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限定 我的助理,微微。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六点, 天黑了大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大抵是沿海的缘故,这里的风更缱绻黏腻些, 隐隐还带着几分咸涩的味道。


    远处的树梢影影绰绰,沉重的身体像是条航行在巨海中浮浮沉沉的船, 行动困难。


    雨天好眠但也容易疲惫,全身都有些酸痛, 易微僵直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好受了些。


    爬起来简单洗漱过后,离预计的出发时间还有大概十分钟,隔壁还没见动静, 担心徐应初睡过头, 易微打算亲自过去催促一下。


    刚打开房门,正撞上一位端着狗狗晚餐的工作人员停在徐应初的房间门口。


    她笑着冲易微打招呼:“女士下午好!”


    易微点点头回应:“你好,你这是?”


    “哦,这位客人预订了宠物餐食服务,这是今日份的狗狗晚餐。”工作人员解释道。


    易微理解点头,她笑笑:“我是这位先生的助理,不介意的话,晚餐可以给我, 我正好要找他。”


    工作人员知道两人是同行来的,便把小狗餐食直接交给了易微:“好的, 那麻烦您了。”


    “咚咚咚!”


    等了约莫半分钟门才从内打开。


    徐应初手上还搭着件没来及换上的深色上衣, 一副不急不忙的悠然姿态。


    易微瘪着嘴:“怀疑我不来叫你,咱俩都会迟到的程度。”


    徐应初手搭在门框上, 微微低下脖子睨她,表情有些无奈,或者说是无辜, 他解释:“我在等狗粮。”


    “你说这个?”易微捧着手里的狗碗举到他眼前,一副托着生日蛋糕送祝福的架势。


    “正是。”徐应初轻笑了声,侧身让她进屋,“本来想趁啾啾吃饭的时候叫你的,结果你比我更上心些。”


    易微笑眯眯道:“那当然了,我睡前还紧急阅读了助理的基本守则。”


    她说着把手里的狗碗放在了啾啾面前:“你赶紧换衣服吧,我来监督啾啾吃饭。”


    “好。”徐应初轻声应了句。


    “不过我以为你会不放心它吃外面的食物。”她戳着啾啾湿漉漉的鼻头喃喃道。


    徐应初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浅色系长裙,把手上的衣服重新挂进衣柜,另外挑了件白色的出来。


    他声音清冽:“啾啾比较挑食,晚饭总要配些新鲜的湿粮来吃,我平常会给煮点鸡胸肉、牛肉之类的,只是酒店条件不允许,只好麻烦后厨帮忙提供。”


    按他这架势,八成来之前已经把酒店后厨条件打探了门清,易微忍不住感慨他是个贴心好父亲。


    这次饭局是剧组那边订的,离酒店并不太远,两人赶到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


    包间里人已经到的七七八八,一大部分应该是拍完戏直接赶过来的,脸上的妆都没来得及卸掉。


    导演见到来人忙上前握手打招呼:“您就是续昼老师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徐应初回握,面色淡淡的:“您好郭导,我没有太多影视参与经验,这段时间还要麻烦您这边多照顾了。”


    “哪里的话,能邀请到你是我们的荣幸。”郭导笑得眼都眯成了缝,“倒是不见不知道,续昼老师颜值原来这么高,你亲自来演男主角都不为过啊!”


    剧组这边提出想邀请原著过来当现场指导的目的很明显,他们就是想名正言顺在电影参与名单里挂上续昼的大名,到时候好借此狠狠引流一波,所以徐应初参不参与全程其实并不重要,只要到过就不算诈骗。


    徐应初不动声色抽出手掌:“术业有专攻,这种考验演技的事还得真正有实力的人参与更合适,我这样的待在幕后就很好了。”


    此次的电影男主角是影帝苏明桉,业内咖位不容小觑,甚至还是投资方主动洽谈了两次才邀到的重要人物,郭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悻悻摸了摸鼻子,心道还好那位不在。


    他连忙挑开话题:“那倒是,作家界可不能缺续昼老师。来来来,咱们也别干站着了,坐下吃饭,都是本地特色菜……”


    郭导话到一半才意识到徐应初背后还有一位,他试探地问:“这位是?”


    “我的助理,微微。”徐应初面色平静地介绍道。


    出发前,易微突然提起要给自己也搞个外号,说是要跟徐应初一样好好保护自己的隐私。同时也能通过不寻常的称呼警醒自己,免得她一不小心就把续昼老师的真名报了出去。


    徐应初问她叫什么,她说Vivian,徐应初说这种名字比撞衫的概率还大些,于是这名字就莫名简化成了微微。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家人朋友都这样称呼她了二十多年,易微却硬生生从对方那干净清冽的声线里听出些床畔耳语的缱绻味道。


    易微脸颊微微发红,心道这个名字用作警醒果然够强悍。


    她微笑着打招呼:“郭导您好。”


    “你好你好,来落座落座。”郭导乐呵呵的,“续昼老师的助理都长得跟仙女似的,我都想请来做我下部片子的女主角了。”


    易微觉得这番话八成是美化,她扫视一圈在场的演员,哪个不是生的跟朵花似的。


    尤其当面看到当红小花付怡禾,才晓得同事程梓莹嘴里挂着的不上镜到底有多真情实感。


    她属于明媚向的,头骨脸型极其优越,脸上着淡妆更突出骨相的美,是绝对能经受住宽屏拷打的颜值。


    易微没太上心这种话,只笑笑把啾啾系在了靠近包间门口的衣帽架上。


    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都是人精,郭导就是见了狗都得夸:“啧!连养的狗品相都是一等一的。”


    徐应初帮易微拉开座椅,他弯唇笑笑:“嗯,随妈,大家都说它妈妈漂亮得像仙女。”


    这话里的妈妈指的是狗舍里的狗妈妈,还是刚被夸成仙女的易微呢?易微心想着脸又红了几分。


    饭桌上大家聊剧本,易微没看过《黑夜在黎明之前》这本书,抓不着关键点,索性低着脑袋专心干饭。


    付怡禾笑靥如花,她站起身敬了徐应初一杯:“听说是续昼老师向金主爸爸举荐的我做女主角,没想到我这个小喽啰第一次上大荧幕就能接到这么好的剧本,真的很荣幸!”


    徐应初礼貌颔首,笑笑饮了一口杯里的酒:“谈不上举荐,只是出版方那边象征性地问了我的想法,我觉得你挺合适的就提了一嘴,能被选上是因为付老师本身就合适,跟我倒是没多大关系。”


    “老师谦虚了,就是因为您说了才让投资方看到了我。”付怡禾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就是不知道续昼老师为什么觉得我很合适呢?”


    徐应初想了想说:“我看过你的一条广告,表情很灵动,很符合女主登场时的……”


    江浙地区的口味大同小异,台州的特色菜吃起来跟宜宁没差,偏易微此刻兴致缺缺,心不在焉,只机械地吃着又一次转到自己面前的海鲜。


    “已经吃很多了,你肚子不疼了吗?”侃侃而谈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海鲜多是寒性食物,吃多了痛风,肠胃不好的人吃多了也容易闹肚子。


    易微愣了半晌才呆呆地开口:“喝完你下午给的那杯热红糖水就不疼了。”


    “嗯,那也要克制点,不然喝再多热水也没用了。”徐应初默默给她空了的杯子又续上了热水。


    话题又落到徐应初身上,他从容接下话头,好像从没分心过一样。


    易微端起温热的水抿了一口,忽觉这顿饭也并非那么食不知味。


    中途,段菲芸发来求助信息,问她跟谁跑出去快活了,要不要她跟她妈谎称她就是那个一起私奔的野女人。


    易微哭笑不得,她拿起电话,靠近徐应初耳语了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


    带着细密水雾的热气喷洒在耳廓,徐应初顿了片刻才点头说好。


    刚走到包厢门口,手还没握上门把手,却见门先一步从外推开,易微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来人是影帝苏明桉,据说是今天有外地的综艺拍摄,所以来得晚些。


    他人生得英气,三十五岁也丝毫不显颓势,外形依旧挺拔阳刚,十分耀眼。


    苏明桉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人,微微颔首冲面前陌生的女孩道歉:“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易微中学时迷恋长腿叔叔,一度拿苏明桉做的代餐。虽然现在不喜欢这种风格了,但也还算得上是路人粉。


    易微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她握着手机出了包间,直接给母亲拨了电话过去。


    孙松月嘴上说着不在乎不再管,其实操心的要命,这不又暗戳戳找段菲芸问起了情况。


    易微把徐应初的性别稍稍模糊了一下,只说自己跟高中同学一起出来的,孙松月见她主动报备,心情好不少,倒是也没多追问,只嘱咐了些安全问题就开开心挂断了电话。


    重新回到包间,屋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行动微小的易微。


    圆桌上一大半都是俊男美女,可徐应初坐中间依旧闪闪发光,丝毫没被掩去光彩。


    他就像冰雪里盛开的梅,清冷却夺目。


    易微轻手轻脚地靠近,始终专注的徐应初却不知什么已经注意到她的动态,先她一步替她拉开了座椅。


    杯里的水也重新替换上热的了,水面热气滚滚,这个风雨交加的夜其实一点都不凉。


    饭后散场,喝了些酒的徐应初面颊微红,但神志还是清醒。


    “你先在大厅等我一会儿,我去卫生间洗把脸。”


    易微乖巧点点头,牵着啾啾往外散去。


    餐厅外停着造型相似的保姆车,明星们坐上各自的车纷纷离去。


    易微站在门厅外赏雨,心情尚好地哼着小曲儿。


    苏明桉包裹严实地上了她面前的那辆车,临关门时,他的助理递了一盒Godiva秋季限定的巧克力给她。


    易微一脸茫然:“给续昼老师的吗?”


    苏明桉摇摇头,唯一露出的眼睛含了点笑:“给你的,刚才吓到你的赔礼。”


    收到当年偶像的礼物,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喜悦,易微借着酒店的光找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美滋滋分享给表姐。


    转头,迎面撞上表情冷淡的徐应初。


    易微慌忙背过手,三两步跑到他面前笑呵呵道:“猜猜我手里的是什么?”


    冷水洗面后,徐应初脸上的热度都消散无踪,瞧着有些凉薄,连声线都变得又冷又硬。


    “巧克力。”


    易微把手里的粉盒子举在他漆黑的眸子前晃晃,她笑得明媚:“错了!”


    她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弥补了雨夜无星的遗憾:“门口的贩卖机有你最爱喝的酸奶,我看到立马就给你买了一份!”


    第22章 入组 我只是看不惯你们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那瓶奶在作祟, 明明饭局上酒没喝多少,徐应初的脑子却晕晕乎乎不大转动,沾上枕头就直接一夜好梦到了天明。


    他迟钝地趴在枕头上, 耳边是规律的敲门声,直到啾啾拖拽着他裸露在被子外的裤腿, 才反应过来该起身去开门了。


    “其实你根本没调整作息吧?”易微抱臂倚在门框上嘟囔道。


    面前的男人着睡衣,姿态懒散, 睡眼惺忪,原先顺直的发也卷起了慵懒的弧度,明显前一秒还在跟周公生死纠缠。


    徐应初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 轻摇头道:“我昨天洗完澡就睡了,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困。”


    动物在困顿时少有攻击性,就是称作一方霸王的老虎瞧着都像温顺的猫咪,徐应初也如此。


    他还没彻底清醒,声音闷闷的,莫名有些呆。


    易微抱起啾啾往屋里走,她盯着空调面板上的20度制暖轻笑道:“难怪,你是给自己打造了个暖窝,都够冬眠了。”


    “应该是昨晚不小心碰到的。”徐应初对此完全没印象,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把五分钟后即将响起的闹钟提前掐断, “你怎么起这么早?”


    “昨天路上补觉, 到酒店又睡一轮,早就没觉可睡了。”易微嘟嘟囔囔的, “我还以为你也起了呢。”


    “为了矫正作息,我现在白天都尽量不再另外补觉了。”徐应初把搁在床头柜上的平板解锁后递给她,“你来选早餐, 我先去洗漱。”


    两人相处了一整个国庆假期,彼此的口味也算是了解,易微没推脱,接过平板认真挑选起来。


    “一份中式一份西式好了,正好还能换着吃不同口味。”她嘀嘀咕咕的,有事没事还要假模假样询问一下啾啾那不重要的意见。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好像进展到自己完全不曾也不敢预想的地步,徐应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容不知何时偷偷爬了上来。


    打开衣柜,徐应初下意识扫了一眼易微今天的穿搭,她今天穿了件黑色连帽卫衣,印象里对方似乎很少穿这样深沉的颜色。


    他轻咳一声,状似无意地开口:“我今天穿什么好?”


    屋内就两个人,这话必然是在问自己,易微清楚,只是讶异对方居然会询问自己的建议。


    不过转念一想,他一个常年宅家的宅男,难得外出工作,操心这种事也正常。


    易微站起身,却不是打量衣柜里的衣服,而是仔仔细细将徐应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其实我觉得你这样的颜值和身材就算穿麻袋都像高定。”易微自我肯定地点点头道。


    除开借给过易微的那两件衣服较为昂贵外,其实徐应初大多时候都穿的很简单很平价,像内搭或是夏季常服很大一部分甚至都来源于裁缝铺的王婆婆手作,但穿在他身上却像是自带身价一般。


    徐应初点点头,视线落在易微衣服上手指大小的印花上:“所以仙女今天穿衣服这么随性吗?”


    明明昨晚郭导当着那么多神仙颜值的男女以同样的形容词夸自己时还能稳如泰山,偏徐应初今天一句轻描淡写就叫她轻易红了脸颊。


    易微爱买衣服,尤其喜欢各式颜色鲜亮的漂亮裙子,像这种深色的休闲穿着,她素来少穿。


    她偏过头不敢看他:“咳咳,我寻思着剧组应该很多苦力等着我去做吧,我穿耐脏些好干活。”


    易微记得大一那年加入学生会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各种活动现场搬道具,想来在剧组里说不上话的自己如今也差不多该是这种待遇吧?


    徐应初扯下一件黑色毛衣衫,语气淡淡道:“承诺给剧组服务的是我,不是你,所以他们如果向你提出任何要求,你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拒绝。”


    易微托着下巴看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看向她,“你可以穿任何想穿的衣服。”——


    今天拍的是户外戏份,取景地在某个游乐园,几十米外的栅栏门外还围着不少热情似火的举牌粉丝。


    在保安的指示下,易微降低马力将车缓缓往前开。


    所幸他们开的不是什么隐私性佳的大容量保姆车,所以并没引起太多粉丝的靠近,车很快就直接驶入了园区内部的停车场。


    夜里雨已经停了,入秋后气温并不算高,地面还是大片大片的积水,不少工作人员正在加急清扫地面的水渍,演员也陆陆续续到场准备开拍。


    因为徐应初到来的缘故,导演特地把剧本高潮部分的真相揭露情节提前到了这周拍摄,就是想在原著作者的指导下将剧本再优化一些。


    今天要拍的主要是男女主的正面对峙,台词量大且紧凑,于演员而言是个不小的考验。


    原著里其实描述更多,但不太适合放在大荧幕上进行演绎,所以专业的编剧就体现出其存在的必要性了。


    导演唯一纠结的是,编剧是否深切领悟角色特点,写出来的台词真的符合人设吗?这点正是他需要同徐应初商讨的部分。


    徐应初跟导演坐在摄像机后研究,易微就牵着狗跟演员们的助理站在不远处聊天。


    搭话的是苏明桉的助理小辛,也是昨天送巧克力的那位。


    “给作者当助理应该很轻松吧?”她有些艳羡地问。


    如果按易微做过的事来说,那确实,但她并没那么直白地回答,只是委婉地说:“还可以,你们很辛苦吗?”


    “害,我已经连续五个月无休了。”小辛哭丧着脸,“跟这么大一咖混,表面上是看着挺光鲜亮丽的,可累也是真累。”


    她清点着自己最近的状态:“两部电影一部剧,中间还插着些广告、杂志和综艺,几头跑,用不了多久就能混成航空公司的铂金会员。像现在等戏好像是能松懈会儿,却还得时刻盯着网络风向,跟拍摄方时刻沟通需求信息,公司下令也不断,压根停不下来。老大睡五小时,我就只能睡四小时,感觉自己有种命不久矣的苦涩。”


    易微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不过好在苏老师人挺好的,跟在他手下至少心灵能得些安慰吧?”


    小辛点点头,“这倒是,每次忙脱了老大就会自发补助我一大笔奖金,那时候我就觉得区区这点苦。”她说着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等戏的男二号,压低声音道,“要是我跟的是那位,那就真的命苦了。”


    小辛说的那位演员叫段陆,演戏很有爆发力,出道不到一年就拿下了最佳男配的奖杯,经常能在一些知名影视里看见他的身影。


    他此刻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翻剧本,两个助理围在身边,一个捏腿一个敲肩,作态似大爷。


    易微原先在网上看见过几次他的黑料,大抵就是控诉他耍大牌之类的爆料,不过热度不高,也没实质意义上的证据,倒是没掀起什么风浪。


    毕竟自己不是娱乐圈的人,今后不会有什么交集,易微倒是没多想,收回视线又寻了些其他话题同人聊了起来。


    卡卡过过循坏好一阵后,导演终于提出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


    小辛和付怡禾的助理立刻停下手头动作,抄起外套和水就直冲向自家演员嘘寒问暖,此刻在场的助理就剩易微无所事事。


    戏内季节是夏天,所以演员不得不在这种秋风瑟瑟的季节穿得轻薄些,但徐应初又没脱衣服……


    易微犹豫了会儿,目光锁定到了她刚刚为自己晾凉的开水。


    她走上前,把水杯递到徐应初跟前:“续昼老师辛苦了,喝点水吧,是你最爱的自然冷却。”


    徐应初有些莫名其妙,看着演员身边围着那些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反应过来她为何此举,他摩挲着杯壁想了想说:“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自己开车出去逛逛,下班的时候来接我就行。”


    拍摄现场实在不像银幕上演的那么唯美,镜头集中之外是无数的工作人员和乱七八糟的机器,几十米外等着粉丝,好奇的路人也兴致勃勃聚上来打探情报,甚至百米之外可能还有站姐扛着大炮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实在算不得多好玩的地方。


    易微拒绝:“我是来当助理的,哪有自己跑出去快活的道理?”


    徐应初问:“不无聊?明明好不容易休息一次,结果就被我强行捆绑在小小一处。”


    “还好吧,第一次来挺稀奇的。”易微解释道,“我这次出来主要是不想跟那帮伥鬼同事打交道,也不想听我爸妈努努叨叨,出来不过是想寻个安宁而已,其实我本身也挺宅的,不然也不会国庆一周都心甘情愿往你那里跑了。”


    她扫了眼刚补完妆的苏明桉,脸上笑吟吟的:“而且,近距离看明星的机会可不多,我还想问他要个签名呢。”


    徐应初刚刚扬起的嘴角又迅速耷拉了下来,变化速度跟掉帧似的。


    他声音冷冷的:“他昨晚为什么送你巧克力?”


    “说是昨天开门吓到我的赔礼,说来他人还怪好的。”易微狐疑道,“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徐应初说:“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不要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他堂堂一个影帝,应该不至于害我一个无名小喽啰吧。”易微思索道,“我俩以前关系这么水深火热,我都敢住进你家,吃你的饭,怎么想还是这点更吓人吧?”


    “我们什么时候水深火热了?”徐应初挑眉看她。


    “我跟章孟州谈恋爱的时候,你从来不拿正眼看我。”易微索性把纠结在心底良久的问题抛了出来,“我还想问呢,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徐应初垂下眼帘没再看她:“不是。”


    “那为什么?”易微步步紧追。


    他喉结轻滚,声音微沉:“不针对你,我只是看不惯你们在一起。”


    第23章 待遇 你就这么喜欢他?


    只是看不惯她跟章孟州在一起?易微对这句话表示格外的费解。


    首先, 徐应初作为章孟州的兄弟肯定不会针对他,但他现在又明确表示并不针对易微,那他就只能是针对他们在一起的这个事件。


    但为什么呢?


    易微左思右想, 一个稍稍沾边的例子浮上脑海。


    记得段菲芸前年交了个男朋友,可谓文质彬彬, 一表人才,见过的亲属基本都说好, 唯独外婆一言不发冷着张臭脸,一副十分有十一分不满意的模样。


    问原因,就说八字不合, 互克, 影响家庭运势。


    可徐应初显然不是这样封建的人,有什么答案似乎欲要破土而出……


    沉默思索间,检查完拍摄条目的苏明桉突然走过来打起了招呼。


    “巧克力还满意吗?昨晚的事真是不好意思,都没来得及当面给你好好道歉。”他温润地冲易微笑着。


    易微只得将将明未明的问题先放下,她仰起头微笑回应:“挺好的,挺好的。”


    苏明桉道:“那就好,当时搜遍几个助理的包才勉强找到这么一样东西,还怕你不喜欢, 特意交待他们今天去买了点别的糖果,待会儿我让他们给你送来。”


    “不用不用, 我挺喜欢巧克力的。”易微连连摆手, “只是恰好咱们都要开门而已,算不得谁的责任, 更何况我根本没被吓到,只是下意识退了一步而已,苏老师不用太上心。”


    苏明桉还要寒暄什么, 却见一旁的徐应初已经起身挡在了易微面前。


    他眉目冷清,语气平平:“无论巧克力还是糖果,我都会给她买的,毕竟是我的助理,就不劳苏老师操心了。”他状似无意地望了一眼远处的树梢,“苏老师毕竟是公众人物,还是和素人稍微保持点距离好。”


    “续昼老师说的是。”苏明桉欲言又止,终究没再说什么,微微颔首礼貌离开了。


    易微盯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惋惜道:“本来还想托你帮我要张苏明桉的签名来着,现在看来你俩关系好像也没搞多好。”


    “你就这么喜欢他?”徐应初没回头,声线格外硬。


    易微平齐的视线只能望见他修长白皙的后脖颈,她想了想说:“上高中那会儿确实挺喜欢的。”


    握在水杯上的手微微收了力道,那些已经融合成型的玻璃渣子又开始叫嚣起了分裂,徐应初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被清水冲洗过的喉腔再发出的声音连情绪都被洗刷掉了。


    他说:“知道了,会帮你要到的。”


    突然的惊喜,易微不自觉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感恩有你,那我能不能再奢求一个to签?”


    徐应初瞥了一眼她扯在自己衣袖上的手,轻叹了一口问:“to什么?”


    易微思索了一下说:“就to段菲芸,祝她开业顺利就行。”


    徐应初怔了怔:“段菲芸?你是替她要的签名?”


    “嗯,她是苏明桉的十年铁血真爱粉。”易微盘算着自己的安排,“昨天的巧克力我都特意没吃,就想着一起拿回去给她做惊喜呢。”


    “你不是也挺喜欢的吗?怎么不给自己要一份。”徐应初声线柔了几分。


    “也就高中痴迷过一段时间,现在顶多只能算是尚有好感的路人粉,偶尔支持一下新剧就差不多了,有没有签名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影响。”易微走到他面前,扬起脑袋笑眯眯看他,“当然,如果你要是愿意帮我多要一张,我也不会拒绝的。”


    其实三十才是男人的坎,过去易微确实沉迷过叔系,但那是一种成熟男性的感觉,而非年龄意义上的真大叔,所以当苏明桉实实在在迈入三十而立的熟男行列后,她对他的兴趣突然就荡然无存了。


    “苏明桉仅限一张。”徐应初面上还绷着,但声音里带了些笑意,“不过其他人的倒是可以考虑。”


    易微轻哼了一声:“你说付怡禾吧?你昨天确实跟她聊的挺来的,签名应该很好要到吧。”


    徐应初精准捕捉到了她情绪里的不快:“你不喜欢她?”


    “不针对她。”易微瞥了他一眼,又煞有其事地补充道,“当然也不针对你。”


    “你也单纯看不惯我们聊得欢?”徐应初挑挑眉,心底有些难以抑制的异样期待。


    “不,只是容易想起我可恶的同事罢了。”易微深恶痛绝道。


    每当她埋头苦干时,隔壁工位的程梓莹就开始展示付怡禾的各类正向新闻,或是提出又要请几天假去追各类线下活动,所谓的幸福者退让原则在易微这里压根就不起效,整个办公室都是欣欣向荣的人,只有她是苦哈哈的卑微牛马。


    徐应初:“……”——


    为了赶拍摄进度,剧组的午休时间并不很长,只留了一个小时用给大伙吃午饭。


    郭导拍拍面前的桌子道:“续昼老师跟我们一块儿吃吧?”


    徐应初摇摇头:“我跟我的助理还有点工作需要谈,就不打扰你们了。”


    郭导跟个人精似的,立马就示意边上的工作人员给另外腾了张小桌子出来:“行,那你们聊,我让人把饭给你端过去。”


    剧组上下统一吃的盒饭,偏工作人员端饭过来时指着最靠近徐应初的那份特意提醒了句:“这份是老师的。”


    徐应初扫了一眼周遭随意蹲坐就餐的群演,点点头表示感谢:“辛苦了,你也去吃饭吧。”


    易微从卫生间回来,徐应初刚给啾啾准备好午饭,他站起身道:“正好开饭,你坐啾啾这边吃吧,它挨着你安心些。”


    易微喜欢这种说她娘俩关系好的话,当即美滋滋坐下来准备用餐。


    揭开饭盒,三荤两素,有大虾、有牛肉,易微寻思剧组待遇挺好,结果一瞅对面,才晓得盒饭也分三六九等。


    “你是不是把你那份让给我了?”易微看着他饭盒里清淡的两荤一素问道。


    “不知道,随便拿的。”徐应初不急不慢夹了一筷子上海青塞进嘴里,“不过吃都吃了,问这些也没意义了。”


    “事实证明,你昨天在饭局上的话不是谦虚,你糟糕的演技真的不适合进军演艺圈。”易微轻哼一声,“不过就算你吃了也没关系,我还没动筷子,还能暂时充作公筷。”


    她说着将自己碗里的大虾、牛肉都分了一半到徐应初碗里。


    徐应初轻笑了声:“那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该从我碗里薅些过去?”


    易微无所谓道:“好歹咱们一起吃过这么多顿饭了,你还不清楚我的食量吗?你这分担的行为都能算作践行节约粮食的美德了。”


    两人这边聊着,不远处的段陆突然砸了碗筷,听争执应该是助理发错了餐,给他的那份是普通简餐,他不乐意发起了脾气。


    易微望着自己面前的餐食,感慨道:“跟对领导的重要性就体现在这了,我无比坚定我的离职念头。”


    徐应初压根没被那边的喧闹分去视线,只是看着对面的女孩问:“想清楚就好,始终纠结在原地除了徒增烦恼不会带来任何正面效应。”


    易微赞同地点点头:“好了,不说我了。倒是你,摊上这么个演员,不怕哪天黑料一爆,这电影就没了吗?”


    “版权卖出去后,后头的走向就不再受我控制了,只能说书剧分离吧。”徐应初倒是淡定,“不过他这性子倒是和角色匹配。”


    一上午都在拍男女主的戏份,易微倒是还没见过男二号上阵,她好奇问:“段陆演的什么?”


    “暴躁杀人狂。”


    “……”易微,“确实是挺贴的。”


    下午继续拍戏,空闲的易微抱着平板窝在角落忙活自己的,只小辛有空时和她闲聊上几句。


    小辛不屑道:“你中午看见段陆发脾气了吧?”


    “看见了。”易微放下手里applepencil,掏出手机进入实时热搜界面,“难道被爆出去了?”


    小辛摆摆手:“那倒没有,只是我看不惯想吐槽两句而已。”


    易微点点头:“有点心疼他的助理,拿错了换回来不就得了,偏偏还撒一通脾气。”


    “你不了解他,那都是人家杀鸡儆猴的手段罢了。”小辛压低音量说,“他就是嫌自己等太久一直没上场,找个借口埋怨导演而已。”


    “不过他也就敢耍小牌了,气都是助理承受,也不怪每任助理离职都忍不住写小作文蛐蛐他。”


    一旁付怡禾的助理可颂终于闲下来搭话:“我家怡禾刚出道的时候还没名气,手头没什么工作,我就被公司指派过去给他干过两周,简直是我人生地狱的时刻。”


    两人都是娱乐圈内部人员,知道的信息自然多些,她们积极互换着情报,一无所知的易微就莫名饱餐了一顿,瓜多到她连晚饭都没了吃的欲望。


    “晚上不会饿?”坐在驾驶座上的徐应初扭头看她。


    易微不在意地开口:“实在饿的话,随便泡杯面凑合就行。”


    徐应初点点头表示理解,却在下车后默默打开后备箱给她塞了一堆吃的。


    单是苏明桉昨天送的Godiva巧克力就有十盒,对方上午随口提的糖果更是直接变成了装点物。


    易微睁大了眼睛:“都给我?”


    徐应初视线落在她脸上,试图读出她是不是真开心:“嗯,你不喜欢?”


    易微摇摇头,有些欲言又止道:“那倒没有,只是好像有点……过多了。”


    “我也没想到他会买那么多……”徐应初摸摸鼻尖有些哑然。


    易微狐疑:“他?”


    徐应初轻轻眨眼:“嗯,今天抽不开身,找的跑腿。”


    “你怎么跟他说的?”


    “不输给顶流明星助理的待遇。”


    第24章 微酸 敢情是为了撬我墙角早有预备啊。……


    各式各样的糖果琳琅满目, 被徐应初整整齐齐堆叠在易微房间长飘窗的软垫上,像标准展厅的一角。


    易微记得那会儿她问了徐应初,跑腿小哥找他报销时没怀疑过价钱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好像说, 因为是给她买的,所以怎么都不奇怪。


    心脏被装填得很满, 鼓鼓囊囊像一只蠢蠢欲动的气球,好似随时都会脱离掌控飞升出去, 叫她久久无法冷静入睡。


    第二天自然醒得晚些,天已大亮,设定的最后一只闹钟响完最后一秒, 易微才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


    洗漱完还没来得及出门, 却见徐应初率先敲开了她的房门。


    “收拾好了吗?早餐已经送到了。”他扶着房门低头问她。


    没有约定,但似乎统一订早餐成了彼此间的默契,易微怔愣了会儿,才又重新扬起笑容。


    “刚弄好,正准备出门呢。”她说着在他跟前转了一圈,试探地问,“我这样打扮没问题吧?”


    经过昨天那一遭的自由助理日,她显然不再担心穿着耐不耐脏, 或是便不便于行动了,今天穿得格外随心。


    徐应初看看她身上的淡黄针织厚衫, 又看看她脑后用簪子盘起的发欲言又止。


    见他这幅有口难言的样子, 易微皱起眉心:“怎么了吗?”


    徐应初想了想还是说:“有一点,你有缕头发没扎上去。”


    易微摸了摸挽发时特意扯出的那一小缕发丝, 眼神幽怨,颇为无奈道:“这是我的小巧思。”


    “咳咳……”徐应初手握拳靠在唇边轻咳了几声,“抱歉, 他们都说我是土老帽,所以你不用在意我的话。”


    “他们?”易微轻拧着眉心,定定看着他问,“你经常帮女孩子做审美参考吗?”


    “没有,”徐应初摇头否定,“我的读者有很大一部分是女生,她们经常吐槽我给女性角色的穿着描写。”


    说到这易微深有体会,就拿她唯一看过的那本《下满一场大血》来说,女主出场时的穿搭确实有够魔幻的。


    里面是这样描述的:


    “羽琦美莎子穿着一条长至脚踝的墨绿色碎花裙,大风刮起来时,可以看到里面的过膝长靴,靴子表面有些斑驳,掉落的皮质碎屑随风飘散,落了几片在她手上的黑色公文包上……”


    就问谁家好人这么穿?易微颤了颤嘴角,决定回头把她买的那些时尚杂志送到他的书屋去。


    游乐场的戏份还未拍完,两人照着昨天的点准时抵达游乐园,车却被堵在了铁栅门的六七米外。


    前头有粉丝拦车,易微扫了眼前面保姆车的车牌,跟苏明桉前两天坐的是同一辆。


    那位粉丝举着灯牌声嘶力竭,哭诉自己扎营等待两天就为了能和苏明桉见一面,央求或者说是强求对方下车同自己合影。


    在场的其余人,一部分是好奇的围观群众,叽叽喳喳以谈乐为先;一部分是默不作声但虎视眈眈的粉丝,期待闹成功后坐享渔翁之利;剩下一部分则是稍理智一些的成熟粉丝,多以批判和劝告为主。


    伙同保安在内,大家都不敢贸然动手拉扯,生怕惹一身腥,毕竟一旦发布在网络上即使有理也难辩清白。


    苏明桉这时候也不可能真下车,所谓有一就有二,一次的纵容只会引发更多的模仿,这无异于助长邪恶风气。


    他打开半截车窗,温声软语安抚粉丝,但对方不依不饶,执意要他下车相见。


    后头的车也等得及了,催促的喇叭声不断,苏明桉面上已经有了些愠怒之色,保安队长见状只好硬着头皮派人将人暂时拉开,车才终于得以入内。


    易微想起刚刚的动静还有些头皮发麻,她嘟囔道:“刚刚那个是私生饭吧?好像还挣扎着想往车底座放追踪器,有点吓人了。”


    徐应初淡定地把车停放整齐:“嗯,所以你如果没有进娱乐圈的打算,最好还是不要跟他们走太近,很容易被误伤。”


    “难怪你上次当着苏老师的面说什么跟素人保持距离之类的。”易微扭头看他,“不过你怎么对娱乐圈的事这么了解?”


    “其实不太了解,只是大学的时候被误会过一次长了记性而已。”徐应初面色平静地回忆着,“那时候我卖了人生第一个影视版权,片尾曲由当时即将播出的某选秀节目的导师演唱,我受制作人邀请去公司现场观看音乐录制,顺道就跟那位歌手聊了几句,结果被一位实习生看到了,对方坚持认为我就是那个选秀节目的内定冠军,在网上发了好多感慨黑幕的小作文,但其实我根本不是选手……”


    他说到后面的时候轻叹了一口,十分无奈的样子。


    易微笑了笑:“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绝对认可了你的颜值。”


    徐应初轻笑了声,好整以暇道:“是这样吗?还是你昨天直白的夸赞更让我容易理解些。”


    易微眨巴眼,微红着脸冲他眯眼呆笑。


    后边的车也陆陆续续停了进来,易微这才注意到紧跟在他们后边的是段陆的车,难怪喇叭按得这么勤。


    他八成嫌等待太久,下车时整个面上都是黑的,一副生人勿进的厌世姿态,这股子怨气一直持续到了戏场。


    段陆本来就是个爆发力极强的演员,这会儿怒气上头表现更甚,初次演正剧的付怡禾有些接不上戏。


    短短一个情节卡了又卡,段陆不耐烦地冷嗤了一句:“不会演就好好回去历练,别想着赚钱就什么戏都接。”


    见付怡禾落了眼泪,导演赶紧上前控制局面:“怡禾年轻刚毕业,第一次演这种硬朗的角色,段陆你多多包容啦。”


    段陆脸又黑了几分:“现在搞什么颜值至上,大家都不想着怎么提升自己的能力,整天想着如何如何营销,演艺圈就是这么烂的,要求大家多多包容不如挑些真正有实力的角色来演,这样谁都不用受委屈多好?”


    说演技,其实付怡禾的能力并不低,她是科班出身,常年专业第一,当年出道饰演的配角深入人心,连易微外婆看了都连连掉眼泪。


    就是凭借那短短几分钟的戏份,付怡禾迅速走红,没多久就接到一番角色,演艺道路无比顺利。


    相比之下段陆的成名路则要难得多,他的实力其实有目共睹,二十岁就早早获了奖,从此各类大热剧本都活跃着他的身影,但却始终拿不下主演的名头,想来也怨恨天公不公吧。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以资历为尊,带着个人情绪肆意且蛮狠地去批判他人,这让易微想起了她办公室里那堆老狐狸。


    徐应初语气淡定:“女主内心坚毅但又不失柔软,她冷静温和,即使在极端情况下也鲜少失去理智变得暴怒,所以她的剧本里几乎都是单方面的爆发性对峙情节,她不需要以同样高亢的情绪回应歇斯底里的‘你’。”


    “当然我在演戏这方面不会比你们权威,付老师大概确实有演绎失责的地方,不过段老师的剧本好像也有点问题……”徐应初顿了顿道,“我怀疑你的剧本里只有自己,似乎忘记把主角加进去了。”


    刚刚叫停的片段绝大多数都是由段陆提起的,有时候付怡禾刚刚启唇,他就举手控诉她面色冷淡,缺少怒气上脸的红晕,可如徐应初说的那样,女主并非是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人,冷静自持才是她的正确表现形式。


    徐应初这话阴阳味道很浓,是在斥责段陆作为一个配角分不清大小王,甚至抢夺了导演的判断权。


    场面有些剑拔弩张,导演赶紧出面打圆场:“哎呀,大家能被选上自然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来来来,我们都坐下来冷静一下再继续。”


    付怡禾抹了把眼泪,走到徐应初面前恭恭敬敬道了谢:“谢谢老师帮我说话,只是我实在不争气,你现在也许也后悔推荐过我吧。”


    “没有。”徐应初面色淡淡,“我依旧觉得你是适合的。”


    付怡禾手足无措地扯了扯衣摆,犹豫半晌开口:“那能不能麻烦老师带我梳理一下这段情节?”


    这本来也是徐应初来这里的工作,他点点头说好。


    俊男美女排排坐,实在有些赏心悦目。


    作为女方助理的可颂感慨道:“我都有点想磕了。”


    小辛赞同地点点头:“我们苏老师年纪大有种叔感,相比之下确实还是续昼老师和付老师更搭些。”


    易微只觉得心底烦躁得慌,没附和,牵起啾啾说要出去遛遛弯。


    遛完一圈回来时,她被段陆拦下。


    “你是助理吧?帮我把躺椅搬到太阳底下,我想晒晒。”


    昨天挨他骂的助理请假了,剩下一个也没见在身边,易微不想惹麻烦,想着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索性点点头同意了。


    躺椅是折叠款,不算太重,只是体型大,难免剐蹭到身上,易微搬完看到衣服上沾染的泥痕彻底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远远看到她臭着张脸的徐应初匆匆赶来。


    易微摇摇头:“没事,就是帮他搬椅子蹭脏了衣服。”


    她今天特地穿了浅色系的外套,弄上污痕特别显眼,实在影响心情。


    徐应初眉心紧拧,他冲段陆没好气道:“段老师自己没助理吗?”


    段陆本来就因为对方刚刚抨击自己有些怀恨在心,他白了一眼说:“帮个忙而已,既然这么宝贝就别带出来啊。”


    易微被他这用词羞红了脸,她低着脑袋扯着徐应初离开:“他也就是看我比较闲提了一嘴,本来就是我自己同意的,不能怨他。”


    徐应初提起她的衣角,用湿纸巾耐心又柔和地替她抹去灰黑色的污渍,他极度认真地说:“待会儿我把笔记本打开,他们找你帮忙,你就说你忙着帮我改稿好了,免得总是有人打扰你。”


    衣服逐渐显现出原先的细腻奶黄,易微弯起唇角,想心底那些无端的烦躁其实很容易被抚平。


    即使出了岱林中街,徐应初也依旧是很好的人,他会站出来替付怡禾说话是易微意料之中的事。


    唯一在她意料之外的……是自己莫名发起的酸。


    她盯着他柔软的发顶,发出的声音悦耳:“好,不过有你兜底,我也会勇敢说不的。”


    场面温和,一道格格不入略显戏谑的男声突然入了耳。


    “好啊徐应初,上学的时候就见你不老实总暗戳戳指使啾啾叫你爹,敢情是为了撬我墙角早有预备啊。”


    第25章 落水 那有什么办法,孩子就认她一个……


    握在衣角的力道明显紧了一些, 易微安抚性地轻拍了拍那只青筋微冒的手,抬头顺着那声源望去。


    章孟州依旧一如过往般地恣意潇洒,即使穿正装也显少年英气, 他洒脱随性,大胆自由, 同段菲芸属同类人,总是昂扬积极的。


    过去的易微像只扑火的蛾, 太渴望摆脱来自家庭的束缚,所以对这类人总是抱有义无反顾的期许。


    但她的内心其实并不那么果敢,她有很多考量的、不舍的、怯懦的复杂情绪在交织, 就像她痛恨父母的管控却又沉溺于亲情一样, 她并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义无反顾,事实证明他们这样的性格并不是合拍的。


    当初两人分手并没有什么炸裂的原因,同大部分毕业季的情侣一样,只是在人生岔路口分道扬镳了而已。


    易微毕业后选择顺从家里的意愿回到宜宁,而章孟州是北京本地人,自然不会选择同她回到这座寂寂无名的三线小城。


    两人分手算得上和平,唯一称得上爆裂的纷争就是关于啾啾的抚养权,但也被徐应初横插一脚给无端抹平了。


    人在道德约束下生存, 忌占亲人财,忌夺朋友妻, 但现在他徐应初跟兄弟前任拉拉扯扯算什么好人?易微想他此刻面色不佳大抵是在难堪。


    徐应初敛下的睫迅速地扑动着, 但他依旧没有避嫌似的撤退距离,反而将手里的布料捏得更牢了。


    他张张嘴想反驳什么, 却见易微往前两步将自己挡在了身后。


    “我跟你早八百年就分手了,咱俩都没关系了,算哪门子撬墙角?”易微眯了眯眼, “更何况,我现在只是徐应初的助理好吧。”


    “哦,助理。”章孟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咱俩也不算完全没关系吧,这不还有啾啾做媒介呢。”


    原先趴着的啾啾这会儿站得笔直,小小的耳朵高高竖起,歪着头打量着面前并不陌生的男人,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章孟州蹲下身伸手去摸,然而指尖刚碰到小狗的毛发,就被徐应初轻拉狗绳给轻易叫了回去,狗子也完全没有留恋的意思。


    “怎么回事?”章孟州看着落空的手有些错愕。


    徐应初蹲下身将啾啾抱进怀里:“我现在才是它爸爸,它听我的有什么问题?”


    虽说啾啾抱来一直养在章孟州租的房子里,但他当时一心忙着实习奔波,照料工作几乎都落到了室友徐应初的手里。


    在啾啾眼里,大概从来都没意识到章孟州才是自己当初真正的主人,所以现在才表现得那么淡然。


    自知理亏的章孟州只能气恼:“我摸一下都不行吗?”


    徐应初道:“爱子心切,我怕它被不怀好意的人偷偷顺走,理解一下。”


    “……”章孟州看着易微抚在狗子身上的手,不满道,“你就不怕易微偷走?毕竟她当时才是争得最凶的那个。”


    徐应初淡淡的:“那有什么办法,我当得了爹又做不了妈,孩子就认她一个,我总不能狠心将他们分开吧?”


    易微也对他的挑拨离间颇有怨气:“章孟州,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


    章孟州:“……”


    刚注意到来人的郭导匆匆赶到,他满目笑意道:“章经理到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害你在这苦等一通。”


    “跟朋友叙旧呢。”章孟州眼神幽怨。


    “哟,敢情你跟续昼老师认识呢?”郭导惊喜道。


    章孟州点点头:“嗯,大学就认识了。”


    章孟州跟易微是校友,徐应初则是一条地铁线上其他学校的学生,两人能认识还是因为工作上产生了交集。


    章孟州家里是做影视行业的,父母早早就给他铺好了路,自高考毕业就一直被安排在行业里学习。


    大二那年刚好赶上徐应初影视出版的黄金上升期,单那一年他就卖出了三个影视版权,恰好章孟州就参与了其中一个的版权洽谈工作,两人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加上是同龄人,又都是一个大学城的学生,约出来玩过两回自然而然就混成了朋友。


    郭导很高兴不用多寒暄,拉着人在剧组里介绍了起来:“这位是章孟州章经理,代表投资爸爸过来探班……”


    好友重逢,夺妻误会解开,但徐应初似乎依旧没那么高兴。


    易微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低语:“怎么感觉你见到他没那么高兴呢?”


    “他一来就冲着你……”徐应初看着她好奇的漂亮眼睛,顿了顿撇开眼才继续,“我的啾啾,早知道他来我肯定就留你们在酒店了。”


    易微拍拍他的肩,神色认真道:“放心吧,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会让他有可乘之机的。”


    一顿饱还是顿顿饱,她拎得清。


    “好。”徐应初看着她的脸很轻地笑了声。


    这场戏一直持续到天黑,章孟州的班也还没探完,他的视线总有意无意落过来,一副充满探究的模样,易微下意识把怀里的狗搂得更紧了。


    徐应初端了一盒果切过来,他横站在易微侧边,高挺宽大的身子将那方视线挡了个彻底。


    “晚饭你好像没吃多少,饿了的话可以吃点这个。”他看着她说,“就剩最后一个画面就拍完了,很快就能回去。”


    易微点点头:“好,谢谢,你继续去忙吧,导演叫你呢。”


    “嗯。”徐应初应了却没立刻行动,反倒程序清晰地帮她完成了开盖装叉才走。


    这场戏在泳池里上演,男主和男配在昏暗的水池里争抢线索,水花四溅。


    十月中的夜已经很凉了,风掠过时更甚,易微明显看到两位演员在水下打了个颤,她感同深受般地瑟缩了身子。


    好在这场戏拍得无比顺利,只补拍了几个细节画面就直接顺利通过了。


    工作人员都着急下班,也不顾身边是谁,但凡是人拉着就充作了道具组。


    易微见徐应初还被导演拉着探讨刚刚的拍摄成果,想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索性帮忙收拾起地上散落的各类小道具了。


    打光灯灭掉时整个园区暗掉了一半,旁边卷设备线的工作人员没仔细看周边环境,用力抬高线路正好绊倒了试图跨过去的易微,她踉踉跄跄就直接滚到了泳池边上,脚边一空落了下去。


    易微是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即使水深只一米五也站不住身子,整个人在水里扑腾得厉害,起起伏伏灌了好些水入肚。


    工作人员被吓傻在原地,直到边上的啾啾凄厉地汪汪叫了两句,一个猛扎进水,他才意识回笼想起该唤人求救。


    他一个“救”字刚出口,却见一道黑影利落跳进了水里,三两下游到了易微身边。


    他刚刚松了口气,再回头时,却见又一道凛冽的风从脸庞刮过,水里再次响起扑通坠入的声响。


    章孟州下水目的明确,直朝扑腾的人去,然而受距离和时间限制终究晚了一步,他到时徐应初已经准确捞到易微。


    徐应初托着易微的身子将人抱坐到了岸边,他站在水里,水面快要淹到他的肩膀,他像个将要被吞没的人,瞧着却并不狼狈。


    俊秀的男人呼吸有些急促,面色冷得厉害,但话讲出口时却无比温和:“没事了没事了。”


    徐应初伸手将散落在易微面上的湿发轻柔抚至脑后,又用拇指细细抹去了挂在女孩眼睫上的模糊水珠:“往外边坐坐,当心别又摔下来了。”


    易微憋气后的脸涨得通红,她抓着徐应初冰凉的手腕,咳了好久才顺利出声,她着急地问:“啾啾上来了吗?”


    “在我这里。”扑了空的章孟州呆愣在水里,他瞥了一眼边上还在自由狗刨式的啾啾,伸手将它抱进了怀里。


    不白来。


    他刚要这么安慰自己,却见刚刚忙着安慰易微的徐应初突然转过身,目光锁定,快速夺取,于是怀里的狗也没了……


    慌忙回去拿毛巾的服装组人员回来时看着手里的三条毛巾天塌了,怎么小小泳池接二连三,不,连四……


    徐应初带着狗翻身上岸,章孟州游到岸边刚抹干净脸,却被甩毛的啾啾又弹了一脸水,还是小狗味的。


    章孟州发现这狗是真狗,他一言不发黑着脸爬上了岸,刚坐下没来及喘口气,就见视线被挡,一条干燥的厚毛巾罩在了头上。


    “谢了。”是徐应初的声音,寡淡无味的。


    章孟州揭开毛巾,却发现那人的视线和身影都不在自己这处。


    那男人顶着瑟瑟秋风,用毛巾仔细擦拭着怀里瑟瑟发抖的狗,忧心的视线一直落在边上面色发白的女孩身上。


    他少见的喋喋不休:“外套脱掉,先穿这件……”


    “谢谢你,不过更重要的是……”易微接过最后赶到的毛巾摁揉在他乌黑的发上,女孩染水的眼眸又亮又黑,“先照顾好自己。”


    因为今天要拍水下戏份,剧组里提前备了烘干设备和可替换服装,几人倒是没受寒多久。


    收拾干净出来时,剧组的人员基本都散了,剩导演和那位理线的工作人员还在候着。


    他愧疚地一直道歉,易微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反过来还安慰了他几句。


    导演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今天的灯光师是新来的,着急下班不管不顾就灭了灯,我这边替他道个歉,你们要是身体不舒服歇着就是了,后面几天不来都行。”


    徐应初微微颔首:“没关系,我们会看着安排。”


    “行,那你们看着办。”导演点点头,“我给你们留了个司机,你们早些回去吧。”


    一旁的章孟州打了个喷嚏:“什么意思,我跟他俩走?”


    第26章 好哄 你是不是喜欢易微?


    “不可以吗?我以为你特意等他们呢。”导演面上有些诧异、有些狐疑、有些试探, “而且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今天投资方一共派了三个人过来探班,其中两个踩着下班点打了外勤卡就坐着公司派的车准时遛了,偏章孟州一直陪剧组捱到了最后, 难道不是等着和老友叙旧吗?


    而且,人家助理落水, 他跑得比谁都快……


    导演拍了半辈子剧也没想明白这个三角关系,索性退了一步:“那要不然你坐我车走?”


    章孟州瞥了一眼那辆风尘仆仆的大头车, 左侧灯还残了一半,果断拉开徐应初的副驾坐了进去:“算了,我还是跟他俩走吧。”


    徐应初冲导演礼貌颔首告别, 抱着啾啾和易微坐去了后排。


    司机见人到齐, 笑眯眯开口:“那我们先送章经理回去?您看您去哪里?”


    毕竟这车是徐应初的,最后还得停去他下榻的酒店。


    章孟州重重地靠在座椅靠背上,语气懒散地开口:“不用麻烦,直接送我去他俩住的酒店就行,到时候我重新开一间房,叫个闪送把行李送过去就成。”


    “好的。”司机乐得轻松,一溜烟就把车开了出去。


    章孟州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声音也变得沉闷几分, 想来是有些受凉了。


    易微递了包手帕纸给他:“刚刚谢谢了。”


    章孟州愣了半晌才僵直着伸手接过,他头也不回道:“害, 小事, 我本来就是个热心肠的人。”


    他声量不高,絮絮叨叨自顾自解释着下水原因:“好歹咱俩谈过一段, 更何况啾啾是我儿,我还能见死不救吗?”


    好想有什么八卦的味道,司机目不斜视, 耳朵却已经备好了收听的弧度。


    章孟州冲着司机幽幽开口:“师傅你可能不知道,你们精灵耳偷听的时候特别明显。”


    “哈哈哈,是吗?”竖起耳朵的司机讪讪笑了声。


    徐应初这一路上都没吭声,面色一如寻常的冷淡,但易微就是能从中轻易读出几分气恼。


    他生气时多半沉默不语,眼神倔强地落至他处,周身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味。


    但其实他并不擅长冷战,闷气总是默默往肚子里吞,很少发泄出来。


    就像现在,他站在房间门外,冷着张脸不看易微,却还是耐着心嘱咐她回去一定仔细洗个热水澡。


    这让易微想起小时候跟母亲闹矛盾的自己,总是以干吃米饭不吃菜的行为来表达自己不满的态度,其实毫无攻击性,甚至有点过于可爱了。


    易微弓着腰噗嗤笑了好久,想他像个矛盾的别扭小孩,其实一点也不难哄。


    在过往的印象里,徐应初生气不在少数,但很多时候只要她稍稍示好,对方那本就消化不少的气焰就都烟消云散了。


    易微吹干头发,随便套了件外套出门去了酒店旁边的便利店,挑挑拣拣把包装印着草莓的物件全都丢进了购物篮里。


    收银员看着篮子里色调一致的商品,笑着招呼道:“给小朋友买的吗?好粉嫩啊。”


    应该是什么行业内默许的商品摆放原则,生计用品总是放在显眼的收银处,货架最上一层贴了大大的标识语,上面写着新口味上市,下面是一列整齐的草莓味避孕套。


    “咳咳咳……”易微小脸微红,慌忙挪开视线,“是的,小朋友喜欢。”


    收银员没意识到她的异样,只是拿起那罐玻璃瓶装的奶介绍:“这个保质期很短,如果没有冰箱的话,今天就要喝完哦。”


    “好。”易微不自在地点点头,付完款迅速溜走了。


    咚咚咚!


    紧凑但不嘈杂的敲门声响起,徐应初打开门,站着的是笑盈盈的易微。


    他视线没多在她身上停留,只是侧开身让她进屋:“正好,我正准备找你。”


    桌上放着两杯已经冲好的感冒灵,徐应初递了稍温的一杯给她:“不管有没有着凉,先预防着吧。”


    易微摩挲着玻璃杯壁,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仰头看面前的男人。


    他穿的是王婆婆手工制作的睡衣,布料有些花哨,但在他身上却一点不显庸俗,也没有一丝老气,反而让人联想到某些创作大胆的高奢品牌。


    他身上裹挟着浴室的温度,发根还有些湿润,清新的香气争先恐后从毛孔里泛出,像一株蓬勃生长的新竹。


    “怎么这样看着我?”徐应初眼睫颤了颤,有些不习惯她这样长久的凝视。


    易微捧着杯子将冲剂一饮而尽,口腔里顿时弥漫起又苦又甘的涩,她清了清嗓子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徐应初接过她手里的空杯,敛着眉眼顺从地问:“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易微将刚刚买的东西一件件放到桌上,她笑眯眯道:“哎,真没办法,我一看到草莓就想起了你。”


    谎话连篇。她不出门又怎么会看到这些,徐应初不自觉翘起了唇角。


    只是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徐应初抚在包装上的手顿了顿,犹豫间开了口:“他也有吗?”


    “谁?”易微不解。


    “章孟州。”徐应初念出这个名字时的语气格外淡漠,眉眼却有些不同的复杂情绪。


    “有,不过是感冒药。”易微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将刚刚从药店带回来的药分成了两份,“而且他有的你也有。”


    “只是咱俩好像准备重了。”她笑眼弯弯,语气有些无奈。


    桌面上额外分了一份药出来,没冲泡,用袋子系着,多半是徐应初给章孟州准备的。


    徐应初周身的冷散了些,面目都柔和了些许,实在是个好哄的男人。


    他打开易微带来的药,语气温和道:“没关系,这杯我留给章孟州,我用你的给自己冲一杯。”


    时间不早了,易微见他喝完药就要离开。


    徐应初往她手里塞了一只温度计,细心嘱咐道:“如果晚上烧起来了记得联系我。”


    “那你呢?如果发烧了会第一时间联络我吗?”易微突然凝神看他。


    徐应初沉默了,答案显而易见是否定的,他这样的人惯爱付出少索取,但凡获得一点都欣喜若狂。


    “所以这不公平吧?”易微抱臂看他,亮晶晶的眼眸里带着深究。


    易微个子不算高,寻常里穿了厚底鞋也不过到徐应初下巴处,今天穿了酒店的超薄底拖鞋又更显娇小些。


    这样近的距离,恍惚中已经将人拥进了怀抱。


    徐应初纤长细密的睫在眼睑处映下一片影,他喑哑地开口:“嗯,公平起见你是我的第一联系人。”


    两人认真探讨,然而真正被高烧侵略的是章孟州……


    徐应初赶到他的房间时,他已经像一条脱水的鱼,周身都泛起了通红的血色。


    他嗓音粗粝沙哑,听不真切,叽里呱啦只有一句:“兄弟,我好像快熟了。”


    旁边的体温计还亮着光,上面明晃晃写着39.1℃的超高数值。


    徐应初眉心紧拧,随手抄起一件衣服搭在他肩膀上,将人搀扶着就往楼下带。


    值班经理见了狂念阿弥陀佛,乞求上天保佑千万不要让人死在店里。


    徐应初太阳穴直跳:“我觉得他应该还有救。”


    章孟州也扯着粗粝的公鸭嗓喊:“是啊哥,我应该罪不至死。”


    他此刻高烧不断,失去所有力气,像只松软的竹节虫,根本站不稳脚跟,全靠旁边的徐应初撑着。


    经理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提议:“额哈哈抱歉,店里有担架,我们几个人抬应该轻松些。”


    医院不算太远,就在一百米外的路口,比起叫救护车,步行前往倒是更方便些。


    经理找了个年轻小伙协同徐应初抬人,他躬身把章孟州掉落的外套捡起重新盖在他身上,然后指挥两人动身:“出发!”


    这时候是夜里两点,酒店大厅偶尔有刚刚蹦迪回来的酒鬼,其中一个见到被盖住面部的章孟州捂嘴惊呼:“酒店有命案!快拿手机拍!”


    经理满头黑线,他默默将外套重新拉至章孟州脖子往下,并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冲顾客解释:“这位先生您误会了,他还活着,不信他可以自证。”


    章孟州费力地摇摇手,露出苦命的笑容:“我没死,让你失望了。”


    徐应初黑着脸一言不发,他就不该接受经理的担架提议……


    经一系列复杂的检查后,发现问题不大,医生只给开了三瓶水吊。


    经理重重松了口气,等忙前忙后的徐应初缴完费就提出先行离开,回去继续坚守岗位了。


    “今天我值班,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经理说。


    徐应初认真记下号码,他点点头道谢:“好的,麻烦你了,另外还想请你帮我去1314看一下我的小狗。”


    “没问题,待会儿给你反馈。”经理点点头。


    这家医院的床位并不紧缺,徐应初加了些钱给章孟州安排了个单间,唯一话多还能说话的人走后,屋内就彻底恢复了安静。


    章孟州面上的热度消散了些,只是嗓子越发像是刀片在割,说起话来格外费力:“谢了兄弟,你回去歇着吧,我自个儿在这就行。”


    徐应初抬头看着管道里匀速下落的药液,语气淡淡的:“你睡吧,反正我这些年总是日夜颠倒,不差这一晚。”


    章孟州点点头阖上了眼,没过几秒又蓦地张开,他艰难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易微?”


    徐应初落在发送键的手指滞空了好久,他垂着眼很轻地“嗯”了声,而后落下手指将对话框的留言信息发送了出去。


    第27章 喜欢 我想做后来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章孟州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徐应初望着那窗如墨的夜色, 声音很沉:“高中。”


    “高中?!”章孟州粗粝的嗓音拔高,听起来有点尖锐,“所以你就一直这么潜伏在我跟易微中间?”


    来巡视的护士小姐姐高声制止:“哎!不要喧哗, 你嗓子还要不要了?”


    章孟州不情不愿地噤了声,侧过身不满地冷哼了一句:“我简直是摆了个随时可爆的地雷在身边, 你个天杀的心机男。”


    现在再回想过去,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谈恋爱的时候, 易微不止一次问过章孟州,问为什么徐应初每次都不给她好脸色瞧,问是不是讨厌她, 问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等答案揭晓后才发现不过是太爱了不敢看而已。


    或者说是怕看了眼红、嫉妒、发癫……


    章孟州和徐应初的关系并不如易微以为的那样好,往日里章孟州组局五次,徐应初也就出席那么一次,突然应得勤了好像还是在他和易微官宣了恋情以后。


    大四那年,章孟州为了方便实习打算在校外租房子,他找了一圈合租室友,结果反倒是首先被排除在外的徐应初主动联系的他。可当时他明明在宿舍住的好好的,况且以徐应初当时的财力完全没有合租的必要, 随便一本书的单个版权费都够他在首都买套大house了。


    再谈狗子的归属问题,他一个总是冷冷淡淡的人, 怎么突然就又争又抢了呢?


    都是阳谋!


    章孟州牙齿都要被咬碎了:“你在我之前明明有将近六年的时间去追她。”


    “我不敢。”徐应初呼了口很沉的气才继续说, “那时候我一贫如洗,精神状态也在崩溃边缘, 我的靠近只会让她徒增压力,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章孟州瞬间哑然,表情无比错愕, 竟然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很难置信过去的徐应初是不堪的,他们交友的程度不及谈起过去,在章孟州眼里,徐应初有颜有财有实力,甚至连性格都温和的不行,他是一个被上天垂帘几近完美的代表,章孟州一直以为他该出生在一个富足健全的家庭。


    结果现在告诉他,对方是靠读书、靠写作、靠自强不息才走到今天这样的成就,这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徐应初似是猜透了他的想法,他主动解释道:“高中以前我的家庭情况还好,只是变故总是意料不到的。”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承认嫉妒充斥了我的大脑,但从来没想过去拆散你们。”


    这是事实,否则易微也不会误会他厌恶自己。


    徐应初突然凝神看他,语气究极认真:“章孟州,你还喜欢她?”


    “我跟她分手只是因为个人志向不同,从来不是因为不爱了。”章孟州不自然地偏过脑袋,他有些郁闷地开口,“算了,你回去吧,我想冷静冷静。”


    徐应初起身,再度扫了一眼吊瓶内所剩的药液,才迈步往门外走。


    合上门前,他留了句:“我从来没想过趁虚而入,只是你们结束了,她似乎也不再纠结于你了,我想做后来者好像也并不迟。”


    章孟州扣在被子上的手紧了又紧。


    他不得不承认,易微确实不爱他了。


    充斥着病气的医院总是阴冷的,尤其在迎寒的秋冬之季,即使走廊两头窗户紧锁,却也还是穿梭着复杂的、忧愁的、悲伤的冷风。


    医生看到这样一个穿着单薄的俊秀男人,他正颓然又茫然地站在病房之外。


    她走上前关怀了一句:“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徐应初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朋友在里面输液,第一瓶水快要吊完了,可能需要你进去调整一下。”


    “好,没问题。”医生点点头,盯着他身上的薄外套又忍不住操心一句,“天气冷,还是在屋里等吧。”


    徐应初笑笑:“脑子有点乱,我想在外面清醒清醒。”


    到医院的人,个个有烦忧,见惯生死的医生轻叹一口没再劝。


    走廊悬挂的红色数字时钟走到下一个整点时,沉寂的走廊又响起轻重不一的脚步声,那道声响最终停留在病房外的长椅前。


    徐应初抬起头,面前的女孩轻轻喘着气,脸颊红扑扑的,往日里精心打理的刘海翻飞了大半,他伸出手想去抚平,却又中断了行动。


    “你怎么来了?”他哑声询问。


    不知是不是距离太近的缘故,易微清晰感知到他身上泛出的浅浅凉意,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为了能及时接收到你的消息,我今天睡前特地把睡眠模式给关了,还把消息提示音调到了最大音量。”


    她面上挂着很和煦的笑容,像寒冬的暖阳,像黑夜的明灯,是徐应初心中的缪斯女神。


    那笑有些晃眼,徐应初垂下脑袋没再看她,只是轻轻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章孟州在里面,你可以进去看看。”


    “好。”易微爽朗地应了声,却忽地躬身将面前的男人拥进了怀,“不过,你准备成为第二个病患吗?”


    鼻腔涌进很强烈的橘调香气,裹着暖融融的热气,徐应初的眼睫闪了闪,突觉那些沉闷的气晕全部消散了。


    他抬手很松地环住了女孩的腰,声音越发喑哑:“我不想。”


    易微拍拍他的背才撤开身子,她笑眯眯把从酒店顺出来的毯子搭在他身上:“还好我料到你跑出来时肯定急急忙忙没换衣服。”


    她笑盈盈同他对视:“虽然我很想说你先回去吧,但你肯定不能同意,那今晚就由我们一起守护病号好了。”


    她拍拍他的肩膀,似安抚似保障:“那我先进去看看,你喜欢坐这里就在这等着吧。”


    徐应初点点头,眸光深沉又认真:“好。”


    “你傻不傻啊在外面等着,早进来我又不会赶……”章孟州翻过身,傲娇的语气就这么中断在嘴里,他一脸讶异,“怎么是你?”


    “我不该来吗?虽然你没营救成功,但好歹也算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吧。”易微手持额温枪在他额前滴了一下,显示的温度依旧超出正常范围,“你果然还是娇弱的像个瓷娃娃,一点风吹草动就又病倒了。”


    记得也是一个秋夜,肠胃炎犯了的章孟州上吐下泻,啾啾把徐应初的房门拍得震天响,那时候徐应初也没管明天要交的截止稿件,当即牵上啾啾扛着章孟州赶去了数公里外的医院。


    易微接到他的电话时惊慌失措,徐应初却冷静地告诉她,人已经安顿好,她可以放心休息。但如果一定要来医院的话,接她的车会停在学校南门口。


    她匆匆赶到时,徐应初就蹲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就着一盏接触不良的昏黄路灯,眉眼平静地继续敲写着文章的尾声。


    易微问他怎么不去里面等,他指了指外套里包裹严实的狗和医院入口张贴的“禁止宠物入内”的标识,平静地告诉她啾啾不能入内。


    章孟州不自在地辩驳:“哼,那是因为我没吃徐应初送来的药。”


    “嫌苦?”易微打趣地看着他。


    章孟州回:“嫌是徐应初买的。”


    “不过其实有一半的药是我买的。”易微把手里的额温枪往空中抛了一圈,“倒是这额温枪……真属于徐应初。”


    虽然徐应初对易微买来的药带有很强的占有欲,但到底没把易微买给章孟州的那份霸占了去,最终还是老老实实交到了他手里。


    章孟州有些吃瘪:“……”


    易微挑起眉问:“你跟徐应初闹矛盾了?”


    章孟州不答反问:“你很喜欢徐应初吗?”


    “是。”易微几乎没有犹豫,“他这样的人,我会爱上一点都不奇怪。”


    章孟州低喃道:“是啊,只是我有点吃醋。”


    易微强调:“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自称不果敢的人其实最果敢。


    确定分手后,易微头也不回,从来不见回头草,所以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即使到现在,你我都不会为彼此让步,有情终将是无情。”易微说。


    “那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去做徐应初的助理?”他又问。


    “只是兼职而已。”易微解释,“或者说是逃避吧,他正好给我提供了一个可以外出思考的空间”


    那天夜晚她歇斯底里地同母亲吵了一顿,不知是她发送“看看狗”的时间晚于平常,还是她配的玫瑰表情太过枯萎,总之就被敏感的徐应初看出了她情绪的异样。


    黑色的车融入夜色里,他那样冷寂的人却发出了热光,易微突然就不再理智,不再坚韧。


    章孟州轻叹一口:“我懂了,只是我有执念,或者说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是我不好。”


    可似乎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被占有欲霸蛮了脑袋,即使对方是情敌,徐应初也做不到绝处。


    对方会认真谢他无用的跳水,会细心备齐预防的药品,甚至在他求救时义无反顾地跑过来拯救他,或是刚刚被他驱逐,也还是默默坚守在外。


    医生进来换药时告诉他外面有人,他纠结过,却到底没善心大发的将人重新唤回来。


    可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易微并不属于自己。


    章孟州自甘不如:“我确实不是个良人。”


    “只能说你不是我的良人。”易微耸耸肩,“我想徐应初也没有那么大度,只是他擅长隐忍而已。”


    她想着突然弯起唇角笑了笑:“就像他的头像。”


    那本叫隐忍的书。


    第28章 迫切 徐应初与狗捆绑售卖。


    徐应初最终又被叫进了病房内, 易微借口去一层大厅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夜宵,把空间重新留给生了间隙的两人独处。


    屋内静悄悄的,谁也没开口, 直到护士过来换药才打破了这场沉寂。


    “你这情况压根用不着住院,挂完水就直接回去吧。”护士建议。


    秋冬换季最是流感高发期, 来医院吊水的病人多,但基本聚集在输液区, 除身体不便的老人外,少有加钱提出要躺病床的,更不会出现要求躺单人房的奢侈情况。


    章孟州嬉皮笑脸打着哈哈:“那不是我兄弟太担心我了吗?您放心, 我们吊完水就走, 绝对不占用医疗资源。”


    “这段时间病床倒是不紧缺,只是担心你们白花钱了,这年头大家赚钱都不容易。”护士弯腰帮他掖了掖被子,被他这泼皮语气逗得发笑,“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肯给你花这么多钱,还愿意给你陪护,谁看了不说一句感动?。”


    徐应初掀起眼皮淡淡开口:“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吵, 怕他扰民,更怕他张口传播病毒。”


    声音都嘶哑成公鸭嗓了, 小嘴还叭叭叭不停, 护士深以为然:“这嘴是该闭上了,叽里呱啦半天也听不明白在说什么, 我都是根据语境半猜出来的。”


    自闭的章孟州终于愤恨闭上了嘴。


    然而没老实两分钟他就又动弹了起来,他拉过被子几乎掩住了整个面部,朦朦胧胧的声音有了厚实的秋被做隔档显得越发沉闷。


    他哑着嗓子小声嘟囔着:“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 我会第一时间向你求救,就是因为我笃定你一定会来拯救我的。”


    毕竟他还顶着易微男朋友身份的时候,徐应初都没因嫉妒生恨而见死不救。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他气头在上,其实是想联系易微的,可惜人家早把他给拉黑了……


    徐应初对此不置可否,轻哼一声没回应。


    章孟州自顾自道:“易微是你叫过来的吧?”


    徐应初靠在椅背上,姿态散漫,看向他的眼神漆黑又深沉:“我在你心里会不会太伟岸了?我没那么大度。”


    “我只是怕她夜里找不着我,所以向她报备了自己的情况而已。”


    章孟州梗着脖子:“但你肯定能料到她如果知道我病了一定会赶过来。”


    “是。”徐应初很紧凑地接了他的话,“只是我没料到她会这么重视我深夜发出去的消息,她这个点看见消息才是我没料到的。”


    “……”章孟州又吃了一瘪,“算了,反正我都成落选男嘉宾了,不掺和你们。”


    他瘪瘪嘴挑了其他话题:“晚上一块儿吃顿饭吧,不然我真不能保证你们在一起后,我还能心平气和看你。”


    徐应初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怎么?你不用回去上班?”


    听说同行的几个探班领导已经预订了早上的机票回京。


    “我一关系户我怕啥,再说这都病倒了谁还上班。”章孟州满不在乎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周六凌晨看到郭导的朋友圈知道你要来,想着咱俩好久没碰面了,才主动提出要跟那帮老古董一块儿过来探班的。”


    说到这他想起不认爹的啾啾:“你实话告诉我,你当时提出要带走啾啾时到底有没有一点异心?”


    要知道易微从来没有前任变朋友的理解,当初两人分手,易微愣是把因恋爱而加的单方面好友都删了个精光,也就是徐应初借了啾啾的名头才幸存下来。


    “有,那时候看易微这么舍不得啾啾,我想它或许可以成为我们之间割不断的桥梁。”徐应初直接承认了,“但事实上我不会这样做,我对啾啾更多的是不舍,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


    在易微跟章孟州分手的一年多里,他有无数的时机可以借啾啾趁虚而入,但他从没那么做过。


    章孟州点点头:“知道你真心对它好就够了。”


    当初把啾啾抚养权放出去有多果断,章孟州就有多懊悔,开始那段时间他总找借口来南方出差,明明可以直达的机票他非要买联程,中转地专挑宜宁或者附近的城市,利用时间差找徐应初喝酒,醉醺醺的时候就开始爆哭,抱着啾啾当电吉他使,害啾啾一度对他有了阴影,见他活像见鬼,见了就躲,也就是后来章孟洲收敛了关系才缓和下来。


    听烦了念叨,亦或许是受不了他总把易微挂在嘴边,徐应初在某一次终于对他下发了最后的通牒,章孟州才冷静下来接受了事实。


    挂完最后一瓶水约莫四点出头,恢复良好的章孟州自行去取药,徐应初则先去一层找易微汇合。


    月光晦暗,她蹲在空旷地带的花坛边上,周身围了七八只体型不一的流浪猫,正在向她讨要手里的鳕鱼肠。


    易微将手里的肠分割得一干二净时,她无奈拍着还往她身上蹭的猫咪:“宝贝们,值班的医生说你们今天已经吃的够多了,所以夜宵只能吃一点点,咱们谨遵医嘱好吗?”


    “所以你说的出去买夜宵,其实是给猫咪宝贝们买的吗?”后方突然响起一道清冽的柔软男声。


    易微这才注意到徐应初,他站在等待开春盛放的杜鹃花丛后面,面色如水,最是柔和。


    “我也给你买了的。”易微站起身,笑眯眯从外套的大口袋里掏出一盒粉红色的明治饼干棒,“锵锵!草莓王子专属。”


    她其实去奶制品区扫荡过的,结果赶上晚上清货,不得已退而求其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留下了钟爱草莓的印象,徐应初弯起眼轻轻笑了声:“谢谢,很喜欢。”


    提着一袋子药的章孟州面色黑红,无声无息从两人身边飘过,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易微叫住他:“夜宵不吃了?这个天气还是吃点热的比较好吧,我预定了关东煮,就等你们去取餐呢。”


    于是,三个穿着睡衣的人各自捧着碗关东煮走在了冷风瑟瑟的大马路上。


    甚至,被酒店值班经理临时接到前台照顾的啾啾都分到了一根清水煮的热火腿。


    三人一狗耗到这么晚,结果隔天上班比谁都积极。


    反倒是导演面色不佳,恨上头派来的监控还没被拆除,害他根本施展不开拳脚放肆去拍。


    今天的戏份结束得早些,因为跟章孟州约了晚饭的缘故,徐应初没留在剧组吃晚饭。


    他把车开回酒店,再问易微:“你确定不去吗?”


    “确定。”易微点点头,“我都看好外卖了。”


    “行吧。”徐应初把自己的房卡递给她,“啾啾可能需要你偶尔过去帮忙照看一下。”


    易微接过,笑眼弯弯道:“这应该算天大的好事,你要是不回来,我甚至还能跟它待一整晚。”


    徐应初笑:“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会很快回来的。”


    晚饭定在一家提供餐食的酒吧,章孟州约朋友出来玩时惯爱跑这些热闹的地方,当然今天可能又想着什么一醉解忧愁。


    中途有打扮漂亮的女孩子过来搭讪,章孟州主动替徐应初回绝:“不用问了,他马上有主了。”


    徐应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特调鸡尾酒,眉尾微微挑起重复他句子里的关键词:“马上?”


    “不是吗?”章孟州又续了第二杯,语气都变得有些怅然,“她说喜欢你的时候特别果断。”


    再多的话已经入不了耳,徐应初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他无比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女孩。


    在酒精代谢为乙醛后,身体缺少乙醛脱氢酶的人无法将其进一步分解,属于中毒的症状,这种人随便饮一点低度数的酒精都能将皮肤染个通红,是不宜喝酒的征兆。


    徐应初便是如此,所以他很少喝,只是今天兴头实在高了些。


    尽管对方再三说明自己还清醒着,章孟州看到那张通红的脸还是持存疑态度,坚持要把人送回房间才能安心。


    还没搜刮出来房卡,却见房门主动从里打开了。


    见是易微,章孟州稍稍一噎,转而又僵硬地把边上的徐应初推到了她怀里。


    他扭过头不自在地说:“正好,他醉了,你帮忙照看吧。”


    说着“砰”一声,门被他从外带上。


    易微猛地扎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没准备好的她直接往后倒去,还好尚存理智的徐应初扣着她的腰又将她拉了回来。


    两人贴的很近,秋装的面料已经隔绝不了皮肤触感,紧绷的rou体温度攀升,像打了回头镖的秋老虎,叫人有些生燥。


    头顶稍显急促的呼吸带着丝丝酒气,混着身上浓郁的雪松香并不难闻。


    易微白皙的脸上迅速攀起血色,她模糊不清地说:“你喝醉了。”


    “嗯。”徐应初突然将头埋在她的颈弯,很轻地、满含笑意地呢喃应声。


    柔软的发擦在皮肤上,却挠得心丝丝痒。


    这样绯红的皮肤,想来喝了很多酒,易微有些无奈,她拍拍他的腰:“站好,我扶你去床上躺着,我先给你点份醒酒汤。”


    徐应初还是嗯,但没动,只是把她搂得格外紧了,这黏糊糊的样完全丢了平日里辛苦维持的高冷姿态。


    易微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她侧过头将靠近他耳廓的位置,小声道:“徐应初,我想把狗买回去。”


    徐应初终于把脑袋从她脖颈间拔出,他定定看着她,眉眼还是含笑,只是认真了几分。


    他说:“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易微问。


    徐应初答:“徐应初与狗捆绑售卖。”


    第29章 轻吻 所以你要不要我?


    易微起初以为面前的男人是一只傲娇的高冷猫咪, 现在却换了想法,觉得他更像一只黏糊糊的柔软长毛狗。


    她盯着徐应初软成水的眸子,不确定这是不是难得一见的酒后限定。


    易微捧着他滚烫到灼烧的脸, 好整以暇地说:“开个价吧。”


    徐应初认真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语气轻轻柔柔像是呢喃耳语:“只要一个吻。”


    直白的索求, 作为成年人自然知道这话应了会代表什么。


    只是今天的他实在不像他,或许是酒精做了促进剂, 语句的可信度依旧成谜。


    易微怔愣在原地,长而细密的睫眨得缓慢,她略为谨慎地开口:“我觉得等你酒醒之后再谈可能更合适。”


    “我很清醒, 只喝了一点点。”徐应初摇摇脑袋, 湿润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望着她,“所以你要不要我?”


    这个样子看她,好像一切都没所谓了。


    易微踮起脚,在他温热到干燥的唇瓣上覆了很浅的一个吻。


    “要,我照单全收。”她撤退时没敢看他,声音都有些哆嗦。


    唇上的橘子香气消散得太快,徐应初指腹摁在自己的唇心有些意犹未尽,他一本正经还带着楚楚可怜地神色开口:“我后悔了。”


    “嗯?”易微亮晶晶的瞳孔微缩, 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徐应初笑得唇眼都弯了起来,他伸手把女孩重新揽进怀里, 唇贴在她的耳畔缠绵摩挲:“我想当一回奸商, 坐地起价,可以吗?”


    潮湿的热气往狭小的耳道里流通, 机体的神经都集体战栗起来,酥酥麻麻扰乱了理智。


    易微感觉得到耳朵的离群,那处温度已经高得丢了恒温动物的本性, 像个叛变者。


    她垂着眼轻点脑袋,计较的声音无比微弱:“但不能太过分哦。”


    “好。”徐应初的嗓音里已经彻底藏不住笑意了。


    他伸出双手托在女孩的脖颈和脸颊处,长挑的凤眼细细打量着她娇嗔的模样,总是黑沉沉的瞳孔此时泛了些星星点点的亮光,像是在为什么稀世珍宝而赞叹。


    呼吸靠近,在冷调雪松伴着冷竹的清香无孔不入前,薄但不凉的唇印了下来。


    稍厚的下唇被细密地啃咬着,而后以磨人的速度蔓延至上,灵活的舌尖精准避开贝齿的拦截顺利落入口腔的甜蜜陷阱。


    稀薄的空气被无情掠夺,大脑开始缺氧,在几近濒死的体验下,易微忽然嗅到混淆在松竹之间不难察觉的苹果和茉莉香。


    徐应初无法分解的酒精弥留物似乎顺着那些潮湿的气息坠入了易微的身体,她几乎要失去思考的能力,腿脚松软没了力气,她像一株寄生在徐应初身上的菟丝子,只能依靠双手紧紧攀附在他紧绷瘦窄的侧腰上苟活。


    良久良久,徐应初主动撤开半步,腾出一只手扣在易微纤细的腰肢上助力。


    “结束了吗?”易微满目含水,她茫然地看他,无力到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


    徐应初把额贴上她的,几乎是带着易微的脑袋轻摇,他干涸到沙哑的嗓音有些黏腻不清。


    “我还不想结束,换个位置继续好吗?”他像个魅魔,开口满是蛊惑。


    两人的身高至少差了二十厘米,无论是仰头的还是低头的,对脆弱的脖颈都是巨大的考验。


    失去思考能力的易微怔愣着点点头。


    答应的瞬间,面前的男人半蹲下身勾住她的双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失神的易微被放在那张柔软大床的中央,男人再度俯身,更加肆无忌惮地向她索取着吻。


    他先前生疏的姿态开始老练,初学者的身份逐渐被无情摒弃。


    原来男人从无到有可以这么迅速,易微胡乱地想着。


    被冷落太久的啾啾跳上床,它板正地站在床头,用一种特别好奇的纯洁目光近距离打量着难分难舍的两人。


    没人能在这样的视线下若无其事,徐应初安抚性地亲了亲易微有些红肿的唇瓣,而后坐起身无奈地看着啾啾。


    他伸手摸摸狗头,轻轻叹了口气道:“过一会儿给你开个罐罐,自己待一会儿好吗?”


    啾啾似懂非懂地歪歪脑袋,然后真的跳下床老实躺进狗窝里去了。


    “徐老板,你是不是有点要价太高了?”易微头发散乱一片,呼吸声稍显急促,绯红的眼睛都是羞涩和怨念。


    “抱歉,下次会改。”徐应初态度诚恳,但行为并不老实。


    他噙着笑躬身轻咬住她丝质衣料的下摆,待露出一截白皙的软肤时,他停顿在那颗侧腰上的小痣处落下一吻。


    易微腰肢的皮肤最为敏感,她几乎痉挛地蜷曲了身体,那吻却来得越发汹涌,几乎是步步紧逼。


    突然,小腹涌来一股热流。


    易微呆滞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应该叫停,她拉住他宽大的掌,轻喘道:“徐应初,我的生理期好像提前了。”


    徐应初顿了顿,就着她的手贴在脸颊上蹭了几个来回。


    他声音嘶哑,但不失柔和:“我送你回去清理一下。”


    易微摇摇头,眼睛水汪汪的:“我自己过去就行,你下楼帮我买卫生巾好吗?”


    她平日生理期都特别准,唯独这次受了“特殊刺激”硬生生提前了十天,易微自然什么都没准备。


    徐应初点点头应好。


    便利店。


    徐应初站在卫生巾专属货架前才意识到原来有这么多品牌、尺寸和材质可选,他犯了难,不知道该买什么回去。


    老板见他一个男人蹙眉停留良久,于是主动走上前帮忙:“小伙子,给女朋友买啊?这都正常生理现象,不用不好意思哈,有什么需求直接跟姐说。”


    他身体里的酒精还没消散掉,此时肌肤还雪红雪红的,恰好被老板给误以为成羞涩导致的。


    徐应初没在意,只是听到这个新身份时眼神都柔软了几分,他说:“嗯,不过我不太了解该买哪个,你有什么推荐吗?”


    “这个我还真不好推荐,有些姑娘皮肤比较敏感,可能有自己惯用的牌子,你打个电话问问可能更好些。”老板诚实道。


    徐应初没直接拨通电话的点在于,他们两个刚刚在床上毛毛躁躁时,易微的手机好像落在床边的地毯上了,可她现在在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稍稍纠结了会儿,徐应初还是拨通电话打算试一试。


    “嗡嗡嗡嗡~”


    意外的是,铃声没响两秒就被接通了。


    老板热情帮忙问:“妹子,你看你常用哪个牌子的卫生巾?需要多少数量?”


    那头窸窸窣窣了一阵,然后响起了试探的两声汪汪叫。


    老板瘪了瘪唇有些无语,她现在严重怀疑面前这位顾客根本就没有女朋友,他也压根不是害羞,纯粹是喝醉了在痴心妄想而已。


    老板无奈摇头:“回去吧孩子。”


    徐应初也被这误会逗得发笑,他无奈解释:“姐,我是真要买,这样,你把每样都给我来一份好了。”


    老板将信将疑,在看到他那张出众至极的脸时又妥协了:“行吧,不过都这个点了,你拿几条安睡裤回去算了,具体需求你问清楚了明早再来买,这样也不浪费。”


    徐应初想自己在这方面肯定不如女性懂,于是便点点头同意了:“行,那麻烦您帮我结一下账。”


    收银台在便利店入口处,顾客入门时带起一阵秋风,将入口货架上的薄纸标识吹落在地。


    徐应初俯身捡起,将其用夹子重新固定在原位,他才注意到这是一张关于生计用品的宣传标识。


    上面写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口味上市!纵享馨香草莓味!


    货架上两层罗列了满满当当玫粉色包装的避孕套。


    徐应初看着上面裹着水珠的草莓,有些不自然地撇过了脑袋。


    今天值班的是真老板,对于营业额特别重视,见顾客视线落在过那处,就开始不留余力地推销起来。


    “这款卖的老好了,我今天都补两回货了,小伙子要不要买回去尝尝鲜?”


    老板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讲话大方又直白,尴尬和羞耻心全留给了脸皮薄的顾客。


    对方目光灼灼,热情似火,徐应初红了耳根,想着对方刚刚的善举到底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他点点头:“好,要一盒。”


    老板笑眯眯地将徐应初上下打量了几遍,然后果断拿了一盒最大号扫码:“你个子高,手指长,身材瞧着劲瘦有力,买这个尺寸肯定正正好。”


    徐应初囫囵应了句好,利索递了付款码过去。


    等酒店下行电梯时,轿厢里头钻出来个章孟州。


    他看着徐应初手里提着印着便利店名字的袋子,笑呵呵伸手去摸:“你买什么好吃的了?正好给我参考下,我正愁买点什么带去回程路上吃呢。”


    徐应初避过他的手将袋子藏在身后,张口胡诌道:“草莓味的糖果。”


    章孟州冷切一声,摆手走了:“我确实不该指望你那小女孩的口味。”


    易微从厕所收拾好出来时,徐应初冲好的红糖水也正好可以入口了。


    之前在服务区买的布洛芬和暖宫贴也能派上用场了,徐应初把可能用到的量提前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他收拾好转过头来时,易微正捧着红糖水小口抿着,面颊红彤彤的,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身体很难受吗?”徐应初微微蹙起眉心。


    易微摇摇头,犹豫半晌从口袋里磨磨蹭蹭掏出那盒草莓味的避孕套,女孩红着脸嘟囔道:“我是不是扫你兴了?”


    第30章 情缘 是徐应初缺不了你。


    活动期间, 新口味上市加八元再享一盒,标识牌上好像有那么小小一行的字。


    老板介绍的时候,徐应初当时过于害羞, 只是红着脸囫囵点头应和,压根没意识到老板在说什么, 自然也就不知道购物袋里居然还藏了一盒同款隐藏品。


    徐应初摸了摸裤袋鼓起的明显长方体,抿紧唇摇了摇脑袋:“我今晚确实很高兴, 但没想过要发展这么快。”


    “只是……”他顿了片刻才继续说,“只是老板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没忍住还是落入了消费陷阱。”


    易微在店里见过这东西, 也见识过老板的推销能力, 当时对方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多买点,愣是把库存系统打开搜索了一堆草莓味制品推销给她。


    当然,碍于她是面皮薄的女孩子,又误会她买那堆东西是为了哄小孩,自然把避孕套给排除在外了。


    易微脸又微微发热,她撇过头将手里的小盒子胡乱从领口塞进他的外套内部,她模糊不清地说:“既然用不上,那你拿回去收好。”


    “嗯。”徐应初眼神柔和地看着她, “那你早点休息,有不舒服的地方随时叫我。”


    易微轻轻颤着眼睫, 以飞快的速度在他脸颊处落了一道晚安吻。


    徐应初盯着面前关上的大门, 手指触碰脸颊微微湿润的地方,扑哧一下笑弯了眼睛。


    去甲肾上腺素、肾上腺素、多巴胺的增加, 使机体长久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之中,两人这夜都没落得好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易微撑着依旧亢奋的身体打开了正被规律敲击的房门。


    随风入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簇开得灿烂的鲜红玫瑰,上面还滚落着大颗的水珠,似乎昭示着它们刚被采撷的生命历程。


    易微略微肿胀的红唇微张着,迅速扑扇的眼睛满是惊喜,像只灵动的可爱小鹿:“给我的?”


    “嗯。”徐应初眼底含了抹笑,“所以最该担心醉酒后不认账的应该是我?”


    易微伸手接过花,白皙的脸被那鲜艳的色泽映得透红,她娇嗔地瞪他:“我才不是那种脱裤子不认账的人。”


    徐应初弯弯眼睛,走上前从没花阻挡的侧后方拥住了面前的女孩,他把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揉蹭,语气轻柔的像是溪流潺潺流过:“一边庆幸能早点和你在一起,一边又懊恼自己急于求成两手空空,晚上翻来覆去,还是决定做点什么,可惜天还太早,没什么店铺开门,万幸有新鲜采摘的鲜花为我助力喝彩。”


    今天是个阴天,还在蓄力的雨水将云层压得沉重,空气都被挤压得有些沉闷和潮湿。


    徐应初身上裹着残留的秋风和秋露,但是并不冷,反而透着清新的清晨余香。


    易微将占据自己大半个身子的花暂放在玄关的台子上,她调转身体一百二十度,面对面将自己推入了男人并没来得及回暖的怀抱里。


    那处心脏鼓得剧烈,她听着闷笑着:“这么说,还好我主动问一回,不然还不知道咱俩这情缘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徐应初托着她的大腿根将人举坐在玄关不过二三十厘米深的台面上,他环着她纤细的腰肢仰头看她,如夜的眼眸闪烁,声音低沉沙哑:“是,谢谢你拯救面前的胆小鬼。”


    吻送上来,身居高处的易微不得不倾着漂亮的背脊线去接。


    台面太狭窄,身体重心外移,易微不得不用双手紧紧圈住男人的脖子去分担压力。


    一送一接,于是两人贴得更紧密了,唇齿纠缠,呼吸声越发震耳欲聋,直到将恶劣天气里余剩无几的空气都耗了个精光才不得不遗憾叫停。


    徐应初贴贴女孩水润的唇角,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学着控制谷欠望。”


    —————————


    剧组的后续拍摄地点被安排在城郊的别墅区,为了方便这段时间的通勤,徐应初退了市区的酒店,直接在那拍摄点附近的房子暂时租了一套。


    今天主要拍夜戏,导演为了大家能在深夜还保持住激情,特地给大家放了半天假。


    两人敢在中午前搬进了别墅。


    厨房,午饭时间。


    易微受徐应初的邀请,站在厨房操作台的空置区域指导对方制作精美午饭。


    “裹面粉。”


    “复炸。”


    “哎!你这不是会吗?”


    在徐应初再一次先于自己的指示进行后续正确步骤时,易微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怎么感觉这个厨房根本就不缺我呢?”


    徐应初举着锅铲耸了耸肩,盯着她非常直球地说:“是,不是厨房缺不了你,是徐应初缺不了你。”


    易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情话逗红了脸,她喃喃道:“是不是你们搞文学创作的都这么油嘴滑舌?”


    说到这她又想起似曾相识的画面:“不对!我第一次去你店里吃饭的时候,你就嚷嚷着让我做指导了……”


    徐应初大言不惭地承认:“是,我那时候就缺不了你了。”


    “可是我们那会儿才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放下隔阂交流吧?”易微紧蹙眉思考着,“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徐应初笑笑不语:“等你慢慢发现吧。”


    易微思索着,却听啾啾叼了个嗡嗡作响的手机过来。


    是徐应初的电话。


    徐应初示意小狗拿给易微:“这会儿腾不开手,你帮我接吧。”


    易微摸了摸狗头,狐疑问:“它不是自己会接电话吗?”


    她记得自己的通话记录里还留了一通来自啾啾昨晚接通的记录。


    徐应初点点头:“嗯,不过得没人的状态下才会接。”


    “不愧是我们易家的宝贝。”易微赞许地拍了拍狗头,然后右滑接通了电话。


    来电人是乐利,也就是之前被易微错认为助理的那位编辑。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惊天咆哮。


    “徐应初!续昼同志!咱都有空画头像了,怎么还不写新书呢?你知道我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吗?”


    易微贴心打开扬声器,将收音口默默送到了罪魁祸首的嘴边。


    徐应初显然早就习惯了这样激昂的催稿电话,此时面色平静,不动如山。


    他动动口舌,吐出无情三字:“没灵感。”


    乐利想吐血:“你还记得吗?你去年底也是这么给我说的。”


    “要不是靠着你前几年的书再版,我今年都得喝西北风!”


    徐应初想了想道:“不是还有风寻、酒石、凯西他们吗?”


    “风寻现在都不接我电话了,酒石说你不写他就不写,凯西这家伙最可恶,竟然背着我拉帮结派成立反更新联盟了,你们几个谁让我好过过!”乐利声泪俱下后又换了和缓策略,“我说你就是一个人孤单久了,要不然主动出击找你孩子它妈告个白呢?哪怕被拒也是一种幸福的遗憾不是吗?”


    徐应初脸黑了些:“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告白成功了。”


    乐利被堵住了嘴,她震惊之余还不忘为自己的业务着想:“那不然你去写甜宠向的言情小说呢?我给公司解释一下,应该还能让我暂时转组接手。”


    徐应初无奈道:“乐利姐,年前我一定把第一章写出来。”


    “你最好是。”乐利妥协,“对了,恭喜你小子得偿所愿,改明儿给你寄点礼物。”


    徐应初道谢:“好,谢谢你。”


    易微趁着徐应初接电话的功夫去翻了他的微信头像,果不其然那个顶着隐忍二字的书已经被换成了《幸福》。


    她歪着头讷讷道:“也许……日久生情也说不定?”


    回忆国庆相处的点滴,他对自己的好似乎太突然了,但又像是早有预备。


    徐应初望着她笑:“我觉得两者都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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