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我还能不让你玩吗


    ‘没你好玩’这四个字有多重解读。


    陈则眠脱口而出这一句, 并无其他深意,就是单纯讲习惯了。


    反正只要是和陆灼年聊天, 不管什么黑的白的,最后两个人都能聊成黄的。


    也是一种另类的灵魂契合了。


    但陆灼年辅修哲学,还是有一定思想境界的,最擅长把握主要矛盾,于是只抓住这句话中最关键的一层含义——


    没你好玩=玩了。


    陈则眠百口莫辩,因为他确实是玩了,而且玩得动静很大,几乎把繁楼里没提前约出去的人都叫到他包厢了,最热闹的时候跟开演唱会似的。


    陆灼年对此并未发表任何意见与指责。


    但陈则眠却隐约品出了一种‘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的感觉。


    毕竟自己男朋友坐了十五个小时飞机送自己回国, 在机场转机匆匆停留两个小时就又走了,现在还在太平洋上空飘着呢,自己却转头进了娱乐场所。


    真是该死。


    陈则眠小心观察陆灼年的脸色:“你生气了吗?”


    陆灼年竟然说:“不生气。”


    陈则眠第六感疯狂鸣啸。


    为了哄陆灼年高兴, 陈则眠主动打开了位置共享:“我现在就回家。”


    陆灼年说:“不用开位置共享我也能看到你的定位, 同品牌手机可以查找设备, 你不知道吗?”


    陈则眠:“……”


    陆灼年退出位置共享:“不想被我查到就换个账号, 我以后不会再查了。”


    陈则眠立刻负荆请罪道:“怎么会, 你想查就查呗, 我又没玩什么见不得人的, 四十多个男模女模都可以为我作证。”


    陆灼年沉默半秒:“四十多个?”


    陈则眠呛咳一声:“反正我去繁楼是有正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为了查到正事的线索, 陈则眠连去了一个星期繁楼。


    比上班还累。


    上班周六日还能休两天呢,为了和繁楼经理拉近关系, 陈则眠一周打卡七天,每次去都疯狂砸钱,给足小费, 迅速攀升到月消费榜榜首。


    每次陈则眠一去,上到经理下到服务员无论在干什么,都会停下手中的活,九十度弯腰鞠躬,高喊一声:“陈少好。”


    “一周七位数的消费就换这三个字,”陈则眠把车开向繁楼停车场,嘀嘀咕咕地向陆灼年抱怨:“还有一个临时的专属车位。”


    工作人员一看见陈则眠的车,随行指引到离电梯口最近的车位,拿开贴着‘禁止停车’的交通锥,请他把车停进去。


    陆灼年对陈则眠的努力给予了肯定:“那已经很了不起了。”


    陈则眠没下车,趴在方向盘上继续和陆灼年讲电话:“连‘小金丸’的影子都见不到,更不知道它和元气饮是不是一种东西了。”


    陆灼年言简意赅:“这种东西有也不会摆到明面上卖,你又不在繁楼过夜,不是‘小金丸’的潜在客户。”


    陈则眠一想这倒也是。


    小金丸的主要作用是催.情助兴,他天天就看点唱歌跳舞,玩得清汤寡水,包厢氛围跟学校联欢会似的,也是没有什么助兴的必要,药贩子疯了才会来他这儿卖药。


    难怪陆灼年明知道他来繁楼也没出言反对,原来早知道药贩子看不上他,来了也是白花钱。


    陈则眠车头一转就想回家:“你早说我就不费这事儿了,花钱还遭罪,我回家睡觉了。”


    陆灼年很冤枉的样子:“你昨天才和我讲你为什么去繁楼。”


    陈则眠说:“你少装,我连去了五天娱乐场所,你都没问我干嘛去,心里肯定明镜似的。”


    看着手机中逐渐远离繁楼的定位光标,陆灼年龙颜微悦。


    他道貌岸然地说:“你本来就是爱玩的年纪,我还能不让你玩吗。”


    听到陆灼年这句话,陈则眠连说了四个‘假’字:“我早不是爱玩的年纪了好嘛。”


    提到‘年纪’,陆灼年想起来一件事,他问陈则眠:“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我看陈折的生日在十月底。”


    “对呀,10月29号,”陈则眠有点饿了,直接把车开向附近小吃街,随口道:“我不怎么过生日,你千万别给我准备什么生日宴。”


    陆灼年看了下日历:“那天是周三,前后两天我们课都很满,不一定能回去。”


    陈则眠很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啊,我本来就不过生日,你还是要以学业为重,这次留学最主要的任务是?”


    陆灼年面无表情,机械地说出答案:“结交人脉。”


    陈则眠满意地点点头:“周末没事要多参加活动,不要总想着回国找我。”


    陆灼年真是有点听腻了,忍不住问:“所以我究竟应该在留学期间认识谁,你要不直接告诉我得了。”


    陈则眠:“说了你也不信。”


    陆灼年:“你先说说看。”


    陈则眠回忆道:“沙特王室的王子、伯爵九世的长女、财阀会长的儿子、Y国王室的王储,还有一堆华尔街大佬。”


    陆灼年那边传来良久的沉默:“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


    陈则眠摸了摸鼻子,拽着最后的马甲死不撒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灼年淡淡轻笑一声,像是发现了某件有趣的事情,玩味道:“陈则眠,我发现你是天蝎座。”


    陈则眠:“……”


    陆灼年点到即止,说了一句又不往下深谈,吊的陈则眠抓心挠肝,明知道是钩还是上去咬了一口。


    陈则眠:“天蝎座怎么了。”


    陆灼年语气平常,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看网上讲天蝎座的人冷静理性、坚韧神秘,而且城府都很深。”


    陈则眠不自觉挺了挺后背,信心十足道:“对,我城府就是很深。”


    陆灼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可以可以。”


    陈则眠从短短四个字中听出了大大的敷衍,恼羞成怒道:“我手机没电了,挂了。”


    陆灼年问:“你这几天辛苦了,去夜店的钱需要我报销吗?”


    陈则眠即将按下挂断键的手指微微一顿。


    陆灼年:“转过去了。”


    看着银行变账短信,陈则眠挑了下眉:“我哪有这么败家,把整个繁楼包下来也用不了这么多。”


    陆灼年这才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比什么繁楼小金丸都重要。”


    陈则眠不想让远在万里之外的陆灼年太过忧心,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好吧,反正也查不出什么,我不会再往繁楼跑了,刚才路过小吃街,看到那个章鱼小丸子好香,我买点小吃就回家。”


    陆灼年说:“好,那你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上课了,到家给我发微信。”


    陈则眠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绕着小吃街开了两圈车,也没找到车位,最后还是停在了商铺后街,扫了辆共享单车去的。


    拎着小吃回来,车前面又停了一辆车,这辆车没停在车位里,而是找了个空位直接扎了进去,这样留给后车往外开的空隙非常小,不太好挪。


    最烦这种乱停车的,一点素质也没有!


    陈则眠只能打开360影像,准备来回多倒几次车,一点点蹭出去。


    忽然,倒车雷达响起滴滴滴的警报,影像中显示车身左后方有人形障碍物,陈则眠赶紧停车看后视镜。


    结果后视镜里什么也没有!


    刹那间,陈则眠汗毛倒竖,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虽然可能知道是影像的算法错误,但大晚上的在偏僻小路里遇见这个还是挺吓人的。


    陈则眠在心里默念:这是一本都市小说,这是一本都市小说,没有灵异元素,没有灵异元素。


    虽然没看到人,但他还是担心存在视野盲区,就没有继续倒车,而是谨慎地又往前打了把轮。


    陈则眠再次瞥向后视镜。


    突然看到了一只手。


    陈则眠:“!!!!!!!!!!!!!!!”


    左后车身的地面上,竟然有一条胳膊。


    不仅是一条胳膊,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人。


    太好了,不是人民碎片,也不是其他非人类生物。


    陈则眠悬着的心一下落回肚子里。


    只要是人,不管是找事的碰瓷的抢劫的还是其他干嘛的,陈则眠都不怕,他可以物理超度一切奇怪人类。


    车上也没有顺手的啥武器,陈则眠艺高人胆大,拿了个扎章鱼小丸子的签子就跳下车。


    走过去一看,差点没给陈则眠气晕。


    谁喝醉躺他车底下了!!!!!


    不知道这儿不让睡觉吗。


    还好他谨慎,没有直接往后倒车,要不然肯定会压到这个人,难怪考驾照的时候要求绕车一周,原来是因为这世界上怪人太多了,谁也无法断定哪个奇怪人类会随机刷新在车轮下。


    陈则眠推了推那个醉汉,没想到对方睡得还挺沉,叫了几声没反应。


    这个人满身酒气,看打扮像是是繁楼的顾客,玩到后半夜喝醉了出来的,衣着十分考究,奢华而低调,手上戴着一块儿昂贵的铂金腕表,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容貌硬朗周正,看着眼生。


    薛铎见多识广,应该能认识。


    陈则眠扳过那人的脸,拍了张照片给薛铎发过去,问他认不认识这是谁。


    不过凌晨两点,薛铎估计早睡了,没有回他消息。


    陈则眠把人从车底下拽出来,摇着他肩膀尝试叫醒。


    那人眉梢微微蹙起,即便是呓语般嘀咕的两个字,也带这种命令的语气:“别吵。”


    陈则眠又使劲儿晃了晃他,硬是把人强行唤醒:“地上凉,别在这儿睡觉。”


    那人眼皮微颤,缓缓睁开眼,瞳孔还没有聚焦,就又要闭起来。


    陈则眠赶紧用签子戳了他一下:“不是,哥们你睡这儿我没法挪车。”


    那人疼得闷哼,垂头看着自己被扎的手臂,反应了两秒,抬头看向陈则眠,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


    陈则眠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别发呆了,你行不行,能自己回家吗,不行我报警了啊。”


    听到‘报警’两个字,对方像是清醒了一点,揉着后脑勺缓了几秒:“能扶我起来吗?”


    陈则眠力气很大,一把将人从地上薅起来。


    那人脸上划过很明显的震惊,单手撑着身旁的车,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现金,递给陈则眠:“谢谢。”


    呦,还真是个款儿爷。


    陈则眠眉梢轻轻挑起,没跟他客气,直接把钱接了过来。


    那人见陈则眠没走,皱着眉看过来:“怎么,不够吗?”


    陈则眠没说话,只是按了下车钥匙。


    两人身侧的车灯闪了闪。


    那人愣了数秒,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猜忌:“还有事?”


    陈则眠:“你站这儿影响我挪车。”


    那人:“……”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喧哗。


    陈则眠心头微凛,而对方反应很快,一把拽过陈则眠,按着他蹲在车后,速度快得完全不像个醉酒的人。


    陈则眠略感疑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捂紧陈则眠的嘴,略带酒气的吐息打在陈则眠耳侧,眼神犹如鹰隼,警惕地盯着来人,压低声音说:“别出声。”


    几个拎着棍子的打手一路小跑,从繁楼后门冲了出来。


    “监控显示他往这边跑了。”“妈的,死小偷跑得到挺快,别让我抓到他。”“高哥不是说抓到关起来了吗?”“操,翻窗户跑了!”


    后巷没有路灯,乱停放的车又多,没人注意到一辆车后面躲了两个人。


    打手们由远及近,很快越过藏人的车辆,往巷口追去。


    那个人松开按着陈则眠的手,理了理衣襟,低声解释:“我不是小偷,我是……”


    陈则眠笃定道:“你是警察。”


    第112章 第 112 章 他这个人不正经。……


    “我不是警察, ”


    那个人说:“我是傅听潮。”


    “好吧,不是警察, ”陈则眠做了个‘OK,我懂’的表情,探头探脑地观察这个自称为傅听潮的男人:“那我怎么称呼你,卧底?特情?线人?特工?密探?你是长期潜伏还是短期查案?”


    傅听潮英朗的眉峰蹙起,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你喝醉了吗?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则眠没说话,只是后撤半步,退到傅听潮身后,抬手捂住对方嘴唇,拽着人蹲下来, 右手捂唇,左手扣颈,完整地将傅听潮刚才拉他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迅速敏捷, 前后不超过一秒。


    傅听潮看起来就很能打, 但他喝醉了, 反应速度和战斗能力大幅削弱, 陈则眠也算沾了点没喝酒的便宜。


    在傅听潮回肘反击的瞬间, 他就松手放开了对方, 同时抬臂搪住傅听潮迎面袭来的手肘。


    “我刚才可没还手, ”陈则眠歪了歪头,绕过两人架在一起的手臂看向傅听潮:“我只是想告诉你, 你刚才拽我的动作就把自己暴露了。”


    傅听潮:“……”


    陈则眠再次打量了傅听潮两秒,觉得眼前这个人应该是过来查案的警察, 不像是长期潜伏的线人。


    傅听潮五官硬朗,相貌周正,肩背格外挺拔, 即便是在慌乱中被人拽着蹲下,也是右脚后退半步,屈膝蹲坐,两腿分开的距离精准的60°。


    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蹲姿。


    往那儿一站就是个兵,就差把‘我是警校军队出身’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查案查到繁楼来,刚才那个打手还叫他‘小偷’。


    手上一块腕表就几十万,随便打发路人小费出手就是一沓钞票,这么壕气的大少爷作风,能到繁楼里偷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陈则眠心中一喜。


    陆灼年的男主光环终于拢在我身上了?


    自己往繁楼跑了这么多天都一无所获,刚打电话跟陆灼年抱怨完,不过是去小吃街转一圈的工夫,就随机刷新出一个办案警察在我的车轮下!


    这简直是把线索喂到我嘴边啊!


    陈则眠回想起傅听潮醒来时捂后脑勺的动作,猛地反应过来,傅听潮应该不是单纯喝醉了才倒在路边,而是后脑勺遭到了撞击,在晕倒前将自己藏在了车底下。


    停在繁楼后巷的车大多是玩通宵的,在这期间他有可能自己醒过来,可能在天亮后是被路人或车主发现,即便是有人提前离场,开车也会叫代驾,这样代驾在往后备厢放小电车的时候,就一定会看到他。


    傅听潮特意挑了辆豪车,这样即便不被肉眼发现,也会触发360影像警报。


    他不怕被除了繁楼以外的任何人发现。


    因为他是警察,身上有从繁楼带出来的东西,很关键的东西。


    陈则眠目光在傅听潮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西裤口袋上:“你是不是偷了‘小金丸’。”


    傅听潮快速眯了下眼睛,单手摸向腰后:“你到底是谁。”


    陈则眠瞳孔微缩,单手撑着引擎盖,猛地往后一翻,用车身挡着自己:“我就是一热心市民,别掏真理啊兄弟。”


    格斗技巧和招数动作一招一式都有定数,瞬时条件反射般的肌肉记忆更做不了假,陈则眠能通过傅听潮拽他蹲下的动作,判断出傅听潮是‘自己人’,傅听潮也根据陈则眠这一撑一翻找掩体的反应,断定对方是‘自己人’。


    都太专业了,一出手就知道师出同门,谁也糊弄不了谁。


    傅听潮看向陈则眠:“热心市民能有你这个身手?你是治安的还是禁毒的?这案子跟毒不沾边,你们别来抢。”


    陈则眠说:“谁抢你案子了,你们公安还有KDA呢。”


    “那是KPI!”傅听潮按了下耳朵上的卫星耳麦,低声报了位置请求支援,眼见身份暴露,演都不演了,直接给了陈则眠一套询问流程:“你叫什么,哪儿的人,说一下身份证号,一会儿跟我去所里做个笔录。”


    陈则眠刚答应了陆灼年买完小吃就回家,要是让陆灼年发现自己又进了派出所那还了得。


    他没回答傅听潮的问题,眼睛四处看了看,已经在找角度跳上车就跑了。


    傅听潮抬眸凝视陈则眠:“你叫什么?”


    陈则眠张嘴就胡编:“陆小眠。”


    “小眠?”傅听潮不可思议地挑了下眉:“你编能编个真点的吗?说个张强王伟对比这个真。”


    陈则眠看了下手腕上并不存在的腕表:“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傅听潮探身去抓陈则眠:“你给我过来。”


    陈则眠一猫腰,从胳膊下面躲了过去。


    傅听潮轻轻‘嘶’了一声,下意识反手摸向后腰,本意是拿手铐,陈则眠却以为他又要掏枪。


    真理面前,众生平等。


    就算知道对方不会开枪,但陈则眠还是给到了92.式手.枪最基本的尊重。


    他拿出傅听潮给他那一叠小费,举过头顶晃了晃。


    傅听潮往前迈了半步,站在陈则眠对面,居高临下道:“见过投降举白旗的,第一次见举钞票的,热心市民陆小眠,你很有想法。”


    陈则眠捻开那一沓粉红大钞,半挡着自己的脸:“不是,傅警官,我这不是投降,是提醒。”


    傅听潮语气不咸不淡:“提醒?”


    陈则眠:“你给我这么多小费,早就超过《条例》规定的人情往来数额标准了吧,你要是非带我去做笔录,这笔钱我怎么说啊。”


    傅听潮刚正不阿,不为所动,‘咔嚓’一下把手铐扣在陈则眠手腕上:“你想怎么说随你,我家里有的是钱,乐意给谁就给谁,你管得着吗。”


    陈则眠看了看手上的手铐,震惊地看向傅听潮。


    红.蓝.灯光不断闪烁的警笛声中,陈则眠第一次被押上警车。


    傅听潮轻抚衣襟,高步阔视,犹如一位得胜的将军,丝毫看不出十分钟前还躺在车底的狼狈模样。


    半小时后,XX派出所。


    将军被训成了孙子。


    袁所长亲自打开陈则眠的手铐,带着人道歉。


    陈则眠握着手腕晃了晃,看向墙上的警务政务公开栏的照片:“傅警官还说我名字编的假,您这个名字编得也不太真啊。”


    公开栏上,照片下面的名字并非傅听潮,而是傅观澜。


    虽然被训了一顿,但傅观澜口不服心更不服,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袁所长解释说:“这个‘听潮’啊,是傅警官的弟弟,亲弟弟、双胞胎。傅警官是觉得呢,这次查的案子比较特殊,地点就更特殊了,他弟弟年轻爱玩,名声在外,用他弟弟的身份潜伏进去调查,行动起来更加方便。”


    陈则眠转眸看向傅观澜:“还是傅警官主意多,难怪没有顾忌,给小费都是一把一把的。”


    袁所长说:“情况是这么个情况,我也是今晚才了解,已经狠狠批评过他了,这是乱来,太乱来了,不符合规定,要写检讨。”


    陈则眠领回自己的手机,急匆匆地往外走:“行啊,你们内部的事我管不着,我得赶紧回家了。”


    就算不能及时赶到家,也要尽快脱离派出所的定位范围。


    千万不能让陆灼年知道他又被抓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加‘又’,自己也没有总被抓吧。


    陈则眠走出大门,和一辆拐进来的警车擦肩而过。


    傅观澜看着陈则眠远去的背影,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我也回家了。”


    袁所长一把拽住他:“你还想回家,先想想一会儿市局领导来了怎么汇报工作吧!”


    傅观澜用奇异的眼神看了眼袁所长:“现在有什么可汇报的,那小金丸不都拿去检测了吗?汇报也等化验结果出来再报,不然我报什么?再说我这一身醉醺醺的,怎么跟领导报,找挨骂呢。”


    袁所长点了他一句:“不是报你怎么拿到的小金丸,是报陈则眠怎么和小金丸掺和到一起去了,他怎么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去查小金丸的?他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傅观澜用奇异的眼神看向袁所长:“你问我?”


    袁所长心脏病都该犯了:“不问你问谁?”


    傅观澜血压也噌噌往上冒。


    他这一晚上搭着精力、搭着钱、喝了不少酒,还挨了一闷棍,好不容易搞回来两颗小金丸,没挨表扬也就算了,还挨了一顿训。


    那个陈则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陆少爷的小情儿吗。


    陆灼年是少爷,他傅观澜就不是少爷了?!


    这活真他妈没法干。


    傅观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脾气:“你想知道什么,刚才陈则眠在这儿的时候,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袁所长愁得直叹气:“当然是不能问啊!”


    听到这话,傅观澜登时火冒三丈:“那有什么不能问的,我就是觉得他不对劲,才把人拷回来的,结果拷回来你不问,人走了你问我?”


    袁所长捂着心口:“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拷他?!!”


    傅观澜还是比较有素质的。


    虽然通过关系打听到了陈则眠和陆灼年的关系,但还是给彼此留了一丝颜面,并没有当众说穿。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无论是谁都该配合警方工作。”


    傅观澜再次压下怒火,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袁所长,您对他这种维护,恕我不能理解。”


    正在此时,公安局局长孙岳平推门而入:“傅警官,你们所对小金丸案如此重视,想必是它的来历有所怀疑了。”


    傅观澜和袁所长同时站起身:“孙局。”


    孙岳平抬手示意他们都坐:“来,说说你的调查结果和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傅观澜说:“根据我们初步排查,基本可以确定‘小金丸’是当年瑶台阆苑案中违禁药‘琼浆仙露’的三代改良产品,更隐蔽、更温和,但主要服用后的主要表现和症状与‘琼浆仙露’重叠程度高达80%,缴获的小金丸已经送到检测机构了,预计明天就能有结果。”


    “更隐蔽、更温和,”孙岳平重复着几个字:“相似成分的违禁药屡禁不止,基本可以确定当年在瑶台阆苑案中,有掌握配方的漏网之鱼。”


    袁所长点点头:“孙局您放心,我们一定加紧进度,争取将所有漏网之人一网打尽。”


    孙岳平看向傅观澜:“傅警官,你进警局的时间不长,但也应该赶上元气饮的扫尾工作,所以才对相同成分的违禁品格外敏感。”


    傅观澜说:“是的,孙局,无论是二代产品元气饮,还是三代小金丸,都是瑶台阆苑案的分支,当年我们既然能铲除母株,那遗漏的残渣余孽也不足为虑,我会配合局里、所里的工作,将这些剩余的杂草连根拔除。”


    孙岳平微微颔首:“相关卷宗都在市局档案室,你如果需要查看,随时来找我签字。”


    接下来,几个人又就相关进行了一番研判。


    最后的最后,孙局再次提醒袁所长:“你要多注意留心,一定一定不能让陈则眠参与到这个案子里来,太危险了。”


    袁所长说:“是是是,今天应该是个意外,傅警官正好摔他车上了。”


    孙岳平看了傅观澜一眼,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很明显就是在说:你怎么那么会摔,摔哪儿不行非往人家车上摔。


    送走孙局后,傅观澜忍不住问:“袁所,这个陈则眠到底是谁啊?”


    袁所长拍了拍傅观澜肩膀,只说了四个字:“多看卷宗。”


    傅观澜:“???”


    袁所长背着手走了,心说:等你看出卷宗和陈则眠的关联,再想起来今晚的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人家爹为了铲除瑶台阆苑这棵参天大树,至今生死未明,你小子直接把人家儿子给铐回所里了。


    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才,但在众多人才中,抽象到别出一格的陈则眠也算是其中翘楚。


    所以,当陆灼年发现陈则眠定位出现在派出所的那一刻,不仅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错觉。


    陆灼年英俊的眉宇间划过一丝无奈,从后门离开教室,拨了个视频过去。


    接到陆灼年视频的陈则眠也在叹气。


    他觉得是自己运气不佳,才会刚走出派出所就被陆灼年刷到定位。


    实际上,这并非概率问题。


    陆灼年每隔十几分钟,都会刷一次陈则眠的定位——


    自从他们换了同款手机之后,[查找设备]应用软件,在陆灼年手机电池耗电排行中居高不下。


    陈则眠按下通话键:“我这就回家了。”


    陆灼年明知故问:“刚从派出所出来?”


    陈则眠‘嗯’了一声,大概讲了下前因后果,适当隐去了自己怎猝不及防被铐的过程,只说是配合调查。


    陆灼年未置可否,挑挑拣拣从陈则眠蒙太奇的描述中捡出几句实话,勉强拼凑出大致经过。


    陈则眠继续和陆灼年同步信息:“今晚也不算空手而归,至少我们知道警方已经注意到了‘小金丸’的存在,就是傅观澜这个人不大好接触,从他那里估计是很难打听到什么,但薛铎给我回了消息,说认识他弟弟傅听潮,那个人还好玩的,可以介绍我们认识。”


    听到这话,陆灼年淡然沉静的神色微微一变:“不要跟傅听潮玩,他这个人不正经。”


    陈则眠揉了下鼻子:“我不跟他玩,就跟他打听点他哥的事。”


    陆灼年眸光微动,目光在屏幕上停了半秒,看着陈则眠红了一圈的手腕,没说话。


    陈则眠察觉到陆灼年的视线,立刻放下手:“咋了,看啥呢。”


    陆灼年看起来有很明显的不开心,像是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全都没有讲,只说了七个字:


    “我都没舍得铐你。”


    第113章 第 113 章 我也很想你。


    “等见面给你铐。”


    陈则眠没有片刻犹豫, 一口答应下来。


    他知道陆灼年的控制欲有多强,也知道陆灼年不喜欢事情超出预期。


    面对自己三番五次的言而无信, 和那些接连不断的意料之外,陆灼年应该是有很多话想说的——


    比如他应该信守承诺,他应该注意安全,他不该一次又一次让自己忧心。


    可最终这些陆灼年都没有讲。


    他不仅轻拿轻放,甚至连心疼都不舍得讲。


    因为他深知陈则眠具有极差的抗压能力,以及非常优越的闪避技能,是一名优秀的退堂鼓表演艺术家。


    陈则眠可以接受管控,但那是在陆灼年触手可及的范围内,陆灼年能够抓住他、看着他、管控他。


    但现在不行。


    距离带来的现实问题不可忽视, 陆灼年鞭长莫及,无法在第一时间参与第一现场,过度的关心和干预会因此变得空泛而沉重, 犹如一件湿衣服, 除了徒增压力以外, 起不到任何正向效果。


    既然如此, 所以有些话还不如不讲。


    如果不能解决问题, 就不要制造问题。


    倘若不能为熬夜加班的人分担工作, 就不要以担忧对方身体为由劝他早睡觉。


    人类情感和言语的表达永远都是自我本位, 在不能解决问题的前提下,所有关心劝阻的话语都是自我安慰以及转嫁压力。


    众所周知, 陈则眠的鸵鸟龟属性是遇事就躲,还有着把自己气吐的优越战绩。


    眼看陈则眠沾染是非、越陷越深, 陆灼年就像是看着豆腐掉到灰窝里——


    吹不得,打不得。


    束手无策。


    所有的担心与不舍得,最后说出口也只有寥寥数语。


    陈则眠的心忽然变得很软很软。


    他靠在街边的柳树上, 握着手机仰起头,透过摇曳的柳枝看向天空:“陆灼年,今晚京市的夜空没有月亮。”


    陆灼年说:“我也很想你。”


    陈则眠:“……”


    “怎么不说话了?”陆灼年声音中藏着一丝难以隐藏的笑意:“是因为我预判到你要说什么了吗?”


    陈则眠皱了下鼻子,不满道:“你这样很扫兴!”


    陆灼年从善如流:“好吧,那你重新讲一遍。”


    “可是情绪都被你打断了。”陈则眠掏出耳机挂在耳边,拇指在手机上按了几下:“陆灼年,你看邮箱。”


    陆灼年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一条邮件提醒。


    邮件里没有任何文字内容,只有一条跳转链接,点进去是下载提示。


    完成下载后,陆灼年的手机主页上多了个软件图标,看起来像一款游戏,名字叫《超时空引擎》。


    陈则眠说:“这是我们工作室新做的游戏,融合拟真驾驶与科幻元素的竞速游戏。”


    竞速游戏?


    陆灼年略感诧异。


    陈则眠工作室最新推进的项目,是中式恐怖元素的志怪系列,没听他提过在做竞速游戏。


    是投资商定制的吗?


    陆灼年点开游戏看了看,游戏画面精美、操作直观,玩法主要有驾驶模式和生涯模式两种。


    驾驶模式是经典的赛车竞速,有单人单机和多人联机两种玩法,地图和赛车均可通过升级、签到、抽奖等的方式获取;生涯模式较为新颖,玩家可以自己设计和制造汽车,大到汽车引擎,小到局部配件,几乎无穷的搭配与选择令人欲罢不能。


    指引教程结束后,新手礼包里是一辆豪华超跑。


    看着屏幕上配色熟悉的跑车,陆灼年点击领取的手指微微停顿,选择了放大细节。


    和他的帕加尼风神一模一样。


    陆灼年心跳逐渐加快,一种奇异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浮现。


    陆灼年强压下狂跳的心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开局就送风神,陈总可真是大方。”


    “因为这是你送我的第一辆车,我想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将这些都记录下来。”


    陈则眠将游戏的设计理念和盘托出:


    “柯尼塞格撞坏的那晚我就想,好像无论送你什么,都有可能因为意外损毁,所以就做了一款游戏送你,开放给全球的玩家下载。”


    从此以后,每一个玩家都将成为裂变个体,在游戏本身的基础上,不断制造出更多痕迹。


    一份又一份电子数据、游戏截图、攻略视频、论坛问答贴、周边模型将如雨后春笋般,悄然生长在世界各个角落。


    这样即便有一天游戏关服,即便有一天玩家都已经消失,可这些痕迹永远不会、也不可能被彻底抹除。


    纵然时过境迁、星霜荏苒,无情的岁月史书上也总会留下一笔。


    陈则眠仰头看着无边无际的夜空:“就算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我也要世界记住,我爱过你。”


    每一份微小的痕迹皆是见证。


    如苍天、明月万古不变。


    陆灼年沉默了很久。


    耳机旁,只有淡淡的呼吸声如影随形。


    陈则眠的巧思不止这个,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沉浸式展示着自己的爱意,没有注意到耳机里呼吸声的变化:“陆灼年,你打开赛车图鉴。”


    赛车图鉴内,赛车下方有市值和点券兑换价两组数字,几乎所有赛车标注的市值都与市场价格一致,唯一例外的是一款黑粉配色的柯尼塞格one1。


    像是一个小小的BUG,柯尼塞格one1价格是市价的两倍。


    正是枫林赛道撞毁的那款,只是配色略有不同。


    陆灼年何等聪明。


    在看到新手礼包里的‘风神’时,他就猜到了这个游戏是陈则眠送给自己的。


    所以,在发现柯尼塞格价格标注有误的瞬间,他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就看懂了为什么这辆车的价格翻了一倍。


    因为陈则眠又给他买了一辆。


    现存的车只有一辆,但花了两份的价钱,所以在游戏的记载中价格是双倍的。


    陈则眠尚且不知自己计划已然暴露,还说要给陆灼年变个魔术。


    陆灼年握着手机走出学校:“陈则眠,我性瘾犯了。”


    “……”


    陈则眠抬手叫了辆出租车:“我现在回家,和你视频。”


    两个人相隔万里,视频治疗的效果乏善可陈。


    主要难度在于陆灼年虽然犯病,但还没有病到失去理智,坚决不肯触碰自己,所以最后还是吃了帕罗西汀。


    吃完药,手机放在耳边,听陈则眠和他说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现在犯病都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通常吃完药休息半天就能恢复。


    陈则眠折腾了一晚上也很困,听着陆灼年悠长沉重的呼吸,很快也陷入了深眠。


    手机通话连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手机都没电了。


    他把手机充上电开机,看到陆灼年留言说自己已经好了,让他不要担心。


    陈则眠本来想去波士顿看陆灼年的,但仔细一想,发现他俩竟然才分开一个星期。


    算了,还是先别折腾,忙点正事吧。


    答应了陆灼年不再去繁楼,陈则眠后来就真没再去过了,这段时间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游戏工作室上。


    赛车游戏的推广比想象中更顺利。


    本来都以为用户都玩腻了赛车游戏,没想到经典还真是永传不衰。


    又过了四、五天,薛铎联系陈则眠,说傅听潮今天下午在西郊的高尔夫球场骑马,问他来不来玩。


    高尔夫球场、骑马。


    傅警官这个弟弟还真是别出心裁。


    不怕马踩到球洞崴脚吗?


    陈则眠回了个‘去’,起床洗澡换衣服,直接开车去找薛铎。


    薛铎和傅听潮其实也不算熟,傅听潮比他们大了好几岁,平常也算是两个圈子了,陈则眠只混二代圈,又不参加那些豪门间的内部活动,所以之前没见过也不认识。


    但其实傅家这对双胞胎兄弟还挺有名的。


    哥哥傅观澜品学兼优,毕业就当了警察,虽然年轻但已经从事刑侦工作七八年了,提职提级也是指日可待,弟弟傅听潮流连花丛,玩物丧志,既不接手家业也没有其他职业规划,是出了名的京圈海王。


    陈则眠从傅观澜那儿得不到小金丸的消息,决定采取迂回战术,从傅听潮身上寻找突破口。


    傅观澜借用弟弟身份查案,这事傅听潮不可能不知道,而且看那晚傅观澜扮演纨绔子弟的熟练劲儿,显然也不是第一回了。


    根据陈则眠的直觉,他怀疑傅听潮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果然,傅听潮见面就问陈则眠:“你就是我哥前几天铐的那个关系户?”


    陈则眠:“……”


    他就说这哥俩背后肯定有联系!


    这信息交换得也是够快。


    看来傅观澜和他打得一个主意,都是想通过傅听潮作为中间人,从对方身上探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傅听潮骑在马背上,自上而下端量陈则眠,眼神不是很客气,像是在看一件商品:“陆灼年眼光不错。”


    陈则眠也不生气,也看向傅听潮:“你和傅警官长得也不是很像。”


    傅听潮夹了夹马腹,驾马慢慢往前走:“他胖。”


    陈则眠:“额,是壮吧。”


    傅听潮牵动缰绳,俯身用马鞭勾起陈则眠下巴:“我不喜欢壮的,还是你这样的看着顺眼,你挺漂亮的。”


    陈则眠被迫抬起头,被太阳晃得眯起眼:“我的脸不适合从上往下看,平视的角度更漂亮,仰视的角度最完美。”


    傅听潮:“?”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则眠什么意思。


    跟在二人身后的薛铎倒是听懂了,甚至熟练地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陈则眠仰着头,抬手放在傅听潮手臂上,还朝他笑了笑。


    傅听潮略微晃了下神。


    下一秒,手臂陡然一沉,失重感接踵而至!


    他猛地飞下马背,整个人以右臂为原点,像一根表针般在空中画了个半圆,绕过陈则眠,摔在了草地的另一边。


    为了防止傅听潮被马踩到,陈则眠特意把他甩得很远,但纵使如此,一切也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陈则眠出手太快了,别说是傅听潮没反应过来,连马都没反应过来。


    直至傅听潮落地,发出‘嘭’的一声,才惊得马动了动耳朵,抬蹄原地换踱,陈则眠牵住缰绳,另一只手轻按马头,瞬间将受惊的马安抚下来。


    傅听潮躺在柔软的草地里,眼前是大片蔚蓝天空,鼻端是湿润的青草香。


    这一下摔得不算疼,但太突然也太迅速了。


    傅听潮震惊地看向陈则眠。


    灿烂耀眼的阳光仿佛浸满金墨的画笔,为陈则眠勾勒出一层迷离朦胧的金色光环。


    陈则眠身姿挺拔,单手持缰驭马,不可一世,目空四海。


    迥然独秀,皎如玉树临风前。


    蓝天、白云、绿草、骏马都在这一刻化为陪衬。


    陈则眠居高临下,垂眸看着傅听潮:“是不是很完美。”


    第114章 第 114 章 惊喜相伴,灿烂相随


    人类对美丽的生物总是格外宽容。


    傅听潮躺在草地上, 只用了几秒钟就原谅了陈则眠。


    “你真的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傅听潮坐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漂亮到无论惹了多大的祸, 只要一看你的脸,就让我不忍心责怪了。”


    陈则眠蹲下身,平视傅听潮:“我没有很漂亮,只是很擅长让人学会有礼貌地讲话。”


    傅听潮看了陈则眠几秒,突然说:“你多大了。”


    陈则眠回答:“今天正好过二十岁生日,要给我祝寿吗?”


    傅听潮略显疑惑地蹙起眉:“看着不像。”


    陈则眠歪了歪头:“不像什么?”


    傅听潮:“不像小孩。”


    陈则眠无语道:“二十不是小孩了兄弟。”


    虽然后背还隐隐作痛,但看见漂亮男孩,傅听潮不调戏两句全身难受:“你比我小这么多,应该叫我哥。”


    陈则眠没太多表情:“为什么要叫你哥, 比你小犯法是吗?”


    傅听潮愣了愣,忍俊不禁:“你真的很有意思,陆小眠。”


    不远处看热闹的薛铎突然呛咳一声。


    陈则眠没想到随口编出来的名字, 突然被人叫出来还怪羞耻的, 以拳抵唇纠正道:“是陈则眠。”


    傅听潮不为所动, 坚持叫他:“小眠。”


    “行吧,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陈则眠也没在细枝末节的问题上继续计较:“所以现在能和我好好谈谈了吗?傅二少。”


    傅听潮可以好好说话, 他先去换了衣服, 约陈则眠在高尔夫球场的咖啡馆里见面。


    高尔夫球场就是傅家的,傅听潮来玩时提前清了场, 咖啡馆里没有客人,只有浓郁的咖啡香。


    陈则眠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很容易犯困, 撑着手坐在玻璃窗边昏昏欲睡。


    傅听潮不刻意逗弄人时还是挺正常的,远远地看到陈则眠半阖着眼,问他要不要去客房部休息一下。


    陈则眠婉拒道:“谢谢, 不用了,还是先说正事吧。”


    傅听潮坐在陈则眠对面:“查案有警察,这怎么就成了你的正事。”


    陈则眠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你就当我好奇心比较强吧。”


    傅听潮眼神中是不曾掩饰的怀疑:“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奇,你会突然想了解某种东西,肯定是和生活中的某一方面与它产生了关联,否则你怎么不好奇《数字创业心理资本对国内经济空间结构与空间效应的作用》,我说的道理吗,小眠。”


    陈则眠只听到‘数字创业’几个字,后面大脑就开始逐渐放空了,直到傅听潮叫他才回过神:“你刚才说的数字创业是什么?”


    傅听潮好心又重复了一遍:“《数字创业心理资本对国内经济空间结构与空间效应的作用》”


    陈则眠尝试发散思维,但还是没想明白傅听潮想表达的内容,虚心求教道:“这是什么东西?”


    傅听潮云淡风轻:“没什么,只是我的博士论文选题。”


    陈则眠一口气没喘匀,呛咳了两声,用震惊的眼神看向傅听潮:“咳咳,你是博士?”


    傅听潮随手抚了抚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想接手家业,多读两年书,有什么问题吗?”


    陈则眠肃然起敬:“没问题没问题,原来是高才生,失敬失敬,请问您博士论文题目和小金丸之间的关系是?”


    傅听潮淡淡道:“没什么关系,只是用来证明人不会对于自己无关的事感兴趣。”


    陈则眠:“……”


    那个数字经济什么的,正常人都不会感兴趣吧!


    陈则眠努力把话题拽回来:“你就当和我有关吧,所以小金丸到底是什么?你见过吗?”


    傅听潮摇摇头。


    他对小金丸了解也不算多,只能告诉陈则眠他知晓的部分情况:


    “是我的一个小情人,有天晚上突然很不对劲,跟磕了药似的,兴致格外高涨,我怀疑他吸.毒,想着报哪个警不是报,还不如给我哥充点业绩,就把我哥叫来了。”


    傅听潮在他哥那也没有什么信用可言。


    傅观澜听到自己弟弟叫他去酒店,第一反应是告诉傅听潮聚众淫.乱违法。


    “……”


    陈则眠:“然后呢?”


    傅听潮说:“我不喜欢在床上太热情的,看到检测结果没问题之后,就把他送给我朋友了。”


    陈则眠问:“你情人男的还是女的。”


    傅听潮点了根烟,语气漫不经意:“男女都有,要我介绍几个活儿好的给你认识吗?”


    陈则眠抓狂道:“我说的是热情的那个!”


    “他是男生,十八九岁小奶狗似的缠人,腻的我受不了,就送朋友了。”傅听潮故意曲解陈则眠的意思:“怎么?你也喜欢热情的?”


    陈则眠眼神飘忽一瞬:“额,也还行吧。”


    傅听潮觉得陈则眠有趣,不由得想逗弄两下:“所以陆少是很热情了。”


    “我们俩那点事乏善可陈,还是傅二少的生活更精彩,”陈则眠强行把歪掉的话题掰回来:“后来怎么发现他是吃了小金丸才这样的。”


    傅听潮靠回椅背上,姿态随意放松:“这就不得不说说我那个喜欢热情床伴的朋友了。”


    陈则眠是被钓了一万次,还会在第一万零一次咬钩的主儿,见傅听潮戛然而止,下意识倾身向前追问:“哪个朋友?叫什么?他发现了啥?”


    傅听潮没有回答,食指轻轻点了点面前的咖啡杯。


    陈则眠从善如流,立刻给他倒了一杯。


    正好用上了萧可颂教他服务生礼仪。


    要不说活到老学到老呢,真是不知道这些小技巧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陈则眠起身立在傅听潮身侧,手指远离杯口,把咖啡壶从桌子上拿起来,侧身将咖啡倒至七分满。


    热气腾腾的咖啡徐徐注入咖啡杯。


    烫手、烫手、烫手。


    陈则眠强忍着没把咖啡杯扔出去,半放半摔地把杯子丢到傅听潮右手边。


    傅听潮眼看着滚烫的咖啡溢出杯口,洒到了自己手背上。


    陈则眠:“!!!!!!!!”


    糟糕、糟糕、糟糕。


    陈则眠眼疾手快,赶紧拿起餐巾纸,以狸猫扑鼠的速度往前一扑,把餐巾往傅听潮手背一按——


    只要他擦得快,就可以假装一切没有发生。


    “烫一下不够,还得熥一会儿是吗?”傅听潮抬眸看向陈则眠:“你这是在刑讯逼供吗,陆小眠。”


    陈则眠弯起眼睛,露出礼貌而不是尴尬的谄媚笑容:“对不起啊傅二少,我不是故意的。”


    真不能说他粗心大意,萧可颂教的时候就差不多这样,所以只能算是学到了精髓。


    傅听潮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背,忍不住问:“你平常就是这么伺候陆灼年的吗?”


    陈则眠脑海迅速闪回过往种种,忽然觉得如果这么横向比较的话,陆灼年受害的经历好像比傅听潮要多。


    多很多。


    等会儿他是不是应该给陆灼年打个电话道歉。


    傅听潮见陈则眠又开始莫名走神,抬手跟服务员要了冰,服务员一看自家少爷手被咖啡烫伤,简直天都塌了,又是冰敷又是抹药,折腾了好半天不提。


    浓郁的咖啡香中掺杂了一股烫伤膏的味道。


    作案工具热咖啡连壶带杯均被撤走,桌面上换了两大杯冰咖。


    谁也不用给谁倒,还是自己喝自己的吧。


    混乱结束后,陈则眠适时地回过神,看到面前加满冰的咖啡,惊喜地欢呼一声:“太好了,是冰拿铁。”


    傅听潮很难相信陈则眠不是故意的,但直觉又觉得他可能真不是故意的。


    陈则眠喝了一大口咖啡,抬头看到若有所思的傅听潮,想起自己和陆灼年刚认识的时候,陆灼年好像也经常用类似的眼神看他。


    陆灼年当时在想什么呢?


    陈则眠猛地回过神,告诉自己不要总走神了,还是要说正事!


    他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傅二少,能继续谈谈你那个朋友吗?”


    傅听潮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负责,没有继续绕圈子,开门见山道:“之前说过了,我朋友喜欢热情的。他情人无数,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我那个情人的表现,很像当年长期服用元气饮导致的性.欲旺盛。”


    陈则眠心脏陡然提起:“元气饮?”


    傅听潮诧异道:“你不知道吗?当年很火的一款保健品,大街小巷都是它的广告。”


    陈则眠说:“我……我没太注意。”


    他本来以为‘元气饮’是很秘密的东西,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真正再从知情人口中听到这三个字,竟然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


    原来在被查处之前,这玩意竟然是热门产品。


    傅听潮略微点点头:“也是,你那时候也就上小学初中,估计不会关注到这种广告,总之就是大火过一阵,后来又被查出添加了违禁成分,当时我哥刚毕业,在公安局实习,正好赶上这个案子的扫尾工作,所以印象还挺深的,发现又有类似药品出现在市面上,就顺着查下去了。”


    陈则眠沉吟不语,迅速整合目前了解到的信息。


    元气饮能够流通这么久没被查处,主要原因是违禁成分的添加量较低,需要长期大量服用,才会有性.欲旺盛的表现。


    这样看来,陆灼年会在短期内迅速成瘾,除了体质问题,也是因为当年绑架他的人手中保存的并非元气饮产品,而是最主要的原料。


    他是一次性过量服用了高浓度的违禁成分,才会有这么严重的反应。


    元气饮遭遇封禁多年,掌握原材料的人为了继续敛财,又研制出了新产品‘小金丸’。


    陈则眠豁然开朗:“所以真正屡禁不止的,也从来不是元气饮或者小金丸,而是那种违禁成分的各类衍生物。”


    傅听潮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我哥也这么说。不把背后操纵一切的人揪出来,就算打掉小金丸,也还会有各种产品层出不穷,受害者只会越来越多。”


    陈则眠表示认同:“没错,打击违法犯罪人人有责,这件事我会追查下去的,你让你哥别总盯着我了。”


    傅听潮诧异道:“他哪儿有时间盯你,前几天挨了一棍子脑震荡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陈则眠更加疑惑。


    他今天出门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两个警察跟着他。


    竟然不是傅观澜吗?


    有人乐意替他哥查案,傅听潮自然不会反对,陈则眠说:“与元气饮相关的情况,还是我朋友了解,不过他平常不在国内,等他下次回国,我叫你一起玩。”


    陈则眠和傅听潮交换了联系方式。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时天色渐暗,鸽羽色的云层不一会儿就被暮色覆盖。


    京市华灯初上。


    返程时正值晚高峰,车流不息,霓虹闪烁,城市的喧嚣与夜空的宁静在天际尽头交汇,营造出一种别样的氛围。


    在这一刻,对陆灼年的思念到达了顶峰。


    陈则眠看了看时间,发了条微信问:“在上课吗?”


    陆灼年很快将电话打了过来:“没有上课。”


    陈则眠习惯性地向陆灼年汇报今日行程,并同步了从傅听潮那里得到的消息。


    听到他们约好下次还要一起玩,陆灼年略感不悦,听到陈则眠学萧可颂倒水,不小心把傅听潮手烫了的时候,陆灼年又不由对傅听潮产生了一丝同情。


    陈则眠一边和陆灼年通话,一边开车回家。


    拥堵的晚高峰都不那么漫长。


    将车开上高架桥后,道路通畅了很多,正前方的广场有人在放烟花,坐在车里正好看到。


    烟花五彩斑斓,流光溢彩。


    短暂而绚烂的焰火绽放到顶点,即将陨灭消散之际,陈则眠刚好将车拐下桥。


    一转弯,又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接下来几个路口,无论陈则眠往哪个方向行驶,车头正前方都有烟花随行。


    仿佛整个城市的光辉都在为他引路,每一个转弯都有璀璨相送。


    陈则眠不自觉握紧方向盘,叫了一声:“陆灼年。”


    陆灼年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有种异样的磁性:“怎么了。”


    陈则眠问:“如果不小心错过一个路口,还能看到烟花吗?”


    “可以的,无论开去方向,每个转弯都有烟花等你。”


    陆灼年温声道:“今天是你生日,陈则眠,我祝你未来每段旅程都有惊喜相伴,往后余生,灿烂相随。”


    第115章 第 115 章 你手铐呢?


    一路烟花相送, 陈则眠回到了盛府华庭。


    还没停车,他就远远看到家里的灯亮着, 昏黄朦胧的光透过玻璃窗,影影绰绰地印在心上。


    依照陈则眠丢三落四的作风,如果是平时,他会以为是自己出门前忘了关灯,可今天是他生日,陆灼年刚刚又给了他那么多惊喜。


    所以一定是陆灼年回来了!


    陈则眠迫不及待,连开门进屋确认的时间都等不及,直接在电话里问陆灼年:“是你吗是你吗?”


    陆灼年声音中满是笑意:“是我。”


    陈则眠心脏陡然跳了起来,即便早有预期, 心中仍止不住欢喜,语无伦次道:“马上拐进小院,你出来, 快出来, 我要第一时间看到你。”


    陆灼年靠着门柱:“我看到你的车了。”


    院门敞开, 庭院前两盏柱头灯发出柔和的光。


    有人在等他回家。


    陈则眠一个漂移把车顺进车位, 甚至没等方向盘完全回正, 人已经从车上跳下来了。


    陆灼年站在灯下, 含笑看着他。


    陈则眠猛地一蹿, 跳到陆灼年身上,低头就吻了过去。


    陆灼年被他撞得后退半步, 后背磕在石墙边,撞得生疼。


    相拥刹那, 思念如野火燎原,瞬息点燃心跳,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


    陈则眠叼着陆灼年微凉的薄唇, 用舌尖反复勾勒那漂亮的唇形。


    陆灼年眸色逐渐深暗,抬手扣紧陈则眠脖颈,将他更深地压向自己,动作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欲。


    呼吸声渐渐急促,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炽热。


    月光穿透云层,光影照亮了彼此英俊的面庞。


    陈则眠摸向陆灼年的口袋,没摸到想要找的东西,又摸向对方腰后。


    陆灼年按住陈则眠,嗓音微哑,性感又磁性:“礼物在家,没带在身上。”


    “谁摸礼物了,”陈则眠凑近陆灼年,鼻尖抵在颊侧,低声问:“陆灼年,你手铐呢?”


    陆灼年呼吸微窒:“你真想玩吗?”


    陈则眠爪子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说了见面就给你铐,我说话算话。”


    陆灼年单手握住陈则眠手腕:“不想弄疼你。”


    陈则眠挠了挠下巴,无所谓地说:“里面都包了棉花,不会疼的。”


    陆灼年攥紧掌心的手腕:“你买了?”


    陈则眠点头:“嗯。”


    陆灼年牵着他往别墅走:“这么乖?”


    陈则眠没有无缘无故的乖,他有自己的小算盘:“等会儿你铐我一次,我铐你一次。”


    陆灼年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则眠:“你想怎么铐我?”


    陈则眠果然早有预谋。


    他双手交叉,举过头顶:“这么铐到地下室的铁艺床上,你半躺着靠在床头,手臂和腰腹受力向上抻起来,绷起的肌肉线条肯定很好看。”


    陆灼年欣然同意:“可以试试。”


    几分钟后,陈则眠以上述姿势,被陆灼年铐在了床头。


    陈则眠:“……”


    因手臂高高吊起,窄瘦的腰肢更加纤长,有种不盈一握的美感,柔韧有力,薄如纸片,仿佛能钉出形状。


    陆灼年对于陈则眠的设想给予高度评价:“确实很好看。”


    陈则眠仰起脖颈,刻意露出脆弱雪白的脖颈:“这样是不是更好看。”


    陆灼年低头吻上陈则眠颈侧的红痣,抬手拨开手铐,和他十指相扣:“先上楼吃饭吧。”


    陈则眠捏着陆灼年的手指:“不做吗?”


    陆灼年手掌按在陈则眠腹部:“肚子饿得这么扁,你还有力气做吗。”


    陈则眠下巴搭在陆灼年肩膀上:“又不用我出力,你想来随时都能来。”


    陆灼年轻抚陈则眠的头发:“发病期不能时时照顾你的感受已经很抱歉了,你现在明显没兴致,我还要把你铐在床头乱来,那就真成禽兽了。”


    陈则眠笑了起来:“也不是没兴致,就是不知道你什么走,总是难免心慌,有种……假期马上结束,第二天就开学的感觉,不上不下的,没心情做别的事。”


    陆灼年说:“我周日晚上走,还有好几天呢。”


    陈则眠掰着手指数了数。


    现在已经是周三晚上了,今天不能算,周日陆灼年就走了,那天肯定也没心情玩。


    “周四周五周六。”陈则眠搂着陆灼年脖子:“只有三天,也能叫‘好几’吗?”


    陆灼年轻笑一声:“是下周日。”


    陈则眠倏然抬起头:“真的?”


    陆灼年直接给陈则眠看了假条。


    陈则眠:“你会不会请太多假了。”


    陆灼年说:“不会,以前每次犯病也都会请假,有你之后病假都请得少了,只能算是折抵。”


    陈则眠属于有自己独特世界的那种人,从来不需要去刻意融入别的群体,自己跟自己就能玩得很开心。


    他自由随性、不拘一格,总是习惯保持那种潇洒自如、来去如风的状态,犹如一颗磁铁,总是吸引着别人靠近,却素来不曾为谁刻意停留,更不会过度依恋谁。


    但感情会放大贪念和占有欲。


    上次离开波士顿回国,除了身体吃不消,需要和陆灼年物理隔离之外,陈则眠也想从心理上让自己脱离那种热恋上头的状态,独自一个人冷静冷静。


    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分别未能冷却陈则眠上脑的热血,反而让他确认了一件事——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陆灼年。


    喜欢到才刚刚见面,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由于陈则眠连续数日未曾上班,陆少爷回国的消息不胫而走。


    陆灼年邀约不断。


    他没时间全部参加,索性都凑成了一局。


    有人问陆灼年最近在忙什么,怎么好不容易回国一次还这样难约。


    陆灼年非常不经意地说:“没忙什么,主要是陪男朋友,空的时间玩玩游戏。”


    众人闻言无不震惊失色,面面相觑。


    男朋友?


    陆灼年有男朋友了?


    在场表现不那么诧异的,只有知情人叶宸,和听说陈则眠曾经自称‘陆小眠’的薛铎。


    两个人不约而同,转眸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不语,只一味低头喝汤。


    众人心中虽然好奇,但见陆灼年戛然而止,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看向他的好兄弟叶宸,希望能从叶宸那里得到些许信息。


    叶宸很快收回视线,并未将那些探究的眼神引向陈则眠。


    良久的沉默中,陈则眠脸都快埋进了汤碗里,也没有任何坦然承认的意思。


    陆灼年面露不悦,皱着眉,屈指敲了敲陈则眠面前的桌子。


    陈则眠无辜地抬起头:“陆少,您也要喝汤吗?”


    陆灼年语气听不出情绪,不咸不淡地提醒道:“来之前你怎么说的。”


    陈则眠:“……”


    他确实说过可以如果有人问,可以聚会上公开情侣关系,但没想到陆灼年直接0帧起手,弄得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饭桌上的人几乎个个都是人精,在陆灼年如此‘不动声色’地暗示下,除了沉迷于干饭的刘越博,剩下的大多都猜出了陆大少的男朋友是谁。


    居然是陈则眠。


    最初的惊诧过后,众人心中又升起一丝了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从结果反推过程,之前种种不合常理之处也都有了解释——


    难怪陈则眠从最开始的边缘小狗腿一跃而成如今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难怪陈则眠能开陆少谁也不能碰的风神,难怪陈则眠和陆少不知从何时起就形影不离,难怪都知道约陆少约不到就约陈则眠。


    最先琢磨过味儿来的几个人恍然大悟,一通百通,相互交换着眼神。


    微妙而安静的气氛在包厢内蔓延,足足持续了半分钟。


    直到一声‘卧槽’打破沉默。


    刘越博灵光一闪,警犬抬头,拿着手中的烤鸭卷指向陈则眠:“卧槽,不会是你吧陈则眠!”


    陈则眠是遇强则强的战斗型人才,本来还在装缩头鹌鹑,听到质疑后整个人瞬间支棱了起来,一键三连:“是我,怎么了,你有意见?”


    刘越博属于能屈能伸型大丈夫人才,看到陈则眠理直气壮的连续反问,登时回忆起被冰美式支配的恐惧感,连惊愕和疑问都不敢表现出来,坐在原地摇了摇头,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刘越博鼓掌以示支持:“太好了,我强烈支持。”


    陈则眠:“……”


    莫名其妙的掌声令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刘越博本着‘丢脸不能自己丢,大家一起丢等于他没丢’的原则,鼓掌的同时环视众人:“怎么,难道你们都不支持么。”


    这一句话相当于把所有人都架了起来。


    零星的掌声接连响起,从稀稀拉拉到犹如雷鸣。


    陈则眠:“……”


    不是,刘越博一句话给我干哪儿来了。


    这还是地球吗?


    叶宸都忍不住为这精彩的场面鼓掌喝彩。


    陆灼年神色自若,即便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他依旧不动如山,镇定从容。


    陈则眠见陆灼年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只能越过他探身按住叶宸的胳膊,抓狂道:“叶少,你就别跟着起哄了。”


    薛铎已经快笑得简直快抽过去了。


    陈则眠破罐子破摔,面无表情地看向薛铎:“好笑吗?”


    “好笑啊,”薛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刘越博说:“陈则眠,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陈则眠:“……”


    经历了那样一场神奇而诡异的官宣后,陈则眠决定近十年内不会再参与任何二代圈的聚会了。


    程紫伊听说陆灼年回来后,专程设宴邀请他和陈则眠吃饭以示感谢。


    自从陈则眠在机场替她出了一次头,经纪人张堃消停了好几天,再查到陈则眠身份后,更是见面就点头哈腰地和她道歉。


    程紫伊提出要跟欢愉传媒解约,张堃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会去和公司商量。


    “我是一定会解约的,”程紫伊悄悄告诉陈则眠:“欢愉传媒已经烂透了,借着孵化网红的名头选妃,给艺人灌酒下药,我算是命好,对那个药物成分过敏,吐了投资人一身,又高烧到39度才逃过一劫。”


    陈则眠眉梢蹙起:“都这样了还没人报警,他们是有什么把柄在公司手里吗?”


    程紫伊缓慢地点了点头:“公司拍了他们的照片和视频,谁敢报警呢?而且吃了小金丸以后,神志不清醒,在视频里看起来都很主动,是你情我愿的样子,说不清的。”


    虽然照片和视频一旦发布到网络上,很快就会被网警定位封锁,流传开的可能性不大,但设身处地去想,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到,都是对受害者的伤害。


    所以受害者投鼠忌器,施暴者却肆无忌惮。


    欢愉传媒这套肮脏的交易链,已经形成固定的运作模式——


    以打造明星网红为诱饵将人吸引过来,挑选出漂亮合适的猎物,选定目标下药,送到富商权贵的床上,被拍下不雅照片和视频。


    在照片和视频的威胁下,受害者无力反抗,只能沦为钱色交易的一环。


    有的受害者为了防止自己照片泄露,甚至会化身加害者,不仅帮助公司遮掩,还会规劝新的受害者不要把事情闹大。


    想要彻底逃离淫窟,只能傍个金主专属一人,或者混到娱乐圈顶层获得影响力,再花钱买回自己的不雅视频,解约逃脱。


    隐藏在纸醉金迷下的黑暗令人震惊。


    陆灼年垂眸不语。


    欢愉传媒公司内发生的一切,与二十年前的瑶台阆苑案几乎如出一辙。


    孙局也说过,当年有人漏网潜逃。


    这个人掌握着违禁药品秘方,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在瑶台阆苑的废墟上,建造了一座新的人间鬼蜮。


    陈则眠父亲会在瑶台阆苑案收网当日失踪,大概率是身份暴露或者遭到了背叛。


    掌握秘方的人是否会知道陈则眠父亲的消息呢?


    冥冥中,命运的巨轮悄然转动。


    陈则眠同他父亲一样嫉恶如仇,气得直捶桌子:“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们就这么无所顾忌,肆意妄为?”


    程紫伊垂下肩膀:“这种丑闻一旦沾上就洗不掉,艺人是公众人物,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没有人敢拿自己做赌注,以卵击石。”


    她也想过站出来指认,可这个决定不光会影响她自己。她可以承受谩骂、面对质疑甚至干脆退圈,可是其他人呢?


    如果那些视频因为她对抗公司而泄露,她万死难辞其咎。


    程紫伊无助地红了眼圈,哽咽道:“我是不是很自私,明明知道有人受到比我更深的伤害,却不敢发声、不敢阻止,只借着你和陆少的影响力独善其身。”


    陈则眠看着程紫伊,很认真地对她说:“这不是自私,你只是没有办法。”


    程紫伊眼泪夺眶而出:“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报警肯定是要报的。”


    陈则眠直截了当:“但我们出手要快,必须一击即中,如果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警方就把相关人员都及时控制起来,照片和视频外泄就不会有时间外泄。”


    程紫伊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那怎么才能及时把他们控制起来,那么大一个公司,如果没有关键证据,警方也不可能把他们都抓起来审问啊。”


    陆灼年仿佛预感到什么,转眸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说:“我可以想办法接触你们老板,设法从中取证。”


    陆灼年猜测落实,霎时心绪纷乱。


    二十年光阴如梭似箭,因果在这一刻绕回起点。


    所有了解内情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陈则眠,希望他免担宿缘、远离危险。


    可他终究还是捡起了父亲遗落的剑,以身为刃,一头撞进了错综复杂的过往中。


    第116章 第 116 章 他们家祖传的不服管……


    听到陈则眠要去欢娱传媒取证, 程紫伊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这太危险了,”


    程紫伊惊愕失色:“我经纪人见过你, 不仅知道你是游戏公司老板,还知道你和陆少交情匪浅。”


    有这样的身份和关系在,就算他们相信陈则眠是想当明星玩玩,也不可能在太岁头上动土,硬是冒着得罪陆少的风险也要对陈则眠下手。


    这太不现实了。


    陈则眠笑了笑:“表妹,你这是关心则乱,自己说得都前后矛盾了,如果他们出于陆少的原因不敢对我下手,那我不可能有危险。”


    程紫伊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可是他们要是不敢潜规则你, 你又怎么取证呢?”


    换个人听到这儿估计已经生气了,陈则眠却没有,只是反问她:“为什么你觉得我取证的方式只能是让他们潜我, 而不是假装和他们玩到一起去潜别人呢?”


    程紫伊猛地瞪大眼睛, 茅塞顿开:“原来还可以这样!陈则眠, 你真是太聪明了!”


    装作猎物只能在最末端任人宰割, 纵然反击也只能抓到想对他下手的人。


    而只有和猎人们混在一起, 才能摸清整个交易链运行的每一个环节!


    程紫伊陡然反应过来自己错得离谱, 立刻向陈则眠道歉:“对不起, 我太笨了,都没有想到还能这么操作。”


    陈则眠说:“没关系, 你只是没想到嘛,这有什么可道歉的。”


    陆灼年突然开口, 一针见血道:“她道歉不是因为想不到还能这样,而是因为想不到[你]能这样。”


    程紫伊面颊微微涨红,顿口无言。


    陈则眠神经很粗, 没听懂陆灼年在打什么机锋,也没觉得程紫伊有何冒犯之处。


    可陆灼年却很严肃地纠正道:“程紫伊,陈则眠本身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不是我的附庸。”


    程紫伊点了点头,再次诚恳致歉:“对不起,陈则眠。”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


    陈则眠轻轻撞了下陆灼年的肩膀:“怎么了?干嘛忽然这么凶。”


    陆灼年:“没什么,只是在更正认知问题。”


    陈则眠有点没听明白,歪了歪头:“认知?”


    陆灼年言简意赅:“如果是我说去取证,她肯定不会想当然地认为,我会用她刚才以为的那种方式取证。”


    这次陈则眠听懂了。


    在程紫伊潜意识的逻辑里,陆灼年不是可以‘被潜’的对象,而陈则眠是。


    她明明知晓陈则眠是游戏公司的老板,又有京圈太子爷陆灼年作为靠山,并且从闺蜜口中得知了‘陈则眠战斗力惊人’的信息。


    可她仍是在用弱者的逻辑代入陈则眠。


    却不会把这个逻辑代入陆灼年。


    所以即使并非有意轻视,可事实上,她还是将陈则眠放在低位、放在了猎物的位置。


    陆灼年在这个问题上寸土不让,重申道:“我和陈则眠是一样的,你不该这么想,这是对他的不尊重。”


    陈则眠拽了下陆灼年的衣服:“算了,算了,说点别的吧,你认识欢娱公司的高层吗?”


    陆灼年心平气和:“先回家,这件事比你预想中的复杂,我们得从头谈。”


    陈则眠不怕陆灼年反对,就怕陆灼年找他谈话。


    因为反对还可以阳奉阴违,可谈话却会让陆灼年摸清他接下来的计划。


    那连阳奉阴违的机会都没有了。


    陆灼年实在太聪明也太敏锐,关键还特别了解他。


    陈则眠鸵鸟龟属性大爆发,回到家就以‘困了想睡觉’为借口逃避交谈。


    陆灼年笃定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并没有逼得太紧。


    两个人洗完澡回到卧室,陈则眠搂着陆灼年,本来想装睡把对方哄睡着,然后再问问自己那些朋友,谁认识欢娱公司的人。


    萧可颂好像和欢娱公司老总的儿子挺熟,可要是走萧可颂的关系,肯定是绕不过陆灼年,而且既然要扮玩咖,还是不要通过男朋友的发小牵线稳妥。


    那就不能在二代圈里打听。


    陈则眠偷偷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给傅听潮发了条微信,问他在欢娱公司那边有熟人吗。


    点击发送后,刚把消息复制,还没粘贴到和郑怀毓的对话框,陆灼年就动了一下。


    陈则眠赶紧将手机塞回枕头下面,闭上眼继续装睡。


    陆灼年翻身看着陈则眠:“又不困了?”


    陈则眠不敢再动。


    他本来是闭眼假寐,想趁机在心里推演出整个计划,结果毫无意外,假寐没一会儿就真困了。


    好吧,本来也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先睡一会儿等醒了再说吧。


    陈则眠半秒都没有犹豫,直接侧身窝进陆灼年怀里,额头抵在对方心口,呼吸渐渐悠长。


    等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正常人准备睡觉的时间,陈则眠醒了,他眼睛还没睁开,就先伸出手去摸陆灼年。


    身侧是空的。


    也是,高精力人群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睡眠,陆灼年一点也不困,陪陈则眠躺下也只是为了哄他睡觉。


    陈则眠拽过睡衣套上,起身去找陆灼年。


    陆灼年正在书房打电话。


    趁着陈则眠睡觉的这段时间,陆灼年先是联系了公安局局长孙岳平。


    他如实转述了欢娱公司可能存在的犯罪事实,并提醒其注意该案或与瑶台阆苑案存在关联。


    孙岳平的回答很官方,表示上述情况警方已经初步掌握了一些,案件正在侦破中,具体情况和进度无法透露,感谢他的来电。


    陆灼年又讲了陈则眠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他要去欢娱公司取证,我管不了他。”


    这一次,孙岳平沉默良久。


    半晌,听筒里传来一声打火机的声响。


    孙岳平深深吸了一口烟,说:“没办法,他们家祖传的不服管。”


    谁也没有料到,陈则眠会卷到这个案子里来。二十年前,他父亲陈轻羽孤军深入,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二十年后,陈则眠同样单枪匹马,义无反顾。


    两条命运的轨迹悄然交汇,重蹈前辙。


    与孙岳平商议许久,二人对陈则眠的选择皆是无可奈何,但对于与陈轻羽有关的情况,他们却达成了共识——


    绝对不能让陈则眠知道。


    至少这个时候不行。


    陈则眠虽然已经入局,可他现在追查欢娱公司,是为了避免更多人受到伤害,然而一旦他知道了自己父亲的事情,追查动机就会增添上一份更沉重的使命感。


    仇恨和愤怒会严重影响判断,而陈则眠性格又那样冲动,这对他而言是很危险的。


    孙岳平欷歔不已:“管不了是管不了,但也不能看着他越陷越深,不知道他爸的事,他尚且能算个旁观者,要是知道了……你能控制住他的情绪吗?”


    陆灼年确认道:“所以你也不管了。”


    孙岳平说:“我可没不管,自从上次知道他在查小金丸,我就派了人跟着他。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对小金丸感兴趣吗。”


    陆灼年语气不咸不淡:“傅警官把陈则眠铐回去的时候,你们没问问吗?”


    孙岳平:“……”


    陆灼年面无表情:“下次见面,您可以问问他。”


    孙岳平气得挂断电话,扔下手机就打通内线,让转接档案室,叫看卷宗的傅观澜接电话。


    瑶台阆苑案的卷宗有上百册,每本都二三百页,傅观澜平常所里工作又多,难得有时间来市局看卷宗,刚翻了两本就被叫去了局长办公室。


    另一边,陆灼年则是迅速做出对策,结束和孙岳平的通讯后,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一直到夜色暗沉,月上中天。


    书房的门半掩着,陈则眠不知道陆灼年在和谁通话,探头探脑往里看。


    陆灼年正站在落地窗边,单手拿着手机,目光落在楼下花房亮起的灯光上,突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转身看到陈则眠,眼中荡漾起一份暖意。


    陈则眠指了指陆灼年耳边的手机,又指了指自己,表达的意思是:我方便进去吗?


    陆灼年点了下头,示意陈则眠进来,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版权金额可以再加50%……不高,我有用……对,可以给他。”


    电话那边隐约回了句什么,陈则眠没太听清,但大概意思像是同意了。


    “明天就可以签吗。”陆灼年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满都是钱味儿:“行,我正好在国内,那明天再联系。”


    说完,陆灼年就挂断了电话。


    陈则眠随意听了一耳朵,问:“什么版权?”


    陆灼年说:“漫画《古墓御魂》的IP版权,这个漫画的影视化版权热度极高,欢娱传媒想要很久了,但作者要价不低,版权问题一直没谈拢。”


    陈则眠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加价给抢过来了?”


    陆灼年勾起唇角:“对,你拿着这个版权去和欢娱传媒谈电影合作,不仅能以投资人的身份被他们奉为上宾,还能借着选演员的名头,接触公司里那些艺人。”


    陈则眠完全没想到陆灼年打电话是在谈这个,当场愣在原地。


    他睡觉前还在想该怎么说服陆灼年、怎么接触欢娱传媒高层,却没想到只是这短短几个小时,陆灼年就安排好了一切。


    非但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甚至已经把路给他铺好了。


    陆灼年熟练地敲了敲陈则眠额头:“转人工。”


    陈则眠猛地回过神,一把抱住陆灼年:“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灼年莞尔道:“说谢谢吧。”


    陈则眠看了陆灼年一眼,仰头亲了亲爱人下巴。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只能用行动回应陆灼年的纵容与深情。


    无论多么华丽深刻的词语,都在这份不遗余力的支持下显得苍白单薄,想说的话太多,却又全都哽咽在喉头,化作无声的感动。


    心中的眷恋与缱绻溢满而出,盘互交织成一张网,密密麻麻地将他包围裹紧。


    “你怎么能这么好。”陈则眠小猫似的蹭着陆灼年:“支持我、照顾我、保护我。”


    陆灼年单手扣住陈则眠后颈:“陈则眠,站在男朋友的立场上,我是不愿意你搅入这趟浑水的。”


    陈则眠扒拉着陆灼年的衬衫扣:“所以我觉得你好,你特别好,陆灼年,你是大好人。”


    陆灼年轻叹:“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了解你。”


    桀骜、不驯、执拗、倨傲。


    表面驯服乖顺,其实顺与不顺,顺从哪些都是陈则眠自己的选择,除此以外,那些不爱听不想顺,旁人就是说破天也没用。


    就如陈则眠自己说的那样——


    没人能强迫他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同样,他想做的事,也没人阻止得了,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要做。


    陆灼年无计可施。


    既然无法改变陈则眠的决定,把与其让他瞒着自己铤而走险,独自对抗欢娱公司背后的势力,还不如主动提供帮助。


    为他铺出一条通天大路。


    陈则眠抱着陆灼年,感到无比的心安。


    正要与对方表达情意、互诉衷肠之时,他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傅听潮拨来的视频通话。


    陆灼年脸上太多表情:“他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陈则眠说:“他作息就这样,我之前问他认不认识欢娱公司的人,打电话应该是这事。”


    陆灼年:“还是视频。”


    陈则眠:“……”


    就在陈则眠点击拒接的前一秒,陆灼年突然伸手拿过手机,接通了视频。


    傅听潮的背景像是在哪个酒店里,看到屏幕中陆灼年的脸毫不惊讶。


    好明显的宣誓主权,他年轻的时候也这么干。


    “是陆少啊,”


    傅听潮看热闹不嫌事大,云淡风轻地问:“小眠呢。”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陆灼年直接气笑了:“小眠?”


    陈则眠:“………………”


    第117章 第 117 章 他已经在玩了。


    众所周知, 陆灼年的占有欲很强。


    傅听潮的深夜来电与一声小眠,狠狠戳在了他的逆鳞上。


    可作为男朋友, 要是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吃醋,那也太小气了,他们还有大半年的异国恋,情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傅听潮虽然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并且很喜欢和人分享情人,但从来不会染指别人的伴侣。


    陆灼年面无表情地挂断通讯,在陈则眠忐忑的眼神中,大度地宣布他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陈则眠忍不住鼓掌称赞,夸陆灼年很大方。


    陆灼年微微颔首, 淡然表示自己可能有点犯性瘾了。


    陈则眠:“……”


    好吧,原来是表面满不在乎,实则已然把自己气犯性瘾。


    被陆灼年抱进地下室的时候, 陈则眠扒着陆灼年肩膀说:“你还不如生气呢。”


    陆灼年覆身吻向陈则眠:“不会和你生气。”


    虽然说是性瘾发作, 但陆灼年一点也不凶, 反而极尽温柔, 像温热泉水从四面八方向陈则眠围拢而来。


    陈则眠舒服得直哼哼:“你真犯病假犯病啊。”


    陆灼年轻笑着捞起陈则眠, 让他抱着自己:“你觉得呢?”


    陈则眠手臂揽着陆灼年的脖颈, 整个人仿佛要融化了:“不行, 我不行了。”


    陆灼年问他:“哪里不行了?”


    陈则眠被磨得想尿尿,又怕自己太放纵, 导致身体吃不消,只能夹紧双腿硬憋, 后来实在受不住了,总算体会到慢刀子杀人的恐怖之处,小声求陆灼年快一点、凶一点,


    最后的最后,天光微熹。


    陆灼年抱着陈则眠回到楼上,给他清理、洗澡、吹头发。


    陈则眠累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但还不忘前后呼应,以总-分-总的形式做出陈词:“你还不如生气呢。”


    陆灼年亲了亲陈则眠额角:“不会和你生气的。”


    和陆灼年分开的时间过得很慢,可见面以后的时间却飞速流逝。


    送陆灼年去机场的路上,陈则眠说:“下次见面要少做,做很费时间,还没干什么一晚上就过去了。”


    陆灼年忍不住笑,说:“行。”


    陈则眠看着郑怀毓给他发来的行程安排:“和欢娱传媒合作电影的事,郑怀毓都谈得差不多了。”


    陆灼年应了一声:“他们现在很急。”


    轻语工作室是游戏公司,买下版权第一时间,就官宣了出联名游戏的新动态。


    《古墓御魂》作者出售版权是打包出售的,欢娱传媒只想要影视,嫌打包价格太高才一直没谈下来,没想到却被新秀游戏公司截胡。


    他们本来想从轻语工作室把影视版权买走,在做公司背调时,却发现这个工作室并不简单,当即放低了姿态,想方设法地托关系找朋友约见陈则眠。


    要不说还是陆灼年筹谋深远,签下《古墓御魂》的版权后,根本不用再想办法认识欢娱公司的人,对方就排着队来找他了。


    陈则眠欲擒故纵,越想接触欢娱公司高层,越是晾着他们,指派了郑怀毓和他们谈合作,一连谈了好几天,就是不谈签约的事。


    直到等到送陆灼年出国以后,陈则眠才抽空去参加了一个颁奖晚宴。


    如今陈则眠和陆灼年的关系众所周知。


    在外人看来,陈则眠是搭上了陆灼年的关系才风生水起,两个人虽说是在谈恋爱,但主从关系一目了然,要不怎么陆灼年一出国,陈则眠才开始出现在各个社交场合——


    那不就是金主回来了,金丝雀忙着伺候人呢吗?


    有知情人透露道:“你看他风光无限,其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陆少管他管得很严的,他日子可不好过。”


    众人一听有内部消息,嗡然聚首:“怎么说?”


    知情人:“之前陆少就放过话,要二代圈里的人都不许和他玩,更不许陪他喝酒,你看只要陆少在,他敢单独出来玩吗?”


    闻者感叹:“他这么年轻正是爱玩的年纪,被这么管可要难受了。”


    有人掌握最新八卦:“也不知他是爱玩还是叛逆,上次从国外回来,他连去了一个星期繁楼,后来听说还被扫黄的抓进局子了呢。”


    听到这儿,欢娱传媒的经理赵洋,唇角勾起一道轻蔑的弧度。


    还以为是什么情真意切,原来也不过是以色侍人。


    心中虽然不屑,但该谈的合作还得谈。


    赵洋观察到陈则眠手段高明,在名利场上收放自如,连出了名的浪荡子傅听潮都赞不绝口,不仅亲切地叫他小眠,还揽着自己的情人,半真半假地问陈则眠要不要一起玩。


    见状,赵洋从跟着一起参加活动的艺人里,随便点了几个颇有姿色的男男女女,叫他们去给傅听潮敬酒。


    傅听潮来者不拒。


    赵洋适时上前,端着酒杯和傅听潮打招呼:“傅二公子兴致不错,这都是公司里新签的练习生,上进好学,知道二公子是名校博士非要来敬酒,拦都拦不住。”


    傅听潮撑着手,态度不冷不热:“确实多了不少新面孔。”


    赵洋亲自给傅听潮酒杯里添了酒:“您学的是数字经济,和我们做传媒的正巧专业对口,您要是有心指点指点他们,那是他们的福气。”


    陈则眠虽然正在扮演‘陆灼年出国后放飞自我的渣男’,吸引欢娱传媒的人来找他狼狈为奸,但听到这话还是生理性不适,没能做好表情管理,很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傅听潮轻笑一声,目光淡淡扫向赵洋等人。


    说来有趣,在参加这场宴会前,赵洋和陈则眠都和他打过招呼,表达过想认识对方的意愿。


    最奇怪的是,他哥傅观澜竟也一改往日瞧不上关系户的态度,特意要他多关照陈则眠。


    事出反常,傅听潮确认了好几次到底是哪种关照,还把陈则眠有意结交欢娱传媒高层的事透给了他哥。


    傅观澜听后很久都没有说话,傅听潮就把电话挂了。


    没提意见就是没有意见。


    赵洋见傅听潮但笑不语,又给手下艺人使了个眼神。


    艺人们仿佛陈列在货架上的商品,逐一向傅听潮进行自我介绍。


    赵洋点了舞蹈学院的,还想让他们当场跳一段。


    傅听潮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不露痕迹地cue向陈则眠:“小眠,有看得上眼的吗?”


    陈则眠和赵洋各怀鬼胎,却都在等傅听潮这句话。


    以这句话为媒介,两个人的眼神自然而然地在空中交会。


    赵洋立即装作不认识陈则眠的样子:“傅二公子,这位是?”


    傅听潮觉得自己该收三份出场费。


    现场这么多艺人演员,但只有他真的在表演。


    “这位你不认识吗?”傅听潮故作惊讶地看向赵洋:“轻语工作室的陈总,陈则眠。”


    赵洋恍然大悟,赶紧举起酒杯敬陈则眠:“哦,原来您就是陈总,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我是欢娱公司版权部的赵洋,小赵,之前和您秘书联系过。”


    陈则眠也在演,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赵经理啊。”


    赵洋见陈则眠姿态倨傲,竟然连酒杯都没端,心里狂骂他一个卖屁股上位的狂什么狂,但脸上却堆满笑意,说了不少好听的话,将人捧得高高的。


    陈则眠这才纡尊降贵般拿起酒杯:“我和你们公司打过交道,你们公司的人很狂傲啊,可不像赵经理这么好说话。”


    赵洋连忙问:“这话从何说起啊。”


    陈则眠淡淡道:“我表妹之前是你们公司艺人,被一个叫张堃的经纪人欺负辱骂,骂得还很难听。”


    赵洋说:“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们公司经纪人都是受过专业培训,按理说不会和艺人起冲突啊,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陈则眠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又不说话了。


    赵洋抻了把椅子坐在陈则眠身边,好说歹说哄了半天,又叫带来的那些艺人一起哄,最后还打电话骂了张堃一顿,还说下次叫张堃来当面赔罪。


    陈则眠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赵洋算是摸到了一点陈则眠的脾气。


    其实喜怒形于色的人最容易打交道,只要捧着他哄着他就行了。


    赵洋见怪不怪,毕竟娱乐圈里那些攀上金主的明星都这样,在家里对金主曲意奉承、俯首帖耳,在外面才更要飞扬跋扈、耀武扬威。


    难怪这个陈则眠和陆少一分开,就连着去了一个星期的夜场,也是给自己找心理平衡呢。


    这样的人好拿捏。


    赵洋在心里给陈则眠定制了一套笼络计划。


    接下来一段时间,无论陈则眠参加什么活动,都能有意无意撞上赵洋。


    赵洋身边的小明星一个个八面玲珑,围着陈则眠一口一个‘陈总’‘陈少’‘眠哥’,听得人骨头发酥。


    把陈则眠被哄得高兴以后,轻语工作室那边的态度也翻天覆地,痛快地和欢娱公司签了《古墓御魂》的电影合作计划,成为该影视的版权投资人。


    这样一来,欢娱公司相当于0元购入了筹备已久的影视版权。


    赵洋事情办得漂亮,开会时被总经理当众表扬,在公司里风生水起。


    都说福祸相依,谁也没想到轻语工作室截胡版权这一手下来,最大的受益人竟成了他赵洋。


    赵洋这会儿再看陈则眠,简直就像看贵人似的,对他更是胁肩谄笑、无微不至。


    陈则眠这边进展顺利,每天邀约不断。


    只是和欢娱公司接触后,陈则眠被跟踪的感觉格外明显。


    陈则眠觉得有点像警察,但又不知道自己为啥会被警察盯上,总想找机会问问,但对方反侦察能力太强,陈则眠碰不到他们。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守着煎饼摊的便衣。


    “煎饼还挺难做的,”陈则眠沉默几秒:“你们能别跟着我了吗?”


    警察的信念感果然不是一般的强,纵然煎饼摊得像蜘蛛网,但他还是坚称就是个卖煎饼,而且卖了七八年。


    陈则眠看着那怎么都抹不均匀的面糊:“那你蛮不容易,怎么不去做烤冷面,那个好像简单一点。”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把煎饼碎片铲起来,装到袋子里递给陈则眠。


    陈则眠拎着煎饼继续往前走,路过烤冷面摊时脚步微顿,


    他转过头,和戴着口罩的傅观澜面面相觑。


    陈则眠又吃了一份难吃的烤冷面。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再跟他了,陈则眠行动起来更加方便,和欢娱公司的来往也逐渐频繁。


    赵洋为了摸清陈则眠的喜好,以便对症下药,把公司里能叫来的明星叫了个遍,轮流陪陈则眠吃喝玩乐。


    后来他发现陈则眠大抵是个纯GAY,对女明星避之不及,和男生倒是更加亲密,又是一起玩牌又是一起打球,要是女生多的局就只是玩桌游,不是剧本杀就是狼人杀,很难推进肢体接触。


    二代圈和娱乐圈虽然不是一个圈,但总归也有交集。


    这天,一段陈则眠在夜店玩的视频,就出现在了某个二代的朋友圈。


    二代本意不是拍他,而是拍和他一起玩的当红小鲜肉,不小心把他一块儿框了进去。


    陈则眠在视频里出现了不到半秒,只露出半张侧脸,虽然模糊,但耐不住他实在打眼,在哪儿哪儿是C位,跟打了聚光灯似的惹人注目。


    精致的下颌线,微微勾起的唇角,眼神迷离,摄人心魄。


    放大视频画面,还能看到陈则眠肩膀上搭了一只手。


    视频里出现的人,灯光暧昧,气氛火热。


    陆灼年很少刷朋友圈。


    但萧可颂天天刷,他不仅刷,而且刷得极不走心。


    他点开视频看了两秒,还没看到陈则眠出场,就随手转进了发小群里,并@叶宸和陈则眠,说在国外太无聊了,好想去夜店玩。


    夜店里太吵了,陈则眠没能第一时间听到手机响,等发现萧可颂@他为时已晚。


    可颂不是面包:插个眼,这个夜店看着不错,等我回国一起去玩@叶宸@陈则眠。


    群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回复。


    陈则眠没看到,叶宸看到了不知道怎么回。


    于是萧可颂这两条微信下面,是四个人中唯一没被@的人回复的消息。


    陆灼年:他已经在玩了。


    萧可颂:?。?


    叶宸:……


    陈则眠:。


    由于在夜店玩乐的视频泄露,陈则眠只能提前离场。


    接下来一段时间,陈则眠都没有再出来玩过。


    陆灼年因男友贪玩而雷霆大怒的消息不胫而走。


    赵洋又约了陈则眠好几次,才勉强把人约出来,又是赔罪又是道歉,保证以后只去私密的地方玩。


    陈则眠一副被训狠了的样子,没精打采道:“哪儿有私密的地方?”


    赵洋左右看了看,靠过来小声说:“去海上。”


    陈则眠来了点兴致:“海上就安全了?”


    赵洋点头:“绝对安全,进场前过安检,都把手机交上来那种,想怎么玩怎么玩。”


    在陈则眠夜以继日的努力下,赵洋终于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准备带他玩儿内场了。


    陈则眠赶紧把好消息告诉陆灼年:“果然还是陆大少冲冠一怒的威力大,赵洋为了补偿我,邀请我参加下周的游轮晚宴。”


    豪华游轮晚宴不对外发放邀请函,只能由举办方内部邀请,从周五到周日,三天两夜,游轮届时会开往公海,在海上度过一个与世隔绝的狂欢周末。


    剧院表演、驻场乐队、甲板冲浪、跳伞模拟器、专属泳池、各国美食……除了游轮上固定的娱乐项目,最具有吸引力的是那些以展现“诱惑”为主要卖点的艺术演出。


    赵洋特意向陈则眠确认,问他想在晚宴上见到谁。


    陈则眠终于成为欢娱公司的座上之宾,拿到了内部宴会的入场券。


    陆灼年说:“这估计是他们招待投资人的惯用手段。”


    陈则眠:“所以在船上应该能获得关键证据,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取证,要是能把傅观澜带上船就好了。”


    陆灼年沉默数秒:“把线索给他,他会有办法的。”


    陈则眠听出了陆灼年的言外之意,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最好不要去吗?”


    陆灼年言简意赅:“我先把这边查到的信息告诉你,你再决定要不要去。”


    经过私家侦探这段时间的走访调查,有关欢娱传媒的事情有了些许眉目。


    私家侦探从历年来所有和欢娱公司签约的人员中,筛选出来一份名单,名单中的人或是被公司雪藏,或是已经退圈,或是曾经陷入桃色绯闻。


    时隔多年,这些人大多不愿与侦探接触,但也有几个在酬金的诱惑下同意聊聊。


    尘封已久的过往,自此隐约开启了一道裂口。


    其中有两个人表示曾遭遇过性.侵,还有一人曾经报警,但又因获得巨额赔偿金而选择撤案。


    “赔偿金给的是现金,没有办法查到来源。”陆灼年将从侦探那里得来的消息同步给陈则眠:“但事发后,她们的账户上都有一笔海外汇款,来自一个国外疗养院。”


    顺着这条线索,陆灼年查到了疗养院的实际管理人。


    陈则眠下意识屏住呼吸:“是谁?”


    陆灼年:“萧佲兀。”


    第118章 第 118 章 这小奶狗太黏人。


    听到萧佲兀的名字, 陈则眠心脏陡然停跳了半秒。


    原书中剧情走向与‘京市八大家’兴衰息息相关,所以从开始追查‘小金丸’来源的那天起, 陈则眠就怀疑这件事估计和‘八大家’脱不了干系。


    他始终希望不要是陆、萧、叶、薛四家。


    50%的概率,其实还是挺高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萧家头上。


    欢娱公司成立已久,瑶台阆苑案距今更是已有二十年。


    二十年前,萧佲兀还不满十岁,所以从年龄上来看,如果瑶台阆苑案的漏网之人与萧家有关,那可能性最大的除了萧老爷子,就只有萧佲兀的大哥。


    查到现在为止, 可能性最大的两位嫌疑人,竟然是萧可颂的祖父和父亲。


    这两个人都是萧可颂的至亲。


    倘若真和萧家有关,顺着这些线索, 警方掌握确凿证据只是时间问题。


    到那时, 萧家势必一片混乱。


    面对家里的这些情况, 萧可颂已经自顾不暇, 如果再让他知道给萧家定罪的证据来自最好的朋友……


    难怪陆灼年劝他不要去游轮晚宴。


    现在他们并没有掌握萧家犯罪的确凿证据, 仅是到此为止的话, 后面无论警方查出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陈则眠六神无主, 不自觉咬着嘴唇:“我想想,我想想。”


    从事实上来讲, 能够提供游轮晚宴的时间和地点,已经足够警方取证了。


    陈则眠作为编外人员, 追查到这个地步可谓是穷力尽心,去或不去对于案件侦破的影响不大。


    去了当然更加稳妥心安,不去算是对得起朋友。


    真是进退两难。


    陈则眠声音中难掩无措:“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陆灼年。”


    陆灼年轻轻叹了口气:“你可以再想想,还有时间。”


    陈则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好像权衡了很多,但实际大多数时候都在发呆。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好像是摸到了蛛丝马迹,又像是跌入了更深的谜团。


    欢娱传媒在危机公关方面经验丰富,以大笔赔偿金作为封口费,足以让大多数受害人保持沉默,甚至连赔偿金都是现金发放,事情做得干净又不留痕迹。


    在已经给付过赔偿金的前提下,萧佲兀为何又要给那个受害者转款?


    是人总难免会有所偏颇,尤其陈则眠又极其护短。


    萧可颂又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


    从私人感情出发,陈则眠无比希望萧佲兀给受害者转款只是个人行为,与萧家无关。


    人总是很擅长说服自己。


    陈则眠开始从逻辑链条中找疑点:“就算π……就算萧佲兀转过钱,也不能直接证明欢娱传媒和萧家有关。”


    陆灼年声音低沉:“萧家和欢娱传媒是否有关暂且不论,他们与违禁药的关系是怎么都撇不开了。”


    陈则眠蓦然间抓住了一缕头绪:“对了,你这么说我才忽然想起来,傅听潮那个好朋友就是萧佲兀。”


    陆灼年错愕道:“是他?!”


    陈则眠慢慢坐直后背,预感到接下来他们的分析走向,可能会彻底颠覆以往的认知。


    傅听潮把情人送给萧佲兀以后,萧佲兀一眼就看出来那个人吃过违禁药。


    这说明他对那类药物的特性、服用后的表现都非常了解,甚至可以说是极其敏感。


    究竟是何种原因,才让他对在市场上消失了近十年的药物,依然保持了如此不同寻常的敏感度?


    陈则眠和陆灼年几乎同时说出答案——


    “是他男朋友。”


    穷源溯流,剥茧抽丝,随着一个又一个关键信息的出现,线索的脉络渐渐清晰。


    陆灼年素来平稳的语速都不由加快了几分:“他男朋友出事的时候,正值元气饮风靡盛行。”


    如此看来,当年那个所谓的‘性.瘾派对’,或许就是另一个时间点的游轮盛宴。


    是一场充斥着金钱、暴力、淫.乱、胁迫的罪恶狂欢。


    他是被萧家人骗去那个派对的。


    骗他去参加派对的这个人权尊势重,不仅掌握狂欢盛宴的参与路径,更有能力控制现场事态的发展方向。


    当时参与派对的人很多,但最终出事的却只有萧佲兀的男朋友,足以说明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迫害与绞杀。


    从那以后,萧佲兀与家里决裂,放火烧毁祠堂后远走他乡,每次回国都要给萧家找些麻烦。


    表面风流不羁,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可却能在多年之后,瞬息认出违禁药品服用后的症状。


    “他从来都没忘过吧。”


    陈则眠怅然若失,慢慢靠回椅背上:“他那时候也就二十岁左右吧,和你现在差不多,如果是我……”


    陆灼年声音猛地一沉:“陈则眠!不许口无遮拦。”


    陈则眠挠了下鼻子,轻咳道:“我是想说如果是我,我也忘不了。”


    陆灼年:“……”


    他还在担心陈则眠拿自己做假设,结果人家代入的是萧佲兀视角。


    这是个孝顺的好男友。


    陆灼年眉梢紧蹙:“如果我们上述的推论成立,那萧佲兀的这笔转款,即是对受害者的安慰,也是故意留给警方的‘尾巴’。”


    无论萧家内部如何不睦,在外人眼中他们都是一个整体,萧佲兀以身入局,把警方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等同于引向萧家。


    依据陈则眠提供的线索,警方提前进行了周密部署,在宴会举办当夜,突击展开清扫行动,赶在游轮驶入公海前,对宴会现场进行了空降突袭。


    十数架直升机在海域上空盘旋,公安、特警、海巡、治安、禁毒等多个部门联合出击,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专项打击行动。


    旖旎的灯光被警笛覆盖。


    公安特警逐一清查游轮各个区域,搜查出大量成品小金丸,当即控制了晚宴主要负责人,海巡部门则在周边海域严密布防,防止有人趁机逃脱或转移违禁药品。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原本豪奢盛大的宴会顷刻覆灭,衣冠楚楚的猎人沦为困兽,成为特大清扫活中的典型案例。


    尘埃落定,喧闹与嘈杂留在黑夜,繁华的游轮上只剩下死一样的宁静。


    巨轮破浪前行,缓缓驶向海港。


    旭日东升,霞蔚云蒸。


    破晓的朝晖刺破云层,光线如融化的金箔倾泻而下,在海浪间跌宕,撞出层层浮光。


    傅观澜站在甲板上,拍下日出发了个条朋友圈。


    陈则眠看到这美丽的海景图,就知道傅观澜他们成功了,还没来得及点赞,朋友圈就被删掉了。


    由于在执行任务途中乱发朋友圈,傅观澜喜提三千字检讨。


    这次的打击行动只是开始。


    山雨欲来,整个京市暗流涌动。


    陈则眠再见到萧佲兀是半个月以后,在傅听潮的马场。


    傅听潮坐在马背上,绘声绘色地讲陈则眠是怎么把他拽下马的。


    萧佲兀潮骑着一匹赛级卡马里奥白马,垂眸低笑的侧颜清雅绝尘,和陈则眠印象中风流散漫的模样判若两人。


    可能是因为萧家最近风声鹤唳、濒临倒台,萧佲兀心情大好,气场松弛,整个人看起来都顺眼了很多;也可能是知晓那些往事后,陈则眠出于同情惋惜,自发给对方上了层深情款款的滤镜。


    傅听潮单手拿着马鞭,微微倾身,做了个往上勾下巴的动作:“我就这么挑了挑他下巴,他手直接就放到我胳膊上,我当时还想这小子挺上道,然后下一秒我就起飞了。”


    萧佲兀回眸看了陈则眠一眼:“那我请他喝酒的时候,他没有把我扔出去,也算是很给面子了。”


    陈则眠骑马走在后面,用驯马棒吊着根胡萝卜边走边玩。


    傅听潮见陈则眠不理他们,用马鞭轻敲掌心,抗议道:“小眠,你这也不公平啊。”


    陈则眠懒洋洋地趴在马背上:“他是长辈,尊老爱幼你不懂吗?”


    傅听潮当即表示:“那我也是长辈。”


    陈则眠甩了甩驯马杆:“现在是冬天,草地可没那么软了,傅二少。”


    傅听潮:“……”


    萧佲兀哑然失笑,拽起缰绳轻夹马腹,纵马飞驰而去。


    傅听潮在原地驻马,看着萧佲兀远去的背影,不自禁轻舒一口气,感叹道:“这么多年,他也算求仁得仁、终偿所愿了。”


    目前距离游轮清扫活动不过半月有余,案件还在侦破阶段,陈则眠不清楚案件进展,更不知道萧佲兀所求究竟为何。


    傅听潮说:“当年他爸为了萧家的名声,宁可害死一条人命,也要把萧佲兀的性向给掰回来,萧佲兀筹谋多年,就是要毁了萧家的名声,再送他爹去坐牢。”


    陈则眠眉梢不自觉地蹙起:“且不说性向是天生的,就算想把儿子掰回来,也不该使这种恶毒的手段,再说萧佲兀那时也才二十岁,萧家现在这些年轻的少爷们,有的玩得更花,怎么也没见他们管。”


    傅听潮驾马缓步向前,只说了四个字:“情深不寿。”


    陈则眠猛地转过头。


    傅听潮却没有看陈则眠:“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萧佲兀二十岁的时候比陆灼年还狂。他是萧家老幺,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又强势又霸道,自己的东西不许别人碰,就算扔了砸了也不给别人……萧老爷子斩断的,不是他和哪个男人的关系,而是他的念想。”


    陈则眠后脊发凉:“太恶心了。”


    “这还不是最恶心的,”傅听潮唇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你知道警方严厉打击这类违禁药品的原因吗?”


    陈则眠:“因为它有迷情效果。”


    傅听潮点点头:“对,在那些宴会派对上,这些药都是给那些‘猎物’吃的,吃了就会变得主动、变得自愿,事后很难追究责任。”


    “更早几年的时候,京市有一家很有名的夜总会,叫瑶台阆苑,在那里有人用这种药驯养出一批性.奴,控制强迫他们卖.淫。”


    “后来瑶台阆苑倒了,没几年就推出了换汤不换药的元气饮,再然后元气饮也被打掉了,这还不到十年,又衍生出小金丸。这东西就像蟑螂,当你发现一只的时候,暗处早已成千上万,受害者更是不知凡几。”


    萧佲兀因为男友之死,是在元气饮出现的中后期加入了调查,截至今日已有将近十年。


    这些年来,他始终未曾停止对受害者的关注,就连国外那间疗养院,都是他为那些受害者特意建造的伊甸园。


    “疗养院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私人海岛上,风景秀美、天高海阔,很安逸也很治愈,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


    傅听潮转头看向陈则眠:“如果不是感念他的恩德,这些受害者又怎么会旧事重提,不惜撕开伤疤,也要出面指证呢。”


    当年,萧佲兀没能救下自己的爱人。


    从此以后,他所帮助过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时间长河流淌的光影中,一次又一次地刻舟求剑。


    “他救了很多人。”


    傅听潮告诉陈则眠:“无权无势又格外漂亮的人很容易成为猎物,所以每当有这样的人出现在我们的圈子里,他都会着意接触观察。”


    一旦确认对方确实受到了控制胁迫,萧佲兀都会想办法把人要过来,在金钱和利益面前,大多数都会拱手相让,他风流荒唐的名声在外,做起这件事来也不唐突,如果他自己不方便出手,就会请傅听潮帮忙。


    傅听潮终于有机会澄清自己:“我可没有特别喜欢把情人送人,只是每次都直接给萧佲兀太显眼,才偶尔找别人帮忙倒下手。”


    陈则眠:“没有特别喜欢,也算是喜欢了。”


    “逢场作戏、两相情愿的事,我又没强迫谁,人家没准还就想借着我攀高枝儿呢,”傅听潮振振有词,看着远处萧佲兀的背影:“我又不用守寡。”


    陈则眠简明扼要:“萧佲兀是假多情,你是真浪。”


    傅听潮说:“他是大爱无疆,把精力都用在销毁违禁药上了。”


    陈则眠恍然道:“所以他第一次见面非要请我喝酒,是因为那种药比较容易被下到酒里?”


    傅听潮摇了摇头:“不是,他应该就是单纯骚一下,激怒陆灼年,替萧家拉仇恨。”


    陈则眠:“……”


    傅听潮眉梢轻挑:“有用的,这次要是没有陆家出手,进展不会这么快,自从你调查这件事开始,陆少那边的进度就像安了加速器,他怕你有危险也算了,我哥也怕你有危险,反复交代我要看顾好你。 ”


    提起这个,陈则眠更无语:“你哥天天派俩大警察跟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犯罪嫌疑人呢。”


    “你知道他背后怎么说你的吗?”傅听潮幸灾乐祸:“他说你长成这样就别去查案了好吗?跟他妈送菜似的。”


    陈则眠:“……”


    傅观澜很不禁念叨,牵着退役警犬溜了两圈,回来刚好听到这句话,来了个现场撤回:“我可没这么说,我说的是保护公民人身安全,是每个警察义不容辞的责任。”


    陈则眠骑马骑得腰疼,见傅观澜带着警犬回来,正好跳下马去玩狗。


    这是一条德牧,退役前是缉私犬,遇见个人就想检查,看到陈则眠过来,立刻起身嗅来嗅去。


    傅观澜俯身松开犬绳,下达了跟随保护的口令,让它跟着陈则眠。


    得到主人指令后,它果然寸步不离,而且非常警觉,稍微有人靠近陈则眠就即刻起身,吠叫示警。


    “好帅,好帅,”陈则眠蹲下抱着大狗的脑袋:“我都想养一只了,它好养吗?”


    傅观澜俯身双手撑着膝盖,平视陈则眠:“这狗运动量很大,每天至少要遛2个小时,而且吃得多拉得多,养起来还挺麻烦的,你喜欢先借你养两天试试,真想要的话,等再有警犬退役我给你留意着。”


    傅听潮一听有点不乐意:“我想养狗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是什么东西,”傅观澜对亲弟弟的耐心程度为-9999,听他说话就烦:“能自己吃自己拉的小情人你都养不了两天,有资格养狗?”


    陈则眠摸了摸狗头:“其实我也养不了,我猫毛过敏。”


    傅观澜应道:“那是最好不要养。”


    “猫毛和狗毛的过敏原都不一样好吗?”傅听潮偏要和他哥唱反调,跟陈则眠说:“想养就养,回头我送你一只,你要过敏就给我。”


    傅听潮行动能力极强,陈则眠还没答应,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他四处托人寻摸名犬,势必要找出一只绝世好狗盖过他哥。


    圈里人都莫名其妙,心说从前也没听说傅二公子有这爱心啊,活色生香的美人养了三五天都能养厌的主儿,能有心思正儿八经养狗?


    还绝世好狗,盖过他哥傅观澜的好狗。


    那和人放在一起类比的狗,那能是正经狗吗?


    必然不能够啊。


    但那话又说回来,不管是什么真狗假狗、正经狗还是不正经的狗,怎么也不能跟自己亲哥放一块儿比吧。


    不知不觉中,傅听潮想找的狗的种类,已经在众人的激烈探讨中发生了变化。


    具体变化趋势如下:


    狗→绝世好狗→血统纯正的赛级名犬→盖过他哥傅观澜的纯正赛级名犬→盖过他哥傅观澜的纯狗(注意:物种在此处有所变化!)→比他哥傅观澜身材还好的狗→比傅观澜好的狗→兄长系狗


    也幸亏那天是傅观澜带着警犬出门,要是正好赶上他爹遛狗,还真不知道得传成啥样了。


    傅听潮尚且不知谣言已然愈演愈烈,还在潜心帮陈则眠挑狗,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找到一条品相绝佳的幼犬,当即果断拿下。


    陈则眠看着发来的视频:“怎么是个狗崽,这也不帅啊。”


    傅听潮说:“长大就帅了,狗就得从小养才忠诚。”


    陈则眠:“还能退吗?”


    “大街上买白菜呢说退就退,刚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运过来的,”傅听潮抱着狗,问陈则眠:“你要不要?不要我就自留了。”


    陈则眠断然拒绝:“你快自留吧。”


    傅听潮把狗带回家,刚开始还挺新鲜,结果养了3天就玩儿腻了。


    幼犬的种种难养之处暂且不论,主要是影响他办事,关卧室外面就哼唧,放它进来看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人家还是小狗崽呢,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虽然小狗很可爱也很好玩,但总耽误他约人也不行啊。


    陆灼年在国外没回来,陈则眠现在一个人在家,正适合养这种单身狗。


    明儿就给他送去。


    次日晚上九点,陈则眠在家里加班,一边写游戏策划方案,一边用电脑挂着视频和陆灼年聊天。


    傅听潮忽然发来两条语音留言。


    陈则眠随手点开。


    傅听潮的声音从扬声器里响起,穿过网线传递到万里之外的大洋彼岸:“你在家吗?我来找你了。”


    视频中,陆灼年眉梢轻轻抬起。


    第二条语音自动播放:


    “这小奶狗太黏人,影响我找小情儿玩,你先替我养两天吧。”


    陈则眠刚才一直在写策划案,忘了还和陆灼年通着视频,听到傅听潮在外面按喇叭,揣着手机就下了楼。


    因设备远离电脑,通话自动转到了手机上。


    手机锁着屏,陆灼年那边可以听到声音,但没有视频画面。


    入冬以后,京市的夜晚干冷干冷的,陈则眠裹上棉服打开门,正看到傅听潮斜倚引擎盖,抱着狗站在寒风里。


    可能是怕狗冷,傅听潮还给狗穿了个羽绒服,画面看起来非常之搞笑。


    傅听潮把狗塞给陈则眠:“好小眠,你真是够意思。”


    陈则眠接过狗:“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养奶狗。”


    傅听潮打开车门:“我也没想到它这么黏人啊。”


    虽然傅听潮有到处送小情人的癖好,而且陈则眠动物毛发过敏,但出于对爱人的信任,截至目前为止,陆灼年仍然坚信傅听潮送来的就是一只小狗。


    但接下来二人的谈话越来越不对劲。


    傅听潮怕陈则眠不想养,赶紧推荐道:“但是真挺好玩,服从性特别强,让它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则眠面无表情道:“哦,那我等会儿让它给我做个四菜一汤。”


    陆灼年:???


    真的小狗应该不能做饭吧。


    不过也有可能是玩笑,毕竟陈则眠那么抽象。


    就在陆灼年强行说服自己的时候,没想到傅听潮也跟着抽象了一句:“没问题,你让它考博士它都能考。”


    陆灼年:?


    傅听潮转身要走,临上车前又有点不舍得,伸手摸了摸狗头:“乖小狗,好好听新主人的话。”


    陈则眠强调道:“我就养两天!陆灼年周末就回来了,他们放圣诞假”


    “哦,那它是有点碍事,我后天把它接走,”傅听潮从车里拿出一个袋子:“这些是它的玩具,你多陪它玩玩,里面有个训狗鞭,不听话你就抽它屁股,这狗可M了,有时候会故意犯错让你抽它。”


    陆灼年:……


    陈则眠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它是想让你跟它玩吧。”


    傅听潮迈上车:“我都玩腻了,你玩吧,但别让它上床啊,它还没太训好,玩激动了会沥沥尿。”


    陆灼年:……


    陈则眠点点头示意知道,傅听潮没什么可交待的了,又亲了亲小狗,然后一转方向盘就拐走了。


    陆灼年听到陈则眠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是一阵关门声。


    紧接着,陈则眠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屋里热,先把衣服脱了吧。”


    第119章 第 119 章 没意思就玩点别的


    陈则眠刚把小狗崽身上的羽绒服扒下来, 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叶宸。


    这可真是稀奇了, 虽然他们四个玩得挺好,但其中关系也是有排序的。


    在陈则眠这里的排序是陆灼年(男朋友)、萧可颂(好哥们)、叶宸(男朋友的好兄弟、好哥们的好兄弟)


    兄弟是平常可以不联系,真出了事儿却能一起商量一起承担;哥们就是天天一起吃喝玩乐,有事儿各跑各的那种。


    其中叶宸和陆灼年绝对是双向好兄弟,但萧可颂就指望不上了,他连自己的事儿都指着叶宸和陆灼年扛。


    萧可颂是典型的猫猫型守卫。


    就是看起来很够意思,连你半夜上厕所都能在门口替你站岗,但是随便出点什么动静,他跑得比谁都快的那种。


    简单来讲就是情绪价值满分, 忠诚度别问。


    这一点在他读小学时就已初见端倪。


    当时有一道语文关联词填空题是这样的:他( )牺牲自己,( )出卖组织。


    小学生的错误作答五花八门:他(与其)牺牲自己,(不如)出卖组织;他(一会儿)牺牲自己, (一会儿)出卖组织;他(白白)牺牲自己, (忘了)出卖组织……


    萧可颂选手的作答, 哪怕在一众叛徒中也能独辟蹊径-——


    他(担心)牺牲自己, (提前)出卖组织。


    背叛中竟然还带了那么一丝运筹帷幄的绸缪未雨?


    和陈则眠没有章法的胡作非为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可能也是他俩人能玩儿到一块儿去的原因。


    总之, 四个人里面和陈则眠交集最多的, 除了陆灼年就是萧可颂。


    无论从哪边论,叶宸都是和陈则眠联系最少的一个。


    所以叶宸为啥会给他打电话?


    叶宸上次单独找他, 还是他弟弟叶玺逃学那回。


    难道他弟又逃学了?


    陈则眠不明所以,把小狗放在软垫上, 抬手接起了电话:“叶少?”


    叶宸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没有两样:“陈则眠,你在忙吗?”


    陈则眠:“没有,玩狗呢, 什么事儿你说。”


    叶宸:“……”


    “什么狗?”叶宸诡异地沉默了几秒:“你不是过敏吗?”


    陈则眠揉了揉狗肚子:“这个狗不过敏。”


    叶宸顿了顿:“我这边有点事,方便去找你一趟吗?”


    陈则眠看了眼时间,都快晚上十点了:“现在吗?”


    叶宸斩钉截铁:“是。”


    陈则眠听到叶宸冷肃的语气,也不自觉重视起来:“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难道是可颂哪边知道了萧家出事了?可案子还在侦办中,一切尚未定论,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见叶宸久久不语,陈则眠有点坐不住了:“到底怎么了叶少?是可颂有什么事,还是陆灼年?”


    叶宸说:“不是,没有,是我,我想出来喝酒。”


    陈则眠疑惑道:“啊?喝酒吗?找我?陆灼年不让我喝酒啊。”


    叶宸惜字如金:“他还不让你玩狗呢。”


    陈则眠被叶宸噎了一句,有点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叶少,心情不好吗?”


    叶宸深吸一口气,深感自己为兄弟背负太多:“对,我心情不好,所以能出来喝酒吗?”


    陈则眠刚把狗带回家还没收拾,而且现在正值隆冬,外面又齁冷的,出去喝酒要是让陆灼年知道了,自己没准还得挨训。


    三层不利因素的叠加下,本来就与叶宸不甚坚固的友情毫无胜算。


    陈则眠没说去,就是不想去。


    但叶宸和萧可颂是多年好友了,在钓猫方面经验丰富:“灼年和可颂都不在国内,有些事我只能跟你说了。”


    陈则眠0秒咬钩:“什么事?”


    叶宸为了兄弟不要名声,不惜把电视剧当秘密讲给陈则眠:“我有一个朋友,她是顶级豪门的私生女,是家主去外省出差时怀上的,之前一直和她妈住在外地,后来她妈去世了,她就来京市找她爸。”


    陈则眠顾不上玩狗了:“然后呢,然后呢?”


    叶宸说:“具体情况见面再谈吧,后来她闺蜜知道了这个事,拿着她的信物,顶替了她的身份,被认回豪门了。”


    陈则眠大吃一惊:“我去,真假千金啊。”


    叶宸:“差不多这意思,现在就是她闺蜜不仅顶替了她的身份,还让她去她们家当丫鬟……当佣人,这其中好多事一两句话说不清,你能出来吗?”


    陈则眠已经开始换衣服了:“能能能。”


    叶宸以拳抵唇压住笑声:“那我现在接你去。”


    陈则眠把手机放在一边,打开扬声器:“你先别挂啊,等会儿,我收拾一下,回来继续听你讲。”


    叶宸刚说了‘行’,就听到耳机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恍惚中,他还听见什么铃铛玩具掉到地上的声音。


    陈则眠也不知道小狗崽会不会乱尿,喃喃自语:“还是给你关笼子里吧。”


    叶宸:“……”


    陈则眠抱着狗转了两圈,又不舍得关它一夜,最后举起狗看着它说:“算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关你这么久太可怜了,你就在家等我吧。”


    小狗很喜欢陈则眠,吧唧吧唧地去舔陈则眠的脸。


    耳机里传来某种黏腻的水声。


    陈则眠拨开狗头:“别舔我嘴!”


    叶宸出声提示他还在:“陈则眠,我快到了。”


    陈则眠赶紧收拾出来一间屋子,铺好垫子,放上食碗水碗,准备把狗关了进去。


    这个狗确实黏人,陈则眠每次关门,它都能找到各种角度钻出来,陈则眠跟它对峙半天,才给狗关进屋。


    陈则眠忙活出一身汗,就脱了卫衣,换了薄衬衫坐在沙发上消汗。


    叶宸听到耳机里略微急促的喘息声,默默摘掉耳机,改连车里的蓝牙:“忙完了?”


    陈则眠说:“忙完了,你接着讲。”


    与此同时,门铃和叶宸的声音同时响起:“我到了。”


    这么快?!


    陈则眠打开门:“你也太快了。”


    叶宸应道:“嗯,有人比较急。”


    陈则眠拿起羽绒服往门外走:“那就赶紧走吧。”


    叶宸目光越过陈则眠,不动声色地往屋里看:“我渴了,能给我倒杯水吗?”


    陈则眠说:“行,那你先进来坐,不用换鞋了。”


    叶宸:“你家的地毯?”


    陈则眠说:“我怕那狗尿地毯上,就卷起来了。”


    叶宸:“……”


    他迈进玄关,目光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往进客厅走的时候,反复思索了好几次他为什么要在期末周放着论文和考题不看,跑到陆灼年家里替兄弟捉奸。


    客厅地上掉着一个袋子,旁边是摔出来的铃铛项圈。


    叶宸捡起皮质项圈,面不改色地放在一边。


    陈则眠端了杯温水过来,见叶宸手边放着刚才掉在地上的项圈:“你喜欢小狗吗?”


    叶宸呛咳一声:“你的狗呢,可以看看吗?”


    陈则眠打开屋门,一只奶里奶气的小狗崽‘蹭’得窜了出来,领地意识还挺强,抱着叶宸的皮鞋,咬住鞋带就不撒口,嗷呜嗷呜的甩头。


    陈则眠轻轻踢了狗屁股一脚:“不许咬。”


    小狗崽咬得很投入,而且还挑衅地看了陈则眠一眼。


    陈则眠从袋子里拿出驯狗鞭,敲了敲瓷砖:“不!许!咬!”


    看到鞭子,小狗果然老实了一些,不敢明目张胆的咬,就抱着叶宸皮鞋,假装很谄媚的舔,然后趁陈则眠不注意的时候再继续咬鞋带。


    叶宸:“……”


    原来真的有狗,也真的有鞭子。


    是真奶狗。


    不过傅听潮到底怎么和陈则眠沟通的,怎么能让陆灼年误会成这样?


    叶宸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本来想给陆灼年发条微信,让他别回来了,结果看到陆灼年留言说已经协调好了航线。


    行吧,那回就回吧。


    叶宸只能动动手指安慰道:你别急,事情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灼年秒回:你到哪儿了。


    叶宸:你家。


    陆灼年:陈则眠在干嘛?


    叶宸看了眼陈则眠,用白描地叙述方式,如实回复道:狗舔我鞋,陈则眠用鞭子抽狗。


    陆灼年:……


    叶宸拍下一张照片,刚准备发给陆灼年澄清事实的时候,手机先震了震,跳出一条消息。


    陆灼年:你还加入进去了。


    叶宸无话可说,他觉得陆灼年可能已经气到神志不清,直接删了照片,回了一串省略号。


    陈则眠还惦记听八卦,把狗从叶宸鞋上强行拽下来关回屋里:“走啊,喝酒去。”


    叶宸站起身,同情地看了陈则眠一眼。


    陈则眠疑惑地歪了下头:“怎么了?”


    叶宸欲言又止:“没事,走吧。”


    到了包厢,陈则眠发现除了叶宸,郑怀毓、薛铎、刘越博、闫洛,甚至连沈青琬和程紫伊都在。


    陈则眠惊讶道:“不是,这到底怎么了,都是来商量真假千金那个事儿的吗?”


    众人纷纷看向叶宸。


    叶宸气定神闲,把前情提要大致讲了一下。


    程紫伊弱弱提问:“是不是假千金后来还和真少爷在一起的那个。”


    陈则眠吃惊地看向程紫伊:“你也知道。”


    程紫伊轻咳道:“啊,略有耳闻。”


    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程紫伊本来就做过演员,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刘越博和闫洛都听得很认真。


    只有薛铎越听越不对劲,拿起手机给叶宸发了条微信。


    薛铎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这不《还珠格格》吗?


    叶宸面不改色: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铎:“……”


    行吧,为了把陈则眠从家里带出来,叶少也真是煞费苦心。


    人多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从假八卦聊到真八卦,最后不可避免地,说起了京市目前最受人关注的欢娱传媒案。


    程紫伊虽然知晓不少内情,但其中大多都涉及其他艺人隐私,她不便透露,直说已经和欢娱传媒解约了,改签了一个影帝的工作室。


    那个影帝名叫纪沉舟,在三十五时斩获影帝,至今已有十年,渐渐从幕前转到幕后,投资过电影、综艺,也投过一些其他项目,正在向资本转型。


    他之前也是欢娱的艺人,后来和公司闹翻,光解约的官司就打了整整三年。


    解约后,他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专门和欢娱对着干,抢艺人、抢项目、抢代言,反正只要能让欢娱传媒不爽的事他都干,也因此收获了一批死忠粉。


    连向来苛刻毒舌的名导都对他称赞有加,说他出淤泥而不染,是资本洪流裹挟下逆流而上的一股清流。


    但欢娱根深蒂固,背后有资本支持,纪沉舟独木难支,和欢娱解约后资源一年不如一年,工作重心逐渐从娱乐圈转向商业圈。


    这次欢娱倒台,风雨飘摇之际,没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纪沉舟顶着压力挺身而出,不仅获得了许多欢娱的资源,还签下了许多身陷绯闻的艺人,口碑一时间达到巅峰,无形中成为最大赢家。


    陈则眠听到纪沉舟的名字,不自觉皱了下眉。


    程紫伊注意到陈则眠表情变化,和闫洛换了位置,坐在陈则眠身边问:“怎么了?”


    陈则眠说:“也没什么。”


    纪沉舟这个人物在原书中着墨不多,陈则眠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两点。


    一是纪沉舟很帅,虽然年逾四十,但娱乐圈的人本来就显年轻,他又长了张惊为天人的神颜,即便获得影帝后再无突破,不温不火了许多年,后来在综艺里凭借一张受惩罚的落水图爆火出圈。


    二是纪沉舟很有韧劲,能争又能抢,而且胆大心细,连男主陆灼年的合作都敢撬,起因是一块地的使用权,陆灼年想签下来做人工智能产业基地,硬是被纪沉舟抢走盖了影视城。


    不过这都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纪沉舟还没有完成从明星到商人的转变,但从其大刀阔斧地接手欢娱传媒艺人这点,已然可见其非同寻常的胆识和魄力。


    可是他竟然抢走了陆灼年的地!


    人工智能产业基地听起来就比影视城牛好不好。


    陈则眠不自觉皱了下鼻子,在心里默默扣掉200分初始印象分。


    人多热闹,时间过得也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


    刘越博、薛铎又都是话多的人,闫洛在熟人面前也挺能说,程紫伊和沈青琬闺蜜俩无话不谈,往那儿一坐嘴最更是没停过。


    从进屋后场子就没冷下来过。


    叶宸左边是刘越博、薛铎,右边是程紫伊、沈青琬,四个人的声音立体循环式缠绕,嗡嗡嗡嗡地往耳朵里灌。


    他忽然觉得萧可颂也挺安静的。


    郑怀毓话倒是不多,主要也没时间聊,抽空在看明天的会议纲要。轻语工作室目前在职员工182人,陈则眠只管郑怀毓1个,剩下181个都是郑怀毓在管。


    轻语工作室失去陈则眠只是失去创意,失去郑怀毓就是失去顶梁柱。


    陈则眠看郑怀毓出来玩还加班,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于是决定不看他。


    “都凌晨五点了,”陈则眠看了眼表:“没啥事我回家了。”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刘越博牢记使命,坚决不敢在陆灼年赶到前放陈则眠走,干巴巴地说:“别回家。”


    陈则眠:“??”


    薛铎也说:“再待一会儿吧。”


    陈则眠拿起羽绒服:“不行,我困了。”


    刘越博猛虎扑食,按住陈则眠的羽绒服:“别,别,别,你要觉得没意思就玩点别的。”


    关键时刻,程紫伊挺身而出,突兀而决然地站起身:“我给你们唱个歌吧。”


    陈则眠:“????????”


    程紫伊拿起茶几上的麦克风:“我参加了音综,正好练练,你们帮我听听怎么样。”


    刘越博看程紫伊的眼神想在看一位英雄,赶紧叫服务员来调设备:“好好好,我们这些人里就陈则眠最会欣赏音乐。”


    陈则眠面露疑惑,指了下自己。


    我吗?


    “你赶紧坐下,”刘越博拉着陈则眠坐下来,手心向上,朝程紫伊做了个‘请’的手势,想说‘请唱’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尊敬,就说了个:“请开始。”


    好像更奇怪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干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陈则眠别回家玩狗就行!


    程紫伊唱了一首歌,但一首歌再长也就四五分钟。


    在这几分钟里,刘越博和薛铎狂按手机,商讨对策。


    刘越博提出建议:实在不行咱哥几个凑点吧。


    薛铎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刘越博:之前我哥让他带带我,一个月的价格是六十万,今天只留他到陆少回来,十几个小时你觉得多少钱够。


    薛铎不语,只默默把聊天截图转发给叶宸。


    待程紫伊一曲唱闭,三个人用一小时十万的价格,把陈则眠留了下来。


    陈则眠和他们谈好价格,找了个角落窝着就睡了。


    众人:“……”


    刘越博小声提出疑问:“所以我们就花钱看他睡觉是吗?”


    薛铎比较务实:“这钱陆少应该能给报。”


    刘越博不解:“为啥陆少非得让我们跟他在一块儿?”


    薛铎猜测:“是不是吵架了,陆少怕陈则眠跑了。”


    叶宸后悔把狗照片删了,结果现在所有人都不能回家,要守在这儿相互作证,证明陈则眠确实没有回家玩狗。


    等陈则眠醒来,都已经中午了,没想到叶宸他们还没走。


    陈则眠神经再粗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撑着手坐起身:“不是,我犯什么天条了,你们看犯人似的看着我。”


    薛铎看了眼手机,把等候费给陈则眠结了:“我也不知道,但你很快就知道了。”


    陈则眠:“???”


    包厢内众人鱼贯而出,很快就只剩陈则眠一个人。


    最后关门前,薛铎给了他一个‘祝你好运的’表情。


    下一秒,黑色的包厢门再次打开。


    陆灼年逆光走来。


    陈则眠陡然瞪大双眼:“陆灼年?!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陆灼年没有回答,沉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狗好玩吗。”


    陈则眠看到陆灼年出现,以为昨晚大家突然叫他出来,是在给他安排见面惊喜,不由得笑了一下。


    “别嬉皮笑脸的,”陆灼年面容冷峻,摘下皮质手套扔在茶几上:“我问你狗好玩吗。”


    陈则眠猛地想起来家里还有只狗:“靠,我得给它喂饭去了。”


    陆灼年抽下皮带,折了两折握在掌心,用皮带挑起陈则眠的下巴:“他会自己找吃的。”


    “没吃的,”陈则眠拨开皮带:“我出门前给它关屋里了。”


    陆灼年扳起陈则眠的脸:“别想狗了,抬起头来,看着我。”


    陈则眠被迫仰起头,抬眼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眼瞳深沉,眸心涌动着晦暗不定的光:“告诉我你是谁。”


    陈则眠呼吸不自觉发紧:“陈则眠。”


    陆灼年眼神有瞬息变化,手掌贴着陈则眠脸颊,缓缓向后摸去:“不对。”


    陈则眠望着陆灼年:“我是你男朋友。”


    陆灼年不轻不重地揪起陈则眠头发,强迫他将头抬得更高:“男朋友。”


    陈则眠脖颈勾起脆弱的弧度,凸起的喉结更加明显。


    陆灼年手中的皮带缓缓向上移动,顺着陈则眠胸口一点点靠近脖颈,最终停在喉结的位置上。


    微妙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陈则眠呼吸急促,心跳也逐渐加快。


    皮带明明只是虚抵着脖颈,但牛皮粗粝的质感却异常明显,带来强烈的被掌控、被束缚的错觉。


    像是……项圈。


    没有系紧的、虚扣的项圈。


    陆灼年眼睑微垂,注视着陈则眠灿若星辰的双眸:“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陈则眠睫毛剧烈颤抖:“我是小狗。”


    第120章 第 120 章 眠眠,喜欢这么被羞辱……


    “小狗?”


    陆灼年摩挲着陈则眠的脸颊:“是那种会故意犯错, 等着主人来惩罚的小狗吗?”


    陈则眠眼睛微微瞪圆:“啊?”


    陆灼年轻轻拍了拍陈则眠的脸:“会做四菜一汤,还能考博士的小狗很好玩吧。”


    陈则眠耳廓发热, 连着脖颈泛起一阵淡粉:“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傅听潮说什么了?”


    陆灼年提醒他:“语音没挂。”


    陈则眠特别不好意思地说:“哦。”


    所以傅听潮那句‘小狗会沥尿’,陆灼年也听到了。


    陈则眠听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不知为何,知道陆灼年当时也听到了之后,整个人瞬间红温。


    陆灼年果然念念不忘,微微倾身低语道:“傅听潮有没有教你,怎么训沥尿的小狗。”


    陈则眠双手捧着皮带,套在自己脖子上,右手一推, 将皮带扣推到最紧。


    男士腰带很粗,铂金皮带扣又格外沉,多余出的几十公分长度半翘半垂, 像一根黑色锁链, 挂在脖颈上有种比例失衡的扭曲感。


    陆灼年眼眸暗沉, 呼吸瞬间变化。


    陈则眠将皮带末端递向陆灼年。


    陆灼年轻轻拽了下皮带, 陈则眠被扯得前倾, 单手撑住墙壁才稳住身形。


    “疼!”陈则眠低呼一声, 手指扣住皮带, 插进皮面与脖颈间的缝隙:“轻点。”


    皮带扣眼不会打到这个位置,所以皮带没有扣死, 受力一拽宛如瞬间收紧的白绫,不仅疼, 而且会上不来气。


    陆灼年沉默几秒,把皮带解了下来,随手扔到了旁边。


    陈则眠疑惑地看了眼皮带, 又看向陆灼年:“不玩了吗?”


    陆灼年抬起手指,轻抚颈侧显眼的红印:“陈则眠,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分了。”


    陈则眠迷茫道:“什么过分。”


    陆灼年缓缓逼近:“我让人把你留在这里不让你回家,还羞辱你。”


    陈则眠不明所以道:“没有吧。”


    他们让我留下都给了我好多钱的。


    陆灼年将陈则眠抵在墙角,目光沉沉:“他们这么对你,都是听了我的吩咐,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陈则眠眼睫微颤,抬头看了陆灼年一眼,又很快低下头,特别不好意思地说:“再……再多羞辱我一点吧。”


    看着陈则眠没心没肺的样子,陆灼年忽而哑然一笑。


    从昨夜听闻傅听潮送狗这个消息伊始,到现在站在陈则眠面前,陆灼年一共用了18个小时20分钟。


    他联系两国空管,紧急协调了私人飞机的国际航线;在好友叶宸长达三分钟的沉默中,讲述了家里可能存在‘小奶狗’的情况;担心叶宸留不住人,不惜把陈则眠所有好友都请来一同坐镇。


    没考虑影响,也不在乎颜面。


    陆灼年方寸大乱。


    万米高空之上,他横穿东西半球,从一个白天到另一个白天,独自跨越漫漫黑夜。


    18小时20分钟,10810 公里,一路上所有的焦灼与思量,也都只在这一笑之间。


    灰飞烟灭。


    怪只怪路途太长、时间太久,陆灼年过激的情绪都在漫长的旅程中消耗殆尽,见到陈则眠以后,就只剩下满腔化不开的缱绻。


    傅听潮非要把小奶狗送给陈则眠,陈则眠有什么错。


    陆灼年原谅陈则眠总是不需要太长时间,他把皮带扔在一旁,半揽着陈则眠的肩膀,将人拥进怀中。


    陈则眠本来就没太睡醒,脸颊贴在陆灼年胸口,很快又隐约泛起一丝困意,打了个哈欠问陆灼年:“你怎么不直接回家?”


    陆灼年语气淡淡:“那多影响你玩儿狗。”


    陈则眠完全不知道他和陆灼年说的是两种狗,闻言笑了笑:“那不能,你要回来,我就让傅听潮把狗接走。”


    陆灼年轻按陈则眠后颈:“那没狗玩了。”


    陈则眠笑了,扒着陆灼年衣领亲过去:“那不是还有我呢吗。”


    陆灼年呼吸微窒,拽着陈则眠手腕,大步往外走去。


    看到遗落在沙发上的铂金皮带,陈则眠眼疾手快地捞起来,还没来得及卷好,就被陆灼年带出了包厢。


    一出门,正巧与尚未离开的几人面面相觑。


    陈则眠右手被陆灼年拽着,只能用左手和众人打招呼:“还没走呢。”


    他一抬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手中的皮带。


    众人:“……”


    陈则眠瞬间收手,把手背到身后,尴尬地笑了笑。


    在这种既考验情商又考验智商的决胜时刻,薛铎舍身取义,硬是捞了陈则眠一把:“陆少要回家了吗?我开车送你们吧。”


    听到‘回家’二字,陆灼年本就冷峻的脸色微微一沉。


    薛铎:“……”


    本意是救兄弟于水火,没承想火上浇油,一巴掌拍马蹄子上了。


    薛铎满头雾水,心说怎么连回家也不能提了?陆大少的怒点还真是难以揣测。


    刘越博深得陈则眠真传,闪避技能数值极高,在该装死的时候绝对不做出头鸟,不说不问不听不看,在看到陈则眠手中皮带的下一秒就自发面壁,佯装欣赏壁挂上精致的花纹。


    程紫伊和沈青琬更是不知该怎么说、怎么劝,看着陈则眠欲言又止。


    陈则眠主动打破僵局,说:“没事,没事,我和陆少经常这么玩。”


    听到这话,众人神色更是诡异。


    陈则眠发现自己越描越黑,还想出言描补,陆灼年却又不耐烦地拽了他一下。


    陈则眠微微踉跄,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被陆灼年拉进电梯。


    电梯数字缓缓上行。


    “他、他们不回家啊?”


    程紫伊下意识看向引导牌,发现电梯停在顶层时蓦然噤声。


    整个顶层只有一间总统套房。


    陆灼年和陈则眠上楼是去做什么无需多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又是演的哪出大戏,不敢说也不敢问,见正主已经将人领走,多留无益,只能纷纷散了。


    总统套房豪奢华丽,私密性极强,巨幅落地窗宽敞明亮,单向玻璃的设计十分巧妙,既能保护隐私,又能尽览大片美景。


    陆灼年一言不发,沉默地拽着陈则眠走进客厅,猛地一甩手,将他抵在落地窗前。


    陈则眠后背撞上冰冷的玻璃,听见陆灼年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背过去。”


    陈则眠没动,但呼吸却陡然急促。


    陆灼年解下领带,蒙在了陈则眠眼睛上。


    视觉被剥夺后,周围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连衣料摩擦的声响都格外清晰。


    陈则眠激动得指尖都在发抖。


    陆灼年眸光深邃,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看着陈则眠因视线受阻,解了两次都没有解开,他突然感到一阵焦躁与烦闷,心急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直接将人翻了过去。


    陈则眠双手撑着玻璃上,闷哼一声:“慢点,疼!”


    “不是你要求再羞辱更多一些吗?”陆灼年低下头,扳过陈则眠的脸和他接吻,动作霸道热烈,透露出一丝野兽般的强悍与兽.性。


    太凶了。


    陈则眠被狠狠抵在落地窗前,整个世界颠倒摇晃,一触即溃。


    他开始后悔自己总是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明明知道陆灼年有性瘾,陈则眠偏忍不住撩拨他,喜欢看陆灼年因为他而沉迷失控的模样。


    敢在刀锋边缘试探,就到担得起反噬的结果。


    衣服开始是穿在身上的,后来卷得混乱。


    领带从眼前滑落,陈则眠羽睫湿润,闭上眼不敢看窗外的景致,更不敢看玻璃中倒影。


    陆灼年掐着陈则眠脖颈,逼迫他看向镜中自己。


    陈则眠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呜咽。


    陆灼年呼吸潮热,声音暗哑:“眠眠,喜欢这么被羞辱吗?”


    陈则眠想躲却无处可躲,只能不断摇头,手指勾起落在地上的领带,掩耳盗铃般系回自己眼前。


    狂风骤雨般的掠夺下,陈则眠率先缴械投降。


    陆灼年微微后退,放开怀中的陈则眠。


    陈则眠面覆黑色领带,眼前一无所有,什么也看不见,离开陆灼年的炙热怀抱后,他感觉到了难以言表的空虚与不安。


    耳边彼此怦然的心跳声,成为整个世界唯一的真实存在。


    他下意识去寻找陆灼年。


    哪怕这个男人刚刚如此凶悍,强势亲吻令他溃不成军。


    可陈则眠还是想要他,想拥抱他。


    面前的玻璃那么冷,陆灼年能让他热起来。


    陈则眠手指抚上眼前摇摇欲坠的领带,另一只手下意识向后摸索:“陆灼年。”


    陆灼年声音冷肃,用平淡的语气叙述事实:“玻璃有点脏,看不清下面的景色了。”


    陈则眠伏在窗前剧烈喘息,肩胛骨宛如折断的蝶翼,痉挛般抽搐着抖动:“那、那怎么办。”


    陆灼年扯紧陈则眠脑后的领带,把手帕塞到陈则眠手里:“去擦干净。”


    陈则眠犹豫片刻,倾身靠近玻璃。


    他看不到玻璃上哪里脏了,也没有去摘眼镜上面的领带,而是微微仰脸,轻轻扇动鼻翼,用鼻子去找玻璃上的味道。


    看到这一幕,陆灼年难以自控,忍不住低骂了一句脏话:“陈则眠你怎么这么会。”


    陈则眠浅浅低笑一声:“我还会更多。”


    说完,他回身‘看’了陆灼年一眼,而后转过头,扬起下巴靠近玻璃。


    流畅优美的下颌线、脆弱白皙的脖颈、嫣红如血的颈边痣,过于摄魂的美景交替重叠,不断冲击着陆灼年摇摇欲坠的意志力。


    陆灼年意乱情迷,呼吸声愈来愈重。


    即便如此,陈则眠犹嫌不足。


    微微湿润的薄唇轻启,陈则眠伸出嫩红的舌尖,仰头舔向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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