貌的姑娘???


    曹寅道:“去见我的小祖宗。”


    小厮取了玉佩,帮曹寅系好,心里却在偷偷乐,看来这小美人儿肯定很符合爷的心意,都一口一个小祖宗叫上了。


    曹寅哪里知道小厮的心思都歪到了天际,他对着镜子瞧了一眼,仪表工整,精神小伙:嗯,不错,总算将自己脸上的萎靡不振压下去不少。


    “爷,那两人……”一见曹寅出来,管家立马上前开口道。


    他话还没有说完,曹寅就风一阵地已经走远了,“啊……爷等等奴才啊……”


    曹寅进屋子的时候,康熙正背着手欣赏着墙壁上一幅字,李礽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发着呆。


    “奴才给皇上、太子爷请安。”曹寅上前一步行礼。


    跟在后面的管家愣了能有一分钟,扑通一下子跟着跪下,哆哆嗦嗦,话都不敢说,原来这就是皇上啊,他爹见过,但他却是没见过的,差点就犯错了啊。


    “起来吧,说了放你几天假,是朕贸然来访,打扰了你休息。”康熙转过身,“朕今儿出宫转转,便想着来你府上看看你,不知你这两日休息得如何?”


    “劳皇上挂念,奴才休息得不错。”曹寅回道。


    “那就好,保成也挂念你,非要这么早过来,说是要同你一起用膳的。”康熙说道。


    “对啊,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呢。”李礽摸了摸肚子,肚子非常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太子爷想吃什么?府里做的,外面买的……都可以。”曹寅立马说道。


    “带他出去吃吧。”康熙说道,“不知道之前咱们俩常吃的那家酸面馆还在不在。”


    “在的,奴才自个儿偶尔也去吃。”听到康熙一说,曹寅便知道康熙说的是哪家了,“不过旁边那个卖饼子的店搬去另一条街了,想买还得多走几步路。”


    “那肉饼也好吃,满口酥脆,配上那酸面真是一绝。”康熙说道,他与曹寅一起出宫许多次,大街小巷的熟悉得很。


    “阿玛,曹叔叔,咱们边走边说中不中?”李礽滑下椅子,站到两人中间,打断了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的回忆情节。


    “臭小子,火急火燎的。”康熙轻轻拍了保成后脑一下,“走吧。”


    一行四人离开曹府,朝着外城走去,李礽作为直播主要人物,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没话找话,“阿玛,你常出宫吗?”


    “也没有经常,偶尔出来几次吧。”康熙说道,政务繁琐,他哪里能常常出来,“你尚未出生之前,倒是出来的次数更多点。”


    李礽对于康熙把这个锅扣在自己头上的行为十分不满,这跟现代男人说孩子耽误他们追逐自由安静沉思空间的行为有啥区别,“这与我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这江山最后可是要交到你的手上呢。”康熙说道。


    呵呵,就您那个寿命,说不定我拜拜了,您还健在呢!!!


    而且,这话莫名让他想到了一个场景,康熙站在城门楼子上,指着远处,豪情万丈又颇为感慨道:“看看,这都是朕为你打下来的江山啊~”


    沙雕爆棚,羞耻爆棚,救命~


    “原来阿玛在给我打工啊。”李礽忍不住说道。


    “又在胡说。”康熙磨牙,这要不是外面,算了……儿子是亲生的,儿子是自己亲生的。


    “曹叔叔,等会儿还要跟我一起去拍卖会哦。”李礽说道,既然都出来了,如何能只吃个早饭就算了呢,物尽其用,人尽其颜。


    曹寅并不惊讶,皇上和太子爷出宫肯定不只是为了吃顿早饭,来看自己那更是顺便里面的顺便,这样一想,拍卖会便是唯一的理由了,他道:“奴才遵命。”


    “曹叔叔,你这样会露馅儿的。”李礽说道,“曹家少爷一口一个奴才,那我和阿玛的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这样吧,我还是你的侄子,叫做……”


    李礽的话说到了一般,突然感受到死亡视线的凝视,“你就该叫我保成。”


    及时的转口后,死亡凝视这才消失,李礽偷偷松了口气,在心底擦汗,这可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听到太子这话,曹寅先是看了皇上一眼,等到皇上点头,这才应是,不过他也不敢常喊,毕竟这两字有点烫嘴。


    很快,他们就到了张氏面铺,里面人还挺多,伙计正在收拾桌子,见到有人进来,立马招呼道:“四位里面请,刚好有一张空桌,请坐。”


    “奴才……”


    梁九功刚起了个头,康熙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一起做吧。”


    “谢主子。”梁九功说道,“小主子要不要尝另一家的饼子?可好吃了。”


    “我知道在哪儿,我去吧。”曹寅说着就站起来。


    梁九功一把按住他,说道:“还是奴才去吧,曹大人告诉我路线就好。”


    “也行,朝东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再走一百米,跟着春花酒铺的招牌转进去,就能找到了。”曹寅说道。


    梁九功复述了一遍,便去买饼子了。


    “各位,吃点什么……曹大人,上次见您,您说出京办差,现在是差事已经办完了?”伙计一眼就看到了曹寅,热络地打着招呼。


    “已经告一段落了,今儿念起你家的面,便过来尝尝。”曹寅也回道。


    看得出来两人十分熟悉,曹寅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这么多客人,你还记得曹叔叔啊?”李礽好奇问道,这里客人满座,来来往往,还能记住曹寅?


    伙计循声看去,见到一个伶俐可爱的娃娃,不自觉笑得更真挚了,“这位客人是曹大人的亲戚?”


    “嗯,远房亲戚。”曹寅点头道,十八杆子都打不着的那种。


    “小娃娃长得白白嫩嫩,真是可爱。”伙计笑着说道,“我这小店铺,来往的都是普通人,曹大人这样的人能来那可真是……什么辉来着?”


    伙计一时词穷,康熙说道:“蓬荜生辉?”


    “对对对,咦……这位也瞧着眼熟……”伙计托着下巴,朝后仰了仰,“之前是不是跟曹大人一起来吃过面?”


    康熙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好家伙,合着还是因为曹寅才能想起自己,果然曹寅才是人群中焦点啊。


    那伙计看看李礽,又看看康熙,忽地哎哟一声,“二位是父子吧?”


    你才看出来???康熙心生不满。


    “长得真像,都怪我没仔细看。”伙计笑着说道。


    “还好。”康熙的不满烟消云散,好吧,原谅你了,把你从午门菜市口砍头的刑场上拖回来了。


    “瞧瞧这眉毛、这眼睛、这嘴巴……”


    伙计正沉浸在自己的新发现中,忽地听到里面一位妇人的高喊,“张三,你是不是又偷懒了,让你问问客人吃什么,就一去不回了?”


    “没有,没有,客人有点纠结,我还在问呢。”伙计张三忙道,语气中充满了被抓包的心虚。


    三位无辜的客人莫名背锅。


    那妇人大概也习惯了,扬声道:“咱们家以酸汤面为特色,酸汤素面、酸汤猪肉面、酸汤羊肉面……”


    康熙立马说道:“酸汤素面。”


    曹寅跟上“酸汤猪肉面。”


    李礽附和,“酸汤羊肉面。”


    张三……


    第110章 暴风雨


    没有得到客人配合的张三悻悻地回去端面条去了,背影透着一股子知己难觅的落寞。


    “他是喜欢唠嗑,来这吃面的人都知道。”曹寅解释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市井生活的气息啊。”李礽深呼吸一口,鼻腔里充满了酸汤面的酸味,嘴巴疯狂分泌口水,肚子谱出了快乐的交响乐。


    “吃个面也要感慨一番?”康熙笑道,拿出帕子递给保成擦手。


    李礽一边擦手一边说道:“那可不,毕竟我也不是常来啊,再说看到这样的繁华的景象,能不高兴吗?”


    康熙自然也是同样的感受,这次城中震塌了一些房屋,也有一些人直接在地动中丧命,好在后面几波都在保成的提醒下避过去了,几乎再无伤亡,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若非保成,此时不知道有多少处废墟,哀泣遍地,与如今的繁华之景大相径庭。


    思及此,康熙忍不住摸了摸保成可爱的脑袋瓜,正如老祖宗所说,保成是大清的小福星啊。


    李礽迷茫地抬头,“阿玛,你摸我干嘛?”


    “怎么?摸不得?”康熙故意严肃问道。


    “您请便。”李礽哪里敢说摸不得,他又不是小脑斧,就算是,康熙这只大老虎也可以把自己按在地上搓圆捏扁。


    每次看到保成这种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可可爱爱的模样,康熙就想狠狠地欺负他,这次也是,将儿子的脑袋摸得毛茸茸了,才收回手。


    李礽认命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是个体面崽崽。


    梁九功带着肉饼回来的时候,酸汤面才端上桌。


    李礽问道:“你要吃什么口味的?”


    “羊肉,他每次都点羊肉的。”康熙抢在了梁九功前面回答道。


    “跟我一样啊。”李礽说道,扭头看向张三,“老板,来一碗酸汤羊肉面。”


    梁九功感动异常,皇上竟然记得自己的口味,太子爷亲自给自己点菜,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天大的感动。


    不行,这么多人,他可不能感动地哭出来!


    “主子,这个是买回来的肉饼,有三丝馅儿的还有肉末豆角馅儿的,趁热尝尝看。”梁九功将肉饼放在桌上。


    李礽伸手摸了一个油纸包,热乎乎的,掀开一角,就闻到了香味,他立马啊呜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开始掉渣,但是实在是太好吃了,他根本停不下来,一口接着一口。


    饼子的皮并非很薄的那种,但是胜在很酥脆,三丝指的是肉丝、萝卜丝、笋瓜丝,其中的肉丝大概是只闻其味,不见其形,但架不住味道是真的好。


    而且约莫是刚出炉的缘故,内馅儿的汤汁还没有沁开,一口咬下去,酥皮是酥皮,肉馅儿是肉馅儿,这感觉简直不能更美妙了。


    吃完了饼子,他擦擦手,开始嗦面,酸汤面是红色的,难道是……


    他拿起筷子,在碗里掏了掏,是番茄,民间都有番茄了?


    “这个是什么啊?”李礽用筷子指了指碗里的番茄,看向康熙。


    康熙……很好,吃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他将目光投向了曹寅。


    作为一个老食客的曹寅开始舌尖上的大清解说,“此物名为番柿子,是前朝从西洋传入本土,起初作为观赏之物,后来前朝动乱,流落民间,如今成了一味食材。”


    果然,民间的速度就是比宫中快,宫中的洋芋还在用于观赏,宫外就已经吃上了,论起来,大概就是生存的欲望促进农业的发展。


    李礽尝了一口面,面是手擀面,筋道柔韧,很有嚼劲儿,上面附着的面汤,挂在面上的汤汁丰富了味道,羊肉炖得软烂,几乎是入口即化的地步,真是一碗好面啊。


    李礽呼啦啦喝去了大半碗的面和汤,打了个嗝,摸着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叫撑。


    康熙无奈,从梁九功那儿拿了个山楂丸,喂给儿子,“再好的东西,也要讲究节制,不然难受的还是自己。”


    “好吃的东西当然是一下子吃够,以后就不会日思夜念了。”李礽反驳道,他才不是那种有好吃的今天吃一个明天吃一个的小朋友,他是那种一下子吃到撑,以后再也不会想吃的小朋友。


    儿子太多歪理,岁月静好只存在于他不开口的时候。


    康熙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摸了摸保成的小肚皮,“反正现在难受的不是我。”


    李礽……气得哇哇直叫。


    “京中可还好?”康熙懒得搭理他,转头看向梁九功,“生活是否正常?商铺是否有序?”


    “回主子的话,奴才这一路过来,见大多数的商铺都正常营业,少数几家闭门未开,算得上正常,这寻常百姓脸上也没有惊慌之色,生活已然恢复正常。”梁九功回禀道。


    “那就好。”康熙说道,“等吃完了早膳,咱们就去会贤堂。”


    “哟,客人也要去会贤堂?”张三不知道何时又转悠到了附近,听到会贤堂立马靠了过来。


    也?康熙笑道:“店家也要去?”


    “自然要去的。”张三说道。


    李礽震惊,张三也被邀请参加了拍卖?是拍卖会的门槛拉低到底层百姓人人皆可参与的地步,还是张三是什么了不得因厌倦了尔虞我诈归隐小面馆里面做了伙计的富豪?


    随后,他就听到张三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条街上都要去看热闹呢。”


    “看热闹啊。”张三说道,随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来的都是有钱人,希望他们都能多捐点,那些人啊,可真他娘的太惨了。”


    提到地动的惨况,曹寅和梁九功对视一眼,默默放下了疯狂刨面的筷子,尤其是曹寅,数次赶往灾地,直面满城废墟和人间惨象,顿时胃口全无。


    “你又跟客人瞎说了什么?”路过的妇人见情况不对,立马放下手中的抹布,一把拧着张三的耳朵把人带到一边去。


    “哎哎……媳妇儿,松手啊,我真的什么都没说,真的真的,他们说自个要去会贤堂,我就说我也要去看热闹……”张三连忙解释道。


    妇人冷笑一声,“看什么热闹?把抹布洗完了再说。”


    “媳妇儿,等洗完了再去,拍卖都结束了,我还看什么?”张三哀求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拍卖巳时一刻开始,就算把活儿干完了去也是够的。”妇人叉着腰训人,“我瞧着你就是耍滑头的……”


    见没能成功忽悠到人,张三挠挠脑袋,认命地干活,此时才发现那一桌客人已经离开,桌上放着如数的铜板儿。


    被张三扫了兴的四个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梁九功迅速上前打听了一下,原来全是去积善斋买肥皂的人。


    “这么多?”康熙好奇道,这肥皂虽说日日能用,也不可能这么多人买吧?


    “积善斋放出话了,说每卖出一块肥皂,便捐了两文钱出来给受灾的地方。”梁九功说道,起初他同皇上想的一样,肥皂又不能吃,买回去堆着干吗?


    但是排队的人一解释,这事儿就清楚了,花一样的钱,既可以买到肥皂,又可以救济灾民,换他,他也愿意啊,既得了东西,又买了名声,何乐不为?


    “噶禄倒是有想法,朕到时候倒要看看他们这肥皂能捐多少钱。”康熙笑着说道,心情很是不错,保成说过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可不就是如今眼前这个局面?


    “这法子倒是令人耳目一新了。”曹寅赞叹道,积善斋是内务府的,这样做既卖了产品,又赚了个乐善好施的名声,可谓是一举两得。


    听到曹寅的话,康熙倒是想到了什么,他扭头看向保成,“该不会是你的主意吧?”


    “可能吧。”李礽心虚对了对手指,这活动在现代太常见了,很多淘宝店铺都是挂上将自己收益的多少捐给动物协会这样标语,对比起来,他也更愿意在这种店铺消费。


    但当时他只是给噶禄提了一下,并没有展开细说,没想到,噶禄竟然把这个套路模仿得如此到位。


    康熙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呢,他忽然警惕道:“你该不会以后想从商吧?”


    李礽神色迷茫,从商那不是老九的事情吗?自己从头到脚有半文钱的商人气质吗?他不过中了商家太多的套路而已,都是血汗钱积攒出来的经验罢了。


    “我不是,我没有,您想多了。”李礽迅速且面无表情否定了康熙的问题,在心中时刻提醒自己将来是要当咸鱼的人,咸鱼经商难道要卖海带吗?


    “那就好。”康熙默默地松了口气,安慰自己保成只是太聪慧了点。


    在积善斋面前看了一会热闹,四人终于出发到了会贤堂,此时会贤堂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康熙可不想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识破身份——看热闹的人变成热闹。


    “从后门进吧。”曹寅转了一圈,回来禀告道。


    康熙点点头,四个人从人群中退了出来,绕到后门,门内噶禄已经等着在呢,显然也是得了低调的吩咐,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伺候的奴才,并无旁人,“奴才给皇上、太子爷请安。”


    “起来吧,我只是来看看情况如何,积善斋我也看过了,办得不错,拍卖会的事情要是也成了,我可得好好赏赐你。”康熙说道。


    “奴才多谢皇上。”噶禄喜笑颜开,又道,“房间已经准备好了,皇上请跟着奴才来。”


    噶禄给他们挑选并非最贵的一间屋子,好在视野不错,能够俯瞰整个场地,倒也算可以,在他们来之前,屋内已经收拾齐整,沏上了一壶六安瓜片,还准备了不少的小点心。


    “奴才留了人在门口,有什么吩咐,皇上只管差遣。”噶禄说道。


    “朕知道了,你今儿事多,先去忙吧。”康熙说道。


    噶禄是整个拍卖会的负责人,此事又关系到皇家颜面,自然是要万无一失,故而康熙也没有留人。


    噶禄谢恩之后退了出来,压低嗓子吩咐门口的人,“放机灵点,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索额图大人的亲眷在这儿看拍卖会,知道吧?”


    那守门人点点头,他跟着噶禄办差已经很多年,处理起事情圆滑,自然不会莽撞行事。


    噶禄吩咐完了,便匆匆回了自己的那间屋子,屋中也有个人在等着。


    甫一进门,噶禄急切地问道:“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按照你的吩咐,让海拉逊的人管理账务了。”吐巴说道,“他说你还算识相。”


    “呸,老东西,不知好歹,想让咱们俩鹬蚌相争,他从中得利,这次就让他摔个大跟头。”噶禄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吗?刚刚皇上跟我说去了积善斋,还看到了捐款,海拉逊这老东西什么都想捞一笔,这次怕是要被皇上砍掉一只手了。”


    说到这儿,噶禄就忍不住高兴起来,靠在椅背上,带着玉扳指手在案桌上轻轻敲着,恨不得哼上两句小曲儿。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不过是觉得打皇上登基没几年就在内务府混出了头,想着一家独大耍威风而已。”吐巴一脸的唾弃,又道,“你这临时增加环节,不会被皇上责备吧?”


    “责备又如何,我到时候托一句‘民心所向’,皇上便不会追究太多,但若不把此事折腾到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恐怕皇上到时候会念着旧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给了海拉逊喘息的机会,咱们俩一并完蛋。”噶禄说道,富贵险中求,不豁出去,如何能将海拉逊拉下马?


    “行,那就这样办,我再去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吐巴一咬牙,狠下心,他已经被皇上薅了职位,想要东山再起,借助海拉逊这块踏脚石是最好的机会。


    噶禄点点头,与吐巴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充满了志在必得——希望海拉逊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啊,贪得越多越好,这样皇上才会好好同他算账!!!


    第111章 冷场


    二楼窗户都有垂下的珠帘,珠子又细又密,垂下来如同流苏一般,从下面望上去顶多只能看出里面影影绰绰的身影晃动。


    今儿倒是与众不同,东面最里面的一扇窗户,珠帘被扒拉开,露出个小脑袋,正津津有味地盯着入场的人。


    来者都大富大贵,虽然可能不是同一行业,但是多有耳闻,还有甚者在某些场合见过一两面,此次进京,再度相逢,又是一阵客套的寒暄。


    等到了时间后,一位老者上了台,“诸位,今儿聚在一起所为何事无须老朽多言,有道是大灾无情人间有情,既然诸位莅临此处,想来都是善心之士,无论钱多钱少,都是一片心意,老朽就不占用宝贵时间,先代灾民感谢各位慷慨解囊。”


    说完对着台下众人做了个长揖。


    场面一下子凝肃起来,先前还热络寒暄之人纷纷敛住笑意,安静地坐在了台下。


    “第一件拍卖之物,出自当朝四皇子捐赠团圆福字纹玉佩一枚,此物是当今皇上在四皇子诞辰当日赐下,有绵延福泽之意……起拍价一百五十两,单次加价五十两。”


    “四四也参与了啊。”李礽说道,捐赠之物是皇贵妃统计的,他就随随便便瞧了一眼,不过胤禛参与了也好,毕竟以后是当皇帝的人,又格外注意名声,此次也算是为他将来继承皇位埋下基石。


    康熙在脑子里面回忆了一下,这玩意儿不是胤禛满月时候给的吗?当时内库有个小太监手脚不干净被查了出来,他见这个玉佩圆润光滑,寓意又好,加上恰逢胤禛满月,就赐给了他,“这玉佩是满月之时给的吧?”


    听到康熙的疑惑,李礽回过头,身子却还趴在窗边,身体扭得跟个麻花似的,“没关系,都是噱头,满月哪有出生这事儿重要呢?”


    康熙……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每件商品都是如此吧?


    但是,更让人紧张的是,拍卖进行到此,竟然无一人竞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在谦让,又好像在存疑。


    “没有人?”康熙拧了一下眉毛,起身站到了保成的身后,盯着楼下的人。


    曹寅心中叫苦,这样下去岂不是要砸了?这可是打着皇家的名义举办的拍卖会,要是出错了丢的可是皇家的颜面!


    这群商人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与“谨慎”二字肯定脱不开干系,加上这所谓的拍卖会背后关系复杂又硬核,搞得好,那就是攀上贵人,大江南北横着走,搞不好,得罪贵人,抄家灭族大祸临头。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都是持着观望的态度,指望着别人先试试水的深浅,然而一屋子的老狐狸,心里的弯弯道道几乎都差不多。


    若说最开始是迟疑的态度让他们一动不动,那么现在就是凝重的氛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还是会被吃,谁也说不准,本着“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的原则,大家面面相觑,渐渐地,场面里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尴尬、凝重、惶恐在会场的每一处蔓延,连康熙的脸都沉了下来。


    “我道噶禄有什么本事呢,这一开始就砸了,呵呵,我倒要看看之后他如何同皇上交差。”坐在二楼东面第三间屋中一个人笑着说道,眼神晦暗,“之前还不让我插手这次的事情,若不是吐巴把人安排到位了,我定然让他好看。”


    寥寥数语,这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正是海拉逊。


    “大人威武,岂是噶禄这种宵小能反抗的?”一旁伺候的人立刻溜须拍马。


    “行了,没啥看得了,走吧。”海拉逊将手中的盖碗放回桌上,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这才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下面传来嘹亮的声音,“三十二号,加五十两。”


    海拉逊愣了一下,顿住脚。


    被这一嗓子叫愣了的人可不只是海拉逊,会场中的人纷纷朝着三十二号看过去,是个面生的中年人,容貌也没啥特色,属于丢在人群也不会多看两眼的人,故而刚刚寒暄,也没有人注意到场中还有这么一号人。


    “五十两一次,五十两两次。”那主持拍卖会的人好似有点急迫,大概担心刚刚尴尬的场面再次重演,一敲锤子,“五十两三次,成交。”


    三十二号起身对着周围人拱手道谢,“多谢各位谦让啊,多谢多谢,让在下以两百两的价格买下此等好物,日后定然做传家之宝用。”


    两百两啊,就买到了当朝四皇子的贴身玉佩,这做梦都得笑醒吧?


    众人开始磨牙,要不是自个儿犹豫,拿下这块玉佩的可能就是自己了,不说两百两银子,就算是三百、五百,他们也愿意啊,都道是商场如战场,机会一闪而逝,迟疑便会败北,这拍卖场也不遑多让啊。


    “下一件拍卖品,荣宪公主亲手所制四季如意肥皂一套,分茉莉花、荷花、桂花、梅花等味道,有清洁肌肤、美容养颜……起价一百五十两,加价五十两一次。”


    这次的物品同之前玉佩的价格也是一样,但是肥皂啊,这玩意儿太便宜了,一百五十两不划算吧?


    场面又开始凝重起来,众人在心中拨着算盘,统一的心声都是:我想要玉佩!我想要玉佩!


    但是拍卖场就是这样,机会一纵即逝,事后就算万般懊恼也没有用。


    正在大家还在犹豫的时候,三十二号又举起了牌子。


    “三十二号,加价五十两。”


    众人:???你都不犹豫一下的吗?再说,你一个糙汉子还需要美容养颜的功效?


    众人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场中另一处,也有个年轻人举了一下牌子,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都瞧了过去。


    “十五号,加价一百两。”


    然而,三十二号是个不服输的男人,随后跟着举了牌。


    “三十二号,加价一百五十两。”


    众人看向年轻男子,年轻男子不动如山,倒是场中另一个人举了牌子。


    “十九号,加价两百两。”


    三十二号男人再次跟着举了牌子。


    “三十二号,加价两百五十两。”


    年轻男子举了一下牌子。


    “十五号,加价三百两。”


    “三十二号,加价三百五十两。”


    “三百五十两一次,三百五十两两次,三百五十两三次,成交!!!”


    小锤锤的声音在寂静的场地中回荡,众人……一套肥皂啊,大兄弟,你这是翻了多少倍?


    这都不用拨算盘都知道不划算,毕竟肥皂又不像是玉佩,还能传家不成?


    众人纷纷怀疑这个三十二号是不是傻子的时候,三十二号再次起身道谢,“恰逢家中老母过寿,不知道赠送何种寿礼,此物正好解燃眉之急啊。”


    万万没想到啊。


    人家不是为了收藏,而是为了送礼,这东西当然没有什么玉器划算,但是送礼却是贼有面子,公主亲自所制啊,这是有钱能买得到吗?这是玉佩能换的吗?


    当然是不能!!!


    到了这里,众人心中的提防开始松动,不叫价没戏,叫价少了也没戏,看看那个年轻人,脸上尽是懊恼之色。


    “第三件拍卖品是三皇子捐赠,金丝镶红宝石藤球一个,乃是养心殿造办处所制,所用宝石来自海外,采用了鎏、嵌……起拍价三百两,单次加价五十两。”


    这个的起拍价较之前面两个要高上一倍。


    众人心中正在掂量,便听到,“三十二号,加价五十两。”


    ……


    这三十二号怕不是有毒!!!


    “家中有小儿,想来会很喜欢的。”面对众人的怒视,三十二号憨憨一笑,耳根略红。


    “十五号,加价一百两。”


    “三十二号,加价一百五十两。”


    “十五号,加价两百两。”


    “十九号,加价两百五十两。”


    “三十二号,加价三百两。”


    “十五号……”


    ……


    举牌的速度之快,已经让人无法思考了,众人的脑袋就跟着牌子整齐划一转动。


    “三十二号,加价七百两,七百两一次,七百两两次……”


    “二十七号,加价七百五十两。”


    哦吼,来了个新人,众人看去,是两广地带有名的布商,那布商见人看过来,笑着道:“我家也有个小娃娃,肯定会喜欢这玩意儿,进京一趟,总不能什么都不带就回去吧?”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众人顿时头皮一紧: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这拍卖会可不是为了他们卖到等价值的东西,而是为了捐款,他们花银子买的绝不是上面的拍卖品,而是名声、脸面,是贵人的赏识,为此,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想清楚这一层,众人就不再拘泥于物品的价值,开始放开手脚叫价。


    “十三号,加价八百两。”


    “三号,加价八百五十两。”


    ……


    最终这个物品的成交价为两千七百五十两,这可是一下子翻了不少。


    但更重要的是拍卖场的气氛活跃起来了,有人惋惜刚刚没有拍中,暗自下定决心下一个物品一定要拍到手,还有人洋洋自得,自己终于拍了个东西,不算白来一趟。


    先前那种凝重、警惕的氛围荡涤一空,下一个拍卖品一上来,就有人开始疯狂地竞价了。


    看着这个场景,康熙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坐了下来,“我记得胤祉不怎么玩那个球吧。”


    那球确实是很华丽,但他很少看胤祉拿着玩,多数还是玩那个藤编的。


    “嗯嗯,他嫌弃硌手来着,就捐出来了,”李礽说道,这事儿他很清楚,因为是胤祉抱着这个球来毓庆宫,点名要将此物捐了出去。


    康熙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着,咳嗽两声,这才缓过来,他还以为这是胤祉最喜欢或者最珍视的东西,合着受他嫌弃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李礽皱着眉,“这球是真的好看,也是真的贵重,与其在胤祉手中落灰,还不如给懂得欣赏其美之人呢,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这话听着是没错,但改变不了胤祉嫌弃它的现实啊?


    康熙想了会,不知道怎么反驳更好,干脆转移了话题,“保成可爱,说什么都对,对了,那个三十二号是何许人也?若非他,咱们今日差点就要陷入困境呢?”


    谁知道,他才问这话,就看到自己儿子喜笑颜开,露出得意的神色,“那是咱们的托儿啊!”


    “什么?”康熙看了一眼刚刚端起的茶盏,又默默地放下了,“托儿?”


    “对啊,三十二号,十五号,十九号,还有二十七号,都是咱们请的托儿呢。”李礽说道。


    康熙立马将茶盏推远了一点,这茶恐怕今天都不能喝了!!!


    第112章 公示


    海拉逊看了一会,场中的价格越来越高,已经超出之前的任何一件拍卖品,他终于不愿意再听下去,脸色难看地转身离开。


    作为掌控全局的噶禄瞧着场中热闹的场景,听着奴才在耳边禀告海拉逊的动向,“等他走了,把他留下来的人绊住,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是。”奴才应声退下去。


    噶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怡然自得。


    “大人连场中此等情况都预料到了,真是深谋远虑啊。”一旁伺候的人吹捧道。


    噶禄面带笑容,咽下茶水,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说道:“这‘托儿’可是太子爷提醒的,他问我要是没有人参与竞价该如何是好,没想到倒是真的应验了。”


    伺候的人话语一转,“那也得大人找的托儿好,全然没有让场中的看出来,再者,那二十七号姓李的在当地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如此痛快就答应您的要求,想来大人也花费了一番功夫。”


    “倒也算不上什么,他有个妹夫给内务府办事在,虽然只是在地方上,但也算是内务府的人,我提这个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有什么不答应的?”噶禄笑着说道,他只是一开口,那人就全部答应了,根本不成问题。


    “不知道皇上和太子爷会不会看出来。”伺候的人放低声音,这弄虚造假的事情万一传出去,恐怕于名声有碍吧?


    “这事儿,我专门禀告过太子爷,他知道了,那就等同于皇上也知道。”噶禄说道。


    “您为什么……”伺候的人满脸不可思议。


    “我自个儿坦白,这谋划就叫作抛砖引玉,被皇上调查后发现,那才是弄虚造假。”噶禄说道,“再说,那姓李的就算说出去,能有什么呢?钱是实打实地捐,东西也都是实打实的御用之物,无非就是我使了个人情,让他在拍卖会上帮忙叫个价而已。”


    伺候的人深感敬佩。


    噶禄轻轻敲了敲桌子,“你还要再学学。”


    “是的。”李礽面对康熙的询问,点点头,“都是咱们准备好的托儿,为的就是解决这种冷场的尴尬。”


    “作假?”康熙问道。


    “这些托儿叫价之后,钱是实打实地从内务府付出去,算不得作假啊。”李礽否认道,“咱们又不是空报个数字,那叫作诈捐。”


    他堂堂小太子爷才不是这样的人。


    “那这钱哪里来的?”康熙进一步问道。


    李礽笑笑,贼兮兮地说道:“噶禄打算在拍卖会之后整一出歌舞表演,被我否定啦,就把钱用在这里,也算是内务府捐赠。”


    康熙……还能这样?他当然知道这个拍卖会没有歌舞,结束之后,只有一个小型的答谢酒席,虽是让御膳房的厨子亲自操刀,但是论牌面,连那些大臣家中的宴饮都比不上。


    不过,倒也与如今的灾情相映衬。


    楼下刚刚结束一轮激烈的拍卖,就听到外面传来众人的哄闹声,还夹杂着“真的吗”“我的天啊”“这么多”诸如此类的呼喊。


    “去看看怎么回事。”康熙对着曹寅吩咐道,这个拍卖会难道还有什么新奇的点吗?


    李礽也起了好奇心,不知道这是闹的哪出。


    康熙对上保成迷茫的小眼神,“你不清楚?”


    “不清楚啊,我们的计划里面只有托儿啊,没有别的。”李礽老实地说道,到底是什么引起百姓这么大的轰动?


    曹寅很快就带着答案回来,拱手道:“外面张贴出告示,每个拍卖品的成交价都公布出去,围观的人们正激动着呢,噶禄还设了一个写着‘万民箱’的捐款处,说是接受百姓的募捐,我出去的时候,百姓们正在朝里面投钱,大都是铜钱,但是民心高涨,想来也是不少。”


    “好,真的好。”虽然没有看到场面如何热烈,但是光凭着想象,康熙就已经感受到一种激动之情在胸腔里激荡,这大概就是保成所说“大同”的感受吧。


    “阿玛,咱们去瞅瞅。”李礽立马从窗沿边上噔噔噔跑到康熙面前,扯着康熙的衣袖,“这样的场面要是错过了多可惜呢,再说,我回宫还要同大伙儿讲讲呢,都没亲眼看到,到时候他们不相信怎么办?”


    “走,去看看。”康熙说道,不说保成,他自己的心都激动不已。


    要是康熙没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有那么一两个善心之士捐款就算是人间有真情,怎么地百姓们都来捐赠???这可是闻所未闻!!!


    一行四人依旧是走后门,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到了会贤堂的前门,此时前门已经人山人海,还排起长长的队伍。


    康熙带着三个人也加入队伍之中,他看着前面一个老妇人问道:“大娘,您也来捐东西啊?”


    之所以这么问,是见到老妇人手中还提着一个竹篮,盖着的布下面隐约看得出是一篮子鸡蛋。


    “是啊,想捐好久了,一直没处可捐呢。”大娘说道,“听说这儿能收东西,我立马就来了。”


    康熙上下打量一下老妇人,只瞧她衣服上的补丁,便可以看出家中并不是很富裕,他道:“这鸡蛋是您家中的富余的?”


    “这是我一个一个省出来的。”老妇人说道。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自个留着,还要捐出去呢?”康熙问道,他知道对于不少的百姓来说,鸡蛋可能是饭桌上的唯一一道荤菜,卖出去还是家中的收入,这自己不富裕的情况下,为何还要捐出去呢?


    “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老妇人说道。


    康熙抬眼,这队伍长得几乎快看不到头,说道:“队伍这么长,您慢慢讲。”


    老妇人也看了一眼,确定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自己,便道:“那你别嫌我老婆子啰唆。”


    “您说。”康熙对着梁九功使了个眼色。


    梁九功立马会意,上前一步将老人手臂上挎的竹篮接过来,“我帮您拎着,您就歇一会儿。”


    “好人啊,多谢年轻人。”老妇人伸手拍了拍梁九功的手臂。


    大概是第一次被这样称呼为好人,或者是第一次称呼为年轻人,梁九功足足反应一会,方才不好意思地低头,“您客气了。”


    “这事儿呢,要从我女儿说起。”老妇人说道。


    原来老妇人家住在外城最西边一条老旧的胡同中,家中有个女儿,嫁了个外地人,一年几乎见不到一次面,前两个月的时候,女婿跟着商队北上,就带着女儿和外孙回来看看。


    此时,京中刚刚通知接种牛痘,说是种过牛痘就不会再得天花,他们原本是不信的,毕竟天花那么致命,什么牛能这么厉害,还能预防天花?


    但是想着只要十文钱,就算是打水漂也无所谓,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


    接种过牛痘之后,一家人的症状都很轻,又听说人痘高烧不退、发热出痘样样都有,便以为牛痘没啥效果。


    结果,过了一个多月之后,她女儿传来消息,说是县城暴发天花,左邻右舍皆有感染,但是唯独他们安然无恙。


    “我那女儿、孙女能逃脱天花,多亏朝廷弄出来的牛痘啊。”老妇人感慨道,“像这种好东西,还以为成为秘方藏着掖着,没想到就这么给咱们老百姓用了。”


    康熙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个故事,再想想先前从户部拿银子时的艰难,顿时感慨万分,好在是值得的。


    “还有啊。”老妇人继续说道,“听说是先帝给太子爷托梦,预示好几次地动的时间,都挺准的,衙门三令五申如何防止地动,让我家安然度过,虽然房子塌了,但是衙门也给补贴,如今能帮上一点,自然是要帮的。”


    “这都是朝廷该做的。”康熙的心尖好像被人掐了一下,泛起微微酸涩。


    “话是这么说,但朝廷说让咱们自生自灭不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咱们老百姓啊,别的不求,求个日子安生,既然衙门照顾咱们,咱们就得报答一二。”老妇人说道,“况且,我听说啊别处地动的厉害,有的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没了,对比起来,我这日子还算过得去,捐一点就当是行善积德。”


    “您是个大善人。”康熙说道。


    “我才不是呢,真正的大善人是那些出大钱的人呢。”老妇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贴的公告,“瞧瞧这大方的,我都快不认识钱啦。”


    闻言,众人笑了笑。


    康熙道:“雪中送炭,哪管火大火小呢?只要有这心,都算是善人。”


    “哈哈哈,真的吗?”老妇人笑着说道。


    “自然是真的。”康熙跟着又笑了,他现在心情很好,连日来挂在心头的阴霾此刻拨云见日,恨不得策马狂奔,高呼两声。


    而这,都是因为保成,是保成提到慈善拍卖,也是保成拉着他要来,原本以为就是看个中规中矩的拍卖会,没想到见到如此感动人心的一幕,真是幸哉!


    康熙激动万分,摸摸儿子小脑袋,再一次感慨保成是福星啊。


    李礽被摸得莫名其妙:您为啥一边摸我,还一边露出感慨的神色?


    几人顺着队伍,排了好一会,这才轮到他们。


    负责登记的人接过银子,“报上名字。”


    “龙……曹礽。”康熙说到一半,改了个名字,保成用的这个假名字,那就这个吧。


    捐过钱之后,一行人朝着后门走去,打算继续之前的围观。


    想到刚刚的事情,李礽心中有些好奇,问道,“阿玛,之前出宫用什么名字啊?”


    “龙少爷。”康熙说道,“家中行三,就叫龙三爷。”


    李礽……这名字简直就是简单粗暴又充满中二气息!!!


    “那刚刚怎么不说龙三爷?”李礽问道,被人问名字第一反应不应该是说自己名字吗?


    “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太多,索额图、明珠他们都知道。”康熙无奈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消息就泄露出去了,他现在出宫少,便没有想其他的假身份。


    “龙三爷?”李礽忽然喊了一句。


    “嗯?”康熙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瞪着哈哈直乐的保成,“没大没小。”


    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但还是伸手掐住保成的小肥脸,晃了晃。


    李礽捂着脸,扭头告状,“曹叔叔,你侄儿的脸被掐了!!!”


    曹寅: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啊?


    他思索一会,对着康熙说道:“您掐得满意吗?不满意的话,再来一次!”


    李礽……


    第113章 游后感


    他们前脚刚进了房间,噶禄后脚就来了。


    康熙笑着让噶禄坐下来,道,“正提到你呢,你这差事儿办得不错,万民箱,是个好东西。”


    光看康熙的表情就知道,他对这个差事很满意。


    “皇上过奖了。”噶禄连连推辞道,“都是太子爷聪明多才呢。”


    “是贵妃娘娘、噶禄大人、我一起想出来的,还有大哥、大姐、二姐也都有参与了的。”李礽立马说道,这功劳可不能独占,该邀宠的时候就挺起骄傲的小胸膛,该谦逊的时候就实话实说。


    果然,他的这种谦逊让康熙更高兴,脸上的笑容都加深了不少,康熙说道:“朕知道了,你们都做得好,等事情安定下来之后,朕必然有赏。”


    噶禄还在犹豫要不要假装客气推辞一下的时候,李礽已经乐呵呵地谢恩了。


    “多谢皇上。”噶禄立刻跟上太子爷的脚步。


    “保成说公示和万民箱都是你的主意,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说来与朕听听。”康熙询问道。


    提到这个,李礽也来了兴趣,捐赠结果透明化,还有发动广大人民群众,这两个主意都很超前。


    他噔噔噔回到桌子边坐下,仰着小脑袋道:“对啊,噶禄大人,你之前都没有跟我说还有这个环节呢?真是惊讶到我了呢。”


    “太子爷莫怪,说来惭愧,这也是奴才临时安排。”噶禄说道。


    “不怪,不怪,你干得挺好的呢。”李礽不以为意道,噶禄这两个小环节可是将拍卖会的氛围拉到了极致,换成他,也就是中规中矩,筹到钱,不出错,“你是怎么想到的啊?快说给我和汗阿玛听听。”


    “刚刚放出消息的时候,就听百姓说要是自己有钱,定然也去参加拍卖,就算什么都不卖,也要把钱给捐了。”噶禄说道,“当时奴才就想,等拍卖会之后将此事禀告给皇上,看是否需要安排。”


    “所以你为什么今日提前就直接安排了呢?”李礽忍不住问道。


    “此乃民心之所向啊。”噶禄说道,“今儿拍卖会一开始,外面就人山人海,个个伸长脖子关心里面的情况,眼看着大家都挤了过来,奴才才想了这个法子,将每一次成交价公示出来,也让百姓知道到底募集了多少善款,知道天佑大清,万民不弃。”


    明知道噶禄这番高义之词并不纯粹,但是听着却是让人激情澎湃,连李礽都恨不得跳起来,绕着屋子嗷嗷叫着跑两圈。


    康熙道:“你处理得很好的,有道是何如掬取天池水,洒向人间救旱苗,你做的这些事啊,就是那天池水了。”


    “皇上过奖了,有皇上英明在前,方才引得百姓伸以援手。”噶禄立马说道。


    李礽在心中海豹式鼓掌,这马屁精的水平简直是巅峰级别,时时刻刻,刻在灵魂。


    但康熙这次却否认了,他道:“唐代杜荀鹤曾言‘惟凭野老口,不立政声碑’,意思是你做了对百姓有益的事情,百姓自然不会忘记,为政者把百姓放在心中,百姓自然也会将朝廷、将天下放在心上,才有今日一呼百应的效果,这也算是在告诫朕,日后定要以百姓为重。”


    “汗阿玛说得对!!!”李礽感动得啪啪直鼓掌。


    这突兀的掌声让整个氛围瞬间垮掉,康熙说到一半的话也憋了回去,瞪着保成。


    “怎么了?”李礽仰着小脑袋,懵懂无知。


    “没什么。”康熙笑着道,“对了,保成见此场景,有什么感想?”


    救命!!!像极了小学生出去郊游完了,忽然被告知还要写八百字的游后感,笑容逐渐消失。


    “感想……感想……”李礽脑袋飞速运转,一挥手,“干得漂亮!”


    康熙……也不知道这贫瘠的语言是随了哪个,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个东西,听得想揍人!


    李礽窜到康熙身边,对着他伸出大拇指,神采飞扬道:“汗阿玛干得真漂亮。”


    康熙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暗爽之后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挪开目光,又伸手把保成那张喜气洋洋的脸朝后推了推,“知道了知道了。”


    “真的?”李礽跟着团团转,非要两人对上目光,再次确认。


    “真的。”康熙无语,这臭小子真是讨厌。


    “那您再接再厉?”李礽试探地问道。


    “还得寸进尺了?”康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好吧。”李礽怏怏不乐扭回身,果然是男人啊,连口头的承认都不愿意给,帝王,果然是也是渣男之王啊。


    “成交!!!”


    窗户外面忽地传来了主持人激动破了音的……吼叫。


    李礽呲溜一下窜到了窗户前,撩开珠帘,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望下去。


    主持人笑眯眯地说道:“皇太子捐出法华寺开光的纯金佛像,成交价一万两千三百两。”


    “噢耶~”李礽跟着欢呼一声,这么高的价格真是喜大普奔、普天同庆~


    “这也是你不喜欢的东西?”不知何时,康熙也走到了窗前。


    李礽……那倒也不是,他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嚣张的神色,摆出天真无邪表情,“这是之前我出宫被打劫之后,别人送我的,我想自己有汗阿玛和玛法的保护,就用不着这个了,就让它去保护大清江山吧。”


    噶禄是见过那个小佛像的,比巴掌大上一点,就那个小玩意儿,如何能保护大清江山?


    他想着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罪过,罪过,对佛祖大不敬了。


    “谁送的?”康熙问道。


    “不知道呀。”李礽说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是谁送的,“当时德忠都快哭晕过去了,没注意。”


    康熙……德忠这小子啊,忠心是忠心,就是感情过于丰富了。


    “嗨呀,别想这么多,谁送的,如今都造福了大清百姓,这是好事啊。”李礽试图敷衍,事到如今,就不要在乎这么多细节嘛。


    康熙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罢了,正如保成所言,结果是好的就行,这佛像现在也算是做了大贡献,比摆在库房里落灰要好多了。


    小佛像拍出了今晚的最高价格,之后几件物品的价格回落了一些,李礽第一次感受到“太子”这两个字在民间的含金量了,真是重啊,压得他心头一颤。


    假如他以后还是太子……


    李礽!!!赶紧终止了这种可怕的想法,在心中默念了好几次“咸鱼!咸鱼!咸鱼!!!”,人是感性动物,激动的时候就是有些不明智的想法。


    后面康熙便没有再看下去了,拎着恋恋不舍的保成,打道回宫,结果刚走到宫门口,就和苏沫儿碰上了。


    康熙问道:“是老祖宗有什么吩咐吗?”


    “老祖宗听说皇上和太子爷一起出宫去看了慈善拍卖,想问问情况如何。”苏沫儿笑着说道,老祖宗一早上可就开始念叨,她索性就来这儿等着了。


    “那朕和保成一起过去吧。”康熙说道。


    “皇上政务繁忙,太子爷过去就行,老祖宗就是想聊两句而已。”苏沫儿说道。


    康熙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将手中的崽崽交给苏沫儿,“那行吧,保成去吧。”


    刚好,他还召见了明珠,今日之事给了他一点灵感,既然这些富商们能捐出三万多的银子,那这些旗人呢?


    所以,他打算让八旗各佐领下官员殷实者,共相存恤,出资助贫困之家,早日修建房屋,重获安宁,当然旗人之外,若是有愿意捐资助民之人,官府酌情奖励。


    这一次,民间救助将会成为官府赈济灾民的补充手段,官民结合,大同存也。


    想到这儿,康熙学着保成一挥手,自言自语道:“干得漂亮!”


    才做完,他立马收回手,对着空无旁人的大殿轻咳一声,背着手,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提高了声音,“梁九功,叫明珠。”


    “嗻。”梁九功站在门口应道,假装自己刚刚从门缝中的一瞥不存在,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不敢想象啊~


    另一边,李礽跟着的苏沫儿去了慈宁宫,刚进门,一屋子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太皇太后、贵妃、荣宪……齐齐注视着他。


    李礽迈进去的一只脚僵住,这待遇是不是有点高了?自打小学文艺汇演之后,他就没有受到这么隆重的待遇了,一时间,都恨不得顺拐了,“大家……大家都在啊……”


    “哎哟,保成今儿辛苦了啊。”太皇太后笑着招招手,“出宫累不累啊?”


    “不累。”李礽噔噔噔地跑到太皇太后的身边,“让乌库妈妈久等了。”


    太皇太后双手捧着保成的脸,凑近了问道:“我瞧瞧,这精神头儿确实还不错呢,看来拍卖会不错。”


    您这推断的方式也太独特了吧,关键是还猜得准,李礽爬上了炕,盘腿在太皇太后身边坐下来,“好,很好,非常好,出乎意料得好。”


    “那你快说,别卖关子。”急脾气的荣宪忍不住催促道。


    “保成,你这次出宫又没带我呢~”胤褆抱着手,不满地说道。


    “啊——你们听我说啊,那个拍卖会人特别多,怎么说来着……人山人海……那个人真是多啊……”李礽飞快转移话题,试图保住最后一丝兄弟之情。


    有被敷衍到的胤褆……


    第114章 罪己诏


    李礽将自己在宫外的见闻全部讲了一遍,包括积善斋、拍卖会、万民箱、牛痘……这些点点滴滴汇成奔赴汪洋河流,奔赴万民之海。


    太皇太后也听得是豪情万丈,手掌在案桌上是拍了又拍,“好啊,真是好啊……咱们这次真是干对了大事。”


    “多亏了老祖宗英明啊。”佟佳氏说道,“还有机灵的保成。”


    “贵妃娘娘也辛苦啦。”李礽说道,他和太皇太后只是提建议,真正操心落实的还是佟佳氏,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大夜,隔着面上的粉都可以看得到黑眼圈。


    太皇太后赞同道:“你这孩子确实是辛苦了,这下总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老祖宗过奖了,都是臣妾该做的。”佟佳氏莞尔一笑。


    “乌库妈妈,还有我呢。”胤褆说道,高高地举起自己的手,想要夸奖。


    “还有我!”荣宪跟在后面闹腾。


    “那你们俩做了什么呀?”太皇太后笑着问道。


    “我……我陪着保成啊。”胤褆笑着说道。


    荣宪紧跟其后,“那我也陪了。”


    “哦哟,我们保成这么大的排面吗?竟然要保清和荣宪一起陪着?”太皇太后看向了太子,此时保成正抱着苏沫儿给的小水杯咕噜咕噜喝着水,乖巧又可爱,哪里看得出还有混世魔王那一面呢?


    李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是谁?他是宫中的排面之王!!!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点了点保成的额头,“一点都不谦虚。”


    李礽抱着杯子傻乐着。


    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每人都带了一些太皇太后的赏赐,说是最近辛苦了,给大家都补补身体,李礽分的是一包红枣,说是从吐鲁番进贡过来的。


    除此以外,康熙也散下了一些赏赐,各宫各殿都沾了点。


    李礽一边嗑红枣,一边看弹幕,如今发生的事情在历史上可是没有出现的,历史上这场地震伤亡惨重,哀鸿遍野,好几个地方几乎人丁尽殁,尸骨难寻,对比起来,现在的伤亡人数少了一半,而且因着朝廷拨款及时加上后续善款补充,灾后重建事宜开展的非常迅速。


    农历十月十五日,距离先帝预告最后一场地震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环绕帝京周遭将近月余的地动结束了,架在人们脖子上的刀被阎王爷收了回去,京城及周边地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但是关于地动的话题依旧还在老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资中,其中热度最高的两个话题就是先帝拖梦太子和慈善拍卖募捐。


    自打满人入关之后,满汉之争常有发生,而这种事情总是能牵扯到满人入主中原是否顺应天命,于老百姓而言,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就是天下之主。


    这次地动发生后,朝廷开仓放粮、修房建屋、发动民间救济……让百姓们及时脱离了苦海,等到百姓回过头,自然对朝廷感恩戴德,加上不少人都因着后面的预警幸免于难,为爱新觉罗一族镀上了神秘的玄学之光。


    这不,乾清宫就正在上演这一幕。


    “奴才叩谢皇上、太子的大恩大德,永生永世,没齿难忘。”下面跪着一个大臣,哽咽着磕头道。


    “起来吧。”康熙笑着说道,“徐总兵家人无事就好。”


    李礽默默把自己垂着腿腿收回来,曾经他想自己穿越到古代,繁文缛节怕是要让自己膝盖跪烂,但是事实却是,天天在接受别人跪拜,膝盖倒还好,就是觉得有点折寿。


    “多亏了皇上和太子。”徐总兵起身道,还用袖子擦擦眼泪。


    李礽这才看清楚这人模样,年约四十左右,白玉盘子大脸,胖乎乎的身子微微弓着,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一条缝,跟店里卖的不倒翁一样。


    “家眷无恙,最为重要。”康熙笑着说道,这位徐总兵已经上了三道折子谢恩,还非要当面道谢,如此热情,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若非皇上派了曹大人去传令,奴才这一家子必定会留宿通州县公馆,只怕是无人生还。”徐总兵弓着胖胖的身子跟在康熙的身后,在屋中转圈圈。


    哦~原来是这家人啊,李礽顿时就明白了,徐胖胖……啊,不是,胖胖的徐总兵,就是历史文献上家眷几乎全部死在通州县公馆的苦主,一家九十几口呢,说没就没了,看徐胖胖这感情充沛的模样,听闻如此噩耗,恐怕宁愿陪着家人一起没了。


    “也是你运气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康熙笑着说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多亏有先帝预警,多亏了曹寅能赶到。


    “奴才回京之时,家中幼儿患病,所以自个儿便先行一步,没想到后面……”说到这儿,徐胖胖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他听到奴才说通州县公馆全部塌陷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得瘫软在地,脑袋一阵阵地眩晕发蒙,好在随后有奴才报信,说人没事儿,当时宿在野外的,他那颗碎成渣渣的心才重新跳动了起来。


    康熙也听人回禀了,当日地动袭来的时候,整个公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中撕扯粉碎,场面极其骇人。


    “莫为没有发生的事情难受,好好安抚家人。”康熙伸手拍拍徐胖胖的肩膀,“朕都明白。”


    他能不明白吗?连着三道折子将整个事情翻来覆去地讲,文辞之生动,让人觉得没点他做榜首都是主考官眼瞎。


    “多谢皇上和太子爷,如此恩德,奴才愿意作牛作马偿还……”徐胖胖说着再次给康熙跪下。


    康熙伸手去搀扶,嗯……没搀动?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徐胖胖超标的身材,顿时感受到浓浓的无力,“朕知道了,朕懂的,朕不需要你做牛,也不需要你做马,朕要你好好做官,好好办差事。”


    “奴才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徐胖胖说得铿锵有力,只差指天发誓了。


    李礽双手托腮,看着康熙和徐胖胖的互动,心中憋笑,朝廷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官员,康熙拿他都没有办法,真是有趣呀。


    好不容易送走了真诚又实诚的徐胖胖,康熙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汗阿玛,你明天要去天坛吗?”李礽问道,他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才溜达到了乾清宫,无他,他也想去啊。


    “你不能去。”康熙拒绝道。


    “为什么呀?”李礽不解,他还想去见识一下古代去天坛祈祷的仪式呢。


    康熙的手在案桌上敲了敲,“因为朕要下罪己诏。”


    李礽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因为地动?”


    康熙点点头。


    李礽急了,这地震是大自然的运动,关康熙什么事情呢,他难道非要背负上这个屎盆子吗?


    “地动是天地自然,与汗阿玛无关呢。”李礽劝道,生怕自己没说清楚,从炕上哧溜一下爬到康熙的身边,“这不是汗阿玛的错啊……”


    “我知道。”


    “与汗阿玛无关呢,您不能将这件事怪在……”


    嗯?李礽的话停在半道上,“您知道……为何还要下罪己诏?”


    难道是被天下形势所逼?那也太惨了吧,就因为坐上了这个位置,连自然灾害的锅都要扣在脑壳上,这可真是传说中的呼吸都是错的啊,小可怜儿~


    “为了安抚百姓,谁都知道这地动无迹可寻、无规可依,但是若是归咎于一人之过,百姓便会心安,觉得只要这个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及时悔改,便会认为天罚已过,民心皆安。”康熙解释道。


    李礽确实有点懵逼,他一听到说地动是天子失德,就觉得这是封建迷信的残余,是对客观世界的错误认知,没想到啊,在康熙心中竟然是这样想的,这是不是说明历史的天子们所谓罪己诏,就是面向百姓的检讨书呢?


    这可真是高端操作啊!!!


    “原来是这样。”李礽说道。


    康熙点头,保成刚着急为他辩护的态度可真是让人心中一暖啊,地动是与时政相关,是自古以来的认知,但是保成第一反应就是与他无关,甚至想要说服他放弃认错,真是可爱啊。


    “你想不想看看?”康熙开口问道。


    李礽点点头,皇帝的检讨书啊,不看白不看。


    康熙将人抱到椅子上,案桌上拍着一张纸,正是已经写好了的罪己诏。


    李礽趴过去,只见上面写着:朕功不德,政治未协,致兹地震示警……岂牧民之官苟取……大臣或朋党……领兵官……问刑官听讼……王公大臣……有一於此,皆足致灾……用是昭布朕心,愿与中外大小臣工共勉之。


    李礽看着,品出点不对劲的味道。


    康熙只在开篇和退场出现,首先说是朕没有办好事情导致了地震发生,在中间最为重要的部分全然没有任何的存在感,退场的时候说了句共勉,这不就是打酱油式检讨?锅是我的,错是你们的。


    翻译一下,就是我承认地震和我有关,所以你们谁没有办好差事?是地方官搜刮民脂民膏了吗?是你们结党营私了吗?是将士烧杀掠夺了吗?是水旱灾害瞒报了吗?是问刑官没有公平公正吗?是王公大臣纵奴伤民了吗?


    好家伙,这个诏书可是把满朝文武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囊括其中,闻者恐怕战战兢兢,生怕皇上拿着这玩意儿站在自己面前招呼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呢,这哪里是康熙的检讨书,这是官员的问责书才对吧?


    “保成看出来了?”见保成盯着罪己诏半晌没有说话,康熙伸手捏了捏保成的肩膀,的


    第115章 滚落


    这要是刚开始的时候,李礽一定哆哆嗦嗦,在脑子里面犹豫,要是说错了话,康熙会不会杀崽灭口,但是两人也算是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他对康熙的性格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温和心善便是性格之一。


    就算是自己说错了话,顶多就会招来责备,或者揍一顿屁股,不会再多了。


    “看出来了啊。”李礽实话实说。


    康熙点头,称赞道:“保成果真聪慧。”


    李礽正在心中小嘚瑟,这算什么呢,虽然自己不会治国,但是阅读理解还是会做的。


    “这字儿竟然都认识。”康熙继续说道。


    李礽的笑容差点僵在了脸上,平常念书校考的时候都有注意,尽量不要暴露自己文化水平,大概是这两个月没有上课,他忘乎所以,一时间阴沟里翻船。


    但好在他现在是机智的救场小能手,立马仰着下巴,“那可是的呢,所以汗阿玛要奖励我什么啊?”


    康熙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会认几个字就开始自得,一点都不谦虚,等你什么时候能写点小文章的时候再说吧。”


    李礽哼唧一声,脑子里面却在想,呵呵,他现在就可以写一篇八百字的文章,名字就叫做《我那万恶的阿玛》。


    “还有小脾气啦?”康熙捏了捏保成的耳朵。


    李礽又哼唧一声,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康熙看他这倔着性子模样十分想笑,他目光一扫,落在诏书上,“这样吧,你若是能说出朕为什么写这个罪己诏,朕就给你赏赐,如何?”


    李礽眯缝着眼睛,看向康熙,“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康熙郑重地说道,他倒是想看看保成有几斤几两。


    “好嘞,先问问,奖励什么?”李礽凑近问道。


    “你想要什么?”康熙反问道,除了皇位,只要保成想要,他都可以给,不过皇位也迟早是他的。


    “还没想好呢,先记在账上吧。”李礽说道,大有一种我很大方让你赊账的嘚瑟。


    “你说吧。”康熙说道。


    “第一点,安抚民心,连续地动,百姓慌乱,此时需要汗阿玛站出来,祈求上天怜悯,让地动早日过去。”李礽掰着手指说道。


    康熙点头,这一点先前提到过,算是保成认真听了。


    李礽继续道:“第二,汗阿玛是天子,奉天命而行,地动也属天地变化,所以汗阿玛要下罪己诏,以顺应天命。”


    “这点也算。”康熙认同。


    “第三,查察吏治,让朝野上下官员反思已过,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李礽说道,这简直就是送分题,诏书上大篇都在问责官吏,从天子近臣到地方官员,从文臣到武将,一个没落下,全部提了个遍。


    康熙盯着保成,半晌,没有开口。


    李礽瞅着康熙,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是说对了还是错了,难道……难道说想赖账?


    “汗阿玛……”


    “保成说得对啊。”康熙的语气中带了些感慨,他没有想到保成如此年纪就已经猜到了这些,尤其是第三点,可见确实有从政的天赋。


    康熙的语气怪怪的,李礽明显能听得出感慨之意,这好端端地感慨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康熙对朝中一些大臣的行为已经数次耳提面命,但是他们充耳不闻,如今便想借着地动一事再好好敲打一番,希望他们能有所收敛。


    也亏得康熙没有把这个话说出来,不然李礽真是要再次感慨他阿玛竟然是个傻白甜了,权力这种东西,就如同毒药,尝到了甜头就很难凭着自己的毅力割舍,尤其康熙每次都是小惩大诫,只会让人觉得反正皇上也不会动真格,越发地有恃无恐。


    “汗阿玛,我猜对了是吧?”李礽问道,虽然是问句,但是他对自己的答案已经成竹在胸了,绝对没错。


    “是对的。”康熙揭晓了谜底。


    “哦耶~”李礽欢呼一声,趴在案桌上边上,哼着小曲儿。


    康熙忽地觉得若是保成要是有个小尾巴,现在肯定摇得十分欢快了。


    “皇上,噶禄大人在外面求见。”梁九功禀告道,“说是之前拍卖款的事情要同您汇报。”


    “让他进来。”康熙说道,顺手将桌子上罪己诏收了起来。


    “汗阿玛,我也想听听。”李礽说道。


    “听吧,听吧。”康熙说道,他抬眼看了一下窗户,要是自己不让听,这小家伙估计又要扒窗户去了,那还不如让他直接听吧,免得被别人逮住了,丢人现眼。


    “好嘞。”李礽欢快地挪到康熙的身上,小屁股挤啊挤,占据了椅子上的一角。


    被强行霸占了空间的康熙……


    嫌弃位置太小的李礽正欲抬头抱怨,对上康熙幽怨的视线默默地低下了头,靠在康熙身边,殷切期盼着噶禄。


    噶禄刚进门,被太子爷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他今儿是不是不该来?


    “奴才给皇上、太子爷请安。”噶禄行礼道。


    “起来说话吧。”康熙抬了抬手,啪叽一下撞到了儿子的脑壳。


    李礽被一个肘击撞得头晕目眩,两只小手捂着生疼的脑壳子,委屈巴巴。


    康熙连忙扭过身体揉了揉,“你还太矮了,朕一时没察觉到。”


    李礽……矮子就不配拥有人权了吗?矮子怎么了?矮子是吃了你家的米……不对,矮子,呸,自己就是吃他家的米长大的,吃人嘴软,吵架气短。


    噶禄悄悄掀了眼皮,哦豁,是有点矮,坐在椅子上,差点就只有个脑壳顶能露出来,但是这话,皇上能说,自己说不得,皇上说了那是父子情深,他说了那就是以下犯上。


    等到康熙揉了一会,才想起来下面还站着噶禄呢,他默默地收回手,问道:“是有什么事情要禀告?”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把京中百姓捐赠的物资整理好了,这两日便会启程运往各处。”噶禄说道,“这是捐赠明细和分配方案,请您过目。”


    梁九功将一本册子转呈上来,册子十分厚,里面记载了各种各样的捐赠物品。


    李礽伸长了脖子,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我也要看……”


    说着,他又朝着康熙挤过去,恨不得贴在康熙的身上,康熙被他黏黏糊糊的动作折腾得摇摇晃晃,干脆强行按住,“待朕先看。”


    被康熙按住后背的李礽宛如一只王八,挥动着四肢,无法动弹,倔强地折腾一会后,还把自己给激出一身汗,气喘吁吁。


    康熙一手按着保成,另一手翻着册子,册子记得很详细,哪家人捐了米,哪家人捐了衣,都记载得很详细。


    翻了一会,康熙松开按着保成的手,将册子丢给他,“记载得非常详细,你辛苦了。”


    “不辛苦……”


    “为百姓服务。”李礽顺口接了句。


    噶禄立马说道:“是,是,太子爷说得对,为百姓服务就是为皇上分忧,算不得辛苦。”


    李礽震惊,这都能拍上马屁,上辈子是只海豹成精吗?


    “皇上,奴才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噶禄忽地开口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试探和不确定。


    “哦?”康熙心情好,语气也温和了些,“说来朕听听。”


    “奴才想把这捐赠公示出来,也让旁人看看。”噶禄说道。


    李礽嗖地一下子抬起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瞪着,一拍大腿,“好主意啊。”


    康熙默默将保成拍在自己腿上的爪子掀了下去,“这有人捐得多,有人捐得少,公示出去恐怕会伤了面子。”


    “这有什么!”李礽丝毫不以为意地又准备一拍大腿,然而拍了个空,低头一看,康熙早就已经把腿挪到了一边。


    小气!李礽啧啧两声,小手又朝着那边伸过去,一拍大腿,“不写捐了多少就行啊,按照百家姓,把所有人的姓名都抄录一遍不就成了?”


    “太子爷这个方法妙啊。”噶禄立马赞叹道。


    康熙看了一眼为了拍别人的腿恨不得整个人都要倒过来的保成,再次将他爪子拎到一边,惹得保成瞪视,他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皇上?皇上???”噶禄叫了两声,皇上好像在走神?


    康熙回过神,干脆用手按住包保成使坏的爪爪,说道:“那就这样吧。”


    噶禄严重怀疑皇上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是他不敢再问,反正皇上已经答应了,那就先这样呗。


    李礽在康熙的手底下扭成了一团麻花,他就不信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抵不过康熙的一只手,刚刚是按住后背,使不上力气,现在只是捏住手,还有发挥的空间,于是他咬着牙努力!努力!!拼命努力!!!


    接着,哐当一声,他整个人掉下椅子,顺势滚进桌子底,与一直低着头禀告事情的噶禄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儿子滚落的速度太快,康熙捞都没来得及,看着空荡荡的手,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裂开了。


    场面一度安静到针落地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凝滞住了,连李礽都有点懵逼,没有反应过来,最后还是梁九功冲上前,将懵逼状态的太子爷抱了起来,“哎哟,我的小祖宗,摔到哪里了?疼不疼啊?”


    康熙嚯地一下子起身,绕过案桌,刚刚可是听到一声响了,是不是磕到头了?万一磕傻了怎么办?他就不该逗保成玩的,拍就拍了呗,儿子拍一下也没什么。


    噶禄静静地立在一旁,此时他的内心想笑,但场合不对,只能死死地掐着自己掌心的肉憋住,真要是笑了,皇上肯定会迁怒自己的。


    李礽反应过来后觉得自己额头剧疼,疼得他眼眶都红了,恨不得直飙眼泪,“梁公公,我脑袋是不是撞破了?”


    “胡说,好着呢。”康熙从梁九功地手中接过保成,仔细看了看,红了,肿了,应该没啥问题,“没事啊,只是有点磕到了。”


    说着,他还对着磕红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梁九功机灵,吩咐小太监去请个太医来看看。


    李礽想伸手摸摸到底肿成什么样了,却被康熙阻止了,“先别碰,看看太医怎么说,梁九功6”


    “奴才在,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梁九功立即回答道。


    康熙将保成放到了炕上,又让梁九功把捐赠明细的册子取了过来,“你就在这里乖乖地看书,等会儿太医来给你看看,听话啊。”


    这是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在哄吗?李礽在心底嘁了一声,他亲爸在他三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哄过孩子,算了,看在康熙一片爱子情深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吧,“知道哒。”


    见保成乖巧的模样,康熙很想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但看到额头上的红肿,还是收敛住了。


    太医来得很快,瞧过之后判定并无大碍,又给配了点药外敷,吩咐这两天记得按时擦药,不要到处乱蹭,很快就会好的。


    康熙这才心安,继续之前处理到一半的公事,翻了一下噶禄的折子,道:“这个是户部分配的?”


    “是的,奴才分配之前问过户部的意见,户部按照灾情严重情况提供了分配计划。”噶禄说道,这么多年,第一次有户部尚书看到他们内务府的人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堪称如沐春风。


    这也可以理解,之前哪次去户部不是要银子呢,那就跟拿着刀子割户部的肉一般,唯独这次,雪中送炭,户部肯定欢迎之至。


    康熙草草地看了一眼,与户部呈上来的折子大致无差,“就依此行事吧。”


    京中这次的捐赠大大缓解了户部的压力,无论是银钱还是物资,都让他们在崩溃的边缘松了一口气。


    “拍卖会和积善斋的现银则交由海拉逊大人处理,一半用来购买物资,一半交给户部处理。”噶禄说道,“此次拍卖善款总共四万五千二百两,估计能给户部两万多两白银,到时候由户部按需分配。”


    康熙心情大好,眼下到处都缺银子,不只是灾情需要银子,南方的仗还在继续打,步入冬天,物资储备也是问题,就算他愿意暂缓攻势,但吴世璠会愿意吗?恐怕他只会借机反攻吧。


    “这件事你做得好,这个功劳朕给你记下了。”康熙说道。


    噶禄立马磕头谢恩。


    从乾清宫出来之后,噶禄心情大好,他坑已经给海拉逊挖好了,左右肯定是会跳进来的,不然海拉逊也不会费尽心思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来了。


    所以,眼下,他只需要把自己的手脚擦干净,静观其变,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第116章 贪污


    李礽最终还是没有说服康熙让他去天坛,好在及时回宫的小伙伴们挽救了他怏怏不快的心情,听说太子爷去了拍卖会,众崽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问情况了。


    李礽震惊,“你们不都住在宫外,竟然没去看?”


    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主角对着机遇说:我放弃。


    会被观众锤爆狗头的哎。


    “我爹说人太多了,不让我去。”福格揣着手手,略表遗憾。


    “对,围观百姓太多了,我都没有挤进去。”察岱跟着说道,“在外面转了一圈,打道回府了。”


    “我倒是挤进去了。”永绶说道。


    “怎样?”大家扭头看了过来。


    “跟站在人群外看的东西一样。”永绶不好意思地说道。


    嘁~众人的目光又投到了太子身上,太子可是知道内幕消息的。


    瞧着这一双双期待的小眼神,李礽只能将当日的场景重新复述了一遍,结果说到后面,又开始跟着激动起来,从桌子里面摸出那本捐赠的册子,哗啦啦翻到自己插了鸡毛当书签的那一页,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道:“这就是我。”


    众崽崽头挤头,看了过去,张廷玉第一个质疑,“这不是曹礽吗?”


    崽,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歪?


    “这是我的马甲!”李礽解释道。


    “你的马甲在你的身上啊,秋香色,挺好看的。”福格戳了戳他身上的小褂褂。


    李礽……大兄弟,你的理解力是不是有点堪忧?


    “这你就不懂了,保成说这个马甲是指隐藏身份,懂否?”已经被科普了一遍的胤褆带着小傲视看着众位崽崽。


    “隐藏身份懂了,但是为什么姓曹?”永绶问道。


    好问题!他也解释不了这个抖机灵是怎么跟触电一样抖到这里,“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李礽拉长了语气,看向了察岱,两人对上了视线,察岱一个机灵,上次跟长恩闹腾的那次,保成就是和曹寅在一起,当时长恩还说曹寅的侄子冒充太子爷,后面就没有太在乎这个事情,该不会就是那个时候取的?


    “嘛呢,嘛呢,有话直说,瞅来瞅去的干嘛?”胤褆一叉腰站在中间,挡住两人的视线。


    “是上次出宫的时候临时想的?”察岱开口道,这事儿满京城都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哦,就是上次太子爷被打劫的那次吗?”张宗仁恍然大悟。


    察岱……这位真是不鸣则已,一鸣骗人,什么打劫,那是打人好不?


    转念一想,对方是太子爷情况下,打劫和打人没有什么区别吧,佛了,已经解释到心累了,就这样吧,反正也不是他挑的事情,为此长恩现在在家被逼读书呢,夫子换了三四个,迄今为止,《千字文》都还没有背完呢,背地里被兄弟们当成笑话来看。


    “就是!”胤褆点头,又恶狠狠地瞪了察岱一眼,都是你家的错。


    无辜被牵连的察岱立马请罪,“都是家教不严导致,已经对长恩严加管教了。”


    胤褆很想再发挥两句,当初没有跟着一起出宫保护保成,今儿好不容易有机会发挥一下,他还没有说够呢,但看自己再不收手的话,保成能把他的衣角扯下来,看在保成的份上,他就先收嘴吧。


    “嗯嗯,做得好。”胤褆说着,还想踮脚去拍察岱的肩膀,奈何察岱太高,伸手也够不到。


    好在察岱识趣,立马弯下身,非常配合地让大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


    胤褆拍完之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这小子还挺上道的,就不计较他和长恩那小王八蛋是一家人了。


    “要不来个人呢,解释一下为什么姓曹?”张宗仁朝着中间伸了一下脑袋,试图将跑到吐鲁番的话题扯了回来。


    “这还要问啊?笨!”张廷玉笑着说道,“自然是因为跟着曹大人出宫,所以索性借曹大人打掩护咯。”


    “是的啊,而且曹大人长得多好看,我也不亏。”李礽说道。


    胤褆顿时来了危机感,他就说保成和曹大人走得太近了,曹大人好看?他怎么不觉得???


    众位崽崽……体验到颜狗世界的无情。


    当然,礼尚往来,李礽还问了一下噶禄说的张贴告示的事情,这个也挺热闹的,大家都去看了。


    “那名单好长啊。”福格张开双手比画了一下,“有十个这个长吧。”


    “东直门的那个被偷了。”永绶补充了一句。


    李礽满脑袋的小问号,谁特么偷这玩意儿干嘛?又不能卖钱?


    “好像是吧?说有天早上起来就发现东西没了。”张宗仁补充道,他这几日都求着父亲让自己出门,大概是在乾清宫前那一通操作的后遗症,感觉地动赈灾不只是朝廷的事儿,而是自己的事儿。


    “后面找回来了吗?”福格好奇地问道,他家聊天都不让他偷听,更别说这种坊间之事。


    “找到了。”永绶说道,“听说在京城附近的寺庙找到了,那寺庙的僧人也吓了一跳,说一觉睡醒就看到大雄宝殿的香案上有个这种玩意儿,整个人都很懵逼。”


    “这个很像话本子里面那种武侠半夜偷偷取走告示,再悄无声息放在寺庙里面受香火供奉。”李礽说道,体会到了一点点江湖热血的味道,就是这法子有点……一言难尽呢。


    “后来呢?贴回去了吗?”胤褆问道。


    “没有呢,还在寺庙供着在呢,官府又重新贴了一份。”永绶说道,“官府说不追究这个事情了。”


    “这是不是什么江洋大盗?”张宗仁小声说道。


    看来这位话本子也没有少看啊,李礽听得直乐。


    “说不准,可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永绶神秘兮兮地说道。


    很好,这个人也就看起来是个正经人了。


    “飞檐走壁,欻欻——偷走东西!”胤褆比划了一下,丝毫没有侠客的潇洒气质,反而因为过于鬼鬼祟祟,显得有几分猥琐。


    ……


    众人热情高涨地讨论了一下,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李礽开口道:“我的份例减半了,估摸着你们也要跟着降下来,不要嫌弃啊。”


    大鱼大肉肯定还是有的,就是花样没有那么多了,鱼参鲍肚暂时也不会出现在餐桌上。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那一顿是真的多啊。”张廷玉说道。


    “我也想说很久了,我想吃炒青菜。”李礽叹气,在宫中人看来,吃肉是富贵人家才有的待遇,吃素那是会被瞧不起的,所以他日日都在肉里挑青菜。


    “保成喜欢茹素?”胤褆问道,“难怪不长个子呢。”


    李礽瞪了胤褆一眼,男人不能被说什么,一是不行,二是矮!!!


    “我只是单纯地想保持膳食均衡。”李礽仰天长叹,科学之路漫漫啊,小声嘀咕道,“青菜吃少了,嗯嗯就很困难。”


    “嗯嗯?”胤褆靠得近,立马捕捉到保成的话。


    “就是那个……拉臭臭啊。”李礽试图用更文雅的话来表述,但是好像有点失败。


    永绶长叹一声,“还好没开始呢。”


    “汗阿玛都亲自……大家凡夫俗子,食五谷杂粮,有什么区别吗?”李礽支支吾吾,但是又十分理直气壮。


    永绶和察岱同时投来眼神:您可闭嘴吧。


    在两道眼神的“胁迫”下,李礽最终放弃了继续科普的想法,主要也是看其他人的表情很痛苦,大有他再说下去,今天的晚饭不用吃了的意思。


    李礽: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能说。


    虽然份例减半,但是这一半的量也能撑死崽崽们,大概先前在乾清宫门口共患难过,这次进宫之后,大家之间那层小心矜持的隔膜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氛围可以称得上其乐融融。


    “我想去散散步,消食儿。”福格小声说道,慢吞吞地,他害怕要是声音太大,自个儿直接吐出来了。


    “我也去吧。”张廷玉也溜了下来。


    “还有没有其他人?”福格问道。


    众人摇摇头,吃饱了就犯困,根本不想动弹,现在正一个个靠在椅子上,这要是让那些老顽固看到了,恐怕要大骂他们毫无礼仪。


    “走吧。”两个崽崽一同走了出去,想要趁着天亮,在毓庆宫溜达一下。


    然而,不到一刻钟,福格就慌里慌张脸色发白地冲了进来,“太子爷,太子爷,出事了?”


    李礽下意识看向他的身后,没有张廷玉,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张廷玉咋了?”


    “哎,不是张廷玉啦,是……”福格一看周围的人,迟疑道,“这事儿要私下说。”


    “都出事了,还是得要私下说?”李礽不理解。


    “对,必须私下说。”福格假装镇定说道,揣在袖子中的手都在发抖,他可没有想到,出去散步都能散出这么一个大麻烦来。


    李礽见福格的表情十分坚定,干脆同意了,“行吧,咱们去旁边说。”


    一到边上,福格就扯着太子爷的袖子,凑过去小声说道:“太子爷,我刚刚同张廷玉听到有人在小花园里面说内务府贪污了赈灾的银子。”


    这事儿其实跟他们关系不大,而且还挺复杂的,不符合被教育的明哲保身的原则,或许是因为乾清宫门后的一声“小内阁”,或许是因为太子爷讲的慈善拍卖,或许是因为民间救助的真诚,那一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阻止他们!!!


    李礽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真的?”


    福格三根手指头一伸,发誓道:“我要是说了假话,让我这辈子都背不出来《大学》。”


    这个誓言就有点恶毒了。


    李礽信了,“所以,张廷玉呢?”


    “躲着监视呢。”福格说道,他和张廷玉听到这个事情之后,都吓了一跳,他回来通风报信,张廷玉在那儿监视人。


    坏了,张廷玉那个小身板,要是被发现了,分分钟都能被弄死啊!!!


    第117章 外援


    这可不是李礽瞎担心,这些人真要是连善款都敢贪污的话,张廷玉那个小崽子只是一个大臣的儿子,杀崽灭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到时候推脱意外,让人查无可查,最后不了了之,也不是不可能。


    “人在哪里?”李礽着急地问道。


    他这一急,嗓门就大起来了,还没来得及遮盖,胤褆就飞快窜过来,“咋了?咋了?”


    胤褆一过来,别的崽崽跟着立马也围了过来。


    被这一双双真诚关心的眼睛盯着,李礽的脑子重启八百次也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倒是永绶瞧出了端倪,他看了一圈,问道:“张廷玉怎么了?”


    福格紧张得要命,手都开始抖了,他盯着太子爷的后脑勺不撒开目光。


    “就是……就是……”李礽支支吾吾了半天,他不想把这群崽崽们拖下水,谁知道这个水有多深,万一泥牛入海呢?


    “好啊,保成,你出宫不带我去就算了,如今有事儿还瞒着我,你说,咱俩还是好兄弟吗?”胤褆不满,气呼呼道。


    李礽还没有开口解释,“我没有……”


    “那你说!”胤褆立马一仰下巴,许久未见到胤霸天小模样又出来了。


    李礽……


    “你要是不说,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从今往后,我就……我就……”胤褆思考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下文,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想和保成“断绝关系”,万一他把这话说出来了,保成转头就跟胤祉、胤禛混到一起去了怎么办?那他简直就是把保成拱手相让,岂不是亏大发了?


    “你就再也不让他吃你额娘做的糕点了。”永绶补充道。


    胤褆眼神一亮,附和道:“对,就是这样。”


    永绶真不愧是自己的哈哈珠子,脑子好使,这一想就想出来了。


    李礽无奈,还能这样威胁自己?


    罢了,这事儿不能耽搁了,张廷玉还等着自己呢,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可真是追悔莫及啊。


    “张廷玉和福崽刚刚出去,听到有人在密谋做坏事,福崽回来请求支援,张廷玉在监视那人。”李礽长话短说。


    “福崽?”福格小小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说漏嘴了!!!


    李礽试图蒙混过关,“一个昵称而已,不要计较这么多,现在是要怎么办?”


    “坏事?什么坏事?”永绶问道。


    “偷东西?”察岱道。


    “下毒?”胤褆道。


    “杀人?”张宗仁道。


    ……


    李礽……你们家的后院都这么野的吗?入室盗窃下毒杀人一条龙服务齐活了。


    “福崽,你说的那人是在哪里?”李礽忽地问道,别整了大半天,不知道位置在哪儿就尴尬了。


    “在东南角的小花园里面。”福格说道。


    李礽皱了皱脸,“这么偏?”


    这个小花园位于毓庆宫最东南边的位置,毓庆宫现在的主子不多,所以空着在,康熙便让人在院子里面种了些花花草草,养着点生机,也算是个景致了。


    而一墙之隔的外面有个小院子,是奴才们用来休息的地方,其中当然也有在毓庆宫当值的奴才,为了他们往来方便,就在这里开了一道小门通向毓庆宫。


    由于这个小花园实在是过于偏僻,平常根本就不会有主子来赏景。


    尤其李礽每日在宫中跟个花蝴蝶般飞来飞去,根本不着地,小花园慢慢就成了奴才们聊闲话的地方,估计也是如此,他们才会在此处密谋,也才会被福格他们撞见。


    可是问题来了,福格他们两个乖宝宝是如何走到这么偏的地方来的呢?


    按照福格的回答,他们俩被只可爱的小白狗吸引到了偏院,听到了对方的对话。


    李礽一听,顿时心中有了想法,以他看悬疑剧二十年的经验来看,这肯定是有人故意引导的,毓庆宫怎么可能突然凭空出现一只小白狗呢?


    “坏事儿肯定是要避开人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永绶眉心紧蹙,他感觉出了一点阴谋的味道,还有太子爷的态度也相当奇怪,好像一直在阻拦大家弄清楚是什么坏事儿,他凭借自己敏锐的直觉,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心中难免暗暗不安。


    “管他什么坏事,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咱们不能把张廷玉一个人丢在那里,万一被坏人发现了呢,那他岂不是危险了?”李礽说道。


    “走走!咱们这就去把坏人抓起来。”胤褆一薅袖子,就要朝外走去。


    “等会儿。”李礽差点没有拦住,整个人直接抱住了胤褆,大哥,你有没有考虑咱们这一屋子的战斗力,最大是永绶,还常年身体不好,其他都是小萝卜头哎,冲上去确实能吓唬住人,但估计人也会直接被吓跑。


    “大哥,你去乾清宫请汗阿玛,就说我上次把脑袋摔了突然不舒服,现在想要他来看看。”李礽说道,这事儿要是真的,可不是他一个崽能处理的,得要搬出权威来。


    “啊?我不能同你们前去抓人了吗?”胤褆对这个安排略微不满,毕竟在他看来,自己都跟着外谙达学了点时间,怎么都能派上点用场吧?


    李礽一看他脸上不服气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立马顺毛撸了两把,“我倒是想让你跟着一起,这样可以保护我呢,但是这里除了你,没有其他人能叫得动汗阿玛了啊。”


    胤褆环顾了一圈,顿时生出了舍我其谁的责任感。


    “大哥,你能行吧?”李礽问道。


    胤褆眉头一皱,伸手拍拍胸脯,“那当然啊,保成可不要小瞧我。”


    “那最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啊,对了,千万不能告诉汗阿玛说咱们毓庆宫有坏人,不然汗阿玛肯定要着急的。”李礽多叮嘱了一句,他主要担心的是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内务府的那群老狐狸听到一点风声就能把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到时候他们去哪儿找证据?


    胤褆点点头,朝外跑去,“等我啊。”


    “察岱表哥,你去找曹寅,他要是在宫里,直接将人带过来,就说我有事情请他帮忙,让他带一个信得过的人过来。”李礽说道,这里面和曹寅打过照面又对宫里比较熟悉的人只有察岱了,换个人,他怕半道迷路把自己给丢了。


    “我知道了。”察岱点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我们要做什么?”永绶问道。


    “咱们去捉贼。”李礽笑着说道。


    “就我们?”永绶反问,就他们这几个娃娃怕是有点难度吧,太子爷说密谋做坏事,能密谋至少有两个人,肯定不是他们这样的小孩子,万一是年轻力壮之人,恐怕能轻易反杀他们。


    “当然是有外援的啊。”李礽说道。


    永绶还以为他说的是皇上和曹寅,这远水哪里救得了近火,“咱们不如找几个奴才?”


    “不行。”李礽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咱们先去看看情况。”


    大张旗鼓的话,对方肯定会收到消息,而且他担心万一人多了,要是有内应,放出什么风声,或者把人放跑了,那更完蛋,所以先去把情况搞清楚之后,再看怎么办?


    “等会儿,张宗仁,有件事情要你去办。”李礽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了张宗仁,在他耳边一阵悄悄话,随后问道,“清楚了吗?”


    “清楚了。”张宗仁点点小脑袋,转身就跑了出去。


    李礽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安排万无一失,才扭头道:“福崽,你前面带路,大家小点声儿,千万别被发现了。”


    “我叫福格。”福格无语,要不是这会儿不是时候,他真想和太子爷好好讨论一下自己到底叫什么。


    “知道了,福崽。”李礽说道,“走吧。”


    福格气得直鼓腮帮子,也就是他走在前面,不然李礽肯定会狠狠地代表弹幕戳一戳。


    不过,弹幕上现在都在疯狂担心张廷玉,小崽子空手跟踪两个坏人,怎么听都觉得是羊入虎口啊!


    当然也有人立马找了张廷玉的资料,科普这小崽子活得好好的,之后还会当明相呢,但因为现实产生的偏差,叫人还是心中跟着慌乱,万一呢……


    到了地方,李礽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看到,张廷玉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他用气声问道:“人在哪儿呢?”


    福格指了指南面那个门,对着太子爷使了个眼色。


    要穿过那扇门,门后就是偏院,此时夜幕已经慢慢落下,余晖在晕染开的昏暗中散尽最后一抹颜色,再等下去,人可能就跑了。


    李礽回过头,对着其他的人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先去探探情况,确定张廷玉的安全。”


    永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太子爷……”


    “不讲究这些,我好歹有身份压着。”李礽知道永绶说什么,万一真要是被发现了,那些人对自己的身份肯定会有所顾忌,也算是一重保障。


    这个时候,永绶才对太子爷的胆大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要是形容起来大概就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不过,即便太子的胆子大,他心中也完全没有底,鬼才知道那道门之后有什么,他迟疑道:“要不还是我去吧?”


    “没事儿,若是等会儿要是听到我们在大喊大叫,你们就不管不顾先冲过来。”李礽说道,铁了心地要自个儿去。


    “好吧,要注意安全。”永绶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妥协了,反正他说不过太子,也没有太子的地位高,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强行补充道,“不要一个人行动,还有,一有不对劲马上叫我们。”


    李礽点点头。


    “福格,保护好太子。”永绶说道,虽然福格还没有太子强健,小身板跟个黄豆芽一样,真要是有什么事情也根本不顶用,但他还是嘱咐了一句。


    “知道。”福格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太子爷的安危压在自己的肩上,导致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好像站了个巨人,沉甸甸的,压着他整个人都差点趔趄了一下。


    李礽和福格猫着身子,走了好一段,才凑到门口,透过敞开着的门,看到里面的景致,一丛丛花草灌木或低或高,影影绰绰,还有嶙峋的小假山静静地伫立着,黄昏为这里的一切都蒙上一层阴影,染上了诡异的氛围,让人人心惶惶。


    李礽竖着耳朵听了会,啥也没有听到,安静得像是里面毫无人烟,他心中也跟着有点慌乱起来,该不会已经来迟了吧?


    “在这里等我。”李礽说道,他也不打算让福格进去,多一个人就更加容易打草惊蛇了。


    福格僵住,太子爷不带着自己,自己怎么能保护他的安全?他默默地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很远很远的永绶。


    奈何天开始暗了,站在远处的永绶没有收到他的求救信号,但是永绶看到两人在门口停下来了,随后,太子爷一个人溜了进去。


    永绶!!!


    第118章 密谋


    李礽探进去小脑袋,瞅了瞅,没有人,很好,他猫着腰,颠着小碎步,溜到了花丛边,四下张望,端的就是一个贼头贼脑。


    张廷玉这小子躲哪里去了?咋连个人影都没有?该不会自己的预感成真了吧?


    李礽抿了抿小嘴巴,顺着花丛又朝前摸了一大截,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了过来,还真有人在这里,他轻轻拨开花丛,看到了两个小太监正凑在一起说着话。


    “这样能行?”背对着这边的一个人说道,面露疑惑。


    “有什么不行的?前面都是这么操作的啊。”另一个人说道,斜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嬉笑道,“先前太子爷说什么份例减半的事情,你知道吧?”


    “这事儿合宫上下都知道吧?”


    “我跟你讲,就算是份例减半了,该捞的油水还是照样捞,而且,我还有别的来钱的法子,这些主子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东西,我干爹上次扣了惠妃嫔娘宫中的一个银錾牡丹花猫眼石的小香炉,回头上内务府报了损失,内务府立马重新派人送了新的东西过来,惠嫔娘娘现在都还不知道呢。”斜眼人洋洋得意道。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你就这么干,太子爷这才几岁,毛毛躁躁打碎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你先把东西藏好,之后再去内务府就说太子爷把东西打碎了,让内务府重新给你一套,反正贵妃娘娘也不会查毓庆宫的账,你就放心吧。”


    “可是,德忠和小三子紧盯着太子爷,我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好下手啊。”那人依旧迟疑着。


    “反正我法子是交给你了,你要不要参与进来,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咱们这辈子都要在这宫里活下去,总有干不动活的那天,现在整一点养老钱不过分吧?”


    “你不是说还要收干儿子的吗?”


    “干儿子哪里比得上自己手中有钱?你要是决定好了,就同我说,这宫中专门有负责售卖这些东西的人,也不怕出不了手,到时候让他们抽点钱就好了。”


    “行,我到时候看看。”


    “那我同你交代的事情可要办好了,给我盯紧太子爷,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禀告给我,甚至吃了什么东西都要同我说。”


    “知道。”那人迟疑了一下,“太子爷还小,何须这般盯着?”


    “你知道个屁,太子爷是小,但是坏事儿的功夫却是一流的,先前就是他同皇上建议说不从户部拿银子办事,这不拿银子,大人们从何处赚油水?但是咱们皇上一力支持太子爷,内务府就算是有意见都只能憋着,今年地动,皇上免赋之后,从户部拿银子的更加艰难了,此次的赈灾款说不定就是最近的机会了,所以大人对他很是忌惮,一定要防着他。”


    那人点点头,虽然已经答应了,但是脸上依然隐藏着犹豫和害怕。


    斜眼人看着这人还没有下定决心,嗤笑一声,添了一把火,“这事儿办得好,往后有好处自然不会漏掉你,但是你要是敢泄密,呵呵……我可知道你有个妹妹在宫中当差,到时候送她去黄泉路上给你做伴。”斜眼人拿出一样东西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这是我妹妹的荷包,你知道……”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能从语气之中听到这人心中的惊慌和害怕。


    “大人什么都知道,碾死你们两兄妹,就跟碾死臭虫一样,所以你老实点。”斜眼人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脸,笑得十分狠厉,这种人就要双管齐下,一边给他甜头,一边给他巴掌,等以后上了这条船,除非死,否则永远没有下船的可能。


    这些人贪污就算了,还偷宫里的东西去买,还特么有产业链?


    再说了,贪污竟然还打着宫中主子旗号?


    还用兄妹情威胁人家干坏事儿,这可真是透了心坏!!!


    李礽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墙角,心中的小崽崽还叉着腰骂街,忽地一个冰凉凉软乎乎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手。


    妈妈呀!!!救命!!!有东西摸我!!!


    一瞬间,他心中的小崽崽吓得缩进了被窝,头皮都炸裂开了。


    他僵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是从旁边花丛里面伸出的惨白色的小手,救命!!!有鬼啊!!!


    超过能承受范围的恐惧让李礽僵在了原地,耳边全是自己轰隆隆的心跳声,感觉到脑子里面的空白,又感觉到万千思绪在脑子里面跑马而过。


    连弹幕上都在狂刷——


    妈呀,我的手机都吓掉了


    我能说我脑袋都吓掉了吗?


    球球科普,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摄像机真的能拍到鬼魂?


    这是我这种宝宝能看的东西吗?


    赶紧跳过去


    救命,球球弹幕护体


    这是谁啊???


    ……


    满屏都是各种飞驰的弹幕,观众们还有密密麻麻的弹幕保护,身为当事人的李礽却是要直面这种恐惧,好在弹幕上还有脑袋没有被吓掉的观众,理智分析了一下,这有可能是张廷玉。


    当然,也有可能是张廷玉的鬼魂。


    李礽???前面一种可能就够了!!!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捏了捏自己手背上小白手,有弹性的……


    但是,他身边的花丛却窸窸窣窣地动了一下,准确地说是花丛在转身。


    李礽???


    花丛转身之后,露出了张廷玉那张可爱的小脸,他眨眨眼睛:太子爷,你为啥掐我?


    李礽……这他娘的什么造型?为什么张廷玉的脑袋会长在花丛里?


    李礽跟着眨眨眼: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边忙着眉来眼去,那边的会面却是到了尾声。


    “好了,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那边斜眼人却是已经打算告辞了,“我每日卯时一刻会到小院休息,你记得来同我汇报。”


    “是。”那人连忙答应道。


    “走。”李礽做了个口型,反正已经看到斜眼人的相貌了,另一个人肯定是在毓庆宫当值,也不怕人跑了。


    张廷玉跟着李礽转身朝来时之路慢慢挪去,身上的枝叶跟着产生细碎的摩擦声。


    “你听到了什么吗?”斜眼人忽地警惕道,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环顾四周。


    被斜眼人这么一提醒,另外一个人也开始紧张起来,跟着四处张望,“没听到啊,您听到了什么?”


    “算了,不管了,赶紧走,咱们俩分开,莫叫人起疑。”斜眼人警告完,朝着小院的那扇门走去。


    另一个人朝着毓庆宫疾步走来,大概是心中慌乱,他步子很快,几乎算是小跑了。


    李礽瞅着人越来越近,现在要是再离开肯定来不及了,他赶紧扒拉着花丛钻了进去。


    然而这动静着实不小,吓了那人一跳,他猛地刹住脚,慌里慌张,四下打量,“谁?谁在这儿装神弄鬼?我告诉你,我已经看到你了……”


    这话也就是骗骗小孩,李礽心中哼笑,真要是看到自己了,现在应该上前行礼了吧,这肯定是在诈人。


    果然,那人原地站了一会,没听到任何的回答,做贼心虚,继续低着头急匆匆赶路,可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非常急促的脚步声,他回过头,见是斜眼人,松了口气,“你怎么走这边了?”


    “小院的门关了,我从毓庆宫出去,你等会儿给我打个掩护。”斜眼人说道,语气中透着一点点的焦虑。


    “怎么突然关了?”


    斜眼人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走,赶紧走。”


    那人被这一吼,就不敢再多说什么,走了两步,才小声道:“刚刚那声音是您弄出来的吗?”


    “什么声音?”斜眼人问道,脸色沉了下来。


    “就是树枝树叶的声音。”那人形容道。


    斜眼人猛地刹住脚,他四下望了望,这会儿夜色笼罩下来,整个园子里面没有多少的光亮,处处黑影都显得怪异,惹人怀疑,他沉声道:“这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那人吃惊中还夹杂着害怕,“不会是什么猫儿狗儿吧?”


    “谁知道呢?”斜眼人说道,还在四处查探着,他甚至还从一边的地上摸起了一块石头,朝着某处看起来像是藏着东西的黑暗中砸了过去,哐当一下子,传来石头的撞击声,没了动静。


    “你这样要是砸到人怎么办?”那人被斜眼人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抱怨道。


    “要是人,被砸到了才好,躲在这里面肯定会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活人是无法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才可以。”斜眼人说道,语气阴狠毒辣,显然是已经动了杀心。


    那人也被斜眼人的话弄得胆战心惊,他道:“杀人不好吧,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这里没啥人来,等会儿做成意外的样子就行了。”斜眼人嗤笑一声,侧头道,“你胆子这么小?那就想想万一被告发之后,咱们俩会有什么下场。”


    被这么一番恐吓,那人彻底不说话了。


    “你在这儿堵着,别让人从门口溜走了,我在里面找找,记住了,只有有人偷听,不管是谁,只要抓住了,都给我把人弄死,就算是那群哈哈珠子也不要放过。”斜眼人伸手点了点,警告道,这里距离出口还有二十多尺的样子,但却是唯一的出路,只要站在这儿堵着,就不怕有人偷偷溜走。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那人只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斜眼人低头在地上找了找,摸了一块跟成年人巴掌差不多大的石头塞进了那人的手中,“不管等会儿是谁出现了,不要给他出声的机会,知道了吗?”


    那人拿着石头的手在抖着,人也跟着抖成了筛子,点点头,下了狠心,若真是有人在偷听,只怪他命不好吧,比较自己去死,还是让别人死比较好。


    第119章 捉鳖


    李礽趴在花丛里面一动不动,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被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好在他之前去搬救兵了,现在只要在救兵到来之前好好藏着就行。


    他虽然知道,但是张廷玉不知道,自打听到这番对话,他就哆哆嗦嗦的,这要不是有夜幕打掩护,斜眼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到这个树丛抖得跟触电一样。


    李礽抓住了张廷玉冒着冷汗的小爪爪,使劲捏着,凑过去小声道:“皇上要来了。”


    在这宫中,哪个人的名字最能安抚人心,只有康熙——汗阿玛,你再不来,就要是失去你亲爱的儿崽啦!!!


    在听到这两字后,张廷玉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掌心依旧冒汗,但是好歹没有磨牙声了。


    李礽正准备松口气,就看到斜眼人在路边扒拉了一下,找到了一截干枯的树枝,握在手中开始四处探查,这里戳戳,那里捣捣,一副非要找到作怪的原因。


    偶尔好像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斜眼人就猛地一棍子抡下去,棍子带着破空之声砸在树枝上或者假山上,发出砰的声音,一击不中,他又拎着棍子朝下一处走去,絮絮叨叨,“别躲了,我都看到了,你出来吧……”


    李礽的心狂跳着,这哪里是宫里的太监,莫不是哪里窜过来的变态杀人狂吧?黑夜、剪影、拎着棍子的人、低语声……像极了恐怖电影里面的场景,别说张廷玉了,李礽自己的心中都开始咚咚锵锵地擂动。


    斜眼人越来越近,李礽的头皮都要炸了,张廷玉甚至害怕得反抓住他的手,整个人贴得紧紧的。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要不要爬起来就跑?


    李礽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论腿长他们绝对跑不过这个斜眼变态,被抓住了之后,万一他用张廷玉的生死来威胁自己,自己又能与他周旋多久呢?


    他一时间有点后悔了,当初就不该逞能耐,单枪匹马地过来,大张旗鼓把人吓跑了又如何?至少不会带着张廷玉身陷此等险境!


    眼瞅着斜眼人越来越近,李礽将张廷玉朝着自己怀中搂了搂,尽量将人护住,是他思虑不周,才导致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他一定要保护好张廷玉。


    斜眼人瞅着面前的花丛动了动,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找到你了。”


    李礽看到高高举起的棍子,眼睛一闭,整个人将张廷玉紧紧地护在身下——再见了,康熙,再见了,胤褆,再见了,乌库妈妈,再见了,哈哈珠子,再见了,我的直播观众们……我李礽,是个好汉!!!


    “何人在此?”一声呵斥,从门口传了过来。


    接着,提着灯的奴才从门口鱼贯而入,沿着道路两边一字排开,将此地照得豁然亮堂。


    梁九功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太监,一人手中拿着石块,一人举着根棍子,眉心狂跳,大喝道:“大胆奴才,见着皇上何为不跪?”


    抱着石头的奴才立马将手中的石头一丢,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斜眼人看了正从门口走进来的康熙,又看了看眼前草丛里面隐隐约约透出衣服布料,电光石火之间,下了狠心,举着的棍子朝下砸去。


    梁九功没想到这人在皇上面前还敢妄动,想清楚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吓得趔趄了。


    斜眼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嘚瑟的欣喜,与此同时,一把带着刀鞘的刀飞了过来,重重地击在了斜眼人手肘上,力道一偏,木棍砸在了一边的树上,木棍砰地一下断成两截。


    斜眼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冲上来的曹寅一脚踹翻,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梁九功赶紧跟着小跑上前,扒开了花丛,露出里面已经吓得跟只鹌鹑一样的两个崽崽,心中一顿后怕,但是声音却是放得极温柔,“太子爷,没事了啊,没事了。”


    “来,阿玛抱。”康熙伸手把还紧紧护着张廷玉的保成给扒拉下来,也顾不得他浑身脏兮兮的,将人抱起来,看着他发白的小脸和眼底的惊恐,心疼不已。


    梁九功一招手,候着的奴才赶紧上前,把张廷玉也给抱出来了。


    李礽搂着康熙的脖子,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断开的木棍,刚刚这玩意儿要是砸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恐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顿时就一阵后怕。


    “你这身上的是什么玩意儿?”李礽又关切地看向了张廷玉,顿时就被张廷玉的造型给雷到了,好端端的靓仔腰带上还别了一圈树枝,衣领里也插着几根,连耳朵上也别着两片大树叶子,整个人简直就是一棵绿油油的树人。


    难怪他找了半天没看到人,还看到树丛转身,抱着的时候也觉得挺扎人!!!


    张廷玉惨白着小脸,解释道:“这是伪装啊。”


    这可真是个人才!不过也说不定正是这样,张廷玉才没有被发现,不管怎么说,捡回来一条命就是好的。


    “保成,你没事吧?”本来在外面等着的胤褆心中焦急,干脆溜进来,扯着保成的衣角关切地问道。


    李礽低下头,“我没事啊,多亏了大哥及时把人带到。”


    门外的小崽崽们个个扒着门,将脖子伸得老长,打探着里面的情况。


    李礽见状,趴在康熙的肩头,对着门外挥挥手,“我没事儿,张廷玉也没有事儿,你们别担心了啊。”


    康熙也被刚刚那个场景吓得要崩溃,他甚至感觉自己轻轻拍着保成的手都在发抖,要是晚来一会儿,或者曹寅没有及时出手,那保成会是什么样,他简直不敢想象。


    要是保成出事了,他如何同自己交代,如何同老祖宗交代,以后去了地下,他又如何同赫舍里氏交代?


    但就这一会的工夫,保成又生龙活虎了,又是挥手,又是喊话,跟出巡一样,气得康熙拍了拍他的屁股,却又收着力气,生怕把儿子打疼了。


    “汗阿玛,你打我干嘛?”李礽面露不解,自己没有被变态斜眼人打,却是被亲爹打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对啊,汗阿玛,您打保成干嘛?他都这么惨了,您还要揍他?”胤褆摸了摸保成的小手,冰冰凉的。


    低头看上儿子视线,扭头又看到了梁九功和曹寅的视线,康熙莫名地感受到了被谴责,以身犯险,不思悔改,不该揍吗?


    心中起了一丝火气,康熙瞧了一眼在曹寅压在地上的奴才,冷冷道:“拖下去。”


    孩子们都在这里,康熙也不想吓到人,对着梁九功使了个眼色,梁九功立刻心领神会,掏出帕子堵住斜眼人的嘴,让曹寅把人压下去。


    “汗阿玛,等一等。”李礽着急道,他这好不容易抓到的活口,就这么把人给弄死了,那他岂不是白白地受了场惊吓?


    “怎么?”康熙问道。


    李礽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道:“贪污善款。”


    康熙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神色未变,但是李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既然太子爷给你求情了,那就先关押在毓庆宫,曹寅,此人交给你看管,把人给我看紧一点,知道不?”康熙吩咐道。


    之前的场景再加上皇上的语气,曹寅立马能猜出这事儿恐怕不简单,他的心中弥漫起一种淡淡的哀伤,为什么太子爷每次找自己都不能有点简单的适合孩子的事情呢?非得次次都惊心动魄!


    他这心脏根本经不起这种折腾,迟早得要罢工,他已经看到英年早逝在朝着自己招手了!


    “是。”曹寅说着,接过一边奴才手中的绳子,将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另一个人也一起捆了带了下去。


    “竟然是王通?”站在门口的德忠看到被押解的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王通便是毓庆宫卖主的奴才,他此时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好你个吃里爬外的奴才,太子爷带人宽厚,你竟然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德忠扑上去狠狠地捶了王通几下。


    要不是小三子在后面拦着,他恨不得撕下王通两块肉。


    “你刚刚去哪里了?”康熙问道。


    “我让张宗仁给他带话,就说我丢了块玉佩,毓庆宫在搜查盗窃之人,让他从那边把小院门给锁了。”李礽解释道,这也是斜眼人为何会折返的原因。


    按照他的计划,找到张廷玉之后,他俩就偷偷溜出来,再把两边的院门一锁,等到曹寅和康熙来了,就瓮中捉鳖,可惜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鳖没有捉到,他们俩差点反被捉着。


    “那就这样办吧。”康熙说道,“梁九功,带人封锁毓庆宫,就说太子爷丢了一枚孝仁皇后留下的玉佩,正在找着呢。”


    梁九功点头应下,赶紧安排去了。


    事情有所落定,李礽才放松了一点点,他感觉到脸颊处好像被什么蹭过,伸手挠了挠,“汗阿玛,我脸上有点痒痒的。”


    康熙扒开他的手,白皙的小脸蛋上已经被挠出了两道印子,他握住保成的手,不让再挠,“没事儿,等会儿擦点药。”


    李礽点点头。


    “德忠,烧点水,让保成清洗一下。”康熙吩咐道。


    “汗阿玛,我要和张廷玉还有福格一起。”李礽说道,见康熙皱眉,他立马道,“我同他们也是同患难的人呢,肯定要一起的。”


    这话说得有几分稚气,联想到保成刚刚保护张廷玉的样子,康熙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慌乱,算了,由他去吧。


    得到康熙首肯的李礽兴高采烈,颇有一种要和其他小朋友一起戏水的激动。


    当然,李礽可不是真要和张廷玉、福格一起戏水,而是想要先串个供。


    第120章 戏水


    洗澡水倒好之后,李礽飞速扒开衣服,扑通一下跳进水中,溅起一地的水花,他捧起水,洗了把脸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温热的水安慰着被惊吓的灵魂。


    对比起来,同样也要洗澡的张廷玉和福格就要文静多了,扭扭捏捏地脱干净衣服厚,再慢吞吞地滑进了水中。


    “你们都下去吧,洗好了我叫你。”李礽对着伺候的奴才吩咐道,等人都退下去了,他趴在木桶地边缘,看着张廷玉和福格,“我跟你们说个事儿,你们一定要记好。”


    张廷玉和福格对视一眼,很少见太子爷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话,再加上今晚的遭遇,他们俩的心齐齐提了起来,也趴到了木桶边。


    “要是等会我汗阿玛问起来,你们俩就说听到了有人说想要把我宫里的东西偷出去买,所以才来找我,知道吗?”李礽说道,敢动善款的绝非等闲之辈,万一知道是被张廷玉和福格搅了好事,说不定会报复他们。


    把事情都归到自己身上,他还有一层身份的保障,而且他们现在已经盯上了自己,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干脆都自己承担算了。


    “那是不是欺君之罪啊?”福格小声嘀咕道。


    张廷玉点头,皇上都来了,他们还能说谎?


    “不怕,有我罩着你们啊。”李礽说道,“张廷玉听到的比我多,应该知道,他们还有很多帮凶呢,要是被帮凶知道你们俩也牵扯进来,说不定会找你们麻烦。”


    福格也听到了冰山一角,但对于事情的具体情况了解得并不清楚,也没有像张廷玉那么受惊吓,所以并没有太过害怕。


    张廷玉小脸又逐渐惨白,他道:“知道哒,但是太子爷您不打紧吗?要是他们找你麻烦呢?”


    太子爷刚刚还舍命护着自己呢?现在又把责任都揽过去了,可真是个好人!


    “对啊。”福格说道,太子爷光为了他们着想,置自身安危于不顾,令人感动之余,还心生担忧。


    “我没事的,到时候我同汗阿玛说一声,让曹大人来保护我。”李礽无所畏惧地说道,“你们看到了,今天曹大人可帅了,歘的一下子,就救下了我和张廷玉。”


    李礽模仿了一下曹寅掷刀的帅气动作,啪——溅起了一大片的水花,扑到距离最近的福格脸上,顿时成了一只落汤鸡崽。


    福格呸呸两下,抹干净脸上的水。


    “嘿嘿,福崽,不好意思了。”李礽说道,但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哪里像是真的愧疚呢?


    福格也闹腾起了小脾气,哗啦一下子泼了回去。


    被浇了一头水的李礽一抹脸上的水,辩解道:“福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我叫福格,不是福崽。”福格也说道。


    “福崽,福崽,福崽崽,我偏要叫……”李礽贱兮兮地说道,话说了一半,就瞧见福格又扬起了一片水花,他也不甘示弱地泼了回去。


    张廷玉瞧着两人莫名其妙地闹腾起来,默默地缩到了墙角,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无辜,但是明显就这点距离是躲不开战火的,不知道是谁也兜了他一头的水。


    一晚上胆战心惊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他也跟着不管不顾地开始泼水,闹腾成一片。


    等到外面的奴才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三个浴桶中的水已经快见底了。


    德忠一边将太子爷捞出来,一边叨叨,“皇上在旁边忧心忡忡呢,您倒好,还在这里戏水……”


    李礽任凭德忠给自己擦水,说道:“这叫做发泄,你懂不懂?你瞧瞧他们俩的神色是不是好多了?”


    “您就不能多关心自个儿?奴才瞧着张华那一棍子下去的时候,心都快吓停了。”德忠小声说道,拿过小三子准备好的衣裳给太子爷穿上,“这么危险的事情让奴才去做不就好了,您为何非得以身犯险?”


    脱险加上刚才那一阵的闹腾,李礽现在肾上腺素正在暴走,他啪叽一下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德忠的胸口上,“让我摸摸,你的心还跳不跳。”


    德忠由着太子爷胡闹,手上的动作不停,“自然是跳着的,不过再来一次这种危险的情况,怕是跳不动了。”


    “才不是呢,你要一直跟着我,长命百岁呢。”李礽说道。


    “行,奴才要跟着太子爷一辈子呢。”德忠说道,换了几张帕子把太子爷头发绞干,收拾妥当,“好了,您现在是直接去皇上那边?”


    “对,张廷玉,福崽,你们俩好了吗?”李礽问道。


    “好了,好了。”两人一边应着,一边走了过来。


    三个崽崽气宇轩昂,丝毫不见刚刚惊慌失措的样子,尤其是去花丛里面滚过的李礽和张廷玉,刚刨出来的时候,又是泥,又是树叶子,跟个花猫一样,现在洗白白后,又是一个好崽。


    进门之前,李礽回头嘱咐道:“记得我之前的话了吗?”


    两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来,绝对不会出错。


    殿内,康熙也换了身衣服,正同其他的哈哈珠子说话,见保成进来后,笑着招招手,“过来,让朕瞧瞧。”


    神色之镇定与之前在花园里面的那个焦急心疼的父亲判若两人。


    李礽停住脚步,狐疑地看了慈爱的康熙一眼,“汗阿玛不会等我过去后,逮着我就一顿揍吧?”


    接触到众人悄咪咪打量的视线,康熙几乎要气笑了,他道:“朕是什么昏君不成?好端端地为何要揍你?”


    “之前……”


    “之前哪次不都是你自找的?”康熙说道,都是调皮捣蛋不听话,非得揍一顿才老实。


    李礽想了想,背着小手认真道:“今天这事儿可不能怪我。”


    他可不想被吓着之后,还要挨揍,那也太惨了吧!


    “知道,朕不怪你,刚刚不是说脸上痒嘛,你过来让朕看看现在如何了?”康熙道,等着保成走了过来,映着烛火,白皙嫩滑小脸蛋上有一块红色的疙瘩。


    李礽想伸手去挠一挠,“本来没感觉的,被您一说,就开始痒了。”


    康熙捏住他的手,吩咐道:“把药膏拿过来。”


    梁九功立马呈上一个小瓷瓶。


    康熙剜了一小块白色的药膏,涂在了那块红疙瘩上,细细抹开,还吹了吹,“不要挠,也不要抠,过了今晚就会好。”


    药膏一敷上就感到一片冰凉凉,先前火辣辣的痒消下去,简直就是奇效啊。


    听到康熙的吩咐,李礽老实地点点头,他怀疑自己的脸是被什么虫子爬过,不然怎么张廷玉没事,就自己中招了?


    不过康熙的反应还是听让他感动的,那种着急、害怕、关心……都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深沉的爱,在这一点上康熙就甩他亲爸十几条街。


    穿越过来之前,不论是发烧感冒,还是打架摔跤,他的亲爸永远都是波澜不惊,按照养儿手册处理,很科学也很理性,更夹着令人膈应的冷漠,导致后面有啥小病小痛他宁愿自己扛过去,扛不过去就自己上医院。


    胤褆跟着凑了过来,看到弟弟脸上的惨状,忍不住关心道:“疼不疼啊?”


    这要是搁在他未回宫之前,肯定得要嫉妒一下汗阿玛对保成如此贴心,但现在完全嫉妒不起来,不说汗阿玛,他自己看到那惊险的一幕腿都软了,所以他现在心里还挺心疼保成的,真是可怜的崽崽。


    “还好啦。”李礽说道,还是有点痒的,不过尚在忍受范围内。


    康熙接过梁九功的帕子擦去手上的药膏,对着德忠吩咐道:“等会儿保成睡觉前再擦一次,记住,千万不要让他挠,若是不听话,就把他的手给包起来。”


    李礽???


    包手这种待遇只有刚出生的小宝宝才有吧,自己这么大的人还要被当成小宝宝对待?


    看着下面憋笑的哈哈珠子们,李礽心中的感动逐渐消失,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今儿他肯定要忍住,千万不能真的被包手,不然自己刚刚树立的这一世英明可就没了。


    “好了,朕刚刚听永绶说了一遍事情经过,最先察觉到有问题的是张廷玉和福格对吧?”康熙笑着问道。


    一被点名,两个崽崽立马挺直背,紧张得直哆嗦,“回皇上的话,是……是的。”


    “你们俩不要紧张,朕就随便问问。”康熙安慰道,“朕让人请了你们家人入宫,等会儿,你们就可以见到了。”


    两个孩子都被吓得够呛,尤其是张廷玉,差点遇险,但涉及到善款一事,他现在不能将人放出宫,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张英和纳兰性德请进宫。


    张廷玉的眼神立马亮了一下,他刷地一下起身行礼,“多谢皇上。”


    福格也跟着要起来行礼。


    “坐着说。”康熙忙道,制止了两人的动作,问道,“福格,你先说是什么情况吧。”


    福格先看了太子爷一眼,才说道:“我和廷玉两人用完晚膳后在宫内散步,见到一只可爱小白狗,便跟上去,一路跟到小花园,接着听到两人密谋说要把太子爷屋中的东西偷去卖钱,我和廷玉商量之后,由他盯着人,我回来报信。”


    “福崽来跟我说了之后,我就让大哥去请您,还请了曹大人帮忙,想要把人抓住。”李礽接过话题,“不过我担心张廷玉的安全,先去找了他,谁知道被坏人们发现了踪迹,还好汗阿玛及时赶到。”


    康熙现在想起刚刚那个场景就心惊胆跳,好在胤褆不擅长撒谎,去乾清宫请他的时候,一下子就让人看出了端倪,他这才急冲冲地赶来。


    不过,他感觉到保成没有说实话,真要只是听到那两人说要偷毓庆宫的东西,保成肯定会找德忠将人堵在小花园中,再将人拿下,区区偷窃,以他那聪明劲儿,可不会以身犯险。


    但是眼下人多,他倒也不好拆穿,也不想将保成提到的“贪污善款”一事暴露出来,左右两人都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叫人好好审问便成。


    故而,康熙安慰道:“这两个奴才真是胆大妄为,让你们都受惊了,朕已经吩咐太医熬了安神汤,你们等会每人都喝一碗,压压惊。”


    虽然只是一碗安神汤,众位崽崽还是有点激动,“多谢皇上。”


    “汗阿玛,申请一盘糕点,我饿了。”李礽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肚子,本来是吃撑了,但是历经这一遭,他感觉自己又饿了,想必其他人都差不多吧。


    康熙对于劫后余生的儿子大方得很,“让小厨房准备一些易消化的糕点送过来。”


    梁九功笑眯眯地下去安排。


    李礽对着众位崽崽挤眉弄眼:嘿嘿,这下自己可够意思了吧!!


    碍于康熙就在上位坐着,众崽也不敢放肆,只能以目示意:真不愧是太子爷啊!


    康熙……这么明显的悄悄话,谁看不出来?


    吃过糕点之后,每人又被灌了一肚子的安神汤。


    看到众崽脸上浮现出倦意,康熙这才将人遣散,连保成都被赶去睡觉了。


    等到崽崽们离开,康熙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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