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六便士22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处对象……
*六便士*
“什么?你说他想让你改姓纪?”
赫惟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差一点“呸”一口出来。
不是,他怎么好意思的?
赫惟收回之前的建议,“这房子你不能要,这个要求程阿姨肯
定不会同意的,你还是别多余张这个口了。”
“唉-”程茗叹了口气,“长辈们的恩怨我原本就不懂,其实我当场就说了这房子我不能要,让舅舅去和我妈说这事儿,只是吧……我又想听听你的看法。”
程茗生在上世纪末,从小长在国旗下,尊崇科学思想开放,他其实觉得姓什么都无所谓,姓程还是姓纪不过是身份证上一个字的事儿,别人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程茗”难道还能改得了口。
可赫惟却隐约猜到纪国强的深意。
“你明年参加完考试过了线,人就要进国安局了,国安局有多难进你也知道,我知道这其中肯定少不了纪家的人脉关系……路是人家为你铺的,自然也希望有朝一日你有出息的时候,别人提起你的名字,知道你是西城纪家的人。”
“纪家三代里没有一个从政的,所以老爷子闭不了眼,我猜测是这样。”赫惟自觉这房子不能收,没再参观其他房间,提议要走。
程茗叹口气,“可是我不贪污,想在北京买这么大的一套房,估计还是得找舅舅帮忙了。”
赫惟觉得好笑,“还有一个人呢,你怎么就笃定她靠不住?”
“谁?”
“我啊,”赫惟挑挑眉,“我爸之前卖掉的那套房子,现在重新回到我手里了,你忘了?”
去年生日时纪柏煊没送出手,后来补给她的那份生日礼物,那套四室的房子。
“是哦,我怎么就忘了我傍的可是个小富婆。”程茗走上前去用小拳头给赫惟捶背。
两人正想着要走,门外忽传来敲门声,未闻脚步声,十有八九是纪柏煊。
赫惟快速反应了一下,让程茗出声去问。
“谁?”程茗靠在门边,警惕性高起来。
“你妈我!”程似锦哐哐哐敲了几下,声音在这静谧雨夜里格外刺耳。
“妈……”程茗开了门,表情立刻变成讨好。
纪柏煊站在程似锦一步之外,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舅舅怎么也来了?”这一句是说给赫惟听的。
程茗摸摸头,“上回太姥爷给我的钥匙,今天晚上没事儿,我就想着来认认门儿,还没来过呢。”
“来也不知道和你舅舅一起,你能找得到门?”
“找不到我现在在哪儿呢?”
程茗嬉皮笑脸,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来这儿了?”钥匙在他手上,如果不是知道他人在这儿,她们这一趟恐要跑空。
“你爸刚好在附近出警,说是看到你的车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舅舅正和我说这事儿呢,也没多远,我就想着跟你舅舅也过来看看,也好多年没来过这儿了。”
纪柏煊在一旁静默不语,眼睛四处张望像在找什么东西。
“舅舅你在找什么呢?”程茗确认过赫惟躲好了才去开的门,按道理来说……
“小惟呢?”程似锦问,“你爸说你车上还坐了个姑娘,我一猜就是小惟。”
“呃……”眼神儿还挺好。
程茗咽了口口水,“今天不是下雨么,我就去接小惟下班了,她说她有些吃腻了家里的饭菜,我就带她出去开小灶了。”
“不爱吃阿姨做的饭不能自己学着做么?现在在外面吃饭容易交叉感染你不知道啊?”程似锦瞪他一眼,“小惟呢,上厕所?”
赫惟从书房里溜出来,鬼灵精怪一笑,“阿姨说得对,下次回去我跟您学做炸酱面,您的炸酱面简直京城一绝!”
“又贫嘴。”程似锦抬眼示意纪柏煊,“还记得吗,以前你妈生病,你爸工作忙没时间管你,把你送到这儿来住过大半年,就住那个房间。”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纪柏煊瞥了眼赫惟,推门走进那间客房。
房子大,做了三个房间和一个书房,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睡觉打呼噜所以分房睡,纪柏煊睡在唯一一间朝北的客卧,紧挨着书房。
纪柏煊按亮房间里的灯,屋子里一切如旧,床和书桌用防尘罩罩着,书架上还有几本泛黄的旧书,赫惟站在门口瞥了眼,刚想进来,纪柏煊转身朝她看过来。
“我有点渴了,车上有水吗?”
赫惟扭头去问程茗,“舅舅说他渴了,你车上还有水吗?”
“应该还有。”程茗说:“后备箱里备了的,我去拿。”
“最近天气干燥,我和你舅舅都有些上火,你们去小卖部买两瓶凉茶过来吧,正好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舅舅说。”程似锦拦住程茗,让赫惟和他一起去,“雨天路滑,这一片儿路不平整,小惟你给他照着点儿灯。”
这是可以支走她们呢,赫惟了然。
待两个小的走远,程似锦也走进那间客卧,远远地,望向窗户外面的另一栋楼。
黑漆漆的一片,这么多年一直是如此。
“要不我找个机会把当年那事儿告诉程茗,让他下回别带小惟来这儿了,多晦气啊。”程似锦深呼吸一口,“这房子我们是不会要的,改姓是不可能的,当年程茗的名字是我妈给取的,寓意清正廉洁,那说的是我们程家,你们纪家配得上这样的评价嘛?”
“别说让程茗改姓,就是白给这套房子,我们家也不会要的。”程似锦说话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直接把路堵死。
“依我说,这房子给你你也别要,回头住也不敢住,卖了吧你那两个叔叔必然要说你不孝,横竖都是个烫手山芋。”
“对了,”程似锦想起什么,问纪柏煊:“上次你去见秦雨,和她怎么说的?”
“我没提赫惟,我是以赫教授学生的身份去的,只和她解释了这几年赫教授为何不出现的原因。半个小时时间太短了,我打算这个月去看她的时候再提。”
“你自己做好规划,如果她实在不愿意见小惟,你也别提前和小惟透露。”程似锦觉得屋子里闷,将窗户开了条缝,倚在窗边点了支烟。
“又抽烟,我看两个小的就是跟你学坏的。”纪柏煊看见她掏出打火机,眼睛眯起来,满脸嫌弃。
“那你怎么就学不坏呢?”程似锦觉得好笑,“别什么事情都怪这怪那,她们自制力和我一样差,自己也不是全无责任,要不然你说说我是谁带坏的?你姐夫?”
“再说了,谁规定抽烟就是学坏了,我对着窗户抽又不让你吸二手烟,偶尔才抽一根,不犯法吧?”程似锦摇头,叹气道:“你就是什么都憋在心里,要么就往死里喝酒,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纪柏煊没说话,刻意不再去看窗户对面。
这房间北向,正对着对面那户凶宅的阳台。
夜里那间房子没亮灯,看不清任何,纪柏煊长舒一口气,总算没有再觉得心悸。
还记得上初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纪柏煊经常梦到这个阳台,那时候阳台上摆满绿植,绿萝、芦荟、君子兰、龟背竹,还常挂着一件绿色校服,旁边是少女的卡通内衣。
那对遇害的老夫妻,丈夫在政府单位上班,妻子是附近学校的语文老师,在这一片口碑极好,直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每年清明节还有同事学生去墓地为她们夫妻扫墓。这些年媒体一直记得这个案子,只要搜索913灭门案,就能看见那些吃人血馒头的营销号胡编乱造,那对遇害夫妻的慈善形象被一而再再而三得夸大,评论区键盘侠们对案件丝毫不了解,却正义凛然个个都想当包拯,恨不得将罪犯处以极刑。
【杀了两个人都不判死刑,当时的法官被收买了吧?】
【杀人偿命,这个凶手不枪毙,是等着将来放出来再杀人分尸吗?】
【年纪轻轻就杀人,可怜养父母拿她当亲生女儿,恩将仇报,怎么死的不是她?】
……
当年这桩案子轰动一时,除却犯罪手法恶劣、凶手逃窜大半年才抓到以外,最引人讨论的还是案件的判决结果。
两条人命,其中凶手对
着男性死者捅了四十一刀,据说那四十一刀都不致命,死者是血流干以后才死的,死状极其惨烈。
女性死者倒是一刀致命,没太痛苦。
当时报纸上用了很大一块版面报道这起案件,因为凶手在自首前逃窜,所以她的照片和名字被大肆报道过,老一辈的人几乎都有印象。
凶手叫秦雨,是两位死者领养的女儿,自首时她只有十九岁。
根据我国刑法第四十九条的规定,犯罪的时候不满十八周的人和审判的时候怀孕的妇女,不适用死刑。
秦雨犯罪时刚年满十八周岁,她消失的那大半年去了哪里,又是谁教她钻的法律的空子,在怀孕以后主动自首伏法,这是当年媒体关注的重点。
这个案子也一度引发民众的不满,认为此条法律有失公允。
很多年以后,纪柏煊结识赫远征,面对此条法律举案例的时候,赫远征就将这起案子旧事重提。
面对网上一边倒的骂声,他义正言辞地维护此条法律。
后来纪柏煊才知道,赫远征就是秦雨的那位军师,也是她的爱人。
除此之外,对于当年那起案件,他也有了许多新的认知。
凶手一定是有罪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死者就一定无辜吗?
那对老夫妻真就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和善吗?
纪柏煊以为并不见得。
古代有人杀人是替天行道,现代将之定义为以暴制暴,是不值得提倡,但有时候也是被逼无奈没有办法的自救之举。
程似锦抽了两口烟,找不到地方弹烟灰,去厨房里找器具。
纪柏煊透过那扇窗户,仿佛看见对面的窗台上站着一个人。
是那件校服的主人,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
她有着一张和赫惟三分相似的脸,那么干净清白。
就在那个窗台上,好几次,纪柏煊看见那个素日里以“老实”出名的邹叔叔,踩着凳子偷看卫生间里正在洗澡的女孩儿。
不止偷看,他还用竹竿儿将卫生间的窗户推开一个缝隙,偷走女孩儿的贴身衣物。
……
“姐。”纪柏煊突然出声,叫程似锦。
“你如果问我,我是不建议你和小惟说这件事情的,一是你身份不合适,二是她未必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要我说要不你等她爸醒了以后再说。”程似锦靠在墙边,吸烟的动作像极了电影里的女警,她的眼神就是手枪。
“要不你和她说吧,她妈妈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是不是像网上说的那么十恶不赦,你是知道的。”纪柏煊始终没有做好开口的准备,每一次,当他看着赫惟那双清澈的眼睛,就什么话都不忍心说了。
他无法判断,究竟没有妈妈对她来说更残忍,还是告诉她,她的妈妈是一位杀人凶手这件事情更加残忍。
赫惟会相信他吗?她会相信秦雨不是网上说的那样吗?
“我当然知道,网上那些键盘侠都是人云亦云的,其实屁也不懂,她们才应该进去蹲一蹲大牢,好好学一学做人。”程似锦拍拍纪柏煊的背,宽慰他。
“行了,她们也该回来了,我们下去等她们吧,这房子我待着心里毛毛的,总觉得那对伪善的老夫妻还住在对面那栋楼里,一闭上眼就是那个老畜生欺负女孩子的画面,四十一刀……”程似锦弹了弹烟灰,“要是我,我把他犯罪工具剁下来,什么叫作案手法残忍,我还觉得太便宜他了呢。”
“程茗这小子也是显眼包,这房子钥匙前脚刚交到他手里,他后脚就要在小惟面前显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处对象呢,一天天的总黏在一起。”
“幸好今天下雨邻居们都没在外面转悠,幸好路上让你姐夫给撞见了,咱们赶来的及时,要不一会儿她们遇上哪个嘴碎的邻居,把这对面楼当年发生的事儿说了个一五一十,这俩孩子好奇心那么强,回头再上网一搜关键词,可不好办了。”
与此同时,程似锦检查了一眼几处门窗,关了灯,将门带上,上锁。
一转身,被纪柏煊看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刚才说什么?”纪柏煊透过那两片没有度数的镜片,看向程似锦的眼神并不和善。
程似锦瞪他一眼,“我说,幸好,咱俩今天赶来的及时!”
“我是说……前面那句。”
远远的,纪柏煊看见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她们走来。
第一次,他意识到,有一个选项,一开始就被他排除在外,现在回过头来细想,竟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第42章 月亮22(小修)考警校!保护赫惟!……
*月亮*
不久前那个因为高考压力大而跳楼摔在他面前的同学,没有真的吓到他,反倒是赫惟这次被绑架,吓得程茗不敢见纪柏煊,还生平第一次失起了眠。
纪柏煊人在京都,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乘飞机回京,回到别墅的时候只看到两脸愧疚的叶雪扬和孟昭。
纪柏煊一路上都没收到绑匪的消息,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邮件,纪柏煊甚至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绑架。
如果是真绑架,对方怎么会不知道赫远征失踪了呢?
而且绑匪只要五十万,这么小的数额对纪柏煊而言根本不至于到报警的地步,只要对方不伤害赫惟,他甚至可以答应给他们完全充足的撤离时间。
“三日后在XX路XX号仓库,让赫远征带着50万来救人,不许报警!否则就让他们父女天人永隔!”
这段话,纪柏煊在飞机上反复咀嚼过,对方知道和赫惟一同在怀柔度假的人不是赫远征,因此用的是转告的命令,说的是“让赫远征带着五十万来救人”,而不是“你们带着五十万来救人”,听上去更像是希望引出赫远征。
赫远征跑了?
纪柏煊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当年赫远征发现学校里疑似有日本间谍,还未找到证据报警人就失踪了,此后一切屎盆子都扣到了他头上,他变成了“畏罪潜逃”的嫌疑人。
纪柏煊想尽办法寻找过,也报了警,可是至今没有消息。
没有出境记录,要么是已经遇害,要么就是被软禁了。
近年来我国刑侦技术发展迅速,如果赫远征已经遇害,不至于这么多年没有警方消息,纪柏煊觉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人大概率还活着。
间谍罪最高也只会判处无期徒刑,可谋杀却可以判死刑,为了脱罪而杀人,一个高知的大学老师应当明白孰重孰轻,不至于犯下蠢事。
而纪柏煊根据赫远征最后的那封信推测,软禁他的人大概率就是延边人。
纪柏煊调查了当年整个政法大学的教职工,其中东北三省的教职工总数超过一百人,纪柏煊有印象和赫远征认识的就有三四十位,排除掉几个刚任职不久的新教师,这几年来,纪柏煊密切地关注着她们每一个人。
只是多年来依旧一无所获。
“程茗呢?”纪柏煊回来没看见他人,指责的话憋了一路。
孟昭指了指楼上,“他在舞蹈室里关禁闭呢,今天中午也没下来吃饭。”
“他还有脸吃饭?”五一假期,陈叔不在京市,纪柏煊自己去拿了车钥匙,准备去一趟赫远征的老房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果不其然,在家门口的牛奶箱里发现了一封信。
里面是一张赫惟被绑在柱子上的照片,身后是一面斑驳的白墙,墙角爬有青苔,看环境并不是信中提到的仓库。
照片毫无美感,赫惟被绑匪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嘴上也贴着胶布,但好在衣衫完整,脸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
纪柏煊长舒了口气,去银行柜台取钱,五十万……为了避免歹徒出尔反尔,他取了两百万现金,剩余的放在车里以作备用。
傍晚的时候,纪柏煊去了趟程似锦那儿,将事情和陆世康通了个气,并没做正式
的报警处理。
他不敢报警,怕激怒绑匪,可又急需要警察敏锐的洞察力来给予帮助,思来想去还是得用家里人。
程似锦晚上值班,家里只有陆世康一个人,两个人都没吃晚饭,在门口张罗了几个卤菜,就着馒头垫吧肚子。
还是陆世康先啐的第一句脏话。
“你说怎么全天下的倒霉事儿都让她们家赶上了?”陆世康倒了两杯酒,一口闷了半杯,“一家三口,妈妈现在蹲在大牢里,还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出的来;爸爸失踪了,这么多年杳无音讯;现在连赫惟这孩子也遭人绑架,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找你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纪柏煊头疼,“我是觉得这五十万的金额太小,根本不需要三天时间来筹,我总觉得这绑匪不是图钱,你说这他们究竟图的是什么?”
“不图钱,那就是图人。”陆世康再三向他确认,“赫远征真的没有联系过你?”
“没有。”纪柏煊纳闷,“人要是露面了,怎么说也是你们做警察的先接到消息才对吧。”
陆世康:“可是按照你之前说的,我倒是觉得这绑匪极有可能和软禁赫远征的是同一拨人,或者就是同一个人,人从他手里跑了,他绑走赫惟要挟赫远征露面,目的应该还是赫远征,否则干嘛不直接向你勒索?”
纪柏煊觉得他的分析有道理,于是另辟蹊径,从寻找绑匪改为寻找赫远征-
纪柏煊提前去了一趟交易的仓库附近,特地选在夜晚。
简胤淮在纪柏煊离开的第二天一早也提前回国,美其名曰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他不放心纪柏煊自己一个人处理,实则是看了两天余桐和她的新男友秀恩爱,心里气得恨不得跳海。
虽然距离人家拍屁股走人已经过了快一年,他也自诩拿得起放得下,但他就是见不得余桐和那男的在他面巴前腻歪!
这不是纯纯恶心人人么?
简胤淮回国,直接在纪柏煊家里住下,像是唯恐他们两个人不被怀疑成一对似的,纪柏煊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你别跟着我。”废弃的旧仓库四处灌风,快入夏了也丝毫不显炎热,纪柏煊嫌他碍事,让他在外面守着,盯紧出口。
赫惟被绑走的那天,就只穿着照片里那套睡衣,在室内还好,要是在室外这样的风口上,吹久了人就该病了。
纪柏煊没往仓库深处走,他知道绑匪不可能提前等在里面让警察抓,这趟只是来探探路,为自己后天的行动提前做好部署。
万一绑匪见不到赫远征不放人怎么办?
万一当天见不到赫惟怎么办?
万一……
纪柏煊不敢再想象。
如果赫惟这一次遭遇不测,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她才十六岁,她还没有上大学、没有工作、没有经历过恋爱,她们还没有一起去旅游过,她还要给他跳新学的舞呢,她可千万…不能有事-
与此同时,赫惟听到了一个绝对震撼的消息。
她爸赫远征终于有消息了!
绑匪是个中年男人,说话时中气很足,满口东北大碴子味儿。
赫惟没听过这样的口音,首先排除熟人作案。
绑匪不算凶残,没对赫惟做什么,隔一会儿送杯水或者吃的,再三追问她有没有见到过赫远征。
期间绑匪打过几个电话,并没有刻意背着她,赫惟猜测她所处的地方空间应该不大,绑匪这几十个小时一直和她形影不离。
通过那几个电话的内容,赫惟隐约猜出绑匪的目的,比起赎金,对方似乎更期待赫远征的出现。
赫惟也想知道赫远征在哪儿,如果绑架她可以让赫远征露面,这对她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要赫远征出现,赫惟敢说,纪柏煊一定不会让这两个绑匪如愿以偿,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罪犯最后一定可以被绳之以法,她也会和赫远征团聚,赫惟咬着牙,坚定地相信这一点。
但这只是最坏的打算,现下赫惟还有一条路可以选,那就是自己想办法跑出去,或者跟外界先通上信。
纪柏煊回来了吗?
他是不是要担心死了?
赫惟的鼻子好酸好酸。
她没出息地掉下了眼泪,泪水浸湿绑着她眼睛的布条,她终于颤抖着肩膀抽噎起来。
最初意识到自己被绑架的时候赫惟都还算镇定,以为绑匪一定是要钱不要命,不会对她怎么样,强迫自己不要慌不要慌,向程茗学习心态。
她一直冷静地感受周围的环境,从没失控过。
赫惟眼睛被蒙着,看不见周遭的环境,但隐约觉得闷热、潮湿,呼吸间可以闻到腐坏的木头味儿,还有什么东西发霉的味道。
因为视觉被限制,赫惟的听力反而变得更好,她猜测她身处京市某条较繁华的地下室里,车流声和汽车鸣笛声一直响在她的头顶,有时候冷不丁一下,她会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头顶蹿过,震耳欲聋。
没有人帮她捂住耳朵,没有人。
可即便是那样无助的时刻,她也没有哭。
赫惟从小就没有妈妈,和赫远征一直不算亲近,她倔强、早熟、性格别扭又敏感,哭泣这种行为向来令她不齿。
可是偏偏她又总因为纪柏煊哭。
孟昭说,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才不会哭,只有心里有软肋的人才会掉眼泪。
或者当你成为某一个人的软肋的时候,也容易掉眼泪。
赫惟觉得自己并不怕死,她只是害怕再也见不到纪柏煊。
见不到妈妈这件事,赫惟早在记事前就被迫接受了,她是麻木的、是无感的;后来见不到赫远征,也是很突然的,没有征兆的,赫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事实;而现在,她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纪柏煊了,她的害怕是那么清晰,那么强烈,她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这是一种本能。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害怕的感觉愈来愈强烈,直到她耳边再次响起他的声音。
像是在梦里,辽远又空灵。
“惟惟!”
“惟惟!”-
“绑匪将时间提前了!地址也改了!”纪柏煊收到消息的时候,距离绑匪要求的交易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
这就代表着,即使他们报了警,警察现在重新排兵布阵时间上也来不及。
遇到这样出尔反尔的情况,纪柏煊完全有理由相信绑匪可以干出既要钱又索命的事情来。
纪柏煊是自己一个人开车去的,半路上改道去新的交易地点,一处热闹的街区。
车子拐弯时因为速度过快差一点侧翻,纪柏煊隐约觉察到不对,可时间紧迫他没有多余的时间下车检查,等将车子停下来往巷子里走的时候,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直接抢过他手里的包拔腿就跑。
纪柏煊第一反应以为是绑匪,等仔细看过,才发觉是程茗。
“小兔崽子,谁让你来的?”纪柏煊弯腰脱下一只鞋就朝他砸过去,几步追上去,抢过装着五十万纸币的包。
“我弄丢的人,我去救!”程茗踉跄着,眼里有狠劲儿。
“你怎么来的?”他开车时分明检查过,后座是空的。
“我窝在后备箱里,刚差点儿被你甩出去。”程茗扯了扯衣服,还挺自豪。
“我想好了,一会儿我替你去送钱,你就藏在暗处,找机会救赫惟。”程茗扯着纪柏煊的袖子不放,“赫叔叔今天没有出现,绑匪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赫惟的,舅舅你必须得去救赫惟啊。”
程茗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笃定,他说:“如果这一次小惟可以平安回来,我以后……再也不惹她了,以后她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程茗在心里暗下决心,他要考警校!他害了赫惟这一次,他要保护赫惟一辈子!
第43章 月亮23于黑暗中,替她开辟出一条光……
*月亮*
绑匪选在闹市,大概率是为了
逃跑方便,程茗猜测绑匪未必会真的现身,没准儿拿了钱就跑路。
绑匪也许并不会伤害赫惟,但也不一定会放了她。
陆世康曾经说过,不要试图美化任何一个罪犯,他们敢走上违法犯罪这一条路上来,跟普通人相比他们已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要企图他们突然间的良心发现,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没有良心的。
程茗拿着纪柏煊的手机,在对方的指引下一路前行,他提出要听赫惟的声音,确保她平安无虞,他才会给钱。
绑匪是东北口音,声音极粗,没注意到和他说话的人已经换了,语气不耐道:“少废话,视频正在发送,你看到视频以后进公厕,最里面放着拖把的那个隔间,你把赎金挂钩子上以后离开,我拿到钱以后就会告诉你人质的位置。”
程茗说:“视频不能证明是现在拍的,我要和你视频通话,画面切到赫惟就行。”
陆世康分析过,这次绑架赫惟的绑匪没有绑架经验,和纪柏煊联系的手机号户主已经在半年前死亡,户主的老伴儿说手机是在他去买菜时被偷,因为手机本就不贵且用了好几年,也就自认了倒霉。
因此纪柏煊掉以轻心,以为一个人就能将赫惟带回来。
直到程茗在后备箱里听到绑匪说改地点,纪柏煊当下那几下方向盘打的,是真慌了。
绑匪迟疑了会儿,没给开视频,又发过来一段让赫惟配合着报时间的视频,催促程茗放下钱走人,否则就要让赫惟见点儿血。
程茗怕了,按照绑匪的要求将钱放在指定位置,出了公厕,没多会儿功夫,纪柏煊已然不知去向。
程茗放下钱以后给绑匪发了张照片,绑匪不认,坚持,“等我拿到钱才会放人,没摸到钱你们休想先见到人。”
程茗急了,差点摔了手机。
纪柏煊发消息让他盯着公厕,发现可疑对象只需跟踪,不必和对方硬碰硬。
程茗好半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看谁都可疑。
纪柏煊则回到刚才停车的地方,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线索,强迫自己去找回上大学时的那套思维逻辑。
方才他得知歹徒要求放置赎金的地点是在公厕,且对公厕位置、内部构造了如指掌,绝对不止来过一次。
而根据绑匪临时更换地点的随机性,也不像是提前蹲过点的。
公厕看上去很新,而且绑匪知道最里面的隔间放着拖把,所以绑匪对这公厕的熟悉绝不是因为从前来过,只会是最近来过,大概率就这两天,说不定人家今天上午就来这里上过厕所。
绑匪发过来的视频里,赫惟身边的环境自始至终没变过,也就是说,她没有中途被绑匪转移过地方,绑匪刚给她拍过视频,现在要来拿赎金,
现在是2014年,不是十年前了,无论是自己有房的还是租房住的,亦或是住酒店、宾馆的,室内都有卫生间,不至于频繁往公厕跑。
再者说,这附近也没有商场,偶尔经过上个厕所说是说得通,但可能性不大。
纪柏煊怀疑绑匪的落脚点就在这附近,且上厕所需要来这间公厕,极有可能就在能看到这个公厕的某个位置,观察着他们。
绑匪没分辨出他和程茗换了人,因此首先排除了熟人作案的可能。
而老伯描述的丢手机的菜市场也在这附近,综上所述,纪柏煊判断绑匪落脚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
巧的是,这里离政法大学不过两公里多。
按照他的怀疑,绑匪应与赫远征失踪脱不了干系,绑匪有极大可能是政法大学的教职工。
而在纪柏煊重点观察的那些东北籍教职工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是住在这附近的。
线索突然就这么断了。
纪柏煊蹲在路边,警惕地望向人群,下午的阳光刺眼睛,他拿手挡了挡……然后猛然间想起来什么,冲向沿街的一个小商店。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地下室?”地下室下水不便,没有厕所,所以方便的时候要去公厕。
地下室采光不好,所以阳光这么好的一天,绑匪发过来的视频里光线依旧昏暗。
斑驳的墙,柱子,青苔……
一定是地下室!
赫惟一定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地下室里。
小商店是这条街上最老旧的商铺,店主就住在这附近,对在一块儿地貌的熟悉,告知红绿灯过去几十米远有几栋老房子,楼梯房带半地下室。
纪柏煊根据指引找到那排楼房,临街的一栋一层高出地面,露出地下室一排高度不过三四十公分的天窗。
纪柏煊重点怀疑这临街的一栋,他总觉得这天窗的地理位置优渥,好像一抬头就能看清对面这一整条街似的。
等红绿灯的间隙,纪柏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当初他在政法大学读书时,赫远征他们教研组的组长,相当厉害的一位法学教授。
赫远征失踪以后,他也第一时间成了纪柏煊的重点怀疑对象,可是他老家在南方,亲戚好友里皆没有东北人,更重要的一点是,此人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不婚不育不理财,几十年如一日地过着清贫日子,还时常参加公益慈善活动,捐钱捐物。
纪柏煊的母亲方琼也是基督教徒,每周日做礼拜从不缺席,这位厉教授也是方琼的教友,纪柏煊曾让方琼帮忙打探过对方的情况,基本排除了嫌疑。
“厉教授。”纪柏煊看他一身运动装扮,上前去打了声招呼,“您这是刚爬完山回来吗?”
“就在附近跑跑步。”厉涛话并不多,抬手擦额头上的汗。
“教授住这附近?”不然怎么不坐车。
“不住这边,就是比较喜欢跑这条路。”
厉涛背着个挺鼓的登山包,刚见到纪柏煊时,似乎还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
纪柏煊想要节省时间,没多寒暄,红灯变绿之际,他问厉涛:“既然教授喜欢跑这条路,可知道前面这个小区入口在哪?”
“你说这个小区?”厉涛指了指翻方向。
纪柏煊“嗯”了声,快速过马路。
厉涛追上来,“两边都有门,看你要去哪一栋了。”
“我就去路边这一栋。”纪柏煊的直觉是向右走。
“两边的门距离应该差不多。”
“对了,”厉涛忽然一把拉住他,眼神似有不确定的意味,看向他,“赫远征是不是回来了?”
纪柏煊急促的步子突然被迫停下,“……你说什么?”
“昨天,就在这条街上,我跑步的时候远远看到个人有点像他,就试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结果那人拔腿就跑,我当时就觉得蹊跷。”
“昨晚……什么时候?”纪柏煊脑海里闪过一丝可能。
“晚饭时间吧,天还没黑那时候。”
“谢谢。”纪柏煊耽搁不起时间,选择朝右走去找小区入口,然后直奔路边的这一栋楼。
两个单元门,纪柏煊屏住呼吸,再次选择靠右的那扇门。
单元门是开着的,远远地就能看见上楼和下楼的楼梯,纪柏煊拿着程茗的小破手机,还一直在等候他那边的消息。
赎金送到了,绑匪依旧没有透露赫惟所在的位置。
有没有一种可能,绑匪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赫惟?
“舅舅!钱没了!”程茗难以置信,“这一会儿公厕根本没进去过人,我刚才又进去看了一下,发现钱已经没了!”
纪柏煊的心跳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跳至嗓子眼,因为这就意味着,绑匪极有可能已经回到了赫惟身边,甚至有可能已经带着她转移了。
“我停车的附近,最近的那个十字路口,停车场斜对面有个老小区,你过来盯着小区出口。”下达完命令,纪柏煊已经下至负一层,过道里的感应灯应是年久失修没有亮起来,纪柏煊开了手机照明,所见之处尽是
灰尘。
过道极窄,墙边还靠着一亮生了锈的老旧二八自行车,一眼望过去全是门和蜘蛛网。
纪柏煊走路的动作刻意放得很轻很轻,避免磕碰到任何一个物件发出声响,打草惊蛇。
纪柏煊用手机照明,光线穿过空气中的粉尘,落在每一扇门的门把手上。每一个门把都是肮脏的、积满灰尘的,除了……
纪柏煊停在那扇门外,盯着那个肉眼看不出什么灰尘的门把手,伸手抓了上去。
松开手,摊平手掌,几乎是干净的。
纪柏煊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重新握上门把手,轻轻推了一把。
门纹丝未动。
几十年的老旧木门,漆都掉了不少。
纪柏煊往后退了几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脚狠狠朝那扇门踹了过去。
力道大得震得他的脚瞬间麻木-
赫惟听到一声巨响,她本能地顺着那道声音扭转身子,试图“看”向那道光。
绳子绑得很紧,赫惟知道她挣不开,可还是拼命扭动着身体,发出求救的声音。
“惟惟,别动。”纪柏煊蹲下来按住她的肩膀,“是我,我来救你了。”
他扳赫惟的脸,第一时间替她解开眼睛上的布条,然后才撕开她嘴上的胶带。
突然间,世界从一片黑暗,变成满目白色。
赫惟完全睁开眼睛,视线所及之处除了纪柏煊并无第二个人。
可是她知道,这里还有第二个人。
刚才那样大的动静,绑匪绝无可能没有察觉。
绑匪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她身边了,就在不久前她还听到了绑匪关窗户的动静,那么刺耳,在这寂静的,就连咳嗽一声都会有回音的地方。
“别管我,老纪你快跑!”赫惟来不及等纪柏煊帮她解开手上的绳子,一双猩红的眼睛就那样望向他,终于听到自己歇斯底里的声音。
赫惟使劲摇头,一直摇头。
绑架她的人没有伤害她,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放过纪柏煊。
可是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只听“嘭”地一声,木棍落下,纪柏煊在她眼前倒地。
空气里灰尘四起,世界鸦雀无声。
绑匪的样子再一次在赫惟眼前变得清晰。
绑匪将地上布条和胶带一股脑地全塞进她嘴里,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割开绑着赫惟手脚的麻绳,拽过她的手腕将刀抵在她脖颈处,“要想活命,就别挣扎,乖乖跟我走!”
赫惟浑身颤抖,眼睛还始终望向地上躺着的人。
他没晕,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表情里充满痛苦,却还拼命往前爬了两下。
就这两眼,像做梦一样。
赫惟心里清楚绑匪不会杀她,但却还是隐隐觉得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会像赫远征失踪那样,也突然间消失掉吧。
人间蒸发一样。
可她见到他了,这就够了。
没有遗憾了,她想。
她放弃挣扎,任凭绑匪挟持她走出屋子。
走廊里一片漆黑,她的世界再度被黑暗笼罩。
直到挟持着她的绑匪突然撒手,赫惟回头,看见漆黑的走廊里现出一道白色的光。
纪柏煊于黑暗中,替她开辟出一条光路。
他一只手举着光源,另一只手和绑匪缠打在一起。
两个人都倒在地上,纪柏煊死死地压住绑匪,身体后仰,躲闪他手里的那把匕首。
赫惟迟疑了一瞬,没有听话地转身逃离。
赫惟不是蠢货,这是纪柏煊以身涉险为她争取来的时间,她知道她不应该辜负他。
可是脚步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明明浑身哪里都没有受伤,赫惟却觉得有疼痛正在往她身体里钻,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
“快跑——”
纪柏煊用尽全力喊出这一声,过道再度被黑暗笼罩。
赫惟瞳孔睁大,于光束落地之前,看见那把匕首被狠狠扎进纪柏煊的胸口。
与此同时,她的心脏也像被刺穿了。
血流不止。
第44章 六便士23“嗬,这菠菜挺绿啊~”……
*六便士*
赫惟实习前两周,跟着周笠一块儿,先从公司内部财务流程着手,负责她手里的出纳工作。
原本的出纳小宋不用再两头兼顾,只需要负责另一名财务朱朱交待的工作,工作减轻不少。
朱朱大名朱芳语,比周笠年轻好几岁,学历和履历皆不如周笠。
两个人来公司的时间也相近,两年前副总监跳槽后位置悬空,所有人都以为周笠会升职,结果反而是工作一直马马虎虎的朱芳语升了总监,当时公司里不少人议论,后来才知道,这个朱芳语和财务总监张腾有一腿。
张腾五十多岁,是纪氏集团的老员工了,总公司提出开拓家居市场创立纪念家居的时候,他就是第一批被调过来的员工。
如今纪念家居品牌在亚洲市场已经打响,稳定盈利,他作为公司里最重要的财务部门的一把手,这些年也确实没少挣。
私底下,大伙儿都说朱芳语是他的三,三十来岁未婚未育,以她的手段大可以这个林彦这样的暴发户,找这么个老男人走捷径,也不知道是坏还是蠢。
赫惟从小宋那儿听来这些八卦,只觉得职场水深,与之相比,女生宿舍里的那点儿勾心斗角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你一来公司,有些喜欢嚼舌根的就猜测你和林总关系不浅,毕竟他那人臭名昭著的,在咱们公司挂职就是吃他老婆的软饭,大伙儿其实都是替纪总不平。”
小宋说的纪总是纪柏煊的堂妹纪柏娅,是现阶段纪念家居的总经理,也是法人。
女老板体恤员工,比她爹纪远兵执掌公司的时候得民心,赫惟刚来这儿就感受到了。
临近下班时间,赫惟和小宋一起从卫生间回来,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周笠今天请了产检假,朱朱和张腾去开会了,赫惟百无聊赖,中午就整理完了一下桌子上的发票单据,该粘贴的粘贴,该录入的录入,工作效率高得让已经入职两年的小宋都有了危机意识。
“我说你一个关系户,在这儿只是实习几个月,有必要这么努力吗?”小宋不理解。
赫惟笑笑,“不努力,那不就更显得像是你们林总的三儿了么?”
“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不是了。”小宋完全没有工作的欲望,几分钟看一眼时间,坐等下打卡下班。
赫惟站在陆地窗前看了眼楼下,“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是吧?”
“光有男朋友还不行,现在有的三儿两头骗,有钱的骗钱,没钱的骗感情,你男朋友一看就钱貌双全,你穿的衣服背的包也都高档,你没理由看得上林总那样的癞蛤蟆。所以她们说啊,估计是林总单方面舔你呢,哈哈哈。”小宋关了电脑,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赫惟不急着下班,她在等程茗来接,预计还要等一会儿。
明天是周末,她们约好了去怀柔一家果园摘枇杷,住上两晚。
什么钱貌双全,这次的民宿还是赫惟付的钱呢。
程茗因为擅自收了纪国强那把钥匙,被罚一个月没生活费,花下个月花呗都打算今天晚上在麻将桌上挣。
本以为她们两个这样同进同出会惹纪柏煊生疑,结果程茗一说是为赫惟庆祝入职,又有孟昭、大河一同前去,纪柏煊一句话也没多说。
只提醒她们注意防护,减少聚集。
京市疫情防控一直做的不错,程茗左耳进右耳出,问他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去出差。
纪柏煊当晚的飞机飞广州,叶雪扬说要先去给他送机,然后才能赶过去和她们汇合。
之前纪柏煊还说这周末没事,准备拉他一起回四合院吃饭呢,程茗一说自己要去怀柔他就要去广州,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家里玩儿了,还省钱。
反正她们出去本就是为了躲纪柏煊(bushi)。
周五晚上路上车多,程茗迟了会儿,没将车子开进园区,让赫惟走到路边上的车。
孟昭和大河两
个人已经上了车,两人许多年不见,聊着小时候的糗事,几句话就要吵起来。
赫惟坐上副驾,回头看了眼还有位置,问孟昭:“要不要把Lucas也叫上?我还没见过你那个白人小帅哥呢。”
程茗戳了她一下,“人又听不懂中文,也不会打麻将,来了怎么融入?”
“可以英文交流啊,我口语又不差,在座的不就你一个英语白痴么,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当翻译。”赫惟故意这样说。
她知道晚点儿叶雪扬也会来,现在说这些过过嘴瘾,并不是真的想邀请Lucas。
白人帅哥再帅,都跨国了,论交情还是论般配,赫惟自然也是站在叶雪扬这一边的。
叶雪扬想要追回孟昭,赫惟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是平心而论,这对人家Lucas确实有点儿太太太不公平了。
坐在后座的大河先发制人,“你们够了啊,咱们是老友局,都带家属算怎么回事儿啊,你和赫惟你俩这关系我就不说什么了,再整一个过来,这不纯纯让我当电灯泡么?”
“不让你当电灯泡!”孟昭踢他一脚,“Lucas今天有个线上演讲作业要交,也没时间,改天我让他单独请我的好闺蜜吃饭,行不行?”
程茗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在心里替叶雪扬喊了个“耶”。
几个人都不是话少的,叽叽喳喳一路,吵得程茗开车注意力不得集中,半路上开了车载音响放起老歌,孟昭和大河为“周杰伦最好听的歌是哪首”再起争执。
孟昭首推《夜曲》,说这歌当年荣获五连冠大奖,实至名归。
大河死肥宅一个,偏要说是他最爱的《七里香》。
一万个人有一万个哈姆雷特,这问题的答案根本因人而异。
程茗跟着音响里周杰伦吐词不清的唱法唱《简单爱》,大言不惭道:“周杰伦最好听的歌是哪首我不知道,但我唱的最好听的肯定是这首。”
说着吹起响亮的口哨,“当年大四最后一年元旦晚会,小惟就是被哥哥我一首《简单爱》给拿下的,真不是吹牛,哥现在单凭这一首歌,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赫惟巴掌还没上来,后座两个人已经开始吐了。
“真恶心,程茗哥你脸呢?”
“赫惟,要不你还是吃点好的吧?”
既然有人骂了,赫惟就不骂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来守护,她难得没下程茗的面子,接了句,“我那是看的人家周杰伦的面子。”
“哈哈哈哈~”-
民宿挨着果园,疫情期间酒店业萧条,房主将其中两间房间长租了出去,空房间只剩三间,多一间都没有。
孟昭和大河一人一间,将楼上带浴缸的大房间让给了这对好不容易有机会亲密的小鸳鸯。
程茗抱拳感谢,“回头别说漏嘴了,小惟晚上是和你一起住的,我俩是保镖。”
“还保镖呢,我看是强盗。”赫惟十分不给面子,“当年多亏了你的保护,我和你舅舅差点儿就进阎罗殿了。”
程茗在楼梯上忽然转身,噘嘴亲了赫惟脸颊一口,“我怎么成强盗了?难不成……是在下盗了公主殿下的心?”
“说人话!”赫惟一掌推开他的帅脸,“挺帅的一张脸,偏偏长了嘴。”
两人你推我搡的,最后程茗一把将人扛肩上,扛进了房间。
晚饭是大河张罗的,正宗的川式火锅,食材是赫惟下班前三个人一起去盒马买的,民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四个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赏那轮并不算多圆的月亮。
程茗买了不少菜,结账的时候是大河付的钱,心疼得不行,说她们四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菜,怪他胃小嘴大。
程茗护着菜,瞥了眼一无所知的孟昭,殊不知有个人现在正饿着肚子做牛马,一会儿人来了总不能让人喝汤底吧。
叶雪扬胃不行,以前上学的时候为了省钱经常不吃晚饭,让他吃辣锅里的菜叶子还行,喝汤就属于是谋杀了。
程茗贴心地为赫惟烫菜,听她大领导一样地发表实习感言、展望未来。
纪柏煊回国才三个多月,赫惟对于自己以后的工作就有了如此明确的规划,比他成熟比他了不起。
她的未来宏图是那样精彩,听得他只能仰望她。
而他只想像来的路上唱的那首歌一样,和她简简单单谈恋爱,过日子。
没那么大的理想和抱负。
赫惟说:“我想在实习期间搞清楚纪念家居去年亏损的原因,然后进纪氏集团帮老纪。”
毕业也就意味着她翅膀硬了,吸血的日子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应该由她去报答“老鹰”。
“你进纪氏集团是帮忙,要是程茗哥进纪氏,没准儿就是帮倒忙。”孟昭笑他小时候总给纪柏煊惹事儿,大了也不让人省心。
“混职场得有心眼儿,我是不行,不如人家叶老师八面玲珑。”程茗往孟昭碗里夹了一筷子赫惟不爱吃的菠菜,堵她的嘴。
孟昭笑笑,“嗬,这菠菜挺绿啊~”
莫名就想起那天纪柏煊崴了脚的事儿。
“新鲜的当然绿了。”两个大直男异口同声。
不远处有车灯照过来,程茗深长脖子张望,终于看到了纪柏煊那辆库里南。
“这车……”孟昭隐约觉得眼熟,待车驶近了,她看清了独特的京A80打头的车牌号,她才确定。
“这不是你舅舅的车吗?”孟昭看戏一般地去看程茗的脸色,竟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恐慌。
再回头,叶雪扬已经停好了车,一只脚踏进了院子。
“哎呀,是叶老师啊。”程茗站起身来,进屋子里去给叶雪扬搬凳子。
“原来是狐假虎威。”孟昭嘀咕一声,往赫惟那边移了移位置。
叶雪扬将手里提着的红酒搁到台面上,进去找开瓶器。
桌子旁还有许多罐没喝的啤酒,孟昭弯腰拿起一罐,拉开拉环往嘴里倒。
“我喜欢喝啤酒。”孟昭说。
赫惟点点头,“我也是。”
程茗就是根据赫惟的口味买的,她当然要给人面子。
男人做事情呀得夸,只要不是做的特别差劲的,骨头里面挑鸡蛋你也得夸,当然需要改进的地方你也得给人指出来,但千万不可一句夸赞也无,否则他们容易撂挑子。
男人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再硬汉的男人也是。
硬汉本汉拿着凳子回来,装模做样地问叶雪扬:“叶秘书今天怎么来怀柔了?挺巧的啊。”
“不巧,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叶雪扬没说他们原定的那套说辞,自由发挥了一把。
孟昭手里捧着啤酒,不经意地看过去一眼,没说话。
叶雪扬自顾自道:“这瓶红酒是纪总让我拿过来的,是赫惟上次说清香可口的那个牌子,为了庆祝赫惟成功混入敌营,我先替纪总敬赫惟同学一杯。”
“你替?”孟昭觉得他这话有意思,“替人喝酒得double,你这杯倒得不够满。”
说着起身
“哦吼~”程茗瞧见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看起了好戏。
赫惟在一旁拧了下他胳膊,“给我倒这么多,你有毛病啊?”
程茗眼睛直望进她灵魂深处,明显就是故意为之,想灌醉她。
“先说好,我要是喝多了,一会儿打麻将可三缺一。”赫惟指着他耸鼻子,威胁。
“没事儿,这不叶老师来了嘛,多一个人也没法打麻将了啊,要不明儿晚上再打也行。”
赫惟喝了酒,吃不下菜了,看着叶雪扬一点儿不客气地自己下菜吃菜,笑道:“几年不见,叶老师现在脸皮似乎厚了不少,以前要是这样的局,叶老师可都是带着菜来的。”
“人总要长大嘛。”叶雪扬不觉得有被冒犯,挽起袖子以防红色的辣油溅上来,直勾勾望向旁边也同样看着他的孟昭。
“脸皮乃身外之物,我发现人有的时候太累,就是因为太端着了。”叶雪扬说。
大河不认识叶雪扬,却觉得他这话有理,情不自禁举杯和他碰了一个,左看一眼孟昭,右看一眼程茗。
程茗接下任务,介绍道:“孟昭的前男友,现在在我舅舅身边做秘书,估计是听我舅舅说的咱们周末来这边玩儿,人一个孤寡老人,就跟着来凑个热闹,你说这来都来了,总不好不给人面子吧。”
“哦……孟昭的前男友啊,我说呢。”
这两人之间的磁场微妙,说不对付吧,眼里又有情意,说关系好吧,可孟昭上来就给人倒了满满一杯红的。
“那怎么的,咱孟昭不是从美国带了个白人小男友回来么,你不知道她谈新对象了?”大河也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一句话把在座的几个人都干沉默了。
这话……谁敢接啊。
叶雪扬敢接。
“知道,但我不在乎。”
他说的云淡风轻,当真喝下了那一整杯。
杯壁还挂着红,叶雪扬拿手背擦了擦唇角,对孟昭淡淡地笑了一下。
一下子就填满了今晚的月亮。
“你俩真不拿我当人啊,这么明目张胆地眉目传情?”大河给孟昭面前的空杯子里倒了口红酒,朝她扬扬眉,“去美国这几年是沾染了不少陋习哈,都学会脚踏两只船了。”
“滚!”孟昭斜他一眼,端起杯子,问他:“你真不在乎?”
“在乎的话,我今天就不会来了。”叶雪扬摘下被火锅蒸汽熏糊的眼睛,揣进口袋里,仰头眨了眨眼睛。
“油进眼睛里了。”他说。
“我看看?”孟昭凑近些,看不够。
叶雪扬忽然间低头,准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唇。
一旁的三个观众看得目瞪口呆。
大河心想:老子终究成了你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
而不远处的黑色库里南里,也有一双眼睛,将这晚院子里发生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第45章 六便士24“被女人穿上裤子不认账了……
*六便士*
纪柏煊人生的第一辆车,是十八岁成年礼那天,二叔纪远军送他的一辆红色法拉利。
和三叔纪远兵不同,二叔是个不轻易显山露水的人,平时行事低调,自己开的也不过是辆宝马。
纪柏煊没有驾照,那辆车第一次被开出车库,是二叔家的堂姐借去显摆。
后来不知怎的,堂姐和一位寸头小帅哥激吻的视频把二叔气的脸色铁青。
纪柏煊才知道,原来那辆车里藏了好几个摄像头。
堂姐刚定下婚约,激吻的对象是她那个混不吝的前任。
后来堂姐结婚,纪柏煊将那辆车送去做新婚礼物,二叔脸色铁青,问他为什么要送一辆二手车,他笑笑没说话,堂姐夫皮笑肉不笑地接过车钥匙,低声道:“二手货开二手车,多般配啊。”
一场婚礼,没一个人真正高兴。
那时候纪柏煊就想过,他一定不要结这样的婚,过上几乎一眼就看到头的无滋无味的日子。
后来许多年纪柏煊都不曾买车,他低调地做一个学生,考研,读不进书依旧把自己耗在学校里,企图晚几年再进入她们那个吃人的圈子。
他甚至故意搞砸毕业答辩,想要再赖在学校里一年。
可是没有用。
纪远忠的意外离世,爷爷的声泪俱下,逼他不得不接受那些股权,接手那些烂摊子。
也将他逼到权利和亲情的分界线上,退无可退。
进一步是万夫所指,退一步是所托非人。
叔侄相争,一起长大的堂兄妹之间互相算计,爷爷永远置身事外妄图做和事佬,实际上却是和稀泥,让整个纪家愈来愈分崩离析。
那些年。
只有在程似锦那个小家里,纪柏煊才能勉强看到一个“家”的样子。
纪柏煊去新加坡之前,将正在读高三的赫惟托付给程似锦照顾,一则是放心,二则是希望她能在那个“家”里感受到真正的“亲情”。
他曾经面对少女的控诉,义正言辞说她们之间是亲情。
赫惟不买账,坚持认定那就是爱情,她说过她会永远爱他,只爱他。
纪柏煊去新加坡不过是权宜之计。
当时那个情况,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朝夕相处,男人和少女,午夜的酒精,她滑落在地的睡裙,那些记忆犹新的亲吻和抚//摸……
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疾驰,他没办法不走。
他不想耽误她一生当中最最重要的高考,也不想毁了她。
更不想看她自己毁了自己。
三十一岁和十八岁。
她以为她们中间只是隔了十三个春秋。
实则不然。
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是世俗的眼光,是礼义廉耻,是道德甚至是法律。
尤其他当年曾亲眼目睹过秦雨被她养父那样对待,他怎么可能面对着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下得去手?
一朝事发,别人会怎么评价她们?
是说她小小年纪不知检点爬上他的床,还是说他替朋友照料孩子本就是淫//魔的伪善?
更不要提会不会有无良媒体将两代人的故事串联在一起,那样有朝一日秦雨出狱,面对着她的摄影机又如何能放过她?
她将永远道不清自己的清白,永远……
他已经没有一个正常的家了,他不能再让赫惟重蹈覆辙。
他只想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于人群里笑看她灿烂的芳华。
一步踏错,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纪柏煊从未后悔过自己当初去新加坡的选择。
从未-
黑色的库里南停在联排别墅旁边的沙路上,旁边是程茗的那辆牧马人。
纪柏煊坐在后座,隔着下午刚贴上的单向透视玻璃贴膜,看向院子里的缱绻画面。
叶雪扬低下头亲吻孟昭,那画面虽不是正对着他的,可依旧刺眼。
下午在办公室里,叶雪扬厚着脸皮进去讨要酒柜里的红酒,问他广州那个项目出差要不要他陪着一起去,换来好一阵的沉默。
之前双方公司已约定好,因为疫情,改为线上会面,什么时候又说要去出差了,还偏选在周末。
“少管。”纪柏煊冷哼一声,“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你是老板,”叶雪扬自己开了酒柜,问他:“赫惟喜欢喝哪款,我晚上替你送一瓶过去。”
纪柏煊转过办公椅,看向他,“她们也叫了你一起?”
程茗只说同去的人有孟昭和大河,并未说还有叶雪扬。
“不叫我,我就不能自己去嘛?”
叶雪扬随意挑出一瓶红酒,“这瓶可以么?”
“最右边那瓶,惟惟喜欢。”
纪柏煊背部离开椅背,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出来,拧开盖子,轻轻抿了一口。
“你既然知道她喜欢什么,就该警惕。”
叶雪扬答应过要帮赫惟和程茗保密,但该做的提醒他不能完全不做。
赫惟从前喜欢过纪柏煊,现在喜欢程茗,很难说这不是一种莞莞类卿。
两人对视一眼,纪柏煊放下手里的水。
“我之前一直以为她不会喜欢上别人。”
刚回国的时候,程似锦说赫惟疑似恋爱了,纪柏煊不信,可那些蛛丝马迹就摆在他面前,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可他当时根本就没往程茗身上想。
程茗那样莽莽撞撞的性格,两个人一直以来没少闹过矛盾,赫惟怎么会喜欢他?
赫惟根本没正眼看过程茗,怕是一直拿他当长不大的小男生看呢。
“你现在也不信。”叶雪扬直接拆穿他,“你就是不相信你心里猜测的东西,因为你一直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总喜欢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上想,所以你觉得你现在的猜测是自己吓自己,除非你亲眼看见。”
“纪总,
您今天根本就没有去广州的行程,一会儿您让我送您去哪儿?“叶雪扬早就猜到他的打算,他说自己要出差,不过是让程茗那个傻子少一分顾虑,等着抓她们的小辫子罢了。
如果是他,他会考虑在家里安装摄像头,但纪柏煊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那太卑劣了,一旦被发现,他在两个小辈面前颜面扫地,关系也再难修复。
可是终有一天纪柏煊会明白,关系无法修复可以使用手段往回拉,但心碎了不修复,人可是会死的。
叶雪扬正是懂得这一道理,所以什么脸面、矜持、读书人的心气儿,他都不打算要了。
什么外国男友,不就是仗着基因优势,地理位置优势,没准儿这些都是孟昭劝退他的手段。
要是真的有男朋友,为什么在路上的时候他牵她手的时候她不说?还由着他牵了一路,那样撩拨他。
他当时就该跟着她再走一段路,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要进那栋公寓楼,看看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到底是否存在。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有男朋友,不过是个美国人,当年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美国也在其中,如今也一直虎视眈眈盯着我们,动不动就想插手一下我国内政,爱国人士绿一个美国公民又怎么了?
他不信孟昭心里没有他。
他根本不信她当初要分手是因为爱上了别人。
叶雪扬就这样扣住孟昭的后脑,加深了这一吻。
孟昭没有反抗,甚至只是错愕了零点几秒,就闭上了眼睛,开始似有若无地回应。
这就是叶雪扬的底气。
一吻结束,场面一度安静到诡异。
还是程茗憋不住,鼓了个掌,来了句“叶老师牛掰”。
“你俩也来一个啊。”大河破罐子破摔,“今儿晚上我比这天上的月亮还亮,亮瞎你们的眼睛,但我还就不走了。”
程茗最受不了别人起哄,作势就将身子倾斜过来,要亲过来。
赫惟推了一把程茗的椅子,“咣当”一声,程茗摔在地上,屁股着地。
“你刚才给我倒那么多酒,不给亲!”赫惟偏过头去,看见叶雪扬讳莫如深扫过来的那一眼。
“叶老师今天有备而来,晚上预备输给我们多少钱呀?”赫惟说。
程茗摇头,“叶老师来都来了,晚上怎么可能跟我们一起玩儿麻将,咱们要不明儿晚上再切磋,今天都先办正事儿。”
“呦呦呦,什么是正事儿啊?”大河挑挑眉,“我房间可就在你们楼下,晚上动静小点儿,要不晚可半夜去砸门哦。”
程茗“哼”一声,“小声不了,哥们儿现在吃饱喝足一身牛劲儿,晚上吵死你丫的。”
孟昭脸热,起身说去上洗手间,赫惟要陪她一起,被程茗拉了一把。
叶雪扬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
“你差点就成大电灯泡了!”程茗得意于自己总算会看了一回眼色,在赫惟面前撑着脸求奖赏。
赫惟没给面子,撑着下巴纠结。
“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对啊?”明明知道孟昭有男朋友,却还背着人家安排叶雪扬追回来,刚才那一吻,赫惟肉眼可见到孟昭动摇了。
“管他呢,叶老师帮我们瞒着舅舅不也不对,人家都这么义气了,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了?”
程茗没那么多心眼儿,他只觉得从孟昭的态度上看,人家也是欢迎叶雪扬的,这会儿不知道欢迎到哪里去了。
一楼的主卫分男女两间,叶雪扬跟正孟昭后面,径直进了女厕。
“你怎么……”孟昭惊呼。
叶雪扬不管不顾,将人压在卫生间的门后,再一次落下灼灼热吻。
他刚才吃了辣,舌尖到现在还是麻的。
他吻她,她咬他,他“嘶”一声,让她分担余辣。
孟昭推他,叶雪扬一只手牵制住她两只纤细的胳膊,另一只手牢牢掌控着她的声音阀门。
吻却没停,且逐渐发展成啃咬,两个人的呼吸愈来愈烫,叶雪扬不禁笑了下,因为感受到她逐渐放弃了虚假的反抗。
“之前就觉得你成长了,以为是错觉,现在握住……握不住了,才发现是真的长大了不少。”他的吻细细密密落在耳后,捉弄似的,让她不禁颤栗。
孟昭扭过脸去。
她不愿与他继续对视,她怕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情-动。
她喜欢他这样霸道的吻,还有他燃着火的眼睛。
孟昭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叶雪扬。
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当一个隐忍克制的男人不再克制的时候,是这样性感。
是的,性感。
该死的性感!
孟昭不禁沉沦在这个吻里,想起好多好多从前。
他的手一带一路,扇风,点火。一切准备就绪,他带着她往旁边挪了挪,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你……”孟昭在这一刻感觉到更大的恐慌。
叶雪扬拧开水龙头洗了把手,然后指甲刮在她脆弱肌肤上,写了个字。
美。
“隆过胸?”他再度吻上去。
“健身,练的。”她喘不过来气,又开始推他。
“练得不错。”
叶雪扬指间弹了她一下,“都说国外东西难吃,人没瘦就行。”
没再过多流连于此,叶雪扬抱起孟昭坐到洗脸台上……
然后在沙漠里寻找水源。
他猜的没错,这里有一条小溪,如同久旱逢甘霖,他声音邪魅。
“想要我吗?孟昭。”
她的表情那么生动,他当然知道答案是什么。
可他要她说。
他要听她亲口说。
“不……要。”孟昭别过脸去,羞耻感回归身体,她想夹紧,却赶不走某人的。
“好,那就不要。”叶雪扬两只手绕过她的膝弯,将她捧起,品尝-
约莫过去七八分钟,孟昭先一步回到位子上。
程茗看向她身后,“叶老师人呢?”
“他拉肚子。”孟昭说。
“不应该啊,刚才有东西没煮熟?”大河拿筷子拨了拨已经结痂的油面,捞出几根豆芽。
程茗拦住他,“跟火锅没什么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
程茗看一眼赫惟,邪恶一笑。
“自然是女人。”
孟昭不接话,掏出手机来噼里啪啦打字,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她们。
“一会儿Lucas过来,他说没见过枇杷树,明天想和我们一起摘枇杷,你们不介意吧?”
“啊?”程茗突然间跳起来,摸不着头脑。
孟昭平心静气道:“这附近应该还有其他的民宿,一会儿让叶雪扬去别处住吧,我男朋友一会儿过来,他在……可能有些不方便。”
“你男朋友不是有个线上演讲作业要交么?”大河还记得这茬。
孟昭瞪他一眼,再一次站起身往客厅看过去。
“怎么……你也拉肚子了?”程茗挑眉。
“我去看看他还活着么,拉肚子严重也出人命的。”
孟昭还是做不到完全狠心,她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咳了两声,问他:“你还好吗?”
“不太好。”方才他箭在弦上,被她扒光了衣服丢下,这会儿都还没完全缓过来。
“帮我去车里拿一套衣服过来,这套是穿不成了。”胸口、裤腰全是她的**,低头就能嗅见腥甜。
叶雪扬开了个门缝,将车钥匙递给孟昭。
他习惯在车里放一套备用衣服,这趟出门也带了换洗的衣物。
他就没打算败兴而归。
一会儿换上衣服,他还有plan3。
今晚说什么他也是不会走的。
纪柏煊在隔壁民宿订的山景大套房,让他一个人孤枕难眠去吧!
可谁知门外传来的竟是另一道声音。
是程茗嬉笑着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一把抓过车钥匙,贱兮兮地说:“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了?拉身上了?”
叶雪扬反应了两秒,“你小子……”
“我怎么了?没我你今天亲得到人么?”
程茗自觉今天这事儿办得漂亮,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被女人穿上裤子不认账了吧?衣服我帮你去拿!”
而孟昭,早跑没影儿了。
第46章 月亮24等她长大,她就嫁给他。……
*月亮*
医院里,满目亮白。
不是希望之白,是可怖的、充斥着消毒
水味道的死亡之色。
赫惟蜷缩在手术室外的墙边,抱着膝盖。
她身上还是被绑时穿的那套睡衣,上面沾满是尘土、墙皮、麻绳捆绑过的痕迹,还有纪柏煊身上的血渍。
她身上没伤,浑身上下除了轻微勒痕,只有最后绑匪拖拽她时,胳膊擦在墙上蹭破了块皮。
护士给消毒做了简单处理,赫惟就吵着嚷着要去手术室外等着。
“那把刀没伤到要害,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目睹纪柏煊被推进手术室的小护士安慰赫惟,帮她擦干眼泪。
可那眼泪分明是擦不干的,簌簌而下,源源不断。
没有生命危险……
可那样一把刀扎进去,鲜血流了一地,他该有多疼啊。
还有绑匪落网之后,等待救护车的那几分钟,赫惟第一时间返回地下室,她重新捡起墙角的那束灯光,发现纪柏煊除了胸口插着的那把刀以外,脸上也有伤痕。
他的左眼被鲜血完全糊住,看不清到底伤在了哪儿。
他会不会伤了眼睛,他会不会以后都看不见了?
赫惟从未如此害怕过。
即便是赫远征当初失踪,她被突然绑架,绑匪拿着那把匕首挟持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她都没有如此害怕过。
赫惟捂住心脏,程茗走上前去抱住她,问她:“哪里疼?”
“我心疼……”她就那样等着,一直到手术室的灯灭,纪柏煊脸色惨白地被推出来。
陆世康冲程茗使了个眼色,程茗摇摇头,“就让她在这儿守着吧,起码等她看到舅舅醒过来,再做笔录也不迟吧。”
“我让你回去给小惟拿套衣服过来,谁催做笔录了?”
陆世康一会儿还要回局里,捅伤纪柏煊的那个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但案子并不是在陆世康负责的辖区里发生的,要想了解案子的具体情况,恐怕还要等兄弟派出所出案情分析。
但好在人没事,其他一切都不着急了。
程茗这两天也着急上火没休息好,忘了这茬,这会儿才想起来让阿姨收拾纪柏煊住院的衣物和日常用品。
赫惟就一直跟着担架床走,寸步不离守在尚在昏迷中的纪柏煊身边。
再晚一些,程似锦和方琼来了医院。
因为纪柏煊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所以方琼情绪还算稳定,前几年丧夫时她哭到几乎晕厥,现在再也遭不住新的噩耗。
庆幸老天保佑。
方琼一进病房,眼泪便刹不住车。
纪柏煊还未苏醒,身上盖着被子看不出伤在哪儿,但听说了他是胸口中刀,伤口虽不及要害但却很深,流了不少血。
可没人告诉她纪柏煊眼睛也受了伤。
他左眼被包扎着,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缓。
做母亲的心疼儿子,没一会儿就泣不成声。
“明明那么健硕的一个人,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方琼由擦了把眼泪,和程似锦如母女般依偎着,时不时望一眼病床上的人,期待他下一秒就可以醒过来。
赫惟换了身衣服,又洗了把脸,在程茗的逼迫下吃了半碗粥,回来时还是和方琼撞上了。
方琼眼里的悲悯一下子就转换成了气愤,就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指着她骂“扫把星”。
“我不是让你把小惟带回咱们家住两天的么,你怎么……”程似锦无奈,没想到程茗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那也得她肯听我的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俩关系不好。”程茗哭丧个脸,在方琼凶神恶煞一般瞪向赫惟的时候,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我早就说这孩子她不吉利,她爸爸也一身的麻烦事儿,那时候你们都劝我放手不管,现在好了,我们柏煊命差点儿都丢了,现在脸上也破了相,要是身体恢复不好留下什么病根儿,以后哪家小姑娘敢要?就是为了救这个扫把星!”
方琼往门口一堵,说什么也不让赫惟进去病房。
赫惟没和她争执,只是无声地拉了拉程茗的袖子,让他别插手。
这些年赫惟和纪柏煊一起生活,从未窥探过纪家其他的人,也没去过一次四合院。
她知道没有人欢迎她,但她不在乎。
可眼前的人是纪柏煊的至亲,是怀胎十月将他生下来、又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成人的母亲。
赫惟虽然没有母亲,但她知道母亲这一身份意味着什么。
几个小时以前,在绑匪将那一刀插进纪柏煊胸口的时候,她曾在心里祈祷,她向神明祈愿,她愿意为纪柏煊承受一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懂她当时的心情,那一定只有方琼。
在得知纪柏煊重伤的消息的时候,她也一定也很痛很痛。
赫惟一直听着,任由她不讲道理的责骂。
这时候她却没哭,一滴眼泪也没流。
方琼骂了几句,被程似锦提醒这里是医院,渐渐噤了声,却依旧挡着门。
“惟惟——”病房内忽然传来虚弱的声音。
是纪柏煊醒了。
众人随即望向病床,只见纪柏煊伸长了一只胳膊,在够什么东西。
方琼稍稍往旁边让了让,放程茗进去,却在赫惟抬脚的一瞬间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进去。
“惟惟呢?惟惟怎么样了?”纪柏煊抓着程茗的胳膊,急得恨不得立刻就要下床去找。
程茗瞥一眼门外,轻声道:“赫惟没事,她去外面给你买吃的去了,怕你醒了饿。”
纪柏煊还是不放心,“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她一点事儿都没有。”程茗将他安抚好,掖了掖被角。
只见门外方琼已经将门关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用病房内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说:“今晚就我和小茗在医院里陪着吧,锦儿你明天还要上班,现在柏煊也醒了,你就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来。”
“对不起……”
赫惟突然哽咽,膝盖一弯,跪在方琼面前。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连累纪叔叔,您打我骂我都好,或者等过几天纪叔叔完全康复了,您要把我送去孤儿院都可以,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他……”
方琼没允,赫惟就那样一直跪着,直到病房外围聚的人越来越多,程似锦上前去将赫惟拉起来,方琼被架在那里下不来台,才放她进去-
纪柏煊出院的时候,天气已经逐渐炎热,他胸口绑了绷带,起初在医院里穿着病号服,偶尔听医生的话下地走动,热了只能歇一会儿再走,也没到吹空调的季节。
医生怕纪柏煊贪凉,特意嘱咐热了别吹凉风,手术后抵抗力弱,以防感冒发烧给身体造成更大的负担。
回了家,外面穿一件衬衫,走几步就会汗湿,有时候家里没人,上半身干脆就裸着,比在医院里舒服、自在。
纪国强年事已高,这回受伤,大家都默契地瞒着他,就连方琼也没坚持让他出院以后回四合院修养,反而是听了程似锦的建议,答应由她和程茗帮着照顾。
三室的房子换成四室还没办搬迁酒,就被纪柏煊这事儿耽搁了,不过好在房间够住,赫惟有幸和纪柏煊一块儿搬到程茗家,感受了一把他的幸福生活。
程似锦和陆世康两个人都会做饭,谁空谁做,大部分时候是陆世康,因为他上班时间比较固定。不过这段时间为了方便照顾纪柏煊,程似锦都上晚班,午饭和晚上都归她掌勺。
吃过早饭,赫惟跟着程茗一起坐陈叔的车去学校,晚上放学再一块儿回来,两个人在纪柏煊面前待遇
趋于一致,关系也缓和不少。
赫惟知道她被绑架期间程茗也内疚不已,当时能牵制住绑匪没让他跑掉,其中也不乏程茗的功劳。
最重要的是,程茗这次没有说风凉话,在赫惟提出绑匪可能是两个人,而另一个人虽然从未露面但却对她格外客气、甚至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的时候,程茗坚信那个人绝不可能是赫远征。
“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爸就算真是那个什么日本间谍,他要带你一块儿走有的是办法,何必找个这么穷凶极恶的人去绑架你,他也不怕你被吓傻?”
程茗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可那位落网的绑匪坚持主犯就是不知下落的赫远征,而他们绑架赫惟的目的也不只在于钱,还为了劫走赫惟。
绑匪还说出一系列赫远征的外貌特征、性格特点,再加上纪柏煊说有人曾在案发那附近见到过赫远征……
赫惟自己也懵了。
有段时间她几乎都要自己去警察局指认绑匪了,可终究没狠下心来。
后来还是纪柏煊拿出证据证明绑匪和赫远征没关系,一切不过是栽赃陷害,当时的绑匪就一个人。
纪柏煊出院的时候,赫惟就提出过让他将她送去孤儿院,后来方琼来了一次程家,当晚赫惟又在饭桌上提了一次。
纪柏煊气得伤口都被扯疼了,直骂她没良心。
“我为了拉扯你,这么多年没谈恋爱没找姑娘,相亲也是从来都不去,就是担心人家和你相处不来,或者欺负你。你倒好,转身就要弃我于不顾,趁着我受伤你就想溜之大吉,不愿意照顾我,真是小没良心的。”
纪柏煊故意这样说。
赫惟自然不是这意思,她巴不得一直赖在他身边,照顾他,陪伴他,听他的话。
以后等她长大了也做饭给他吃,像程似锦和陆世康那样,帮他放洗澡水,说每天的琐碎小事给他听……
那天下午班里组织大扫除,孟昭主动揽下赫惟的活儿,放她提前离校。
叶雪扬等在学校门口,接上她,陪她去街上找眼镜店。
叶雪扬近视,配过两副眼镜,但都是在老家,京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大城市,一副眼镜的价格是老家的好几倍。
他不识货,觉得各种镜架、镜片都大同小异,所以从来没买过贵的。
赫惟没打算让叶雪扬给建议,只是不让他跟着孟昭不放心,担心她被宰。
赫惟的预算太高,如果没有一个视钱如命的人在旁边看着她,兴许她真的会买回去一副天价眼镜。
最后还是选了副颜值优越的,价格中等。
叶雪扬戴上试了下,镜片是无度数防蓝光的,他戴上以后看墙上的上下左右一个也看不清,但赫惟却连声称赞。
当然,她称赞的是眼镜。
赫惟拿着眼镜兴高采烈回家的时候,陆世康还没下班,程似锦下午和孟昭妈妈一起买个什么东西,看样子是还没回来。
程茗也还没放学。
这就意味着,家里只有她和纪柏煊两个人。
赫惟蹑手蹑脚开了门,将书包和钥匙搁在玄关处,拿出她为纪柏煊精心挑选的眼镜,径直往纪柏煊房间去。
房门半开着,依稀能看见纪柏煊下了床,乖乖听医嘱在做适量运动。
赫惟礼貌地敲了敲门,纪柏煊回头,四目相对,她的余光就瞥见了久违的从小一到小八——纪柏煊的八块腹肌。
要是能见到上面的一对C,就更好了,可惜其中某C为她英勇负伤了。
赫惟莫名咽了口口水。
遗憾以后两只C就不能对称了。
那把刀扎得深,要不是他肌肉含量高肉硬,说不定都能将他身体刺穿了。
想想都心有余悸。
“还看!”纪柏煊立马转过身去套衣服,脸上惊现两坨红晕。
赫惟笑着舔了舔自己的下唇,明知故问:“看什么?”
“非礼勿视,异性的身体是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看的么?”纪柏煊倒打一耙,完全不提自己为什么袒胸露腹。
赫惟耸耸肩,“哦,我不能看,你的好秘书就可以看了?”
赫惟可记得在周晓的旅行日记里,纪柏煊就是这样没穿上衣,躺在游轮甲板上的。
纪柏煊没说话了,感受到身后的赫惟踮起脚来,很艰难很艰难地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说:“老纪,我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纪柏煊摊开手,没有重量落上来。
赫惟笑笑,“你闭眼,我给你戴。”
“……项链?”一个戴字,让纪柏煊对这个礼物的期待值降到谷底。
“不是!”赫惟敲敲他额头,“你又不是女的,我送你项链干嘛呀?”
“男士项链也不是没有。”否则还有什么礼物是用“戴”的。
“那种大金链子吗?”赫惟想了想,“那种项链戴着不像好人呐,你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嗯,我不喜欢。”纪柏煊站得笔直,眼睛乖乖闭着,感受到自己鼻子和耳朵上突然多了个物件。
是一副眼镜。
纪柏煊不敢睁眼,“我又不近视,你送我眼镜干什么?”
赫惟摇摇头,“着你就不懂了吧,这叫金丝细框眼镜,小说里总裁男主必备神器,不仅可以帮你遮住你眼角那道疤,还能提升你的颜值,一箭双雕!”
纪柏煊伸手调整了一下眼镜的角度,又极不自在地往上推了推,去照镜子。
“是好像帅了一点点。”纪柏煊给出五星好评。
赫惟骄傲极了,“也不看是谁挑的,今天下午我跑了好几家店才挑中这副的,我就知道你戴上肯定好看!”
纪柏煊对着镜子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赫惟说:“要是眼间距什么的不合适,等你痊愈了,我陪你去店里调。”
纪柏煊“嗯”了声,转身看向她,问她:“真比不戴眼镜好看?”
这东西毕竟是个累赘,他又不近视,为了遮一小块疤,戴个眼镜,他未必能习惯。
赫惟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帅!超级帅的!”
赫惟猜到他的顾虑,“这块疤是没多长,但毕竟是在脸上,遮一遮是有必要的。况且你平时工作接触电脑多,这个眼镜防蓝光的,对你眼睛也好。”
“好,我戴。”
这一戴,就是六年。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副眼镜于赫惟而言,既是她为感谢纪柏煊救命之恩送出的谢礼,也是聘礼。
是的,聘礼。
方琼不是担心他破了相、伤了身体,以后没人要么。
她要!
她赫惟要!
他这辈子无论成什么样,她都要他。
她会永远爱他。
永远!
等她长大,等她二十岁,她就嫁给他。
她说到做到!
第47章 六便士25“我和赫惟在一起了。”……
*六便士*
程茗走到车前,隔着车窗,看见倒映在窗上的月亮。
总觉得今晚的月色多几分温柔,与城里万众瞩目的那颗不同。
程茗故意晾着叶雪扬,倚靠在车窗外点了支烟,不紧不慢地吸了两口。
眼圈吐了一个又一个,在一片云雾缭绕中看赫惟优越的侧颜。
赫惟侧脸比正脸还好看。
巴掌大的小脸,鼻额角转折圆润,高鼻梁低山根,鼻背硬挺带微驼峰,鼻头圆润,鼻尖下小叶饱满,嘴巴微微翘起,二十几岁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有些人好像只是等比例长大,却从未变老。
小时候不知道,原来那个咄咄逼人的丫头,长大了会成为他的软肋。
他真的好喜欢她,一点儿也不比人家叶雪扬喜欢孟昭的少。
听赫惟说,孟昭当初和叶雪扬分手,移情别恋大概率只是幌子,异国恋的艰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他和赫惟之间就没有这些问题,她们唯一要攻克的难关,不过就是个纪柏煊。
赫惟没有其他的亲人。
只要舅舅不反对,其他人都好说。
程茗其实做好准备了,就在刚才叶雪扬破釜沉舟那一吻的时候,他突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想要坦白。
孟昭有男朋友,叶雪扬都不怕,他和赫惟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怎么反而总是要偷偷摸摸?
他也想要这样光明正大地吻赫惟,不用在乎身在何处,不用担心纪柏煊会不会发现,发现了怎么办,他想堂堂正正地站在赫惟身边,永远像今天晚上这样自由。
程茗不想再瞒下去了,他打
算这趟回去,找个机会和纪柏煊,舅甥两个人喝一回酒,掏心窝子把这事儿告诉他,要打要骂他都受着,他也理应承受。
……
程茗没有开车门,也没离开,就靠着车窗,手里的烟都快燃尽了。
车里的人似是再也忍受不了,降下了车窗,敲了敲他的头。
正如阿杜那首歌里唱的,纪柏煊此刻宁愿在车底,也不愿在车里。
但他这身量也藏不进去,只能硬着头皮先声夺人。
“舅舅?”程茗夹着烟的手顿住,烟燃到头烫了他一下,他才缩手。
“您不是出差去了么?”怎么会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程茗有些摸不着头脑。
“客户那边临时出了个疑似病例,改线上会议了。”
纪柏煊掐了他的烟,问他过来找什么。
程茗想起正事儿,“叶秘书刚才……你应该也看到了,浴//火焚身的,衣服弄脏了,让我给他拿套干净的。”
纪柏煊伸手将牛皮纸袋递过去,“送完出来,有两句话想问你。”
程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事情想告诉你。”-
叶雪扬换了衣服出来,听说一会儿孟昭的美国男友要过来,他面上没露出什么不悦的表情,手里的啤酒罐却被他捏的凹进去一块儿。
孟昭拍拍他肩膀,“叶老师,你要不要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民宿有空房间的,今天晚上……恐怕是没有地方给你睡觉了。”
叶雪扬自嘲一笑,“我皮糙肉厚的,哪里都能睡,这沙发挺宽敞的,再不济我回车里对付一晚也行。”
孟昭瞥了他一眼,起身提议去打麻将。
“我去找找附近的超市,买包烟,叶老师你先替我一会儿。”
程茗看了眼那辆隐在暗处的库里南,“我省点儿油钱,开舅舅车去了啊,你们有什么东西要带的么?”
大河举手,“带几桶泡面回来呗,一会儿打到半夜铁定饿。”
赫惟咬咬嘴唇,伸手朝他比了个数字。
程茗眼睛指了指孟昭,在心里把赫惟的3乘了2。
不论是和叶雪扬,还是和Lucas,替她们备上几个总归能用得上。
这段时间住在纪柏煊那儿,她们连避孕套都不敢多买,随用随买,避免纪柏煊在家里看到这东西起疑。
一会儿等他坦白完,他就光明正大去商店里买套,反正他记得纪柏煊以前说过的,知道做措施总比那些不管不顾的渣男强。
还有当初知道赫惟恋爱时,纪柏煊和程似锦的态度,说什么不同意是因为摸不清对方的底线,不如自家孩子知根知底。
现在好了,赫惟这恋爱并不是和外面不三不四的人谈的,就是和他程茗谈的,实话终于说出来,看她们又有什么新的话说。
反正今天纪柏煊都跟来了,没准儿已经发现了什么,与其哪天被他拎着脖领子告状到程似锦面前,还不如他自己自首。
程茗一鼓作气,上了车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来话语权。
“舅舅,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和赫惟在一起了。”
说完这句,程茗的呼吸都近乎停滞了。
为了掩饰慌乱,他启动了车子,在纪柏煊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离开了那座小院。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远到没人看得见了,程茗才将车子停到路边,主动下车来帮纪柏煊打开车门。
纪柏煊下了车,锃亮的皮鞋踩在碎石上,一下一下踢着那些无辜的小石头。
“什么叫在一起了?”他问程茗。
“就是谈恋爱。”程茗说。
“我喜欢小惟,她也喜欢我,所以我们两个人谈恋爱了。”程茗望着天上的月亮,始终不敢去看纪柏煊的表情。
“多久了?”他收敛着胸腔里的怒气,低头看着路边那些石头。
“两年多了。”程茗不自觉又掏出烟盒,“之前你说回来没回来的那个冬天,我陪小惟去了一趟新加坡,回来以后我就向她表白了。”
“你们去过新加坡?”纪柏煊完全没有印象。
那两年他在新加坡的业务最是繁忙,又偶尔间得知了赫远征的消息,四处想办法营救赫远征,根本无暇顾及国内的事情。
纵然如此,那一年赫惟的生日他也没忘。
他虽然人没回来,可是礼物是他精心挑选的,那只限定款的包国内根本没得卖,他一眼相中,还是找了简胤淮帮忙才在法国订到的。
那一年他之所以食言没回国,就是因为那趟航班从法国回来的航班因飞机故障滞留在圣彼得堡,机舱内不能接打电话,等换了航班可以重新起飞的时候,赫远征那边再次传来消息。
事有轻重缓急,纪柏煊当下没有选择,他只好将包包邮寄回去,从圣彼得堡直接飞回新加坡,又和警方一起赶去缅北。
“去过,但没见到你人。”程茗语气轻蔑,“答应别人的事情总是做不到,舅舅,你知道那些年你有多伤小惟的心么?”
“用不着你来提醒。”纪柏煊心里像在滴血。
是他。
是他亲手将赫惟推到程茗怀里的。
“我和小惟是真心相爱的,之前那我室友当幌子骗你是我的主意,是我不对,舅舅,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们,别……”程茗转过脸来,终是要面对纪柏煊的眼神的拷问。
“别什么?”纪柏煊弯腰捡起一颗石头,笑道:“你以为我会棒打鸳鸯?”
“不然呢,难道你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程茗往旁边撤了撤。
“躲什么,你以为我捡起石头要砸你?”
纪柏煊觉得好笑,那颗石头在他手里被他盘了一会儿。
纪柏煊让程茗把手摊开。
程茗不解,但还是照做。
纪柏煊将那颗盘得已有些润泽的石头轻轻放到他手心里,抿唇问:“你是在玩弄赫惟的感情吗?”
“当然不是!”程茗举手发誓:“我绝对是真心喜欢小惟的,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舅舅我向你保证!”
路灯下人的脸是昏黄的,但那眼神却无比真挚。
纪柏煊没说话,伸手去他口袋里摸刚才被他掏出来过的那个烟盒。
淡蓝色的烟盒,牌子是个地名,旁边有龙的图案,盖子上有一排英文,上方是并不算醒目的三个红色汉字。
——炫赫门
如果不仔细看,会将第一个字错看成煊。
他第一眼就是。
因为,煊赫是一个词语。
“这包烟是小惟的,我的那包抽完了,一会儿去补仓。”
程茗说:“女孩子才抽炫赫门,烟嘴微微甜,小惟喜欢。但她抽的真的不多,平时我都替您收着她的烟呢。”
纪柏煊从烟盒里取了一支,让程茗给他点上,刚放进嘴里就被呛得眼泛泪花。
纪柏煊眼里闪过一丝触动,莫名想起回国以后和赫惟的第一次争执,她们都裹着羽绒服,在羊蝎子火锅店门口,他指责她不该抽烟。
当时也是这样蓝白色的细支,被他从赫惟手里抢过来,恶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她后来说的那些叛逆的话,纪柏煊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当时又重新点了支烟,还将那烟往他嘴边递,想让他尝一口。
让他尝什么?
尝一尝这所谓的先甜后苦么?
可他分明一丝甜味也尝不出来,除了苦还是苦,苦到他好几次想说话都张不开嘴。
纪柏煊不会抽烟,在程茗的指导下,才很艰难地试着吐了口气,“既然你没有玩弄她的感情,那我反对你们的理由是什么呢?”
他没有理由反对她们在一起。
亦没有身份。
“那这么说,舅舅你是同意了?”程茗喜出望外,跟着纪柏煊蹲下来,感受四月晚风里的舒爽和温柔。
“我不反对,但也没有资格同意。”纪柏煊将烟重重摁灭在石头上,“我同意或者反对都不算数,我的态度,你先不要急着告诉赫惟,等她妈妈回来,如果她妈妈也同意你们两个,那我没有意见。”
“赫惟妈妈?”只听说她爸爸多年前疑似间谍罪畏罪潜逃,程茗从没听说过赫惟还有个妈妈。
“她妈妈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这些年不回来管小惟……”程茗有一堆问题想问。
“这些问题你后面自会知道。”
纪柏煊没多透露,只说:“在此之前,你们就还假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别告诉赫惟,否则我担心她在我面前不自在,女孩子脸皮薄……”
“行。”程茗应下,“我不说归不说,但是舅舅,你偶尔也得懂点事儿,也适当地多在公司加点儿班或者给我们两个人多一点空间过过二人世界吧。你自己算算自从你回来,我和小惟都没单独出去过,就一次还被你和我妈揪着耳朵领回家去了,你外甥多没面子啊。”
“要面子还是要我同意?你自己选。”纪柏煊开车门拿了他的包下车,指了指不远处一栋房子。
“今晚我住那儿,明天小叶跟你们摘完枇杷,我和他一起走。”
“要不您别走了,明天一起来摘枇杷,要不然您来这儿干嘛的呀?”程茗才想起来他都没问纪柏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就是来送个酒,你那点儿零花钱,给赫惟买入职礼物了么?”纪柏煊开了包,拿出个小盒子递给程茗,“这钱你回头自己上班了,发了工资以后还我。”
“什么东西?”程茗拆开来看,一个足金算盘吊坠,怪不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好俗,小惟不见得会喜欢。”他将首饰盒塞回纪柏煊包里,恬不知耻道:“小孩子才喜欢这些金子银子的,小惟现在喜欢我,我把自己送给她还不够她高兴的?”
“既然是舅舅您送的,回头您自个儿给她呗。”
说着拉开车门,问纪柏煊要不要上车。
眼看着离那栋别墅不过三四百米,纪柏煊摇了摇头。
没多远的路,他想自己走过去。
以后的路,都得他自己走。
他得自己走出来。
走下去-
程茗买了三盒套。
给了叶雪扬一盒,没给孟昭。
叶雪扬伸进口袋捏了捏那小方盒,向程茗道了谢。
大抵是情场失意了,叶雪扬坐下一个多小时赢了不少,在Lucas到场之前先一步下了桌子,换上了程茗。
Lucas不是个幌子。
Lucas真的存在。
和孟昭社交平台上发的照片相互映证,她确实有一个美国白人男友,而且长相不赖。
孟昭作了介绍,说Lucas听不懂中文,请求大家给点面子尽量说英文。
叶雪扬一身反骨,从人进门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英文,还让程茗帮他撒谎说他不懂英语。
程茗觉得好笑,“那你们之前异国恋,你三个月去一趟纽约,怎么和美国人沟通的?难不成是用中文?”
“他又不知道我是孟昭的前男友。”叶雪扬给他一眼。
他确定孟昭不会和别人提起他这个前男友。
因为爱过,所以才不会将过往当成故事说给后面的人听。
这是尊重,亦是两人之间的约定。
“你好,我是孟昭的前男友,叶雪扬。”
叶雪扬朝Lucas伸出礼仪之手,冲孟昭道:“麻烦给你这位外国友人男朋友翻译一下,顺便告诉他,先前在卫生间里,他听到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48章 六便士26她叫他舅舅……
*六便士*
Lucas听不懂中文,但在座的其他人都听得懂。
一个个眼睛瞪得圆圆的,吃惊于叶雪扬的一字一句。
“你为什么不敢照实翻译?”叶雪扬问孟昭。
她只介绍他是国内的朋友,却没说她们是接过吻、上过床的朋友,甚至不久前他还那样服务过她,算哪门子的朋友。
但他没再步步紧逼,而是坐过去看牌,等Lucas回房间去做他那个线上演讲,叶雪扬就将椅子移到孟昭身后,一双长腿时不时蹭她一下。
孟昭没太大反应,他就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更大胆。
纪柏煊就在不远处的民宿里躺着,他的话还依稀响在程茗耳畔,程茗心不在焉,将叶雪扬坐在这儿时积聚的财气三两下输了个精光。
“不玩儿了。”不到十二点,赫惟打起哈欠,提议回去睡觉,“明天上午九点就出发去果园了,睡太晚明天容易起不来。”
其实是心疼程茗口袋里的钱。
照这样下去,再打两个小时,程茗回家之后得变卖家财了。
可他好面子,自己一直输,怎么好意思说不玩儿了,毕竟这桌子上几个人就属他上桌最晚,打麻将的活动也是出发之前他提出来的。
中间程茗借口上厕所,倒是想把这一门还给叶雪扬,可惜Lucas下楼拉走了孟昭,两人挽着胳膊上了楼,叶雪扬已经坐上了孟昭的位置。
牌桌上只剩下赫惟一个女孩子,什么时候结束自然以她为主。
叶雪扬没留下和大河一起睡,上了车要走。
第二天的摘枇杷活动他也没来。
程茗有些愧疚地送叶雪扬出门,在车边陪着抽了支烟,抬眼看见楼上的房间里亮了灯,赫惟已将窗帘拉上,看样子是先一步进了浴室。
程茗说:“叶老师你别担心,孟昭没套,今晚那小洋人成不了大气候,回头我让大河去给你望风。”
“没必要。”叶雪扬倒不是担心这个,“我说过我不在意,那就是真的不在意,即便两年前她是真的爱上了别人,我也不怨她。”
“那时候山高路远,我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而她年纪又小经不住诱惑,我都可以理解。”
叶雪扬十分豁达地离开。
“既然享受了小女孩青涩的爱恋,就要承受她看过外面的世界以后,有可能爱上别人的风险。”叶雪扬说:“如果她心里真的没有我的位置了,我祝福她。”
这句话,是对着纪柏煊说的。
同样的道理,他觉得放在纪柏煊和赫惟身上也完全适用。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叶雪扬当初坚持认为赫惟和程茗长久不了,也许是低估了两人的感情。这些天和她们接触下来,他竟然发觉两人的感情意外牢靠。说不定赫惟妈妈的事情不会影响两个人的关系,说不定到最后多余的那个人是纪柏煊自己……
少年人的感情炽热,总是天不怕地不怕,非彼此不可。
也许和她们比起来,叶雪扬必须要承认自己的不够真诚,他玩手段,耍心机,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实际上根本就豁不出去。
当初他可以花光全身上下所有的钱,买一张去纽约的机票,只为了见孟昭一面。
可现在呢,明明近在咫尺,她的正牌男友一出现,他就自卑得不敢再看她。
这些年,明明治好了的自卑,却在这一晚又旧伤复发。
赫惟说的没错,她的新男友帅气又温柔,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他有什么资格再来纠缠她?
纪柏煊背对着落地窗,独酌了一杯,笑说:“我也是。”
如果赫惟心里真的没有他的位置了,他祝福她和程茗-
纪柏煊这趟从广州出差回来,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些。
不过几日,就掉了秤。
“舅舅,”赫惟推着他站上体重秤,恨铁不成钢道:“出个差而已,要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广州不是美食天堂么,那么多好吃的,您也能瘦,改明儿回了四合院让你妈看到,又该心疼坏了。”
赫惟捡了颗洗净的枇杷慢慢剥皮,觉察到纪柏煊探究的目光,抬眸。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赫惟掏出手机照镜子。
纪柏煊摇摇头,其实他是被她那声“舅舅”叫懵了。
赫惟从没这样称呼过他,尤其还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
她这是随着程茗叫的。
“舅舅!”程茗从楼上下来,将人从赫惟手中接手过来,推到沙发上去给他按摩颈椎。
“舅舅辛苦
了,舅舅明天早上上班我亲自送你去,让叶秘书休息一天,如何?”
赫惟白他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程茗难得没和她逞嘴上功夫,真诚道:“我亲舅舅,没事儿怎么就不能献殷勤了?”
末了给赫惟剥了个枇杷,嬉笑道:“别吃醋,哥哥明天也送你上班。”
赫惟神情不自在地没接那颗枇杷,逃也似的上了楼。
纪柏煊看在眼里,表情淡淡的,仿佛程茗的一切小心思他都未曾察觉,但只有他知道,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
他脑海中一再回荡赫惟的那声“舅舅”,想象以后几十年,这个称呼会一直响在他耳边,那感觉让他顿时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四月下旬,叶雪扬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回白市,离开前将车子送回别墅。
孟昭也在。
叶雪扬夜里的飞机,吃过晚饭去机场时间也来得及,纪柏煊将他留下,程茗也热情地说一会儿开车送他去机场。
阿姨临时加了两道菜,纪柏煊开了瓶红酒,说为叶雪扬践行。
纪柏煊靠在沙发上看杂志,问叶雪扬手里的工作交接得如何,听着不像是请假,倒像是离职。
程茗慌了,“不是干的好好的么,怎么这就走了?”
叶雪扬来的时候拖着个行李箱,看上去确实像是搬家。
“我在北京无牵无挂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其实还挺自由的。”
叶雪扬想进厨房帮忙,被纪柏煊拉着留下来,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一会儿,程茗上楼去打小报告,再下来时,三个人面上都有不舍。
“小惟你劝劝叶老师,你说他这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回老家了,莫不是舅舅你欺负人,转正以后也不给人涨工资?”
程茗想不出其他理由,总不至于是纪柏煊把人开除的吧?
赫惟戳戳孟昭的肩胛骨,又打了程茗一拳,“别瞎说,舅舅才不会欺负员工呢,他恨不能自己一个人把所有人的活儿全做了,这样的老板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
纪柏煊冷冷的一眼扫过来,没说话。
听着叶雪扬将错就错地说:“家里有点事情,和纪总没有关系,你们别瞎猜了。”
赫惟点点头,去洗手准备吃饭。
一餐饭,孟昭总共也没吃几口。
赫惟给孟昭夹菜,“多吃点呀,一会儿你不是要跟我学跳舞么,舞蹈服都带来了,你不吃饭我可不敢教你,别一会儿低血糖晕倒了,我可没法向你男朋友交代。”
孟昭夹了片绿叶子往嘴里喂,“我健身的人,怎么可能低血糖?”
“是是是,你健身你了不起!”
赫惟对孟昭这几年在国外养成的新爱好十分不屑,“你说你健身就健身,美黑干什么?咱们中国人生来就是黄种人,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你怎么还花钱把自己整这么黑,我刚开始还以为是美国太阳毒辣,把你晒成这样的呢?”
孟昭笑了,“也没有很黑啊,只是稍微美黑了一两次,跟着同学一块儿去的。”
美国人流行健身和美黑,留学圈里也跟风,孟昭第一次美黑以后回家,吴静也这样说过她,不过后来就慢慢接受了。
赫惟指了指衣架上的防晒帽和防晒口罩,叹气,“有人花钱美黑,有人拼了命想要美白,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孟昭戳了戳她脸,“你这种白富美当然白一点好看,我不一样,我是杂草,喜欢自由和野性。”
“野性?”程茗抓住重点,“所以喜欢那美国白人?”
都说美国男人桀骜不驯,和因循守旧的中国男人的确大有不同。
程茗对外国人多少有些敌意。
“我说的野性是一种生命力,和人种国籍什么的都没有关系。”
孟昭嘴里的饭嚼了半天才咽下去,似是不想聊Lucas,主动截止话题。
孟昭端起酒杯和叶雪扬碰一个,笑道:“可惜叶老师就要走了,不然等小惟教我跳完这支舞,可以请叶老师当一回观众,点评一下。”
“这舞要学多久?”叶雪扬问赫惟。
“差不多一周吧,快的话三五天。”赫惟喝了口汤,“到时候让程茗给你录一段视频,你发给Lucas看,让他也看看我们中国古典舞的厉害。”
“好。”叶雪扬这才不紧不慢去喝杯子里的酒。
“什么好?”赫惟问。
叶雪扬也伸筷子去夹那绿色的油麦菜,“那等我回来,我来看看你们的劳动成果。”
“你……”孟昭突然放下筷子,抬头看他。
“家里奶奶病重了,我请假一周,月底前应该能赶得回来。”
叶雪扬笑了。
他感觉出来孟昭的异常了。
他很满意。
心里那熄灭了多日的余烬再度被点燃。
希望又在胸腔沸腾。
可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你没辞职?”孟昭不确定地问。
叶雪扬快意吃肉,“纪总已经答应在面试的环节助我一臂之力,下半年的国考我势在必得,这时候我怎么能辞职呢?”
孟昭缩手捏了个拳头,在餐桌下捶了大腿一拳。
她太沉不住气了。
这让之前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又像弹簧一样反弹了回去,反而愈加暧昧了。
赫惟问出一直好奇的问题,“之前就听说叶老师你要考北京的公务员,而且就专挑那两个难考的岗位,可以问问原因吗?”
古代人进京考科举,也没有哪个人倨傲到还挑拣官职的。
“因为以前有个阿姨跟我说,要想娶她的宝贝女儿,起码得有北京户口,最好是在国家单位上班,不仅稳定,待遇好,而且女婿的人品也有保障。”
叶雪扬伸长胳膊拿过来孟昭面前的小碗,给她盛了一小碗玉米排骨汤,递过去。
“啧啧~”赫惟扫一眼两人,故意说:“可是叶老师你这两年一直单着,这阿姨不会是……”
“吴姨呗,她那人不是一直把这个女婿标准挂嘴边的么”程茗和赫惟一唱一和,“上回看到吴姨,吴姨知道我要考国安局,恨不得把我招回家里做女婿。吴姨不愧是山东人,考公的愿望知道指望你是没戏的,就一直打女婿主意。”
纪柏煊难得加入她们小辈的话题,这次竟然破天荒地助攻。
“那外国人肯定不行,不符合考公条件,孟昭你可得再斟酌斟酌。”
“纪叔叔!”孟昭脸红了,咕噜噜喝完一整碗汤,说要去院子里吹会儿风。
四月底天气哪里算热,不过是借口罢了。
叶雪扬跟着出去,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两厢沉默。
孟昭手指绞着,终于问出来那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叶雪扬看了眼时间,预计再待个十多分钟,他们就好出发去机场了。
孟昭突然伸手拉住他,“你真的一周之后回来,不是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叶雪扬的眼睛,在月光下尤显得冷寂。
孟昭鼓足勇气,握住他冰凉的手掌,手指扣住他的。
“为什么分手这么久,你还要在意我妈当年胡说八道提的那种破要求?”
“因为……”叶雪扬忽然哽咽,没继续说下去。
“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孟昭突然说。
“两年前是我背叛了你,是我不要你的,叶雪扬。”
“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她流泪了,这次却没有躲,就那样由着眼泪洒在他面前,又被他的手指抹掉。
“告诉我,当年你回国究竟发生了什么?”叶雪扬顾不得回屋里拿纸,就用袖子给她擦干净眼泪,他凑近,将孟昭紧紧抱进怀里。
“我知道那年冬天你回来过,可是你却没有来见我,自己一个人又回了美国,
哪有人变心这样快的?我不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孟昭?”
叶雪扬想过很多遍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没有说服力。这些年他一直想不通,他身边没有其他女孩子,不可能被她撞见什么解释不清的画面,可她就那样走了,甚至都没说她回来过,分手分得那样果决,连个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他。
犯人在法院判刑之前还有个申辩的机会呢,他却没有。
“不用急着回答我,等我回来。”叶雪扬拍了拍她的后背,起身去叫程茗。
“好,我等你回来。”孟昭终于不再抗拒,允许自己再一次沉溺在这个人的温柔里。
一周之后,在金马河酒店的豪华套间里,在叶雪扬毫无保留地一记一记给予之后,在一次和又一次的间隙里,孟昭也开诚布公地交付了所有。
第49章 六便士27“别这么激烈……”……
*六便士*
赫惟进入职场以后,穿搭还保持着从前的风格。
准确地说,是纪柏煊按照自己的审美为赫惟选择的一种风格。
初中以前,赫远征给赫惟买的衣服没有固定的款式,他自己的衣服常常都是穿到不能穿了,才去商场买两件,顺便给赫惟也买上两件新衣服。
那些年,赫惟和赫远征常常都是一样的衣服好几个颜色换着穿,上学的时候穿校服,周末寒暑假她才有机会穿自己的衣服,又不怎么出门去,也不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
后来跟着纪柏煊一起生活,最初衣服都是程似锦帮着买的。程似锦有个养女儿的梦,最开始一股脑儿地给她买了一衣柜的衣服,后来见她穿来穿去总是那么两件,便再没热脸贴冷屁股了。
初三下学期,赫惟第一次跟纪柏煊参加集团晚宴,纪柏煊为她挑过几条裙子,除了那天她穿过的那条白裙子,其余几条至今都还挂在赫惟的衣橱里。
再后来,纪柏煊再在杂志上看到什么好看的衣服,觉得赫惟穿起来好看的,就自作主张买回来挂到她的衣橱里,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赫惟的审美因此被定了性,这几年纪柏煊人在新加坡,她自己网购或者去商场买的衣服,依然是从前纪柏煊经常光顾的那几个牌子。
下午的时候纪柏煊犯困,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坐了会儿,等咖啡的间隙,视线扫过进进出出的公司员工,虽然个个都带着口罩看不清样貌,但通过她们的着装依稀可以看出收入和品味。
他还没见过赫惟穿职业装呢。
回办公室的路上,纪柏煊仔细观察了一下各个部门女孩子的穿搭风格,特地绕过财务部去瞄了一眼,因为常常要和税务、银行那边打交道,平时又常接触领导层,里面几个女孩子几乎都穿得正式得体。
纪柏煊手里拿着咖啡,没回办公室,转身去乘电梯下了楼,让陈叔送他去了趟附近的商场,预备给赫惟也挑两套较正式的衣服。
商场因为疫情原因刚恢复营业不久,纪柏煊猜测赫惟也还没来得及出来逛。
上回的入职礼物他一直搁在书桌上没送出去,这两天一直在找机会,想着干脆一起送。
依旧是VivienneWestwood的门店,纪柏煊几年没来,sales都换了一批,没人记得他。
但他自己一身私人订制价值不菲,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大客户,副店长亲自来做推荐。
听闻他要挑偏职业的款式,问他女朋友多大年纪。
纪柏煊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没纠正对方,报了个数字。
“二十二岁啊,那应该刚大学毕业吧?”sales很热情地给他展示店里的几套新款。
纪柏煊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忽然问道:“你不觉得我这个年纪,女朋友这么小,很奇怪么?”
“奇怪什么?”对方觉得好笑,“您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吧,看样子已然事业有成,女朋友不找年轻的才奇怪吧?”
“现在您这种男朋友叫作‘爹系男友’,现在很流行的。”
这里的店员一天不知道见多少老夫少妻的组合,早已见怪不怪。
况且纪柏煊常年健身、保养,看上去并不显年纪。
“不过像您这样时间就是金钱的成功人士,亲自来给女朋友挑衣服的,倒是少见。我们这儿的男客人基本都是被女朋友领着过来的,有的男人买单的时候很不爽快,是不是正牌女友就很难说了。”
“您不一样,您一看就是很疼女朋友的那种。”
sales越说越来劲,偏偏话都说到了纪柏煊心里,他当即刷了卡,除了两套衣服,包和鞋子也没落下。
纪柏煊问sales,“像我这样的年纪,找一个年纪很小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你们不会觉得我是在耽误人家的青春么?”
也许当下没有所谓,可是再过几年他就会步入中年,而赫惟还是那个刚刚长大的小女孩。
这是她人生最好的几年,却不是他的。
他不敢、也不能觊觎她。
纪柏煊刚要收起贪念,就听到sales说:“为什么一定是耽误呢?就不能是守护么?年长者在物质和精神上的努力奋斗,不是就可以保护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免受社会的迫害么?”
“现在社会很险恶的,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该保护好她的单纯和青春,而不是因为怕耽误她让她去外面碰别的壁,还有可能被坏男孩儿骗。”
“现在社会上没几个好男人了……”sales说完这句,看见纪柏煊冷下来的眼色,于是便噤了声,给纪柏煊买的东西打包。
纪柏煊中途接电话,推了晚上的酒局,让陈叔直接送他回家去。
赫惟的入职礼物,程茗可以不送,但他不可以毫无表示。
从前她过个生日要是收不到他的礼物,或者是收到不满意,恐怕至少得闹他一个礼拜。纪柏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过两天要去见秦雨,纪柏煊想提前和赫惟提一提当年那个案子,今天程茗去导师家吃饭,刚好是个机会。
只是没想到赫惟下了班没直接回家-
程茗前一天接到导师的电话,聊起他那篇改了两个月也差强人意的论文,林教授提出让他去趟家里,他逐字逐句帮程茗把问题择出来。
程茗自然是乐呵呵地去了,只是没想到一起吃饭的还有位姑娘。
那姑娘叫林舒,是之前程茗登门拜访去替纪柏煊拿防疫物资的那个医生林主任的女儿。
林教授介绍:“这是我侄女儿,今年大四,也是过来让我帮着看论文的。”
程茗愣在原地,一时间都要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林舒却比上一回见面时要大方,摘了口罩摆起餐具,脸微微红。
“之前见过的,他舅舅之前在我爸他们医院住过院,肺炎。”
“咳,原来上回你妈说的那小子是茗子啊。”林教授一拍大腿,“我就说嘛,妈妈是狱警,爸爸民警转刑警的,舅舅自己开公司,听着就像是熟悉。”
说着竟然也想给两人做媒。
林教授和妻子都是大学老师,妻子在哪个学校、教的是什么学科程茗从前没打听过,一餐饭吃下去,才知道人家教的是财会,林舒恰好就是这个专业的学生。
巧的是,赫惟大学也学的财会,现在也是大四即将毕业,万事俱备只差一个毕业论文和答辩。
不过两人的学校不同,赫惟高考发挥失常没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但在程茗心里,这个锅得纪柏煊来背。
赫惟一点儿也不比人家名牌大学出来的女孩子差。
程茗厚着脸皮说:“大人们瞎介绍的,我是个大直男,配不上教授您侄女儿。”
“你是什么性格我清楚,简单是简单了点儿,但没有坏心思,只要你这论文好好写,回头国考的时候努把力,以后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程茗憋不住了,摸了
摸头实话实说:“之前我舅舅乱点鸳鸯谱,是因为以为我单身,实际上我早就有女朋友了,前两天才和家里说的。”
说着还怕教授不信,打开手机相册给她们展示自己那些非公开可见的朋友圈。
一条一条,除了游戏全是赫惟。
程茗小心翼翼地吃着鱼,打量教授和林舒的脸色。
林舒笑笑,“我就说嘛,人这么青春阳光,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林舒大大方方的,直言:“我就说大家还都在学别给我瞎介绍对象吧,现在都兴自己谈,但是我爸妈吧要求太高,一般人还就入不了眼,以后我要是谈恋爱了也不敢告诉她们。”
程茗深有共鸣,“我们这个年纪谈恋爱,喜欢就谈了,哪儿会考虑那么多合不合适的,长辈们不一样,她们觉得好像现在谈个恋爱就一定得结婚,要求长相般配、门当户对,最好对方的家庭条件还能给予你工作上的帮助,你说她们累不累?”
……
吃完饭林舒又帮忙招待,洗水果、倒水,跑来跑去。
纵使程茗愚钝,也看出林舒对他有所好感,虽然这好感被他掐死在襁褓里了。但为了不让他尴尬,林舒没再和他说什么话,十分体面。
程茗理清了论文思路,临走时林舒想搭个顺风车,程茗没好意思拒绝,让人上了后座。
半路上给赫惟打电话,赫惟说她在加班,程茗绕了个路去接她,上车后好半天赫惟才看到后座的女孩儿。
林舒尴尬地和赫惟打了个招呼,率先一步做了自我介绍。
赫惟表面“同学你好”、“同学你喝水吗”,实际在心里暗暗骂了程茗一路。
待人一下车,赫惟就掉了脸,让程茗老实交代。
程茗认错态度良好,说下次绝不顺路送其他女孩儿回家,又说了今晚在林教授面前承认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儿,拍着胸脯道:“之前我妈是想让我和人家接触接触呢,我的拒绝根本没有人在意,现在好了,我都说了我有女朋友了,这回我妈和舅舅再没办法逼我了。”
“你不怕人家告诉你妈?”赫惟脸上还凶着,心里却莫名甜了一下。
“告诉就告诉吧,反正我妈那么喜欢你,恨不得让你给她做女儿,没准儿还觉得她儿子配不上你呢。我觉得啊,只要舅舅不使绊子,我妈那边肯定没问题,以后咱家肯定没有婆媳矛盾!”程茗胸有成竹,红灯十几秒的时间都要将脸凑过去讨赏。
赫惟被他几句好听话哄成了个大红脸,伸手打他,“谁说以后要嫁给你了!”
两个人一直闹到进院子。
二楼唯独赫惟的房间灯亮着,一楼只留着墙上的壁灯,看样子阿姨也已经睡下了。
赫惟叹口气,“赵阿姨最近收拾完房间总是忘记关灯,这个礼拜已经第二回了,你说我明天是不是要提醒提醒她?”
“不用吧……”程茗觉得这点儿小事儿不至于,赵阿姨平时做饭、收拾卫生尽心尽力,又很有眼力见,这样的阿姨并不多见。
有两次他和赫惟在走廊上亲昵被瞥见,阿姨当即就回了屋,事后也没在纪柏煊面前嘀咕。
“舅舅没回来,估计得后半夜了。”程茗说这话时眼睛紧盯着赫惟胸口,暗示意味明显。
纪柏煊晚上有局,是白市旅游局的一位领导来京市开会,简胤淮之前提议和纪柏煊一起在白市开个度假酒店,这趟正好和人家领导碰一碰,聊一聊可行性。
程茗和简胤淮关系不错,平时也一起打游戏,偶尔打探纪柏煊的行踪全是通过他。
只是今天在河边湿了鞋,纪柏煊临时推了酒局,让简胤淮全权代表他和人家领导聊。
他则提着大包小包早早地回了家,左思右想还是进了赫惟的房间,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将衣服挂进她的衣橱,想象她打开衣柜拿出衣服,穿上身的模样。
赫惟房里的衣柜是整墙定制的,柚木材质,为不显得过于庄重,衣柜门特意做了百叶设计,虽然缝隙极小,但能透光亮。
听到赫惟和程茗上楼动静的一瞬间,纪柏煊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赫惟的房间,又担心被程茗误会,他鬼使神差地就钻进了面前的衣柜。
屏住呼吸,感官在一瞬间全部像被上了发条一般,异常清醒。
“宝宝~”程茗轻手轻脚上楼,才想起来问她吃没吃晚饭。
赫惟点点头,“月底事情多,我今天故意留下来加了个班,是蹭了顿饭。”
“你师傅请的?”
“不然还能有谁?”
“吃的什么……让我猜猜?”程茗手撑在赫惟的房门上,整个人倾覆上去,脸凑得极近。
唇与唇碰上,程茗品尝了一番,摇头道:“一点儿荤腥儿都没有,你师傅难道是素食主义?”
“还真叫你给猜对了。”赫惟有些热,进屋脱了外套丢到沙发上,回头看见程茗趴在门边并没有走的打算。
程茗眼珠子一转,坏心思就起来了。
“吃素不扛饿,宝宝你要不要考虑再加个餐?”
说着就反锁了房门,饿狼一样扑上来,压住她。
赫惟想笑,“到底是我饿还是你饿?究竟是给谁加餐呢?”
“嘻嘻^_^”程茗伸手抓住赫惟的手,“宝宝帮我脱,宝宝的手最厉害,什么灵丹妙药都没你管用。”
“少贫~”赫惟故作扭捏地脱去程茗的上衣,男人精壮的身材顿时一览无余。
赫惟故意寒碜他:“你确定今天可以?别像上回在怀柔那样,我这边都准备就绪了你给我掉链子。”
“上次那不是例外么。”程茗心虚,上次他实在难以集中精神,一想到纪柏煊在车里看他的那个眼神他就萎了,到最后都没做成。
不过幸好嘴上功夫也不赖,换个法子都能把她灵魂勾出来。
程茗熟练地按灭了房间里的大灯,只开了床头昏黄的一盏台灯,一切准备就绪。
趁纪柏煊回来之前赶紧争分夺秒吃一顿,他馋死了。
“上次的套你放哪儿了?”
赫惟指了指床头柜,程茗会心一笑,伸手去拿。
赫惟咬咬他已经微微出汗的鼻尖,摸下去。
“要是总这样,下回你得去医院看看了,别死要面子。”
程茗抓住她的手让她自己感受,“我又不是舅舅,谁在这种事情上要面子啊,当然是宝宝的幸福最重要啦。”
四下里安静无比,即使二楼只有她们,说话也不敢太大声,怕惊动了楼下的阿姨,又怕纪柏煊回来时听到动静。
程茗久旱逢甘霖,一开始就是腥风血雨,几次故意捉弄,赫惟伸手捂住自己的尖叫,哑声道:“知道你没问题啦!不用刻意证明,你这样一会儿舅舅回来了咱们都听不到动静。”
“别这么激烈……”
程茗才不听,非要证明自己。
有恃无恐是因为他已经向纪柏煊坦白了,即便他中途回来听到什么动静,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是成年人之间的边界,程茗相信舅舅既然已经同意了她们,就不会再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们。
况且,他知道照顾赫惟的面子,更不会表现出来什么,否则只会影响他和赫惟的关系。
程茗去捂她的嘴,背对着衣柜,情话绵绵。
赫惟时而煎熬时而享受,由着搭档选择舞蹈动作,反正房间里没有镜子,她不至于窥见这样色//情的画面,自羞自臊。
只是……
从纪柏煊的角度看过去,她们就在那个不存在的镜子里。
逼他看一幅春宫图,听一曲靡靡音。
第50章 月亮25【纪总的小女朋友今天来公司……
*月亮*
一年半以后。
2015年11月。
赫惟升入高三以来,成绩逐渐趋于稳定,期中考试结束,她以第八名的成绩,第一次闯入全班前十。
这其中不乏同桌孟昭的功劳。
当初一起选择文科,孟昭以全年级第十一名的总分,成为了文科班榜首。
赫惟作为红花旁边的绿叶,除了陪衬,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向她学习,两人目标的大学虽不相同,但都在家门口,谁也没有想过要分离。
纪柏煊在那次绑架之后,毅然决然地将赫惟留在身边,后来的寒暑假,她们一起去了趟香港,在维多利亚港的烟火点燃天空之际,赫惟从他的眼睛
里看到了自己。
纪柏煊承诺她,等高考结束,只要她发挥正常,她的毕业旅行,想去哪儿他都陪她。
有时候午夜梦回,赫惟偷偷溜进纪柏煊的房间,看着他安逸的睡颜,总会觉得一切美好得不像话。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她多么希望这个世界就一直维持这样,一直是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她不需要赫远征,不需要那个没见过面的妈妈,就像他不需要一个女朋友一样。
去纪氏集团的那天,是个周四,她来例假肚子痛到痉挛,被班主任送去医院瞧了瞧,医生给配了止痛药,班主任准许她请假两天在家休息。
纪柏煊当时在沪城出差,晚上回来,赫惟不想回那个冷冰冰没有他的家里,从医院出来自己打了个车来了纪氏大楼。
赫惟不知道楼下有门禁,非集团员工禁止入内,知道的时候人已经和保安急了眼,说什么也非要上去不可。
赫惟是从学校直接去的医院,没带手机,保安让她给认识的人打电话让人下楼来接才肯放行,她打了纪柏煊的电话却显示关机,大约在回京的飞机上。
再有谁的电话……赫惟绞尽脑汁,最后只背出一个程茗的电话。
程茗上了大学,终于实现了手机自由,他手里最新款的iphone6splus,买来第二天就炫耀地发了个朋友圈。
自打绑架案之后,程茗一心备考没再招惹过赫惟,后来上了大学,两人不在同一所学校,矛盾冲突通通骤减,但他的电话她却记下了,偶尔学习压力大想要放松的时候,就会找这个老六吃个夜宵什么的。
程茗掌握着全京市的美食资源,他说好吃的店,通常都不起眼但却各有各的特色。
大部分时候,赫惟会带着孟昭,偶尔孟昭再带一个叶雪扬,只要不太晚回家,纪柏煊通常不会说什么。
她们都长大了,就连其中年纪最小的赫惟,再过一个多月也成年了。
纪柏煊看着她这两年身高猛蹿,有时候想起那个背着书包从小学校门走出来的小丫头,面黄肌瘦,一双眼睛里满是戒备。再看她如今出落得窈窕清丽,说话时眼睛弯弯的,仿佛那里面住着最闪最闪的几颗星星。
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
是他拿命祈求上苍庇护的人呐。
很难用文字和语言去形容她们之间的感情,但她们都知道,她们就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如果可以,赫惟希望在不远的将来,他可以亲口将她们的关系改写。
赫惟自知十八岁成年是人生一个重要的节点,她心里的某些小火苗越烧越旺,尤其在每次孟昭大大方方和叶雪扬牵手漫步的路上,她恨不得直接扑进纪柏煊的怀里,把自己的一腔爱意全都倒出来。
她喜欢他,喜欢得要命!
喜欢到恨不得一觉睡醒就到二十周岁,拉他去民政局登记。
她一刻也不愿浪费。
从二十岁到她们其中一个人死去。
这是她能计算出的,待在他身边最久的时间,也是人们口中的“永远”。
她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赫惟仰天委屈,她连纪柏煊的公司大楼都进不去。
好在程茗人脉广,随便一通电话就叫来一位姐姐领她上了楼。
这人便是纪柏煊的堂妹纪柏娅。
纪家同一辈的几个堂姊妹,就属老四纪柏娅最有生意头脑,一毕业就进了自家公司从基层做起,这两年很给她爹纪远兵长脸,几次股东大会,纪远兵都在施压让纪柏煊将手里的一个子公司交给她负责。
纪柏煊没立即应允,只说看看她后面的表现,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已然是松了口。
赫惟打量了纪柏娅两眼,跟着人上了楼。
纪柏娅从前见过一回赫惟,都是去别墅找纪柏煊的时候,隔着一层楼的距离,赫惟穿着练功服从舞蹈室出来,穿过一整条长廊的时候,漫不经心朝楼下看过一眼。
那眼神十分淡漠,像天神俯视苍生,她知道那是纪柏煊平日里惯出来的傲慢。
但不至于无礼。
赫惟叫声了姐姐,在被告知岔了辈份之后仍旧没有改口。
她说这样叫显年轻。
纪柏娅笑笑,“一会儿我让行政部给你一张梯卡,下次你再过来,直接刷卡进来就行,顶楼,最里面那间就是我哥的办公室。”
赫惟手里攥着书包带子,手指一圈圈地绕着,跟在纪柏娅身后。
十一月的京市还没完全冷下来,但暖气已经开始供应,赫惟走到纪柏煊的办公室门前,停留在周晓的工位上。
纪柏煊的办公室锁着门,据说只有他本人和周晓的指纹才能开锁,其他人不敢擅自闯入,就连他两位叔叔来找人也只有在门口等着的份儿。
纪柏娅问赫惟要不要去她那儿待一会儿,纪柏煊还有半个小时落地京市,陈叔已经出发去机场了。
赫惟摇摇头,“我就在门口等着,做会儿作业。”
纪柏娅回去,不知从哪儿找来两片暖宝宝,又让助理泡了杯红枣茶送过来,见赫惟真就规规矩矩坐在周晓的工位上写作业,没一会儿便离开了。
赫惟扫了眼不远处的摄像头,依旧无所畏惧地打开了周晓的抽屉,一个,两个,每一个。
周晓的审美依旧没变,好多东西都和赫惟用的是同款同香,很难说不是照着赫惟的喜好跟风买的。
只是她这样跟风的目的是什么呢?
东施效颦,小丑一样。
不会这几年,她就是靠着这种手段,让纪柏煊对她产生亲切感,格外依赖的吧?
赫惟莫名觉得气,抓起她抽屉里的东西,也不看是什么,胡乱往垃圾桶里丢。
赫惟假模假式写写了几题,小腹的抽痛感并未消停,她索性收起了作业,假借续水的名义穿过一排排工位去找茶水间。
没一会儿,又问了好几个女员工去借卫生棉。
赫惟将书包搁在周晓的桌子上,端着水杯去找工位靠近的两个姐姐说话,八卦的自然是周晓。
果不其然有人说她有个不切实际的梦,在公司里唯纪柏煊是从,一直妄图爬上纪柏煊的床,从她社交账号上的梦言梦语就能看出来。
老板的秘书,在纪柏煊身边好几年,听说住的地方都从五环外搬到了西三环。
又因为心机深重,独来独往,平时除了对着老板对其他人总是板着张脸,同事里多的是不喜欢她的人,男女都有。
还有人闲着没事儿翻微博,扒出了周晓的微博小号,一股子虚荣攀比味儿,晒的衣服包包真假难辨。
赫惟多嘴问了句,想着回头也去看看她的那些梦言梦语。
赫惟看上去年纪尚小,又是第一次出现在纪氏集团,上来就打听老板身边的红人,有人猜测她和纪柏煊关系匪浅。
赫惟没正面回答,刻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留给众人广阔的瞎想空间。
待纪柏煊回来,赫惟远远地就奔跑过去,看都没看他身后的周晓一眼,挽起纪柏煊的胳膊,嗲嗲的一声“老纪”,震惊四座。
纪柏煊脸上却没半点儿不自在,任由她挽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人进了自己的
办公室。
几秒钟以后赫惟开了门,从周晓手里拿过纪柏煊的公文包,又颐指气使地让周晓给纪柏煊办公桌上的绿植换掉。
她喜欢紫色,想要一盆风铃草。
周晓只好亲自去附近的花店采购。
没多大会儿功夫,这事儿就在公司无数个小群里炸了锅。
【纪总的小女朋友今天来公司了!】
【个子挺高但背着个书包,看样子还在上中学,不知道成年了没有?】
【来的时候是四公主亲自下楼去接的,我知道人后台硬,可没想到这么硬,居然是纪总!】
那么多群,周晓一个也不在。
【哇哇哇,纪总亲自给人录了他办公室的指纹,还帮女朋友拿书包!!!】
【未来老板娘嘛这是?怪我先前在楼下有眼不识泰山,早知道我把人带进来了,还能在人面前露个脸不是?】
【周秘书今天脸都气歪了,连半只脚都没踏进过纪总的办公室,哈哈哈。】
不多时,到了下班时间,周晓替纪柏煊和赫惟去订餐,工区上的员工不紧不慢地下班,时不时望一眼纪柏煊亮着灯的办公室,小声嘀咕不断。
有胆大的凑过去看,竟然看见他们的冷面boss正低头给他的“小女友”检查作业!
赫惟撅着嘴一脸怨气,“你做自己的工作好不好,别对我的卷子指指点点,我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好不好!”
“对对对,进步很多了,古诗词填空错三道。”纪柏煊忍俊不禁,“我高考完都十三年了,这句诗我都还记得。”
“谁比得过你啊,你脑子是520个T的容量,那么能装!”
“你骂我呢,是不是?”
纪柏煊拿笔敲赫惟的头,将办公桌让给她写作业,自己则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去沙发上看文件。
当晚,纪氏集团的各种小群仿佛过年一般热闹,可搜遍全网,也没人找到只言片语关于赫惟身份的线索。
第二天,赫惟一早就跟着纪柏煊来了公司,这回她没背书包,就两本书几张卷子,自己乖乖抱着。
走到办公室门口,赫惟喊停纪柏煊,将书塞进他手里,垫脚给他整了整领带。
有来得早的员工看到这一幕,开玩笑说既像太太为先生整理着装,又像女儿送爸爸去上班,或许这就是年龄差的魅力。
周晓打完卡走到工位,像往常一样,将纪柏煊的冰美式送进办公室,却被赫惟抢了去。
赫惟尝了口那黑乎乎的像中药一样的东西,一脸的痛苦面具。
“老纪,这东西你是怎么下得去口的,这么苦!”
赫惟等不及要喝水压下去那股子苦药味儿,被纪柏煊后面的一句话直接逼出了眼泪。
“你不是总说早上困么,喝杯冰美式提提神,包你上午写完三张英语周报都不带打哈欠的。”
赫惟使劲儿摇头,“我才不喝这玩意儿呢,没苦非要找苦吃,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自虐啊,我还流着血呢。”
“那你喝什么,我让周秘书去给你买。”纪柏煊坐在沙发上,看着赫惟打开他办公室的冰箱,指着那一排排冰镇矿泉水,控诉他不爱惜身体。
“冰的,都是冰的,十一月份了还喝冰的,你的胃是铁打的吗?”
赫惟将矿泉水一瓶一瓶拿出来,扬言以后不定期来他办公室抽查。
纪柏煊认错,“就偶尔犯困的时候想喝口冰的,下次我喝热美式行不行?”
“这么爱吃苦你干脆喝中药好了,还能调理身体保你长寿。”
赫惟心里委屈,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担心纪柏煊的身体,这几年他每进一次医院她都惶恐。
她希望他可以爱惜身体,这样才可以陪她岁岁年年。
一大清早,办公室里一片浓情蜜意。
一门之隔,周晓咬紧牙齿,一边从垃圾桶里捡起她的护手霜和水晶发卡,一边感谢阿姨倒垃圾的时候留心看了一眼,没将东西当垃圾捡走。【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