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小说 > 青春校园 > 煊赫门 > 50-60
    第51章 月亮26不吃蛋糕吃舌头。


    *月亮*


    孟昭的十八岁生日,赫惟送她的礼物是一双高跟鞋。


    这是她们之间的约定,穿着彼此挑选的高跟鞋,趾高气昂地迈向成年人的世界。


    都说成年以后的世界复杂又丑陋,可是她们两个都不害怕。


    因为赫惟有纪柏煊,而孟昭有叶雪扬。


    年长的爱人总能在吃一堑长一智中总结经验,然后保护她们少受甚至免受很多伤害。


    当然,赫惟那个还算不上爱人,但毋庸置疑是她爱、也爱她的人。


    孟昭生日在周二,孟伟晚上要值夜班,吴静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热情地张罗赫惟多吃菜。


    “瞧瞧你,都长这么高了,这大长腿又细又长,来吃个鸡腿。”


    吴静再三叮嘱赫惟,“这都高三了,你们晚上就别玩儿太晚了,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上学再迟到了。”


    赫惟乖巧点头,“就是几个同学一起在我家放电影,吃吃蛋糕,毕竟是十八岁生日嘛,对女孩子来说意义非凡,阿姨你应该理解的。”


    “是的呀,阿姨理解的,但是不可以喝酒。你们同学里肯定还有没成年的,别带坏人家哈。”


    吴静收拾碗筷准备出门去打麻将,目送两个人骑电动车离开的背影,哼起小歌。


    吴静放心,归根结底是因为赫惟家里有大人看着,且她家经济条件优越,张罗聚会也是帮孟昭挣面子。


    吴静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这个一百来平的小家,客厅总共就那么大,平时孟伟多带两个同事回家来喝酒都嫌挤,说话大点声就有邻居来敲门,实在不便接待一群聒噪的孩子。


    还有住家阿姨收拾聚会后的残局,解放了她的双手,吴静求之不得。


    殊不知,纪柏煊当日出差人在深圳,阿姨被赫惟给放了一天假,也根本没有什么同学聚会,整栋别墅就只有她们四个人。


    除了叶雪扬,多出来的那位自然是哪里热闹往哪钻的程茗。


    两人一个读研一个读本,明明差着几岁,却自从赫惟被绑架的那次怀柔之行后,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用程茗的话说,亦师亦友。


    他总说叶雪扬这人像孔子转世,在谁面前都能充当片刻的老师,为人虽然固执不懂得变通,但实在聪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妈从小就教育我要多和聪明人玩儿。”


    程茗不负众望,载着叶雪扬和满满一后备箱的物资来助攻来了。


    “十八岁的生日蛋糕得男朋友买!”赫惟一边拆蛋糕一边嘀咕,问孟昭:“我打算十八岁生日那天向老纪表白,你觉得如何?”


    “表啊!”孟昭自认为已经亲身示范过,且结果正向值得借鉴,鼓励赫惟,“你和你们家老纪……等他主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如果不希望他和别的女人相亲、结婚什么的,还是得趁早据为己有,免得夜长梦多。”


    赫惟帮着插蜡烛,看见程茗提着两大袋膨化食品凑过来,酸不拉唧道:“致青春……怎么不直接写致你的叶老师呢?”


    赫惟给他一拳,“礼物呢?”


    “这些吃的、酒和饮料,可都是我买的,还要礼物?”程茗去摆酒和小吃,想起赫惟差劲的酒量,刻意没给她面前摆酒。


    叶雪扬身为孟昭的男朋友,没主动张罗她的成人礼就算了,还什么都享受现成的,脸皮烫的不行,主动提出下回赫惟过生日他来安排。


    孟昭和赫惟一直想去KTV唱歌,虽然大多数KTV不会对每一个进去的人都核实年龄信息,打扮的成熟些都给进,但女孩子脸皮薄不敢冒险,一次也没去过。


    赫惟主动提出来,“下回我过生日想去唱K,大家一起去吧,叶老师买单!”


    赫惟之前查过价格,只要不去那种高档的KTV,她们几个人定个小包厢花不了多少钱。


    其实也是想帮叶雪扬省钱。


    叶雪扬自然是一口应下,还是程茗清醒地摇头,“赫惟十八岁生日诶,你们把我舅舅放在什么位置?他铁定要大操大办一场,我之前听简叔说他就连礼物都是好久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叶老师你居然要和他老人家抢功?”


    程茗思想简单,遇事喜欢大惊小怪,嘴也不严,赫惟喜欢纪柏煊这事儿,特意瞒着他一个人。


    叶雪扬抿抿唇,“也是,那到时候再说。”


    说着从桌子底下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搁到孟昭面前。


    “礼物不贵重,但也是我用心挑的,希望你喜欢  。”


    孟昭抱起礼物盒,脸红道:“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是是是,你最喜欢他这个人!”赫惟起哄,让她打开来看看。


    孟昭紧紧护着,不打开,“我男朋友送我的礼物,不分享!”


    实则是暗自担心这礼物的价格,如果太贵,她打算让叶雪扬退掉,如果太廉价,又担心叶雪扬在她朋友面前跌面子,左右都不合适,干脆就先不打开。


    “那我送你的礼物你现在打开吧,我迫不及待想听到今天晚上的第一声‘哇塞’了!”


    赫惟嘴巴咧着,别提笑得多开心了。


    程茗泼她冷水,“你可能耳背,刚才叶雪扬下车的时候,孟昭这花痴已经哇塞过一回了,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我不管,总之我没听到就不算!”赫惟撑着下巴,一脸期待。


    “哇塞~”孟昭十分配合,将那双bulingbuling的水晶鞋从一堆拉菲草里拿了出来。


    “这鞋子要配裙子穿才好看,一会儿吹完蜡烛你跟我上楼去挑一条裙子,让他俩看看我挑鞋子多有品!”


    “这么冷的天穿什么裙子啊?”孟昭推推赫惟,接过程茗递来的打火机,点了蜡烛,闭眼许愿。


    第一个愿望:希望高考正常发挥。


    第二个愿望:希望父母身体健康。


    第三个愿望:******(赫惟盲猜她是希望能和叶雪扬长长久久。)


    “吹蜡烛吧!”赫惟朝她眨眨眼,非要拉着她上楼去。


    楼梯上,赫惟转身和程茗对视一眼,两拨人分头行动。


    下午大家都有课,没能提前回来做准备,这会儿赫惟在房间里想办法拖住孟昭,程茗和叶雪扬则拿着气球和灯串去舞蹈室里布置。


    体力活程茗做,细节上叶雪扬来把控,两个人将空荡荡的舞蹈室布置成了一个小礼堂。


    一整面练功镜,被叶雪扬拿口红写了密密麻麻一整面墙的英文。


    程茗看完之后,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老师,第一次谈恋爱就这么会,以后还得了?”


    叶雪扬脸一沉,“别瞎说,什么以后,没有你说的那种以后。”


    “呦呦呦,您了不起,我祝你们校服到婚纱,到时候我和赫惟坐主桌。”程茗吐吐舌。


    叶雪扬心想:赫惟坐主桌是没问题,但不太可能是和你一起。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小心翼翼将蛋糕端上楼,去敲赫惟的房门。


    孟昭从房里出来,不仅换上了叶雪扬提前给她准备的小裙子,还化了个妆。


    “会不会有点浓啊,这个眼影?”


    孟昭是第一次化妆,不像赫惟每次在舞台上跳舞都化,还不太习惯眼皮上这些亮晶晶的闪片。


    赫惟扭正她的脖子,“好看死了,一会儿迷死你家叶老师。”


    推着她进了舞蹈室。


    一室黑暗。


    在孟昭进门的一瞬间,门被锁上了。


    孟昭惊讶于赫惟的算计,心知肚明这屋子里除了她还有谁,只是当那些小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面前穿着衬衫西路的叶雪扬,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我就说这裙子怎么这么……合身。”孟昭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和他的眼睛一样,也闪闪发亮。


    叶雪扬做出邀请的手势,“亲爱的孟昭女士,可否容有幸邀请你跳一支舞?”


    孟昭伸手,“华尔兹嘛,我可能不会跳诶。”


    “没关系,我也不会。”都是第一次跳舞,谁也不笑话谁。


    “你今天真好看。”孟昭夸他。


    她从没见过叶雪扬穿得这样正式,还打了领带,特意与她身上这条裙子搭配过,从拍立得成像的照片上看,像极了一对旧时的少年夫妻。


    “你也好看。”叶雪扬发自内心地夸赞,望着玻璃上红色的英文,他第一次,异常走心地向孟昭表白。


    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吻比夜还要漫长。


    孟昭沉溺在叶雪扬怀里,不吃蛋糕吃舌头。


    什么一分二十七秒,她今天就要亲个一醉方休!-


    隔壁的赫惟正在帮着布置客房,程茗晚上不回学校,这就占了一间,只能“委屈”孟昭这位成年女性和她的成年人男友一起共处一室啦。


    赫惟偷笑,一个劲儿地往浴缸里撒花瓣。


    程茗倚在门边,冷不丁来了句,“你千万别学。”


    赫惟抬头,“学什么?”


    “学孟昭早恋,还能学什么!”程茗搬来纪柏煊压她,“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你成绩比孟昭差远了,还得努把力才行,舅舅对你那么用心,你可别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待。”


    赫惟笑了,“还有一个多月我就十八了,到时候我那就不叫早恋了,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只是善意的提醒,你要是不相信,就和男孩子一起出去过夜试试看,你看舅舅不弄死你的情郎。”


    “什么情郎,滚滚滚!”赫惟推着程茗离开,没发现程茗留在枕头下的给孟昭的“生日礼物”。


    程茗吹了个口哨,问她:“那裙子是叶老师给孟昭挑的?”


    “嗯,好看不?”


    “一看就是特意给她挑的,不可能是你的裙子。”程茗想起几年前的那场慈善晚会,“还是舅舅眼光比较好,他之前给你挑的那几条裙子,我觉得都适合你,要不你也去换一套,咱俩也跳一支华尔兹?”


    “谁要和你跳。”赫惟翻了个白眼,“最好看的那条裙子是被谁毁掉的,你不会失忆了吧?”


    程茗眉头一皱,“真不是我。”


    “我要是存心不想让你参加那个酒会,我直接不给你送裙子不就完事儿了,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程茗将房门带上,追着赫惟去她房间。


    “你那条裙子呢?”程茗说:“只是打湿了又不是剪碎了,穿还不是一样穿么,你再穿一次给我看看?”


    “没了!裙子!”赫惟没好气道。


    “怎么就没了,裙子呢?”程茗没理解。


    “周秘书给我拿了套新衣服换,裙子我就落在酒店里了,没想起来。”当时是周晓给她拿的干净衣服换的,赫惟记得没错。


    “不应该啊,那么贵的裙子,周秘书应该送干洗店才是。”程茗摸着他的板寸头,和赫惟对视一眼。


    只一眼,某种猜测就在心里翻涌成浪。


    那么喜欢模仿她,不会将那条裙子据为己有了吧?


    赫惟心里隐隐觉得有这个可能。


    她伸出手,“手机借我。”


    “干嘛?”


    “微博有吗?”


    赫惟打开微博,搜索纪氏集团的官博,找到互动最频繁的周晓的大号,翻了好半天,没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算了,还看到多条她和纪柏煊一同出差的照片和感言,茶味十足。


    正要放下手机,赫惟想起那日在纪柏煊那儿听到的同事对周晓的吐槽,她当时留了个心眼记下了她的小号id,顺藤摸瓜进了她的主页。


    果然如那两个员工所说一致,她的小号给自己包装的是富家女人设,咖啡、西餐,高档的办公室,品味不俗的艺术品,发了n次的纪柏煊之前送她的那只包……


    赫惟越看越倒胃口,本来不打算继续往下翻,是程茗在旁边偷看到周晓的自拍,抢了过去一直往下划,最后发现了那条裙子。


    “是这条裙子吧,我记得肩膀那块儿有个蝴蝶结。”程茗将照片放大,给赫惟看。


    程茗:“这周秘书怎么回事儿,捡垃圾也该问问你还要不要吧,况且这裙子又没坏。”


    赫惟没说话,却在一瞬间参悟了当初那晚的一切。


    是谁泼了她一身的水,导致她第一次出席那么重要的场合,尴尬离场。


    又是谁,借机偷走了她的裙子,然后又恬不知耻地穿在了自己身上。


    第52章 月亮27他听到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月亮*


    时隔三年,赫惟向程茗道歉。


    关于那年的慈善晚会,她一直深信不疑是程茗整蛊的她。


    但周晓的那两张照片,让她突然间多了一个新思路。


    “可是周秘书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程茗不解,“难道是舅舅平时总让她做私事儿,她心里憋着气,拿你出气呢?”


    程茗喝着啤酒,越想越无厘头。


    赫惟心里却明白原因。


    “她喜欢老纪,你信不信?”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的,赫惟回忆起从前每回周晓来家里时奇怪的态度,她曾有意无意提及纪柏煊和夏云初的关系,老纪夜不归宿时她那拐弯抹角地奚落……


    周晓喜欢纪柏煊,公司里很多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程茗没想过这一点,茅塞顿开地看向赫惟,将手里的啤酒罐递上去,“福尔摩斯,我敬你。”


    “我姓赫,赫尔摩斯。”她决定等纪柏煊出差回来,她就去拆穿周晓这个人的真面目,虚荣、算计、心眼子那么多,这种人才不能留在纪柏煊身边工作呢。


    “程茗,你再给我看看她的微博。”赫惟去抢手机,企图保留证据。


    程茗再一次点进周晓的主页,这一次却好半天没翻到那组照片。


    奇怪。


    程茗继续翻找,仿佛先前看到的那两张照片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照片……没了。”程茗让赫惟自己来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删了?”


    “你刚才不会手滑点赞了吧?”赫惟气鼓鼓地看着他,撤回了刚才的道歉。


    “你们俩是同伙吧?”赫惟完全有理由这样怀疑。


    程茗也憋屈,“早知道刚才就保存下来了,失策了!”


    “你要不去找周晓借两个心眼子吧,我求求你了。”赫惟欲哭无泪,回了房间,不想再看这傻大个一眼。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以后谁会要他?


    ——来自准舅妈的担忧-


    “嘶…疼…”孟昭伸手去抓叶雪扬。


    “那不如别……”叶雪扬作势要起身。


    他还是觉得现在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孟昭虽然已满十八周岁,但还是太小……


    “不行,”孟昭拉住他,“我今天成人了,我们可以的。”


    她昨晚喝了些酒,和叶雪扬和衣躺在一张床上,心跳一整晚都没降下来过。


    最初还保有理智,两人中间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平躺着闭眼说话,聊起刚认识的那一年。


    他第一次来家里给她补课的时候,孟昭还十分不屑,觉得孟伟在医院给找的能是什么正经的老师,结果一上课,人还真就有两把刷子。


    当时叶雪扬母亲来京做心脏支架手术,四处借钱拼凑,孟伟心善帮着补了缺口,叶雪扬无力偿还,孟伟这才提出的让他到家里来给孟昭补课抵债。


    后来债还完了,孟昭发觉自己喜欢上叶雪扬了,想尽办法把叶雪扬留下来继续教她,差点儿露馅儿。


    “当时我就觉得你和程茗、大河他们那种幼稚无聊的小男生不一样,你的眼里有责任,从前我已经那些东西只有像我爸妈那个年纪才会有。”孟昭闭上眼睛,回忆他那些洗得褪色的T恤衫,还有鞋边发黄的帆布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弟出生以后,就注定了我得为这个家多付出一些。”叶雪扬没觉得委屈,手悄悄往孟昭那边伸了伸,在触碰到她纤细手臂的一瞬间,感受到她的紧张。


    但越紧张,孟昭胆子越大。


    她索性主动将手递给他,和他十指紧扣。


    “幸亏我爸妈当初没要二胎。”


    孟昭感慨,手心里黏腻的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叶雪扬的汗。


    “我们镇上很多家都生两个,我们家两个男孩子,我弟小时候比较闹腾,我妈妈又不会说话,所以几乎是我带着他长大的,他也很依赖我。”


    叶雪扬将她的手揣在心口,再一次郑重地问她:“孟昭,你真的想好了要和这样的我在一起么?”


    “哪样……的你?”孟昭忽然侧过身来看向他,他的侧脸是那样沉静,就在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


    “一穷二白、什么都给不了你的我。”叶雪扬闭着眼睛,他不得不承认,“也许你现在会觉得同龄的男生幼稚、没有担当,但可能再过个几年,他们都会有很体面的工作,客观的收入,家里人的帮扶。就拿程茗来说吧,你看他对待学习、工作从来不算上心,但他这一路走来,就是要比我、比我这样的人都要轻松。”


    孟昭笑了,“咱们两个人好不容易畅想一下未来,干嘛要提不相干的人呐。”


    她撑起上半身去捂叶雪扬的嘴,义正言辞地说:“叶雪扬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叶雪扬,你不要自卑,我喜欢你,所以你从来不是一无所有。”


    “叶雪扬,我喜欢你。”


    她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表白,他将她揽进怀里,一遍遍亲吻她……


    孟昭确信,他就是她唯一的最好的归宿。


    她永远不会后悔。


    天亮的时候,孟昭比闹钟醒得早。


    她的腿搭在叶雪扬的小腿上,两人的脚就挨在一起。


    他身上热烘烘的,吸引她贴过去。


    叶雪扬半梦半醒,睫毛搭在眼睛下方,孟昭的亲吻落上去,辗转至他的薄唇、脖颈。


    她像个女土匪一样去扯他的衣服,触手是一片滚烫,和她家里的暖气片有的一拼。


    体温是会传染的,不多会儿,两个人额头都有了汗。


    叶雪扬迷迷糊糊间亲吻她,等完全清醒的时候,她们已经赤诚相见了。


    “叶雪扬,你研二了,难道你就不好奇?心里不痒痒?”孟昭激将他,实际是她那些txt看太多,迫不及待想要体验。


    最好的东西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孟昭无比确信,她不会遇到比叶雪扬更喜欢的人了。


    两情越是久长时,越是想要朝朝暮暮。


    昨晚叶雪扬洗澡的空档,她就摸到枕头底下的片状东西,如果说他没有想法,孟昭才不信呢。


    默契的是,她也早有打算,昨晚一直煽情没人敢提,早上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是这里么?”孟昭指甲抠在叶雪扬肩上,眉头紧皱。


    两人都没有经验,出师未捷卡在半路,最后还是闹钟响起,两人才惊慌失措地分开。


    赫惟和孟昭一块儿去学校,洗漱的时候孟昭去敲赫惟的房门,搓着小手问她要卫生棉。


    “你来月经啦?怎么这么月来这么早,我记得咱俩不是差不多时间来么?”


    都说同桌之间会传染,她俩一直都是卫生巾共享的,赫惟记得她月经刚走不过一个礼拜,要是现在又来,怕不是学习压力过大,要去医院看看。


    “不是……”孟昭低声道,“就是…那个…出了点儿血,我怕弄脏裤子。”


    她刚才在卫生间,发现厕纸上有少量血迹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赶紧问了度娘,好在网上都说这是正常现象。


    虽然她们半路刹车,可到底是出血了,网上说这种情况可能要持续几天呢,虽然量不大,可那毕竟是血。


    “啊?”赫惟傻眼了,“你们昨晚……那个了?”


    没吃过猪肉,只在小说里看过猪肉的赫惟牙刷差点儿都掉了。


    “嗯……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孟昭实话实说,“你得替我保密啊,太羞耻了,啊啊啊啊真的太羞耻了。”


    赫惟眼睛瞪得老大,“什么感觉啊?疼不疼?你今天还能去学校上学吗?”


    孟昭扯了个似是而非的笑,“没那么夸张,就……一点点不适,不影响上学的。”


    “哪种不适啊?”赫惟看那些总裁文,书里女主第一次那啥可都是疼得死去活来的,有的甚至能去疼晕过去,她对这事儿恐惧多过


    于期待。


    赫惟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刚开始孟昭还不好意思说,等去了学校,几节课下来,孟昭身体的滋味不适被心理的满足感所取代,她又忍不住主动和赫惟分享。


    “很奇妙的一种感觉,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态,但是我觉得很美好,紧张、害怕、不确定感都有,纵然一开始我们女孩子们都感受不到所谓的快乐,但是心灵的愉悦绝对是空前的。”


    孟昭像在念作文,把这事儿说的玄乎。


    赫惟闷头吃饭,“你胆子真大,活该你有男朋友。”


    孟昭笑笑,“我有男朋友不也是托你的福,嘿嘿。”


    “不过……你们的注意安全哦,我之前听程茗说,当时高考前跳楼的那个女生,就是体检的时候测出来……怀孕了,不知道怎么和家里说才想不开的。后来女孩儿爸妈闹到学校去要说法,也是因为突然知道了这事儿。”


    赫惟旁敲侧击,说的也是实话。


    孟昭当然不会犯糊涂,“叶雪扬是成年人,而且他做事情有分寸,你就放心吧,他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赫惟点点头,又听见她问:“你和你们家老纪,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打算过生日的时候表白,其他的我可不敢想。”


    赫惟和孟昭的情况可不太一样,她和纪柏煊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现在又半路杀出来一个觊觎他多年的周晓,她简直腹背受敌。


    “也是,你们家老纪今年都三十一了,肯定有经验,你不会也没关系。”孟昭收起碗筷,和赫惟一起去放餐具。


    “未必……”赫惟摸摸耳朵,不好意思地说:“程茗说老纪之前没找过女朋友,他好像也没有经验。”


    “啊?”


    这回换孟昭目瞪口呆,“真的假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是简叔叔说的,程茗说,一般男人对女人说自己是处男,大部分都是撒谎;可是男人在男人面前说自己是处男的,基本上都是实话。”


    赫惟说:“男人在这种事情上都喜欢装,是也说不是,老纪这人不爱撒谎,所以他说的我信。”


    “天呐!”


    孟昭湿巾摇晃赫惟的胳膊,“那我觉得你有必要提前学习一下,反正早晚都用得上。”


    孟昭早上冷却下来以后就开始后悔,她从前只看了纸上谈兵,以为这种事儿简单得很,脱了衣服就是干,谁承想居然还有些难度。


    就连叶雪扬这种什么都懂的人,也没琢磨明白。


    但凡她提前做些功课,怎么也不知道卡在半道上进退两难。


    “怎么学习?”赫惟来劲了。


    “今晚上我爸上夜班,我去他电脑里面找了发给你,你晚上记得登Q//Q。”孟昭之前有回用孟伟的电脑,无意间瞥见过,他保存过一些小视频,那标题一看就不正经。


    ……


    到了晚上,赫惟吃过晚饭就回了房间,洗过澡以后就蹲守在电脑前,等待孟昭发来教学视频。


    紧张和兴奋各占一半,在下载视频的过程中,赫惟很难不想起她的第一次梦游。


    梦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赫惟清楚地记得,她醒来以后,那根抵在她后腰的……


    她从来不敢深入地往下想,可是她知道那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


    赫惟点开一段视频,一点前奏也没有,混沌的画面占据整块电脑屏幕,她还来不及反应,男人粗鄙的声音就直灌入她的耳朵。


    紧接着是女人的回应。


    似乎很享受,可为何她却带着哭腔,嘴唇都要咬破了。


    赫惟看得脸红心热的,也跟着紧咬住下唇。


    这样真的会舒服吗?


    她试着用手指去探了探,根本不敢往里伸。


    更不敢想象以纪柏煊那天的形状和硬度……她怕自己会像霸总小说里的女主一样,第二天直接下不来床。


    不行不行。


    不能想这种事情!


    实在太难为情了!-


    纪柏煊出差回来,落地京市是晚上十点多。


    他在飞机上吃了点东西,饿是不饿,就是有点儿累。


    三天飞三个城市,他第一次坐头等舱坐到屁股疼。


    回房间之前照旧是先去看一眼赫惟。


    他原定的是明早的航班回来,谁知道下午就将合同提前签了,他不假思索地改了机票,为的就是给赫惟一个惊喜。


    他昨天下午特意绕去香港,给赫惟买了她上次说好吃的那家糕点,想着她每晚学习到深夜,正好可以当夜宵吃。


    纪柏煊的脚步极轻,推开赫惟的房门,房间里只亮着最暗的一组壁灯。


    昏黄的光打在墙上,在白墙上显出一个人影。


    纪柏煊怕被赫惟发现,往后退了两步。


    就是在这时候,他听到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纪柏煊一双脚顿在那里。


    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他是突然坠入的失事飞机。


    第53章 六便士28一晚上四次,他差点下不来……


    *六便士*


    纪柏煊在衣柜里大气都不敢喘,听着程茗夹杂着喘息声的蜜语甜言,心如凌迟。


    那只在梦里出现过的曼妙声音,充斥耳膜,虽刻意压制着没敞开嗓子叫,但却致命。


    比想象中的还要动听。


    却不是奏与他听。


    心更痛了。


    纪柏煊蜷缩在衣柜里,身后是赫惟的几件裙装和外套,腿边的收纳盒里有她贴身的文胸和内裤,他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条在手里,凑近去嗅那上面除洗衣液以外的味道。


    科学无法解释,为什么不论换什么牌子、什么香型的洗衣液,都无法掩盖那股诱人的香。


    是属于赫惟的味道。


    在这间独属于赫惟的房间里,在堆满她的衣物的衣柜里,那种香味格外浓郁,直钻进他的脑仁里。


    猝不及防地,


    他ying了。


    纪柏煊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任世界在他面前坍塌,变成一片废墟。


    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纪柏煊甚至不敢睁开眼睛,他在暗无天日的谷底感受濒死的绝望,同样绝望的,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


    时间流逝没有声音,外面多久里面就有多久。


    等真的睁开眼睛看向外面,猝不及防就看到……


    不等他伸手去抓握什么,……就进了程茗嘴里。


    程茗说那是他的宵夜。


    凭什么…(删减)…他吃这么好。


    嫉妒之火在胸口团成一颗火球。


    他也想吃。


    …(删减)…


    想永远记住那个味道。


    可他现在只能望莓止渴口更渴。


    那是什么滋味,光是想象就让他差点出来。


    山珍海味吃多了的人怎么会爱惜粮食。


    如果是他这种饿极的人,(删减)他才不会坐着,他会跪着,他会仰望她,无比虔诚又心怀感恩地,接受老天爷对他的恩赐。


    他也会回馈她,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给她好多好多,也只给她。


    可是没有。


    他只能咬住冰冷的海绵,攥着那被清洗过、连一点DNA都没留下的绵软布料,在脑海中不断假设、假设、再假设。


    他弄脏了赫惟干净的胸衣和底裤。


    纪柏煊一直不允许自己弄脏她,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弄脏她的东西,她的衣服、她的浴巾,她的床单……


    现在还有她的衣柜。


    没有恩赐,只有惩罚。


    他的饭碗被程茗端走了。


    是为了惩罚他当年的胆怯和懦弱,言不由衷和落荒而逃。


    他活该!


    他纪柏煊,活该经历今天这一遭。


    离开的时候,赫惟和程茗在浴室里冲洗,纪柏煊将能够证明他有罪的证物带回了房间,放在水龙头下反复冲洗。


    清水洗的掉他的罪证,却洗不掉他脑子里的龌龊的肮脏和不堪的情感。


    他爱赫惟。


    爱到即使压在她身上的人是别人,他的身体依旧做出了最诚实的回答。


    一定要这么贱么?


    或许就像赫惟曾经说的那样,他纪柏煊根本就不认识也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


    什么光明磊落,什么襟怀坦白,都是假的。


    他分明就是个衣冠禽兽!


    一面说着要成全她和程茗,一面又想掐死程茗。


    明明割舍不下,却企图在程茗面前装圣贤,他可真虚伪。


    纪柏煊反复揉搓手里的衣物,仿佛那布料是程茗。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那布料分明是他自己。


    看上去是完好的,正常的,实际上却是湿透的,扭曲的。


    纪柏煊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就等着将秦雨的事情和盘托出,在赫惟最迷茫和无助的时候,他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从天而降,无条件地施以援手。


    等赫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地瞪着他,等她不再说那些冰冷的绝情的话,他就告诉她他爱她。


    他可以带她走,她们离开北城,去新加坡。


    或者她想去哪里,他都可以


    陪她一起。


    他好几次做梦,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却在最后一刻被人拍醒。


    怎么不干脆拍死他?


    纪柏煊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两人的事情,心里的钝痛刚刚平复,却又让他亲眼看到今天这样的场景。


    这太残忍了,实在是太残忍了。


    但他知道是他活该-


    四月的探视,在叶雪扬回来京市以后的第二天。


    纪柏煊去监狱探视,叶雪扬将他送到地方,在门口等候。


    他随意地打开买菜软件,依次将韭菜、羊肉、山药、生蚝加入购物车,然后下单付款。


    一晚上四次,他差点下不来床。


    孟昭嘲讽他,说:“言情小说里一般只有女主下不来床,男主通常都是一夜九次依旧生龙活虎,第二天还能起床上班,怎么你这么脆皮?”


    叶雪扬也不逞强,“什么事情都是熟能生巧,高考完两年不看书,再让你参加一次……四次模拟考,你能次次考出从前的水准?”


    两年没做过的事情,他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已然是天赋异禀。


    又不像她,这两年在美国有人帮她复习。


    叶雪扬克制住内心深处的嫉妒,慢条斯理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


    “我听说外国人这方面有天然的优势,你那个白人男友怎么样,比我厉害?”


    否则怎么现在胃口这么大,被开发得这样好。


    叶雪扬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又怎么可能那么大度。


    “你当我傻啊,回答你这种问题。”


    孟昭躺进干爽柔软的被子里,感受身体和棉花的无缝衔接,回味这一夜发生的一切。


    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她缴械了。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


    一次又一次。


    虽然白人在某些领域有着天然的优势,她比较过。Lucas也很好,…………好多次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可以帮她短暂地忘记叶雪扬这个人。她…………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满足过。


    不仅仅是失态。


    她几乎失//jin了。


    每一次都如同……。


    床头、床尾、枕头、沙发。


    全都被……淹没。


    不是她不想睡觉,是没地方可以睡了。


    幸好被子被丢在了地上,让她可以在欣赏叶雪扬身上吻痕的时候,有个东西裹紧自己。


    太鲜明的对比了。


    孟昭的身上一点痕迹也没有。


    不知道是美黑以后不易留痕,还是叶雪扬作为小三的自觉,刻意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临走的时候,叶雪扬给孟昭在隔壁又定了一间房间,将人整个裹在被子里抱了过去,给她一次性拧开了两瓶矿泉水,让她一会儿补个觉再走。


    孟昭怪他浪费,一天开两间房,有这个钱还不如今天请假别去上班。


    叶雪扬笑笑,“我可以不去上班,但是如果继续,我下午可不会送你去你男朋友那儿。”


    孟昭看着他抹平西装上的褶皱,抿着薄唇。


    “两年没做,这就当作是你给我的见面礼。”


    叶雪扬离开的时候嘴角噙着笑,将她的黑色蕾丝底裤塞进公文包的夹层里。


    “你……”


    孟昭无语,这让她一会儿怎么出门。


    “虽然知道你没有多余的精力了,但万一那个小洋人勾引你呢,要禁住诱惑哦,孟昭。


    “还有……我怕你睡完不认账,留作证据。”


    叶雪扬胜券在握,坚信上位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孟昭是爱他的。


    当年刚毕业的叶雪扬在京市实习,工资扣掉五险一金也没剩多少,还要打一部分钱用于家里还债,非但经济上没有得到松绑,甚至更棘手了些。


    他还经常要加大大小小的班,连周末都很难给他假期。这也就意味着,他每个月的收入就只有这五千,没有时间给他再做兼职打零工挣机票钱。


    合租的房子已经很实惠,但没法和一学期才几百块的住宿费比,柴米油盐也比学校食堂要贵。为了省钱,那段时间他总是自己做饭,中午自带饭盒,从不喝咖啡也不吃下午茶。


    他还买了辆毕业生淘汰的二手电动车代步,风里雨里都没打过一次车。


    冬天京市的温度跌至零下,几十块钱的挡风披他都没舍得买,只戴着一副手套就妄图与寒冬作战。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孟昭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一个体体面面的双一流大学硕士毕业生,竟然住在那样一间逼仄的、用廉价材料隔出来的小房间里。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房间,面积还没有孟昭她们家的厨房大,长度大概刚刚好够他躺下,床那么窄,床边的空间小到他半夜从床上滚下来都跌不到地上,衣柜也没有,他的衣服就只能挂在门后,或者墙上的挂钩上。


    太可怕了。


    孟昭这辈子看过的恐怖片加起来,都没有那天她在叶雪扬的出租屋里看到的画面惊悚。


    她不知道叶雪扬的衣服要晾晒在哪里,也不知道住在那里的他,未来在哪里。


    可是明明两个月前,他去纽约见孟昭的时候,给她带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开的房间也是正规干净的连锁酒店,他跟着她一起去学校参观,陪她吃她吃不惯的白人饭,和她做//爱的时候用她最喜欢的贵价tt。


    如果不是临时回京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孟昭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支撑他体体面面出现在纽约街头的,竟然是如此大的代价。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吴静的决策。


    她不阻拦她们,自有残酷的现实压垮她们。


    而这一切,竟然一直都是叶雪扬默默承受。


    那天隔着雨幕,孟昭远远看见叶雪扬骑着电动车下班,他骑的很慢很慢,孟昭知道那是因为他戴着眼镜。雨水模糊了他的眼镜,他就什么都看不见,所以骑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擦一下眼镜。


    那天孟昭就坐在旁边的出租车里,车里没有风也没雨,她却和他一样模糊了眼睛。


    如果爱不能让一个人过得更好,那么这样的爱,就是错误的。


    如果爱让一个那么好的男孩子如此辛苦,那么她宁可不要这样的爱-


    纪柏煊从监狱里出来,再一次向新加坡那边去了电话。


    尽管赫远征还是没醒,但是这个好消息,他还是想要亲口告诉他。


    秦雨答应见赫惟了。


    等到五月底的探视,纪柏煊就会带赫惟去见她。


    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她,她有妈妈,她不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


    尽管她和她的妈妈还不认识。


    车里空气安静无比,叶雪扬给纪柏煊递了瓶水,问他:“现在回公司你也没心情处理工作,要不直接回去?”


    纪柏煊没说话,算是默认。


    车子在路口掉头,叶雪扬犹豫道:“赫惟妈妈的事情,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话,我可以让孟昭去和她说。”


    纪柏煊摇头,“我自己和她说。”


    “我觉得还是要有所铺垫,”毕竟过去的二十多年,赫惟从来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她的心里肯定有满腹委屈,甚至还有恨意。


    “一个人活着,却从来不和你联系,消失了二十多年现在跑出来说她是你妈妈,换成是你你怎么想?”叶雪扬扪心自问,他也无法第一时间接受。


    “我不知道。”


    纪柏煊在心里预演过,但他真的不知道赫惟会作何反应。


    她会愿意去见秦雨吗?


    她会相信秦雨不是大家口中那样的十恶不赦吗?


    她会原谅秦雨吗?


    他不知道。


    “要不然……”叶雪扬欲言又止,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要不然你先把这事儿告诉程茗,然后让程茗去和她说,我觉得以她们两个目前的关系,他去说也许比你更合适。”


    “……”杀人诛心。


    纪柏煊视线聚焦在叶雪扬后脑勺,好半天才道:“不行。”


    “程茗今天回学校了,现在疫情还没有放开,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他现在暂时出不来了。”


    纪柏煊捏着矿泉水的手倏然收紧,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犀利。


    “不是说北京的高校要等到六月份才返校的么,他这么早回学校干什么?”


    叶雪扬明知故问,就想听纪柏煊怎么说。


    没想到这一次,他竟大方承认:“是我让他导师把他叫回去的。”


    “他的论文写得一塌糊涂,早该滚回学校里卧薪尝胆去了,在外面玩儿的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第54章 六便士29那样的梦,她做了四十一次……


    *六便士*


    秦雨出生于烟雨江南,父母都是跑船工人,她从小留守在乡下,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八岁那年家乡发大水,爷爷奶奶带着她去地势更高的隔壁村逃难,中途帮着老乡救几头牛,被大水冲走,再没回来。


    秦雨等了一个月,等洪涝灾害结束,又传来新的噩耗。


    父母的轮船沉了江,一家人都被那场大雨带走。


    讽刺的是,她的名字里带雨。


    村里人都说她这人命硬,克死了全家。


    被送到县里的孤儿院那天,也是个雨天。


    院长从村支书的手里接过秦雨,手里黑色的雨伞断了一根骨架,雨伞只微微变形,也许扛风效果大打折扣,但为个小孩子挡雨绝不成问题。


    如果把每个人的家都比作一把伞,秦雨知道,她的那把伞,每一根骨架都是折断的。


    她是孤立无援的伞柄,被丢弃在了一场雨里。


    赫远征以前不叫赫远征,但至于叫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据院长说,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时候,他只有两岁,发着高烧,含含糊糊一直叫着手疼脚疼,当时被怀疑是得了小儿麻痹症。


    七十年代末,重男轻女异常严重的年代,如非孩子有病,没有父母会将孩子遗弃。


    即使家里孩子多养不起,送给亲戚朋友养着也能收点好处,总好过于辛苦生下来就这样扔出去。


    赫远征是个例外,也是当年那个孤儿院里,唯一四肢健全智力正常的男童。


    小儿麻痹大概是误诊,他退烧以后恢复正常,跟着院长姓了赫,取名远征。


    院长说他被丢在院门口的时候,正好是10月19日,中国工农红军万里长征胜利的日子。


    对她们这样的人而言,


    人生也是一条遥远的征程。


    秦雨来院里的时候已经上了小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也会算数背唐诗,再加上她的父母没有将她遗弃,故而保留了原来的名字。


    秦雨和赫远征初识于宁安县孤儿院,在1987年的春天。


    赫远征大秦雨一岁,是院里所有小朋友成天挂在嘴边的哥哥。


    大家都喜欢和他一起玩儿游戏,捉迷藏,老鹰抓小鸡,跳房子,就没有他不擅长的东西。


    院里的小朋友多为残疾儿童,有的生下来就少一只胳膊,有的不会说话,也有些是先天智力残疾。


    秦雨混迹在那些孩子里,是当仁不让的大姐大。


    就连赫远征也不敢惹她。


    秦雨能说会道,聪明伶俐,是院长都认证的好帮手。


    最重要的是,她长得漂亮。


    大人们常说,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早晚会有人愿意收养。


    但事与愿违,小女孩儿在那个年代总是没有男孩子吃香,先被领养走的人是赫远征。


    1990年的春天,十三岁的赫远征被县里一个木匠工人收养,离开了孤儿院。


    结果不出半年,木匠家里出了事儿,一家人去外地躲债,丢下了刚进中学念书的赫远征。


    赫远征又重回了孤儿院。


    谁知短短半年,竟早已物是人非。


    “院长走了。”秦雨靠在爬满青苔的院墙边,抬头看星星。


    她指给赫远征看,“听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院长,她们一个一个都去了天上。”


    赫远征不信这些,纠正她,“人死了会被埋在地底下,时间久了会腐烂,会被生态系统里的分解者分解掉,最后变成一具白骨。”


    他上了几天初中,领到了初一课本,在生物书里看到过这部分内容。


    秦雨阴冷的眸子看向他,揪住他的衣领子,恐吓他,“我不许你瞎说,再瞎说我就揍你,把你打成一具白骨!”


    赫远征砸砸嘴,不敢忤逆她。


    院长走的那年只有四十七岁,白血病,不治之症。


    秦雨时常看着她鼻血如注地流下,她用湿抹布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经常哭,抱着院长号啕大哭,可越到后面眼泪越少。


    秦雨悲哀地发现,生病去世竟然比意外离世要消耗眼泪,怪不得有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


    她以前也没哭过那么多回。


    赫远征说人的一生注定要流两升眼泪。


    而她的眼泪如果在小时候就流干了,那么长大以后就都是好日子。


    秦雨笑了,“女孩子能有什么好日子,小时候照顾弟妹,长大了生儿育女,照顾丈夫孩子,还要赡养公婆,一辈子都是吃不完的苦。”


    赫远征安慰她,“你才十二岁,说不定将来有机会被人领养走呢,去个富裕善良的好人家,以后不就都是好日子?”


    “被领养就能过上好日子吗?你也被领养过,这半年你过得好吗?”秦雨看着他手上的烫伤疤,联想到他被再次撇下的遭遇,不用想也知道他这半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起码有学上,有书读。”赫远征只有这一个愿望。


    孤儿院里的教育水平有限,智力健全能接受教育的孩子有十来个,年龄参差不齐,都混在一起上课,给她们上课的老先生根本无法顾及到每一个。


    秦雨摇摇头,“上学有什么用?我答应了院长要帮她照顾这些弟弟妹妹,就算有这样的机会我也不走。”


    “知识改变命运,读书当然有用了。”


    赫远征不知从哪儿折的一根狗尾巴草,戳在秦雨的脸上。


    “以后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走,去上学。”赫远征主动揽下责任,“我比你大,又是男孩子,我还跟院长姓,照顾她们的任务我替你做。”


    小孩子总是无所畏惧,不明白这些话的重量,却说到做到,一诺千金。


    时间在混沌中慢慢流逝,一晃就到了三年后的夏天。


    1993年,秦雨被一对夫妻领养,带回了北京。


    分别的那天,终于没有下雨。


    赫远征送她们一家去车站,祝她今后的生活都能雨过天晴,天天都是好天气。


    那时候的她们谁也没有想到,三年以后再见面,会是在那样一个慌不择路的雨夜。


    领养秦雨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四十多快五十岁,男人叫王贵平,是政//府机关里的一个小干部,女人叫吴艳红,是中学老师,两人居住在北京市西城区三里河三区,是左邻右舍公认的老实人。


    两人是原配夫妻,结婚多年,因为妻子习惯性流产一直没孩子,寻以求药多年未果,才决定回老家领养一个孩子。


    老家发展缓慢,贫困人口多,很多留守儿童一辈子也没去过北京,秦雨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一路向北的时候,她就没想过再回那个小县城。


    那里,她留恋的人都去了天上,现在只剩一个赫远征。


    到了北京,秦雨适应了大城市的生活,开始给远在宁安县的赫远征写信。


    无外乎督促他照顾院里,少打黑工,看书写字的时候眼睛离书本远点


    儿,这些鸡毛蒜皮。


    赫远征偶尔也给她写信,逐一向她汇报院里的每一个孩子,让她放心在北京过好日子。


    住上了大房子,有自己的房间,每顿都有肉吃。


    日子当真像赫远征祝愿的那样一点一点好起来,直到……


    1995年末,王贵平升了职,一向在老婆面前低三下四的男人突然有了脾气,开始喝酒和晚归。


    偶尔喝多了酒还摔东西,这在前两年是前所未见的事情。


    秦雨开始害怕,给赫远征写信的时候提到男人出息了就变坏,字里行间有心疼吴艳红的意思。


    赫远征过了很久才回信,说他半工半读上了夜校,明年他就可以参加高考,考上了就能去北京上大学。


    心里全是美好畅想和期待。


    秦雨也为他高兴。


    孤儿院来了新的院长,而长大的她们终将飞出牢笼,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秦雨答应他好好学习,将来也考大学,考北京的大学,考他念的大学。


    可是这一天没等来,秦雨的噩梦就开始了。


    那天吴艳红班上有个学生丢了,她配合警方寻找,半夜了还没有回家。


    秦雨写完作业看到外面下雨了,关紧了门窗拉上窗帘才去洗澡。


    雨天室内闷热,秦雨洗完澡出来头发还在滴水,肚子饿得咕咕叫。


    平时这个点儿,吴艳红会给她煮碗面,或者蒸一碗鸡蛋羹,今天她人不在,秦雨只能自食其力。


    在厨房里捣鼓的时候,门开了。


    去朋友家吃饭的王贵平回来了,酒足饭饱,走路都发飘。


    看见王贵平,秦雨下意识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心里隐隐不安。


    王贵平和吴艳红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宽厚善良,秦雨来这个家不到三年,周围的邻居对她们只有夸赞,从未有过指摘。


    可是她就是觉得奇怪。


    人生在世谁能做到十全十美?


    她总觉得有些人的善是可以演出来的。


    譬如王贵平。


    他摔东西,骂老婆,关起门来并不能算得上是个多好的丈夫,可是外人又不知道。


    那天雨势在夜里加重,窗外风声雨声猫叫声此起彼伏,秦雨的卧室里书本文具散落一地。


    她没有叫,因为王贵平一直堵着她的嘴。她也没有逃,因为男女力量悬殊,她被摔在床脚磕的那一下就疼得钻心,她根本逃脱不了。


    那天是第一次。


    事后王贵平以喝醉酒为由,跪求之下获得了妻子吴艳红的原谅。


    秦雨以为那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却都还可以重新开始。


    她不会告诉别人,那样就可以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是那样的梦,她做了四十一次。


    其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夜晚,吴艳红没回家,王贵平撕下自己伪善的面具,压在她身上。


    起初秦雨以为吴艳红是不知情的,她会找她哭,后来次数多了她逐渐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她默许的,也许那些晚归的日子,她根本没有事情要忙,只是刻意回避,为王贵平留足作案的时间。


    秦雨想过要逃跑,回宁安县去,可是她寄给赫远征的上一封信一直没收到回信。


    赫远征也不知去向。


    她能去哪里呢?


    警局?


    不是没有想过报警。


    事实上也的确报过。


    但不是她报的警,是对面楼的一个小男孩儿。


    可是没有用,民警来了,又被王贵平和吴艳红夫妻两个人毕恭毕敬地送了出去。


    当时的民警姓陆,王贵平叫他陆警官,两条烟就将人收买。


    秦雨看着陆世康离去的背影,绝望就是在那一刻冲进的胸膛。


    那个报警的小男孩儿被大人拉着,再三发誓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


    后来那个男孩儿就被父母接走了,再然后,王贵平身中四十一刀,刀刀不致命,身体里血液流干而死,死状极惨。


    而她的妻子被一刀毙命,去得很快。


    动手的那天秦雨没有遭到侵犯,她去了同学家,等吴艳萍回了家以后她才回去,蹑手蹑脚地进了家门,紧接着就听到了她们夫妻的丑陋计划。


    她们将近五十岁,没有自己的孩子,吴艳萍在王家一直不受待见。


    王贵平现在工作风光、收入稳定,本可以和吴艳萍离婚后再娶,可是两人碍于街坊四邻的眼光一直佯装恩爱,实际早已同床异梦。


    当初收养一个快成年的女孩儿,就是为了给王家传宗接代。


    吴艳红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们想的很美,想让她怀孕,然后悄悄咪咪生下来假装是她们夫妻的孩子,母子两个一起养。


    呸。


    呸呸呸呸呸。


    这样恶毒的人有什么必要留有后代,秦雨自认为是替天行道,也是为自己报仇。


    她从来不后悔犯下那起案子,也不后悔后来的自首,唯一后悔的是不该把赫远征也牵扯进来-


    “就这样,你妈妈当年犯罪是有苦衷的,当时的律师和法官都很同情你妈妈,她绝不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惨无人道。”


    纪柏煊只说了秦雨被领养以后的遭遇,再之前和赫远征的故事,他暂时做了保留。


    有些事情不必一下子全说出来,否则恐难以消化。


    纪柏煊将赫惟抱进怀里,感知到她麻木的情绪,良久良久没有松开。


    “老纪,”赫惟消化了好久好久,声音从喉咙里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在。”纪柏煊抱紧她,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当年那个报案的小男孩……是你吗?”


    赫惟问他,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


    纪柏煊点点头,“对不起,当时……我没能救她。”


    那时候法制建设远不如现在,人们心中没有法律只有成见,人言多可畏,qj这样的罪行很多受害者本人都不愿揭露,更何况他当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对不起,惟惟。”纪柏煊自知自己当年的报警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么多年,每一次看向赫惟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睛,他心里的负罪感无一日消散。


    他对她好,爱她护她,即便把命都给她,仍觉不够。


    第55章 六便士30角色扮演


    *六便士*


    五月下旬,赫惟在纪柏煊的陪同下,走进了那所“收留”了秦雨二十一年的监狱。


    纪柏煊在车里等着,在叶雪扬的理论指导下,陪了一支烟。


    “你这烟是小姑娘抽的。”叶雪扬没接他给的烟,还是掏出了自己的。


    两人在车里,感受监狱周围的一片肃穆。


    赫惟在见秦雨之前,足足准备了一个月的时间。


    她看了两部主题是母爱的电视剧,也看了几篇母爱主题的专业文章,最主要的是,她练习了很多遍叫“妈妈”。


    妈妈。


    很多人人生中第一个学会的单词,第一个发音,很多人结婚以前叫的最多的一个称呼,遇到危险时脱口而出的叫的人。


    赫惟没有叫过。


    一次也没有。


    秦雨当年涉嫌故意杀害两条人命,且作案手法极其残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通缉名单中。后来她终于和来北京上大学的赫远征取得联系,在他的帮助下,一直藏匿在他校外的一间出租屋里。


    作案时秦雨已经年满十八周岁,具备判死刑的前提条件。


    她当时无助又害怕,赫远征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信任的人,而他刚好学的是法律专业。


    如果只是一个王贵平,也许可以躲过死刑,可偏偏还有一个吴艳红,吴艳红的母亲和妹妹坚持主张让凶手以命偿命,这个案子很难轻判。


    秦雨无路可走,找到赫远征的时候,她原本只是想和他告个别。


    “如果还有来生,做只猫做只狗,我再也不想做一个女孩儿了。”赫远征拉着她的手带她穿过无人的巷弄,听见她这样说,心都快碎掉了。


    “一个女孩子,你什么都没有,漂亮就是你的原罪。”秦雨说。


    “漂亮不是罪,亵渎漂亮的眼睛才有罪,玷污漂亮的手指才有罪,下流的思想才应该有罪。”赫远征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是原罪,那么……男人的某些部位,才是原罪。”


    他为他身为一个男性而感到抱歉。


    唯一可以作为弥补的方式,是他可以帮助秦雨获得最轻量刑。


    《刑法》第四十九条明确规定:审判时怀孕的妇女,不适用死刑。


    怀孕,自首,以案件的情况来看,大概率会判无期,服刑期间积极改造争取减刑,不是没有出来的可能。


    赫远征将这个办法摊开在秦雨面前,说服她钻这个法律的空子,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


    他没有强迫她,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性不该是恶人犯罪的途径,它本该是相爱的人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赫远征知道她心里有阴影,他不会去刺激她。


    彼时的她们,才不过是两个连法定结婚年龄都达不到的人。


    秦雨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赫远征。


    然后有了赫惟。


    赫远征陪秦雨去自首,陪她上法庭,在她监外服刑期间一直朝夕相伴,唯一遗憾大概是没能在她入狱前进行结婚登记。


    后来这么些年,一直到赫远征失踪,他缺席过很多次赫惟的家长会,却从未缺席过秦雨的探视,每个月一次,不迟到不早退,风雨无阻。


    也许赫远征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纪柏煊知道,他是一个称职的爱人。


    法律界很多人聊起当年这起案子,总会争论《刑法》第四十九条的规定是否有失公平,对孕妇免除死刑,是否会让坏人有机可乘。


    以前纪柏煊还认为两边各有道理,直到看见赫惟,看见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站在他眼前,他无话可说,他唯有感恩。


    作为一个政法大学的学生,纪柏煊对法律一直存有敬畏之心。


    而赫远征通过这一法条救下了爱人的性命,这一举动,让他对赫远征这个人敬仰有加。


    爱情,亲情,友情。


    如果一定要按照优先级排序,这就是纪柏煊的答案。


    而那些年,赫远征从未告诉赫惟这些事情,一是因为不想让她小小年纪就背负上“杀人犯女儿”名声的重负,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可以给她一个尽可能“干净”的童年。


    过早地看清这个世界的丑陋,也许也意味着,她将再也无法轻松快乐地活着-


    五月,同样还发生了另一件重大的事。


    赫惟作为实习员工,在纪念家居“潜伏”的第二个月,财务部副总监朱芳语因职务侵占罪,被公安机关从公司带走。


    “天呐,什么情况。”小宋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眼看着人被警察带走,她还得向警方提供证据材料。


    赫惟和周笠同作为财务部的员工,对这事儿的反应则比小宋要淡很多。


    “公司财务涉嫌职务侵占,有人报警就会有警察受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周笠继续淡定做她的报表,去个卫生间的功夫,公司里已经大范围议论起来。


    上班嘛,咖啡、午休、聊八卦,一天的三个节点。


    警察在临近下班的点将人带走,谁还有心情继续埋头工作。


    “昨天张总请假了一天,听说是结婚纪念日,大半夜在朋友圈发他太太和孩子的合照,感谢他太太这些年为家庭的付出,我当时还觉得可笑呢,原来是这边和小三断了。”


    有人翻出张腾的朋友圈,表情不屑。


    赫惟在洗手池前补口红,轻声问周笠:“这事儿笠姐你怎么看?”


    “我觉得未必。”周笠甩了甩手上的水,去扯纸巾擦手。


    “什么未必?未必会判刑么?”


    “未必断了。”


    赫惟不解,“没断的话,出了这种事儿,张总为什么不保她?”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朱芳语根本就不想让老张保她。”


    周笠擦干手,在镜子前重新挽了一下发髻。


    弃车保帅,聪明人都会做出这种选择。


    “你是说,她心甘情愿进去坐牢?她图什么呢?”


    朱芳语犯罪,作为直属领导的张腾不会毫不知情,而他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必然是朱芳语有意为其隐瞒。


    赫惟已经想到了原因,拿自由换钱,她一个人背负全部罪行,几年后等她出来,张腾承诺她的一定不会吝啬。


    但她不能显得太过聪明,否则她在这里干得再久也接触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赫惟前脚告诉纪柏煊纪念家居的帐有问题,后脚朱芳语就一个人承担了所有,这是很明显的早有准备。


    这步棋,林彦大概早就想好了。


    “你是说朱芳语和张腾是林彦的人?”


    纪柏煊盘腿坐在舞蹈室的地上,看赫惟练基本功。


    他刚和律师见过面,酒足饭饱后回来,看见楼上舞蹈室亮着灯,拿着红酒和酒杯靠近。


    赫惟给他开了门,笑道:“怎么一个人回来的,梁律师没一起么?”


    说实话,赫惟对梁媛的印象不错,远超几年前的夏云初和周晓。


    纪柏煊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实在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其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梁媛。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梁媛不喜欢纪柏煊。


    梁媛在美国留学时有个固炮,后来俩人做出了感情,分手后相亲遇到纪柏煊,一开始也想走先肾后心的老路子,结果人纪柏煊是个老古板,几次暗示得不到反馈,梁媛的前男友一回国,两人就干柴烈火又旧情复燃了。


    赫惟觉得梁媛这人很酷,至少比她酷。


    她曾经觉得,没有哪一个女孩儿,在靠近纪柏煊的时候,会不为其动心,她也用这句话与过去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但梁媛做到了。


    梁媛说:“纪总人是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太正经了,这种人没意思透了,和他结婚的话我以后肯定会出轨的。”


    赫惟试想过,如果真有那一天,纪柏煊应该也会选择原谅她。


    妻子出轨,他大概也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就是这样的人。


    纪柏煊手里拿着酒杯,坐在一旁看她练功,问她:“谁告诉你我晚上和梁律师一起吃的饭?”


    “还能有谁?”您的好秘书呗。


    赫惟至今没搞明白叶雪扬的立场,他帮忙隐瞒她和程茗的关系,却又时不时试探她对纪柏煊的态度,好像有双重人格。


    他说的一个月期限早过去了,赫惟依旧没想过分手,也想不出为什么要和程茗分手。


    如果是因为她是杀人犯女儿这件事,可能影响她以后和程茗结婚,那么实在是叶雪扬多虑了。


    谁规定谈恋爱就一定要结婚了?


    因为不能结婚就索性连恋爱也不谈了,那是叶雪扬和纪柏煊这样的人的行事作风,不是她的。


    哪怕结不了婚,能谈一辈子恋爱那就谈一辈子。赫惟对结婚没有什么执念,有的人,你和他结了婚也难保他不在背后搞小动作,比如张腾;有的人,你们不领那张证,他也会一直恪守初心,比如赫远征。


    婚姻法只能保护财产,保护不了感情。


    是非从来只在人心。


    赫惟向纪柏煊说了白天公司里发生的事情,压着腿,抬头看向纪柏煊的时候,看到他眼里从前最最耀眼的那一束光,不知何时已经泯灭。


    他是在失望她的不吃醋?


    赫惟笑笑,“林彦一直不务正业,林家的公司前年倒台以后负债几千万,他和你妹妹的感情也一般,如果纪念家居的钱不是被他给侵吞了,那他是从哪里来的钱去帮他父母还的那些债?”


    “你觉得你三叔会愿意帮他们家擦这个屁股吗?”赫惟不认识纪远兵,却也大概知道他这人的性格,他忙着帮女儿转移婚内财产尚有可能,替岳家还债绝无可能。


    别说几千万了,一个铜板都不可能。


    纪柏煊


    认为赫惟说的有道理,酒多倒了些,继续和赫惟聊起纪念家居的账务问题。


    现在就看公安那边查出来的涉案金额有多少,如果和林彦家里的欠款数目对得上,赫惟的猜测就基本可以做实。


    但赫惟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林彦……好像没这么聪明。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赫惟接过纪柏煊递来的酒,盘腿而坐在他对面,“纪念家居品牌的知名度不低,每年上交总公司的盈利一直不高,就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吗?”


    “问题肯定是有。”纪柏煊晃着红酒杯,直言:“纪氏集团是个家族企业,我爸创立公司的时候给很多远近的亲戚都分了股份,很多都是无偿赠与的,相当于每年白给她们分红,多一点少一点人家都没有异议,况且……”


    “况且纪念家居之前的总经理一直是你二叔,你二叔这个人为人低调,在集团里人缘不错,所以没人和他过不去,大伙就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吗?”


    赫惟酒量不济,喝了一点儿就有些上头,密闭的空间在空调的作用下温度微微有些冷,赫惟刚才跳舞太热开的空调,这会儿汗都蒸发了吹一点儿风就凉,光洁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已积聚上一层鸡皮疙瘩。


    但她没发现,反而是对面的纪柏煊先注意到。


    他脱下西装盖在她腿上,起身去调高了空调度数。


    “我有点热,就不关了,你继续说。”


    纪柏煊坐回来,刻意与赫惟拉近了十几公分距离。


    赫惟的手机就搁在腿边,她喝了些酒,起身一个踉跄,说要去卫生间,纪柏煊也连忙起身一起。


    刚才去调空调的时候他还是稳稳站着的,这一会儿就也脚步悬浮起来,醉意明显。


    赫惟不让他扶,笑笑,“我只是喝酒上脸,没有喝醉。”


    纪柏煊没说话,退回去坐下,待赫惟离开后拿起了她的手机。


    几分钟以后赫惟回来,纪柏煊又开了一瓶红酒,似有彻夜长谈的意思。


    赫惟脸上红晕褪了些,坐下听他将纪氏集团的股权架构和资产结构情况一一说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好像迷瞪地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她看到了程茗。


    程茗说她醉了,要抱她回房间。


    赫惟摇头,说她正在和舅舅讨论工作,让他先去睡。


    程茗不听劝,单手就抱起她,扛上肩膀。


    赫惟反抗,咬在他肩上,“程茗,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舅舅还在家呢!”


    “你怕……舅舅看到?”对方停下步子。


    “我才不怕!”赫惟抱紧他,高喊:“驾~”


    抱着的人身体僵了一瞬,然后她的身体就落在了绵软的床上。


    纪柏煊转身要走。


    赫惟却扯住他的领带,怎么也不放。


    “要亲亲~”赫惟贴上来。


    果冻质地的两瓣唇够上来,纪柏煊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下。


    赫惟的手拽了拽,将领带拉紧,迫使他凑近。


    她的唇就在咫尺之外。


    “惟惟……”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好香,她的唇珠上亮晶晶的,好漂亮。


    “你今天不对劲。”赫惟支起身子,眼神没有聚焦,却试图要看清眼前的人。


    纪柏煊呼吸放慢,听见她说:“穿西装、打领带,你还戴眼镜……”


    赫惟贴近纪柏煊的耳朵,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耳垂,热气吐在他耳后,纪柏煊脑子里“轰”地一声。


    有什么东西突然坍塌了。


    谁说男人喝了酒石更不起来的,现在哪怕是世界末日,天塌了他也能给它丁页起来。


    “你是在玩儿角色扮演么?”赫惟酥软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


    这样的声音,她从来没有清醒地对他说过。


    “是,”纪柏煊吞咽了一口口水,感受到他的耳垂被一种温暖的感觉包裹。


    他突然间好渴。


    纪柏煊扭过赫惟的脸,让她看向他的眼睛。


    那里面是她的脸。


    美到窒息。


    “我好喜欢。”赫惟眼睛也亮晶晶的,里面好似住着几万颗星星。


    “那你知道我在扮演谁么?”他将她的手按在胸前,在吻她之前,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纪柏煊。”


    赫惟脱口而出,眼睛忽然瞪得很大。


    纪柏煊捂住她的眼睛,下一秒握着她的手摘掉自己的眼镜。


    一同被摘下的,还有被她消磨殆尽的理智。


    第56章 月亮28手指插进来。


    *月亮*


    纪柏煊在一片寂静中退出门外,呼吸平复后才敲了敲门。


    再进去,屋里什么声音也没了。


    他的脑子里却也浮现出一道新的声音,在赫惟心虚地看向他时。


    他想象的是她说对不起。


    小声地,紧张地,搓着手说。


    她说她不该偷看这种东西,甚至主动提出面壁思过。


    而他就看着她身后的那面白墙,看到她趴在那上面,双手被高高举起……


    白墙变成玻璃窗,少女的脸就贴在玻璃上,她的身后是恶魔,是地狱。


    多年前,爷爷家对面那户人家的阳台上,纪柏煊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幕。


    后来那一幕被描述成是家长在打孩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概只有他和那个女孩子一直都还记得。


    “老纪,你怎么现在回来了?”赫惟一直还没洗澡,穿的还是白天在学校里的那套校服,室内暖气足,她脱了外套挂在进门处,手里拿着睡衣。


    “提前谈完事情了,就回来了。”纪柏煊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饿不饿,我买了上次在香港你说好吃的那家糕点,一会儿吃两块儿?”


    赫惟叉腰,“那你要陪我吃。”


    纪柏煊点点头,“我先回房间洗个澡,你也洗一下。这个点了还不洗澡,你的拖延症越来越严重了。”


    “刚才就准备去洗了嘛,不过幸好我没洗,不然你刚才敲门我肯定听不见。”


    赫惟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水声响起,纪柏煊这才关好门退出去。


    男人洗澡总是比女人要快。


    纪柏煊习惯头发吹至半干,冬天空气干燥,他的引水量大大增加,去楼下开了瓶冰水,想起赫惟一板一眼说冰水对身体不好的样子,他又将矿泉水放了回去。


    大晚上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水。


    也给赫惟泡了一杯。


    端着赫惟的那杯蜂蜜水和一小碟蛋卷酥上楼时,房间里的吹风机声音刚好停下,纪柏煊再次敲了敲门,门被打开,他看见披散着一头湿发的赫惟。


    “好烦。”赫惟抱怨,“头发太厚了,吹起来好慢好难受,热死我了。”


    纪柏煊一只腿刚踏进去,另一只腿还在犹豫,手里的蜂蜜水就被赫惟主动抢了过去。


    “好渴呀。”她咕噜咕噜喝下几大口,抬手擦了擦嘴,“好甜呀,老纪你怎么想起来冲蜂蜜水的?”


    “阿姨说你这两天胃口不好,有点儿上火,喝点蜂蜜水对你的症状有帮助。”


    赫惟脸一红,她哪儿是胃口不好啊,她明明是便秘!


    也不知道是阿姨故意把话说得好听,还是纪柏煊自己把话说的好听。


    赫惟捧着蜂蜜水,嘴唇一抿,想起一招。


    她将杯子搁到茶几,转身进了卫生间,将吹风机拿了出来。


    将吹风机的电源线插进沙发旁边的插座里,赫惟晃了晃手里的吹风机,“你可不可以帮我吹一下头发啊,我今天在学校好累哦。”


    纪柏煊闻声坐过去,将茶几上的蜂蜜水拿的近了些。


    和那碟蛋卷酥挨在一起。


    他没有说,其实他今天也累了一天。


    他现在就想看着她吃两口蛋卷,听她说一句“好吃”,然后他就回去自己的房间,好好地睡一觉。


    但别做梦。


    他最近越来越害怕做梦。


    赫惟将吹风机塞进他手里,不由分说地直接躺下。


    她随手将一个


    抱枕垫在他腿上,她枕着抱枕,抬头就看见纪柏煊的脸。


    长发在他腿边铺开,他先是整个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打开吹风机,让它的声音盖过自己突然失控的心跳声。


    赫惟伸一只手去薅了薅头发,手指插入湿发,摸了一手潮湿。


    她说:“你先吹发根,然后再吹发尾,手指插进来抓着头发吹,这样干得比较快,知道吗?”


    赫惟的眼睛弯起来,那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愉悦。


    纪柏煊关了吹风机,“你刚才说什么?”


    吹风机声音太大,他没听太清楚。


    “我说!”赫惟仰头看他,“叫你手指插进来!你的手呢?”


    赫惟抓住他空着的那只手,摊开他的手掌细细打量。


    “老纪,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手很漂亮?”


    白皙的皮肤,修长的手指,根根骨节分明,捏起拳头的时候青筋凸起,手里拿着东西的时候,赫惟都嫉妒她不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还有每一次他扶眼镜的时候,胳膊搭在车窗上,手指摩擦着车窗沿的动作,赫惟总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样好看的一双手,都可以去当手模了。


    纪柏煊动了动自己的手,又被赫惟捉了回去。


    “我还没看够呢,你别动。”


    赫惟扯住他的胳膊,将他的手掌就那样平行放在她面前。


    “我给你看看手相。”赫惟偷笑,拿指甲去描绘他掌心的几条线。


    “生命线、事业线、感情线,老纪你这几条线都挺长的嘛。”


    赫惟摊开自己的手去和他的做比对,突然间发现一个相似点。


    “你看,我这么小的手,感情线和你的一样长诶!”


    是真的长短差不多,很清晰,旁边也没有其他错杂的纹路。


    纪柏煊笑了笑,“笨蛋,那是因为我这方面到现在都还没起步。”


    “你别忘了,今年过完年我就三十一了。”


    说到这里,纪柏煊心里有些怅然。


    时间是无论你有多少财富、智慧、德行都换不回来的东西,人的衰老不受控制,他永远不可能再年轻回去。


    赫惟却这么年轻,她下个月才刚刚到十八岁。


    “才三十一岁而已嘛,一点也不老啊。”赫惟继续把玩他的手指,问他:“起点晚是什么意思,这个感情线是按照上面来算的呢?初恋、初吻,还是什么?”


    “你想按照什么来算就按照什么来算。”


    纪柏煊拿她没有办法,看她小嘴一开一合,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法集中在她的头发上。


    赫惟笑笑,狡黠道:“这可不能随便算,如果按照感情发生的时间来算的话,我的线好像……已经开始了。”


    纪柏煊喂她吃了一块蛋卷酥,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心里有些酸楚。


    言下之意,纪柏煊这些都还在。


    三十一岁,初吻什么的都还在。


    嗯……赫惟很满意。


    上次那个碰一下不能算吻,她要重新计划一下她的初吻。


    当然,也是他的。


    赫惟闭着眼睛咀嚼食物,甜蜜的流心在口中爆开,耳边是吹风机的聒噪,心里盘算着她的小九九,脚丫子不自觉地摇晃起来,不时拍打在沙发扶手上。


    咚咚咚。


    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长发难干,纪柏煊吹了好久,席间赫惟打了两个哈欠,困意席卷。


    他的手腕酸得很,疲惫再度添砖加瓦,心里却忍不住去细嚼赫惟刚才的话。


    她是说她有喜欢的人了,是这个意思吗?


    那个人是谁?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为什么一无所知?


    腿部肌肉僵硬着,等赫惟起身后好久,纪柏煊也没挪动身体。


    “老纪,”赫惟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人又再度枕上去。


    纪柏煊的手原本搭在抱枕上,被赫惟脑袋一压,人微微颤了一下。


    她压过来的是她的耳朵。


    她侧身躺着,面朝他,故意把耳朵放进他手心里。


    她还蹭了蹭,说:“你这样堵着我的耳朵,我听听我说话是不是真的会有回音。”


    纪柏煊无奈,身子再度绷紧,脊背往后靠过去。


    “哈哈哈,好好玩儿啊,像在溶洞里面。”


    赫惟压住他的手掌,问他:“老纪,你还记不记得我初三那年和程茗打了一架,当时在那个慈善晚宴上,给你丢了很大的人。”


    赫惟嘟嘴,仍然为那天的失态而感到害臊。


    “没有那么夸张,也就……丢了很小的人。”他有些口渴,下意识拿起茶几上的蜂蜜水抿了一口,咽下去之后才想起来这是赫惟的。


    眼睛瞟过去,庆幸赫惟没注意到刚才的那一幕。


    赫惟的注意力在她要阐述的事情上,她表情莫名严肃起来,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先发制人。


    “老纪,如果有一个事情,我可以保证我和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是我没有证据,你会相信我吗?”


    “当然。”纪柏煊没有犹豫哪怕片刻。


    他无条件相信赫惟,这毋庸置疑。


    “你就不担心我会撒谎骗你吗?”


    赫惟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想要确定他是不是在搪塞她,说好听的话哄她。


    “尽量不要撒谎,”纪柏煊一本正经,“撒一个谎就需要撒很多的谎来佐证它,需要很缜密的逻辑,你一个文科生,这方面是弱势。”


    赫惟不爽了,“我文科生怎么了?你不也是文科生?”


    “文科生比较容易感情用事,忽略逻辑,这是你爸爸说的,不是我说的。”


    “重理轻文,这是个社会现象,我爸这个人都是听学校领导的安排做事情,他说的话你也信?”


    赫惟抓起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理科生促进现代文明发展,文科生丰富社会文化建设,谁也不比谁高尚!”


    “逻辑清晰,以后我们文科生的面子靠你去夺了。”纪柏煊抽回自己的手,“说吧,怎么好好的又提到那个慈善晚宴了?程茗又惹你了?”


    “不是……”赫惟不好意思地说:“其实,那天是我冤枉他了。”


    “老纪,你觉得周秘书这个人……怎么样?”


    赫惟想先听听纪柏煊对她的看法。


    “聪明,努力,做事情认真,为人也比较有礼貌,这几年工作上几乎没有出过差错。”


    纪柏煊伸手扶了扶眼镜,鼻腔里钻进一股咸香。


    “那她就没有什么缺点嘛,在你眼里。”


    赫惟不开心了,听到纪柏煊这样的称赞。


    他怎么可以这样称赞别人?


    “没有吧。”纪柏煊想了想,不明白赫惟此话的用意。


    赫惟噌地一下从他腿上起来,盘腿而坐,瞪着他。


    “这么说你觉得她这个人完美?”


    “你就不觉得她心眼儿多,装单纯?”


    “你就不觉得她爱慕虚荣,表里不一?”


    纪柏煊被问住了,没敢接话。


    赫惟气鼓鼓的,“你刚才还说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我的!”


    纪柏煊委屈,“可是你还没说什么事情呢。”


    赫惟扯过他腿上的抱枕,“既然人家周秘书在你心里都这么好了,我再要说她的不是,你才不会相信我呢!”


    赫惟拿着抱枕砸他,一点儿力度也没有,故意的。


    纪柏煊由着她砸,“我信你,我肯定信你,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事情呀。”


    “周秘书她喜欢你!”赫惟重重地将抱枕砸向他,这回没再手下留情。


    纪柏煊伸手抢过抱枕,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这都哪里听到的谣言,天方夜谭。”


    “你刚才还说你相信我的!”


    赫惟脸一下子拉下来,扭过头去,“骗子!”


    “当时我被泼一身水的时候,周秘书也在卫生间里,但当时她是第一个看见我的,她装作很关心我的样子,直接帮我把嫌疑人锁定到门口的程茗身上了,我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她。”


    “后来你让她带我去酒店的房间,她给我拿来了新的干净的衣服,可是我当时身上的那条裙子,她为什么没有拿去干洗?”


    赫惟振振有词地说:“那天我在她微博上面看到她的照片了,她发过那条裙子的照片,她穿着我的裙子!她将那条裙子据为己有了!”


    “微博?”纪柏煊掏出手机,“什么样的照片,你找给我看看。”


    “没有了,”赫惟说:“她删掉了,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但是我真的看到过,还有程茗,他也看到了,我是用他的手机看的,不信你可以问他。”


    “我信。”纪柏煊放下手机,转过赫惟气得颤抖的肩膀。


    他看向赫惟红红的鼻尖,在她落泪之前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信你。”


    “但是这也不能证明她喜欢我吧?”纪柏煊在男女感情方面实在是不算敏感,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魅力,而且私藏裙子和喜欢他这两件事没有直接的联系。


    赫惟叹气,“文科生有没有理科生逻辑缜密我不知道,但是你们男人心思真的没有女人细腻,别人喜欢你你都感觉不到,你们公司员工都看出来啦,笨蛋!”


    “因为喜欢你,所以她嫉妒我!但是嫉妒我也没有用,她也撵不走我,只能耍手段气我离家出走。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设计好的,她还用我喜欢用的护手霜,打听我用什么香型的洗发水,她办公桌抽屉里好多东西都是我用过的。”


    赫惟把话放在这,信不信由他。


    她下了沙发,赤脚踩在地板上。


    下一秒,纪柏煊也站起来。


    赫惟低头,看见他西裤上那大片潮湿水渍。


    是她刚才吹头发时蘸上的水。


    他下意识拿抱枕挡了一下,速度之快,让赫惟还来不及确认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被那潮湿西裤包裹着的。


    好像……被唤醒了。


    第57章 月亮29“纪柏煊,你喜欢我。”……


    *月亮*


    “你说他挡什么?”


    赫惟将昨晚纪柏煊的反应描述给孟昭听。


    孟昭正在剥鸡蛋,又大又圆的白水煮蛋,吴静每天早上都给她煮两颗,最近她实在咽不下去,总要分一颗给赫惟。


    赫惟早上在家里吃过了馄饨,这会儿接过孟昭递来的鸡蛋,小口咬着,手里胡乱翻着从书包里掏出来的几张卷子。


    “早知道昨晚就先看片儿再写卷子了,你发的时间太晚了,我昨晚差一点就被老纪撞了个正着,那可太尴尬了。”


    孟昭吸一口豆浆,“你尴尬还是他尴尬?”


    “他拿抱枕挡什么你不都看见了么,你胆子真大,居然敢躺男人大腿上。”


    孟昭将手机调成静音,在抽屉里悄悄给叶雪扬发了刚才的早餐照片,叮嘱他吃早饭。抬头看见赫惟还在扒拉那几张卷子。


    赫惟不懂,“我和老纪经常这样的呀,靠他肩膀睡觉,靠他腿上看书,这怎么了嘛?”


    “靠他腿上……把后面两个字省略,就是他心里的想法。他是个男人,成年男人,你不知道男女有别不该做这种肢体接触的么?”


    “不至于吧,老纪可是正人君子。”


    赫惟伸手摸上孟昭的大腿。


    “这和正不正人君子没关系,这是男人女人身体构造决定的。”孟昭把她的小爪子拿走,“为什么女儿不能单独和爸爸一起睡觉,因为要避嫌,亲爹都不会和女儿过分亲密,更何况你和纪叔叔这样的关系。”


    “你是说你爸也不让你枕在他腿上看书?”


    赫惟没怎么感受过父爱,赫远征失踪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且一直不算亲近,她还以为这种亲昵稀松平常,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孟昭点点头,“你真的觉得纪叔叔把你当女儿看待?”


    谁家养女儿是这样养的,几乎是没有一点原则,赫惟想要怎样他都依她。


    “我以为是我看错了……”赫惟还在想昨晚纪柏煊拿枕头挡住的那里。


    孟昭一剑戳穿她的天真,“你们家老纪绝对也喜欢你,你信我说的。”


    “喜欢你,才会对你这么好什么都纵着你;;喜欢你,才会允许你越来越得寸进尺的举动;喜欢你,才会对你的触碰有反应。”


    孟昭作为一个比她稍微有经验的成年人,此时十分笃定。


    “可是小说里也说了,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们对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也可以有生理反应。”


    赫惟知道纪柏煊爱她,否则这么多年他不会允许她这样嚣张跋扈地“占有”他,可是他自己知道吗?这是一个问题。


    即使她当面戳穿他,他大概也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他不会承认他喜欢她的,赫惟知道。


    “生理反应?别人或许说得通,但你们家老纪不会,他多克己复礼的一个人,要是这么容易产生生理反应,他早换一沓女朋友了,还能忍得到现在?还有……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找女朋友,你自己心里没有数?”


    后面的话孟昭没说出来,早自习铃声响起,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背诵声。


    赫惟在心里默默举例纪柏煊喜欢她的证据。


    一桩桩一件件,纪柏煊喜欢她,这是就连孟昭都看得出来的事情-


    周末的早上纪柏煊不用早起,赫惟也习惯赖床,但这天一反常态。


    别墅里静悄悄的,阿姨出门买菜,回来时破天荒地看见两人都在客厅里。


    和以往的周末不同,这次两人各自穿着整齐,坐的位置也相隔甚远。


    没有对视,也没有对话。


    两人僵持着,各自的表情都不自然。


    阿姨以为两人吵了架,忙躲进厨房收拾食材,不再出来。


    这位阿姨在这里做了快一年,对这对“叔侄”的关系不能算是了如指掌,但总也心中有数。


    她一直觉得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不是一般的叔叔和侄女。


    打听过后才知道,两人果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仔细回想,才发觉两人之间气氛古怪。


    长辈不像长辈,晚辈也不像晚辈。


    这样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得亏是独栋别墅,要是住在小区里,街坊四邻怕是早就传开了。


    大半夜的,叔叔经常往侄女房间跑,说什么检查作业,唬谁呢?


    男男女女,一点边界感都没有,有钱人现在难道还有养童养媳的?


    阿姨心里嘀咕,却也不敢问,每次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都自动屏蔽,时间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人避起嫌来。


    这事儿说来都是赫惟自找的。


    前一天夜里,赫惟睡不着觉,再一次假装梦游进了纪柏煊的房间。


    孟昭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回荡,赫惟连续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天一闪而过的纪柏煊拿抱枕挡住的画面。


    她已经许久没有梦游和假装梦游过了。


    赫惟依旧小心翼翼地,可掀开被子的时候手都没抖一下。


    她只是害怕弄醒他,但却并不害怕躺在他身边。


    坏事做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赫惟不觉得她们躺在一起有什么奇怪的,以前那么多次她都躺过。


    只是这一次,她不准备在天亮之前离开。


    她想看看纪柏煊睁开眼睛看到她的时候的反应。


    事实证明,她留下来是对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赫惟的生物钟醒了,她没睡太久,身子软绵绵地缩在被子边沿,没敢靠近纪柏煊。


    孟昭说过,男人的腿敏感,她不敢造次。


    但她想亲他。


    纪柏煊的嘴唇颜色红润,却略显干燥,呼吸间嘴唇微翕,像是在


    梦里渴了。


    他的嘴唇并不薄,书里说这样的男人重感情,赫惟相信。


    她凑上去,吸取上一回偷亲他失败的教训,这一次省略一切虚张声势的动作,直接上嘴。


    能亲几秒是几秒。


    赫惟势在必得,却没想到这个吻如此货真价实。


    纪柏煊身子动了动,竟然将她一把揽进怀里,嘴唇碾上去,好几番辗转。


    越吻越深。


    赫惟求之不得,由他抱着,在心里暗想:苍天可鉴,这可不怪我偷袭,是你自己亲我的。


    赫惟感受到这个拥抱的温度逐渐攀升,他的体温越发的烫,像个大大的热水袋。


    她没有刻意去触碰他,反而被他胳膊钳制着,动弹不得。


    心里窃喜,人就容易发飘。


    赫惟迷失在这个吻里,逐渐忘了……天就要亮了。


    纪柏煊近来经常做这样的梦。


    梦里他不是一个人,怀里抱着香软的小姑娘,他在给她讲故事听。


    她的头发很长,经常摩擦在他脸上,痒痒的。


    可他要是把她推开,就会更痒。


    他试过只是单纯给她讲故事,但是对方不依不饶的,还要他给她唱歌,画画,她还拉着他跳舞。


    她总穿一条白色的舞裙,一双脚或穿着舞鞋,或赤裸着脚,脚尖踮起来,从一片碎玻璃道上走来。


    朝他走过来。


    他的心也想被那些玻璃扎破了一样,生疼。


    他宁愿是他踩在那些玻璃上。


    可是他的脚下什么也没有,他没办法替她承受那样的痛。


    每次做这样的梦,醒来以后,纪柏煊总会陷入沉思。


    梦不是无意义的,他清楚地知道,终有一天这梦会照进现实,如果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的话。


    可是来不及了。


    当他睁开眼睛,看见梦里的小姑娘就出现在他眼前,那张脸从模糊到逐渐清晰,他的呼吸像被突然掠夺,慌忙扭过了脸。


    方才,他的嘴在干什么?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试图告诉自己这还是在梦中。


    赫惟舔了舔唇,伸手抚上他的眼睛。


    “早上好呀,纪……叔叔。”


    她笑意盈盈,捉他的手伸出被子,往他怀里钻。


    纪柏煊身子僵硬到极点,想伸手推她却又无从下手。


    他的一只手在她手里,另一只手去探身上是否还穿着衣服,触到更尴尬的地方。


    周末的早上他通常会起反应,今天做了梦,他石更度更甚。


    “你下去。”纪柏煊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赫惟眨巴着大眼睛,“下去哪?”


    她试探着往下躺了躺,腿交缠上去,“是这里吗?”


    纪柏煊忙往后挪了挪,额头青筋暴起。


    “我让你下床……”


    “我不!”赫惟耍起无奈。


    刚才那个吻,还不能证明她们是彼此喜欢的么?


    既然都彼此喜欢了,那趟在一起也没什么吧,她知道她现在年纪还不到,但她又不准备做什么。


    接吻对她来说已经是今天最大的惊喜了,她没想再逾矩。


    纪柏煊闭眼叹气。


    坐起身来。


    他抱着被子,结实的胳膊从她手里撤出来,挡在胸前。


    “听话,回你自己房间去。”他几乎是在祈求她,求她给他留一些尊严和体面。


    赫惟穿着睡裙,两条光洁的白腿从被子里跨出来。


    纪柏煊以为她要下床,刚要松一口气,就见她长腿一转,这个人隔着被子跨坐在他腿上。


    白晃晃的大腿就在他面前岔开。


    “纪柏煊,你喜欢我。”这是一个陈述句。


    赫惟唇角弯起来,有意无意舔了舔下唇。


    “刚才我们接吻了,你还记得么?”


    纪柏煊扭过脸,在想死和想射之间,选择了装死。


    他没说话,身上的人动了动,却突然下了床。


    赫惟说:“早餐想吃什么?今天本小姐心情好。亲自给你做。”


    纪柏煊睁开眼睛,看见赫惟远去的背影,幽幽道:“以后在家里,不许穿睡裙。”


    “你怎么不说,以后不许我进你房间?”


    赫惟靠在门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长腿,笑了。


    再然后,门被她带上,纪柏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把自己关进了浴室。


    再下楼时,他刻意与赫惟拉开距离。


    对方也是一样,坐得离他远远的,好像早上的一切真就是一场梦。


    可是她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她们……接吻了。


    她知道那不是梦。


    他也知道-


    “什么玩意儿?”简胤淮听完纪柏煊的话,立刻坐不住了,人站起来,退远几步打量起他。


    “你还是人嘛?”简胤淮表情里满是嫌弃。


    “你这个人真是没救了!”简胤淮得出结论。


    “要我说,人当你秘书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一天24小时手机不许关机,全国各地哪里出差人不跟着你?你现在说要开人家就开人家,理由呢?”


    简胤淮不理解。


    “赫惟不喜欢她。”


    纪柏煊言简意赅,没提那条裙子,也没提赫惟主张的“周晓喜欢他”这件事儿。


    “我就纳了闷儿了,”简胤淮看他像看猩猩,“赫惟,赫惟,赫惟!你满脑子都是这个小丫头片子,你走火入魔了吧?”


    “你的秘书,她喜不喜欢重要吗?你喜欢不就行了?”


    “那以后你结婚,她不喜欢你老婆你还就真不娶了?”


    “嗯,不娶。”


    纪柏煊没有半分犹豫。


    “不是……你丫有病吧?”


    简胤淮不想理他,拉着他回了包厢。


    晚上的局不是应酬,是个高中同学聚会,纪柏煊原本不想来的,又担心晚上回去不知如何面对赫惟,干脆来这儿躲一躲。


    无论是周晓的事,还是接吻的事,他都没有想好要如何向赫惟解释。


    她说周晓喜欢他,他无从辩驳。


    她说他喜欢她,他也无从辩驳。


    他好像只能装死。


    简胤淮灌他酒,他木然地喝着,一杯接一杯。


    “你不是吧?”简胤淮见他心思不在,夺了他的酒杯,再一次向他确认。


    “这么漂亮的秘书,你舍得把人塞到我那儿?”


    “她漂亮吗?”这一点纪柏煊倒是没发觉过。


    他只觉得她事情做得漂亮。


    他至今没对那张脸有什么印象。


    “肤白貌美大长腿,胸还大,我第一次在你办公室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有希望。”


    简胤淮故意这样说,想看他的反应。


    “有什么希望?”


    “有希望……用她那对胸器,夹爆你。”


    简胤淮笑笑,被纪柏煊一脚踹下了沙发。


    第58章 月亮30(必看)他扭过脸,错失少女……


    *月亮*


    纪柏煊接连一段时间工作繁忙,回别墅的时间逐渐推迟,有时候赫惟做完卷子下楼找吃的,衣架上都不见他的外套。


    但他也没有夜不归宿,因为早上赫惟去上学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回来过的痕迹。


    他好像刻意躲着她,又好像是真的忙。


    赫惟一时间无法确定,只能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听程茗说,纪柏煊打算把周晓介绍去简家的公司,只不过简胤淮没要。


    简家家大业大是不假,大少爷虽然看上去不着调,但是对待工作还是十分严肃,他一眼看出周晓不是安分做事情的料,婉拒了。


    简胤淮:“我身子虚,办公室里放这么个人,我怕人给我生吃了。”


    简胤淮不是开玩笑,他好几次看到周晓盯着纪柏煊的眼神,就好像那种饿了很多顿的流浪猫见到了美味的猫罐头。


    纪柏煊“女儿奴”一个,反正看样子是脱单无望了,万一要是长夜难捱寂寞,被这小秘书吃了也就吃了。


    他不行,他以后可是要结婚的。


    老婆本来就不好他,再做些下流的事情,他岂不是自毁前程?


    虽然他坚信在守男德这一块,他并不一定比纪柏煊差,可是吧,毕竟是贴身秘书,就算什么事情都没有,那在别人看来也未必。


    反正他就觉得那周秘书奇奇怪怪的,除了对自己的老板唯命是从,对待其他人好像都没那么真心。


    纪柏煊原本并不赞同赫惟说的,和周晓共事这几年,他从未怀疑过周晓是别有用心,即使是几年前那个作为奖励赠予她的包引来他和赫惟的几次大吵,他也从没往这么坏的方向想过  。


    周晓喜欢他?


    好像就连简胤淮都似有察觉,只有他当局者迷。


    既然如此,人是一定留不得了。


    纪柏煊在和人事总监商量过后,决定在离职补偿上给予一定优待,希望尽快安排人接手周晓手里的工作。


    这一次,一向对人事招聘不关心的纪柏煊提出只招男秘书。


    这事儿既已决定,就要快刀斩乱麻。


    人事部当天就约谈了周晓。


    一个月的交接期,周晓据理力争要干到年底。


    人事部没松口,周晓自己去找纪柏煊说理。


    这些日子以来,纪柏煊时常在公司加班,晚饭总是粗粗应付,偶尔碰上应酬从不推脱,看上去像是有什么心事。


    周晓猜测又是和赫惟有关。


    她突然被辞退大概也和赫惟有关。


    周晓不服。


    她自认为工作兢兢业业,在纪柏煊身边多年才得他如此信任,现在二话不说就要把她给开了,连个正经理由都没有。


    最气人的是,她的指纹突然打不开他办公室的门锁了。


    从今天被人事总监约谈之后,她就失去了进出纪柏煊办公室的自由,这让她心里的不爽攀升至顶峰。


    下了班,周晓在附近商场逛了会儿,看见某品牌内衣店上了新款。


    她买了两件,下意识挑的是赫惟喜欢的白底碎花图案。


    早几年赫惟正值发育期的时候,周晓曾经陪着赫惟去买过两次内衣,上半年纪柏煊去香港出差,赫惟闹着一起,周晓翻过她的行李箱,她大概知道小姑娘的审美,这些年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


    周晓无所谓什么审美,她没过过赫惟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对一个从乡镇学校走到大城市的人而言,买断码的打折的衣服才应该是她本该有的生活。


    可是命运让她尝过甜头,在她经历了那样几份不堪的工作以后,她能进入纪氏,这难道不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吗?


    周晓的学历//证书是假的,这一点纪柏煊不会不清楚,可是他依然在对她背调之后留下了她,这难道还不能证明纪柏煊对她非同一般?


    想到这里,周晓走回纪氏集团的步子都逐渐有力。


    她知道纪柏煊在意赫惟,可是她也没有想要和赫惟争抢什么,她只是想要留在他身边,帮他分担每天的工作,在他应酬的时候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为他订餐,陪他出差……


    她没想过要从赫惟手里抢走他,她也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她只是想要一直留在他身边,哪怕一辈子当他的秘书,至少在白天的八个小时里,她是离他最近的人。


    偌大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纪柏煊的办公室里没有人。


    他面前的大屏幕显示上暂停着一部电影,进度在四十三分四十秒。


    昏暗的电影画面,一个女孩躺在被子里。


    画面里没有其他人了。


    周晓动了动鼠标,看到电影的名字——《我的男人》。


    她打开手机百度了一下,是一部日本电影,根据小说家木直奖获奖作品改编的,一个讲述养父和养女之间禁忌爱情的故事。


    周晓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在接下来几十分钟时间里,她蹲在纪柏煊的办公桌下,看见他的一双长腿踏进这间办公室,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桌面上的酒杯一次次被拿起又被搁下。


    电影的声音不大,外面绝对听不见,但周晓听见了,虽然日语她听不懂,但她听到了接吻的声响,以及女孩儿的笑声。


    她太好奇电影里的画面了。


    索性将手机静音播放了一段……画面相当震撼。


    周晓明白了。


    她明白纪柏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偷偷躲在办公室里看这部电影了。


    他不敢回家,因为他的家里也住着一个“小花”。


    一个他想要亲吻,甚至扑倒的“小花”。


    作为他的秘书,公事私事经手过那么多,没有人比周晓更敏锐地发现纪柏煊的异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萌生出那样荒谬的、背德的感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他心里对赫惟是不同的,那远超出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和爱护,他的感情早就变质了。


    他爱上那个叫赫惟的小女孩儿了。


    也许比对方爱上他还要早。


    周晓紧张地捂住嘴巴,就在下一秒,纪柏煊大力摔掉手里的酒杯,玻璃杯砸向巨大的电脑屏幕,杯子和碎玻璃一同摔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杯子里的红酒都溅到了她衣服上。


    纪柏煊的椅子因为相对作用力被推出去一些距离,他猛地站起身来,背靠着那张书桌,好半天没有转过身来。


    是被电影里的血雨吓到了吗?


    周晓猜测。


    纪柏煊缓慢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搁到旁边的书架上,呼吸逐渐平稳过后,他蹲下了身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晓感觉他在颤抖。


    周晓轻轻从桌子下面钻出来,跪坐到纪柏煊身后,轻轻地,轻轻地,帮他拍了拍绷直的脊背。


    纪柏煊呼吸停了一瞬,慌忙转身,抬起眼睛看向身后的人。


    “谁让你进来的?”


    他几乎是在冲她咆哮。


    周晓还那样定定跪在他面前,可以说话。


    “出去!”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凶戾。


    周晓摇摇头,“我知道你在痛苦什么…纪总。”


    “闭嘴!”他推开一旁的椅子,指着门外,“我让你出去!


    “你既然已经决定开除我了,那我就不出去,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惩罚,不如也一并说出来吧,我通通接受。”


    周晓为她今天晚上看到的这一切而感到振奋,她决定破釜沉舟试一次。


    纪柏煊没想到周晓执拗起来这般听不进话,他起身,去拿了眼镜重新戴上,转身就要离开。


    她不走,他走总行了吧?


    不行。


    周晓跪着往前匍匐两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纪柏煊向下望去,只见她高仰着头,挺立着胸,露出傲人的曲线。


    “纪总,你喜欢上赫惟了,对吗?”


    “你被你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到了,对吗?”


    “让我帮你悬崖勒马吧,我有办法帮你……”


    她伸手去扯纪柏煊的皮带卡扣,再度晃了晃贴着他大腿的两颗炸弹。


    下意识地,纪柏煊想到简胤淮的描述。


    几乎是一种本能,他踢开了周晓。


    很重的一脚。


    伴随咬牙切齿的一声“滚”。


    他听到周晓吃痛地叫了一声,可他没有停下来,拔腿跑了-


    回去的路上,小陈一路无言。


    这些天纪柏煊总是很晚才离开公司,陈叔年纪大了吃不消熬夜,纪国强给他换了个司机,是陈叔的亲侄子,唤作小陈。


    纪柏煊起初坚持要回纪国强那儿。


    那部电影看到一半,威慑力已经足够强大,他脑子里乱作一团,身体里有一团火无处宣泄。


    他更加不知道如何面对赫惟。


    可是这样醉醺醺的回去,难免引起爷爷和叔叔们的胡乱猜测。


    他晚上没有酒局,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酗酒本就是失态,想到周晓今晚这样放肆的行为,他明天去公司指不定又惹来什么样的闲话,他后悔没有早发现周晓的心机,又懊悔前不久赫惟信誓旦旦说周晓喜欢他的时候,他还丝毫不信。


    他前脚刚说完无条件相信赫惟,后脚就变卦。


    他真不是东西。


    他明明答应了赫远征要帮他照顾好赫惟,他却在梦里吻她。


    他


    真不是东西。


    他明明无数遍地告诉自己他是她的长辈,却在她不经意的碰触之后,不受控地有了反应。


    他真不是东西。


    就连刚才电影看到那里,男女主在雪地里接吻,他脑子里想的也全是那晚梦里,少女清甜软糯的唇。


    那触觉时隔多天依旧会再次进入他的梦里,他的手指只是单纯放在唇上,光靠回忆和想象,他就ying了。


    他真该死!


    他是个变态吧?


    为什么没有人把他抓起来?


    纪柏煊醉了。


    眼前的世界摇摇欲坠,他被小陈扶进别墅,扶上了楼。


    一身酒气的外套被随意丢在一楼地板上,皮鞋东一只西一只。


    嘴里喃喃念着“惟惟”,眉头就连一秒钟也不曾舒展过。


    车子开到半路还是改回了别墅。


    他说他想看一眼惟惟,看看她睡了没,看看她好不好。


    已经有好多天,他没有在睡前看到她了。


    阿姨说她瘦了,最近胃口也不太好,他也跟着发愁每天的菜谱,可又不敢让她知道。


    二楼安静无比。


    纪柏煊上了楼,打发小陈离开,娴熟地去敲赫惟的房门,声声震耳。


    赫惟没睡着,在做数学卷子。


    起身去给纪柏煊开门,赤着一双脚。


    开了门,赫惟又回到书桌前继续写作业,连一瞬的对视都没有施舍。


    纪柏煊这几天接连的冷淡让赫惟不悦,她也要冷他几天。


    起码要冷到他把周晓撵走了再说。


    赫惟心里打着小算盘,做题的时候注意力难免不集中。


    偏纪柏煊坐在一旁,脖子靠在身后的白墙上,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赫惟从书里抬起头来,瞥了眼纪柏煊。


    视线再度收回,她没忍住笑了。


    算了,冷不起来。


    看到他醉成这样,嘴巴张开的弧度还在呢喃叫着她,她怎么忍心再怨他。


    他一定是最近太忙了,他的眉头为什么总是这样皱?


    赫惟靠近他,伸手抚上他的眉心。


    要是可以让他少皱些眉头,可以让他睡着的时候精神不必紧绷,她愿意拿任何东西做交换。


    “惟惟。”他轻轻叫了她一声。


    赫惟屏住呼吸,试探着,先是将手抚上他的膝盖,然后慢慢往上,她叉开腿,缓缓坐到了他的腿上。


    赫惟盯着他的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眼底的东西。


    是爱,是欲,还是痛苦。


    赫惟想知道那是什么。


    于是,她摘下了他的眼镜。


    赫惟将眼镜丢到一旁,再扭过脸来,将整个身子都压向他。


    纪柏煊呼吸越发粗重,赫惟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将手指横过来堵住他的嘴。


    压着的人身子抖了抖,竟然一把将她推开。


    几乎是一瞬间就清醒了。


    纪柏煊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见如此放肆坐在他身上的赫惟。


    他想到了那部电影,想到了那场血雨之前的前奏,是少女含住了养父的手指。


    赫惟也喂了一根手指给他。


    他含住了,差一点。


    “承认吧,你喜欢我。”她说。


    赫惟的眼睛一点也不阴郁,她是那样清澈明亮,没有一丝邪念。


    可她眼中倒映出来的他,像疯了一样。


    他的眼睛那么红,那里面是什么肮脏的、丑陋的、不堪的东西?


    “是爱。”赫惟说。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她偏不让他推开自己,倔强的小脸贴过去,与他对视时气场并未有半分弱势。


    她甚至挑衅他,似乎一眼就看透他的灵魂。


    “不敢承认吗?”她收回自己的手,去亲吻他。


    她想要一个真正的亲吻。


    清醒的,诚实的,也许也带着欲望的。


    亲吻。


    纪柏煊却不敢。


    那在梦里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事情,现实里他却不敢。


    他也不能。


    “胡说什么?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叔叔。”


    他扭过脸,错失少女温软的唇。


    却在下一秒,被她握住了把柄。


    “这么喜欢我却还要端着长辈的架子装圣贤,纪柏煊,你不累吗?”


    第59章 六便士31“纪柏煊,你疯了!”……


    *六便士*


    像是再一次走入四年前的那个午夜。


    纪柏煊是从未被斩断的风筝,赫惟手里拿着线,她随意的一拽,他就坠落。


    “惟惟。”他叫她的名字,吻滚烫覆上,衔咬住她的柔软。


    她唇齿之间有酒香四溢,于他而言无疑是奢侈品。


    纵然他纪柏煊,很多东西生下来就应有尽有,只有这个吻,他曾经将它珍藏于时光中,没想到再次启封,竟然是这么久以后。


    久到,他差一点就以为,他失去她了。


    可是赫惟刚才明明白白叫出了他的名字,像那晚一样,叫他纪柏煊。


    这一刻她们是平等的,她是赫惟,他是纪柏煊,他不是他的纪叔叔,也不是她和程茗的舅舅,他只是纪柏煊。


    是她曾经说过会永远爱着的纪柏煊。


    眼里闪过泪花,纪柏煊遏制着内心不断翻涌的滚烫情感,在这个吻中逐渐迷失自我。


    他终于可以像梦里一样毫无顾忌地吻上去,记忆描摹当年他错失的一切,辗转,辗转,深入,深入。


    唇上的酥麻感也在不断蔓延,直至……


    赫惟咬了他一下。


    很重的一下。


    纪柏煊睁开迷蒙的眸子,疼痛从唇上蔓延至脖颈,他以为是幻觉,但并不是。


    赫惟纤细的手指掐在他脖颈处,用了极重的力道。


    “纪柏煊!你疯了!”


    她眼里有未散开的醉,却又狭带着几分清明。


    纪柏煊呆愣在那里,任由梦境碎裂开来。


    “你喝醉了。”他狡辩着,喉结滚动之间,感受到掐在脖子上的力道松了松。


    他握住她的手,帮她加重力道。


    “这就没力气了?再掐狠一点啊。”


    他的脸本来就红,再被她掐着,脖子、耳后也是通红一片。


    “我喝醉了,所以你就亲我?”


    赫惟无法理解,她不信纪柏煊这样的人,也会有要靠酒精趁虚而入的一天。


    上一次他夜里回来,强吻她的那次,赫惟一直将其归结为酒后失态。


    可是现在呢?她都这样掐着他的脖子了,难道他还不清醒?


    “以前我喝醉了你亲我,现在你喝醉了,为什么我不能亲你?”


    纪柏煊说得理所当然。


    “你当然不能亲我……因为程茗。”赫惟眼里的酒意逐渐消褪,她的手还掐着他的脖子,眼神无比冷漠。


    “我现在是你外甥的女朋友,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这事儿?”她咄咄逼人,质问着眼前的人。


    猛地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


    纪柏煊头一仰,猝不及防地,摔向身后的衣柜。


    头磕在木质衣柜上,发出一声脆响。


    赫惟手里一空,眼角的泪就这样无声流下。


    她没有去查看纪柏煊的情况,只是很痛苦地把自己缩进被子里。


    纪柏煊脑袋磕了一下,但并不算严重,他踉跄着站起身来,爬到赫惟床前。


    “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他说。


    “不,你知道。”赫惟说话间已带着泣音。


    她比谁都更清楚纪柏煊此时的心境。


    他一定很痛苦吧,知道她和程茗在一起了。


    是他支走的程茗吧?否则他怎么会这个节骨眼要回学校?


    为什么……


    为什么要等到一


    切都覆水难收的时候,他才看清自己的心意。


    “你说过你会永远喜欢我的,惟惟。”


    他眼里也有悔意。


    还有不甘和委屈。


    他记得赫惟当时的斩钉截铁,她说过她会永远爱他,她不在意世俗的眼光。


    像那部电影里的台词一样。


    当他说上帝不会宽恕他的时候,她说过她会永远宽恕他。


    可是现在,她明明是在惩罚他。


    “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为了报复我,你自己心里清楚吗?”


    纪柏煊想了很久,他更愿意相信赫惟选择程茗是出于这样的理由。


    纪柏煊趴在床边,试图去捉她的手,他想将她的手放在胸前,想让她感受他心里的悔与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


    “我从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报复你,”赫惟承认,“当初你无视我的感情,没有打个招呼人就躲去了新加坡,我的确恨过你。”


    “可是那些恨和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我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地恨你,因为我知道你没有义务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你是自由的,你可以离开,你甚至可以一辈子都不回来,尤其当我知道你当年拒绝我和我妈妈的事情有关,你不敢也不愿意在当时回应我的感情,恰恰是因为你想对我负责,所以我更加我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恨你。”


    “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了,你也说过我不懂爱情,我甚至都不懂亲情,我没有办法为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所以…请你…原谅我的言而无信。”


    “永远——是我亵渎了这么美好的词,你就当我没有说过吧,就当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以后你还是我和程茗的舅舅。”


    赫惟心里也不无痛苦。


    在她知道了秦雨当年的种种经历之后,她曾经一个人看着窗外的月亮,整夜都没有合眼。


    她相信纪柏煊当时一定也很痛苦。


    他爱她,却不想把她变成又一个秦雨。


    她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她当时年纪还太小,她没有办法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说过她宽恕他,可是世人不会和她一样去宽恕他!他们会说他诱j少女,会说他给她洗脑,会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没有人会感动于她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人会相信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们不可能被任何人祝福,等待她们的,只会是无尽的唾沫和白眼。


    赫惟当时不懂纪柏煊的忌惮,如今想来,全是她太天真。


    妈妈的案子当时关注的人那么多,可是为什么媒体发表的言论都是指责她忘恩负义,她在逃亡的时候拿走了死者的几千块存款,而这些钱,最后竟然成为了她杀人的动机。


    媒体说,秦雨当年杀害养父母卷钱和情人私奔,又在情人的帮助下逃脱死刑的惩治,这一切被描述得如此合情合理,只是竟然完全不合乎事实。


    人们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可以为了钱六亲不认的白眼儿狼,也不愿意相信一对看似善良的夫妻实则道貌岸然,由此可见,人心中的成见真的是一座大山。


    好在……他当时选择了离开。


    赫惟以前无法原谅,如今却无比庆幸他当年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既冷却了她们当时差点燎原的禁忌爱火,也保全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与情分。


    如果当时他没有狠心拒绝她,不敢想,那场火火会把她们烧成什么模样。


    也许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情小爱,l早就在流言蜚语中被消磨殆尽了,也许她现在会真的恨他也未可知。


    眼前的空气都冷却下来。


    纪柏煊咬着下唇,感受那上面的血腥和细微疼痛。


    赫惟刚才咬的那一下并不轻,他不断舔舐伤口却始终无法抚平心中的震荡。


    赫惟真的长大了。


    她刚才的一番话,给了他足够的体面,却又抹杀了她们之间仅存的可能,她好残忍。


    当时年纪小不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可是她现在不是已经长大了吗?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只拿我当做一个普通的长辈了,是么?”


    他眼神里溢满渴求,等待一个否定的答案。


    赫惟无声点头,不愿与他对视。


    “我不信。”


    纪柏煊摇头,“你别再骗我了,你和程茗两个人从小就不对付,他欺负你,你也看不起他,你现在说你和他在一起,无非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种关系。”


    “你不爱他,你只是需要一个人做你感情的宣泄口,恰好他离你最近,又最懂你,所以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才会被他蛊惑。”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问题,我知道,都怪我,怪我没有早一点回来,怪我没有早一点认清自己的感情,怪我瞻前顾后没告诉你我的心意,对不起,惟惟……”


    “你放开我!”


    赫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握着自己的肩膀,他的眼泪一点都不假,可是却来得太迟。


    如果他能早两年回来,也许只要他能在大二那个冬天回来,她都未必会走向程茗。


    可是他没有如期回来,她那时候身边只有程茗,她只学会了珍惜眼前人。


    也许最初和程茗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因为孤单,她在没有纪柏煊的北城一待就是两年,程似锦和陆世康待她很好,可却难掩客气和怜悯,她不喜欢那些刻意的讨好和小心翼翼,她们从来不像家人。


    只有程茗把她当家人,无所顾忌,毫无隐瞒。


    他的爱也直白,和他的人一样毫无防备。


    他给了就是给了,承诺了就是承诺了,哪怕明知有一天东窗事发会被舅舅怪罪,可他仍然敢吻她。


    那一年的元旦晚会,程茗在后台向她表白,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脸贴着他的下颚,同样的姿势,他做出了和纪柏煊完全不同的反应。


    他握紧了她的腰,吻和身体一样诚实,她们在那个大雾弥漫的夜里狂奔,她问他会丢下她嘛,他说绝不。


    然后她们再一次接吻。


    一次次做//爱。


    那时候只要她要,程茗什么都愿意给她。


    他不会顾忌任何,她就是他眼里的全部。


    对一个女人而言,爱可以是越做越多的一种存在。


    赫惟承认自己的感情也许并不光明磊落,但好在程茗也不会深究。


    “亲情!你不过是错把程茗的陪伴当成了爱情,惟惟,你相信我,那不是爱。”纪柏煊试图用这蹩脚的话语说服她。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赫惟瞪着他,目光如炬,“我告诉你什么是爱,放手……也是一种爱。”


    “你放开我!”赫惟再一次推开纪柏煊,喊叫声已经足够响亮。


    也许阿姨会听到她们的动静,也许她早就有所察觉,她会在心里八卦楼上发生的事情,她不会上来查看,但她会在心里给她们打上“乱L”的标签。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她不能容许纪柏煊的品格再一次被这样的杂质污染。


    诱j,强b,乱l,无一不是毁了一个人的烈性炸药。


    赫惟不能容许他被自己毁掉。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出他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


    她说:“我不爱你了,早就不爱了,你听见了吗?”


    “所以你的心意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赫惟看向他,眼神没有丝毫躲闪。


    纪柏煊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他却不愿相信。


    他也看着她,痛苦溢出眼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淋漓。


    是她的绝情。


    “我不信……除非你亲口说你爱他,说你和他在一起和我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只要你说,我就成全你们。”


    他晃着她的肩膀,跪在床边,一如多年前那场绑架,她在救护车上,看见他被鲜血染红的胸襟,发誓只要他能平安无事,以后他说什么她都听他的,再也不任性了。


    可是这种话都是说出来骗老天爷的。


    她那时候没有什么都听他的。


    同样的,他现在也不会成全她们。


    “好,我说。”


    赫惟清了清嗓子,擦去眼眶的泪水。


    “我爱程茗,我和他在一起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说完了,你听见了吗?”


    纪柏煊迟疑了很久,很久,久到赫惟都要以为他睡着了,他才很轻缓地咽了口口水。


    “看吧,是你让我说的,现在我说了,你又不信。”


    她拍拍纪柏煊的肩膀,将脸凑过去,轻笑一声,“现在你还想和我接吻吗?和你外甥的女朋友?”


    纪柏煊仓皇别过脸去。


    没有吻她,也没有再说纠缠的话-


    那天之后,纪柏煊消失了。


    叶雪扬说他要出一趟长差,人在浙江。


    赫惟收拾完自己全部的东西,搬去了赫远征的老房子。


    做这些的时候,她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包括程茗。


    秦雨六月底出狱,赫惟计划之后和她一起生活,从陌生到熟悉,好好地做一回母女。


    她终于有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亲人,不是名义上的,也不是道义上的,是法律和医学上的真正的亲人。


    妈妈不会再丢下她了。


    赫惟知道。


    亲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情感,永远都是。


    以后,她会把纪柏煊当成真正的长辈看待,一个曾为她避过风遮过雨的长辈,她会敬他重他。


    唯独不会再爱他。


    她也不可以爱程茗。


    因为那注定要让他们舅甥两个人反目。


    纪柏煊不会成全她们的,她自己也不能。


    凭什么他在国外备受良心煎熬的时候,在阴暗的沟壑里挣扎的时候,她在国内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明媚的爱情?


    她差一点毁了纪柏煊,现在却又要毁掉程茗吗?


    赫惟知道,程茗一旦知道秦雨的事情,他一定会在前途和爱情之间选择后者,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从前的她自己,可是她不能犯糊涂。


    不去国安局,不去走他的青云之路、康庄大道,要因为她去更改自己未来的志愿。


    如果将来有一天她辜负了他呢?


    试问,这样的妥协,她如何能承受?


    她又为他做过什么呢?


    和他的舅舅藕断丝连?


    趁他不在的时候,和他的舅舅接吻?甚至差一点上床?


    是的,她们可以不结婚,可以谈恋爱谈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那么长,她就那样横在他们舅甥之间,成为扎在纪柏煊心里的一根刺,他该有多痛?


    他已经很痛苦了。


    赫惟自问,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失控的纪柏煊,他的理智呢?他的道德呢?从前那些牵绊着他的礼义廉耻都去了哪里?


    她不想把他逼急了。


    她承认是她错了。


    她恨错了,也爱错了。


    【程茗,我们分手吧。】


    这是唯一,她能想到的及时止损的方式。


    无论是纪柏煊,还是程茗。


    这两个人,她都不该再去祸害。


    第60章 六便士32和自己的亲外甥抢女人


    *六便士*


    赫惟必须承认的是,在这样难受的时刻,她是先考虑的纪柏煊,然后才去顾及的程茗。


    原本她还天真地将一切想的很好,她以为自己可以再铁石心肠一些,再自私一些,她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无法选择的东西而自苦?


    程茗去不去国安局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距离他毕业还有一年,她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是非让他现在就做出选择的时候,她本可以等车到山前了再掉头。


    可是不行。


    当她看见纪柏煊那双痛苦的眼睛,他眼里那即将压制不住的怒火,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原来还是会因他而痛。


    也许无关爱情,但他从来都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没有他,她也不会遇见程茗。


    赫惟尝试过,在监狱里和秦雨相顾无言的那半个小时,她尝试过代入纪柏煊的视角,隔着探视的玻璃窗口,她看着秦雨沧桑的面容,脑海中闪现全都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女孩儿。


    她真的和妈妈长得有几分相像。


    她们的经历也有几分相像。


    甚至……她差一点就成了她。


    只是有一点不一样。


    妈妈是被迫的,而她是自愿的。


    她后悔当初的年幼无知,给纪柏煊心里种下这样虚妄的种子,甚至他回来的这半年,她还在用各种语言和漠然伤害他,恩将仇报地恨着他,她明明知道他会痛!


    有时候她甚至恶毒地想过,她就要让他亲眼看见她和程茗的亲密,让他嫉妒,让他悔恨,可是没想到真的验证了这一切,她的心也会跟着他一起疼。


    只要想到这些,赫惟就无法再在电话里回应程茗的那些甜言蜜语。


    她只能尽量把生活的重心放到毕业答辩和实习工作上。


    她也想要和程茗继续,可她办不到。


    她不是早就已经不爱纪柏煊了吗?


    赫惟突然间产了一种错觉,或许人是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的吗?


    她爱程茗,因为程茗给予她的是真挚热烈的偏爱;她也爱纪柏煊,那是过去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里,上天给她人生写下的程序-


    程茗在收到分手消息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赫惟。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开玩笑的一句分手。


    她们最近交流不多,他忙于修改论文和辅助老师规划同学们返校后的防疫工作,没有闯什么祸,更没有在大小姐不耐烦的时候粘着她,这时候她提出分手无疑是断崖式。


    程茗去向孟昭打探,孟昭连他电话都没接。


    又去问叶雪扬,叶雪扬也是一头雾水。


    程茗这回长了心眼,赫惟提分手这事儿,他没告诉叶雪扬。


    告诉叶雪扬就等于告诉了纪柏煊。纪柏煊原本就没那么看好她们,嘴上说着同意,心里其实就是觉得他配不上赫惟,如果这事儿让他知道了,没准儿他反而乐见其成,以后再想征得他的同意就难了。


    叶雪扬和孟昭只知道赫惟从纪柏煊那儿搬出来了,具体原因,赫惟没说,她们也没多问,更不知道她在心里暗自做下的决定。


    就这样彼此冷静了两天,程茗接到了纪柏煊的电话。


    他转发了一条很多年前的新闻报道,很委婉地将赫惟的身世告知于他。


    “赫惟妈妈月底出狱,出狱以后会和她一起生活。她现在搬回了她爸爸的老房子,最近都没联系我,我请你帮我好好开导开导她,我怕她想不开。”


    纪柏煊说的很诚恳,他从来没有对晚辈用过“请”这个字,但这一回,他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请求赫惟的男朋友代替他开导赫惟。


    这样重大的事情,舅舅知道,他身为她的男朋友却不知道。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程茗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导她,但他大概明白了她这些天情绪的异常,和她分手的动机。


    国安局的政审是最严格的,程茗比谁都清楚。那时候她爸爸的敏感身份曾让他短暂迟疑过,可他是多乐观的人啊,他相信赫远征是清白的,他甚至想过要亲自还她父亲的清白。


    他想让赫惟知道,去不去国安局根本不重要,他好手好脚的去哪里工作都可以,他也可以一辈子就当一个小警察,都是为人民服务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不是一定要在人群里拔尖。


    他可以不考国安局,他就去个普通的公安机关也行,以后不好晋升也没关系,就像程似锦一样日复一日做最简单的工作也没关系。


    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人中龙凤。


    这么想着,程茗单方面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和赫惟的亲密合照,公开了和赫惟的恋爱关系。


    当事人发完朋友圈就去了学生会,手机调至静音。


    联系不上程茗,仅仅二十分钟,纪柏煊的电话就被程似锦打爆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程似锦语气里的温柔第一次不知所踪,谈不上是震怒,但也绝对称得上是不太高兴。


    “你不如问程茗?”纪柏煊头痛,他也想知道程茗怎么想的。


    他只是想希望她们之间可以早一点有个了断,他没想到程茗会是这样不顾后果的性子。


    这个时候官宣,闹的人尽皆知,以后让他这个做舅舅的怎么下手?


    纪柏煊猛地扔掉手边的枕头。


    赫惟还没下班。


    纪柏煊透过酒店套房的落地窗,怔怔地看着赫远征小区门口的那间便利店。


    她这两天下班都晚,步行到这里的时候总要进去买点东西,老房子太多年没住,很多东西都缺,到用的时间才会想起来买。


    这些天,赫惟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就连从别墅里搬出去,都是阿姨报的信。


    他知道她会搬走,他也做好了准备让她搬走,她长大了,她有自己真正的亲人,她不再需要他了,这很正常。


    耳边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歇,程似锦问起国安局那边的情况,纪柏煊如实说:“早就打点好了,只要他进了复试,机会就跑不掉。这事儿是老爷子的面子  ,我就不居功了。”


    程似锦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些,问纪柏煊:“小惟妈妈的案子,会影响程茗的政审吗?”


    “影响不大,政审确实会审另一半的背景,但她们现在只是谈恋爱,国安那边不会查。”


    纪柏煊刻意说的轻松,言下之意,恋爱可以,结婚不行。


    “还有一点,姐。”纪柏煊压低声音,“赫教授现在的情况无法移动,他人是没办法回国的,就算弄回来也不安全。赫教授在新加坡治疗的事情,我打算近期告诉小惟。秦雨当年的案子关注的人也很多,她出狱之后难保没有人旧事重提,我担心国内的环境对她们母女不友好。等秦雨出狱,如果她们愿意,我可能会带她们去新加坡生活。”


    这个计划纪柏煊有提前和程似锦打过招呼,她当时也赞同他。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程似锦:“我知道小惟心里对亲情的渴望,一家人是应该生活在一起……我就是担心程茗那个傻小子会闹着一起去。”


    他要是长期在国外,别说去国安局了……


    细思极恐。


    程似锦突然来气,“你说你当初干什么要把小惟往我这里送,你去新加坡的时候就不能把孩子一块儿带走?现在好了,俩孩子偷偷瞒着我们谈恋爱,怪不得之前两个人总是要么都不回家,要么就一起回来,跟商量好的似的,想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纪柏煊被问的哑口无言。


    当时那个情况,他要是能将赫惟带走,为什么不干脆留下来?


    他也后悔把她送去程家啊。


    他亲手把人送进了狼窝,他难道就好受吗?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假装去新加坡,然后偷偷在程家旁边租个房子,守着赫惟才好。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也就才四年的光景,怎么他的小姑娘就没耐心等他了呢?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程似锦问他。


    “没多久。”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原本以为她们会分手,也就没必要让你和姐夫知道。”


    纪柏煊撒了谎。


    他不敢说,亦是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们既然瞒着家里恋爱,本就是没往长远了打算,及时刹车便好,但要是这事儿变成人尽皆知,他以后的路可就难走了。


    和自己的亲外甥抢女人,传出去,整个北城的贵圈,恐怕人人都想要在他脸上吐两口唾沫星子。


    那他成什么人了?


    他连人都不是。


    当初他妈妈背负小三的骂名,圈子里谁人不替程似锦的亡母道一句委屈,纪国强说一不二的性子,拆散鸳鸯、抛弃孙女的恶行,多少年了还有人津津乐道。


    方琼因此这么多年一直不爱社交,困在庭院里每天看《圣经》,做祷告。


    现如今他纪柏煊又要抢自己外甥的女朋友,霸道之行青出于蓝。


    他自己都能想到外面那些人会怎么传。


    可是事到如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突然也没了办法。


    “现在……怎么办?”他问程似锦。


    那边似乎也在等他开口,好半晌,才笑了笑。


    “你问我?”


    纪柏煊晦涩地开口,“我……不能做这个恶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做?”


    那边没有回应。


    程似锦顿了顿,应了一声。


    约两个小时后,纪柏煊在便利店那儿看到了赫惟的身影。


    她穿着那套他为她挑的深紫色套装,裙子长度刚好及膝,腰间和裙摆开叉处的花蕊型褶皱设计感十足,衣服刚好合身。


    纪柏煊看见她站在便利店门口张望,然后就等来了程似锦。


    程似锦是和陆世康一起开车来的,两个人下车,从后备箱里拉出两个行李箱,还有一只不小的旅行包。


    那里面装着赫惟全部的衣服和物品。


    天黑全了,赫惟离开了那盏路灯,纪柏煊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直觉告诉他,程似锦对赫惟没有说什么好话。


    母亲当然比舅舅要更在意程茗的前途,他理解程似锦这会儿突然的变脸。


    她可以同情一个杀人犯的女儿,也可以看在弟弟的面子上帮着照顾赫惟,但前提是这种同情不是以牺牲自己的儿子为代价。


    就像置身事外,她也觉得秦雨的遭遇十分可怜,她也同情她怜悯她,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一定是避之若浼的。


    “小惟,你自己说,阿姨这些年对你怎么样?”


    程似锦将赫惟一双手交握住,眼睛直视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衣领处肌肤。


    赫惟是个任性骄纵的性子,早年间被纪柏煊惯坏了,程似锦和她相处的过程中一直小心翼翼,唯恐伤害了她那不堪一击的心灵,自认为对她比对程茗还要用心。


    “阿姨,您对我一直很好,我知道的。”


    赫惟当然知道程似锦今天过来的目的。


    程茗那条朋友圈的威力不小,赫惟一下午接到好几个共同好友的祝福消息,最新的一条,来自叶雪扬。


    他细心地提醒她别被林彦发现她和程茗的关系,否则工作难保。


    赫惟在卫生间里反复点开他发的那张合照,在点赞的好友里寻找林彦的头像,庆幸没有看到。


    赫惟给程茗打电话,那边接的倒是很快。


    他张口就说自己可以不去国安局,那语气轻松的就好像在说晚上不要吃什么菜一般。


    赫惟没接他的话,在确认他和林彦、以及林彦公司里这些人都没有共同好友之后,她就挂了电话。


    她当然生气程茗自作主张将她们的关系曝光,也生气他将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完全置之不顾,像个小孩子,做事情完全不计后果。


    程茗没想过程似锦会去找赫惟,但赫惟心里早有准备。


    早在六年前,纪柏煊被绑匪刺伤送进医院,年少的赫惟在病房门前被方琼拦下的时候,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虽然换了人,但是动机却是一样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赫惟当时可以理解方琼,如今也能理解程似锦。


    赫惟笑笑,伸手去接行李箱。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程茗那边我会妥善处理的,我保证他会好好的出现在今年国考的考场,明年春天,他的名字也一定会如期出现在国安局的录取名单里。”


    程似锦推着行李箱,“我帮你拿回去吧,正好让我和你叔叔也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环境好不好?一个人住害不害怕?”


    程似锦相信赫惟是聪明人,也不是个以怨报德的坏孩子,有些话没必要说破,成年人之间应该给彼此保留体面。


    赫惟没推拒,领着两个人往小区里走。


    “要我说,你还是搬回柏煊那儿去吧,女孩子一个人住总归是不安全的,你说呢?”


    程似锦劝道。


    赫惟抿抿唇,心道,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安全隐患。


【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