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全糖 欢迎回家!


    是重逢后的初次见面, 还是更久之前?


    比如说高中入学时的初介绍?那时候她应该扎了短短的辫子,穿了条自己也想不起来花色的裙子吧,易微想。


    “不用着急, 以后会想起来的。”徐应初从沸腾的锅里舀了一勺汤晾凉递到她嘴边,笑眼弯弯看着她, “尝尝。”


    易微被轻易牵走了神思,她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只是就着他的手将汤喝进了肚子里。


    锅里沸腾的是西红柿牛腩汤,酸甜得当,鲜美多汁, 易微眯着眼满足地喂叹道:“好吃!”


    徐应初满意地笑笑:“你喜欢就好。”


    易微打趣地拍拍他的肩:“像徐老师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赚钱、能耐心带娃的男人在婚姻市场一定很受欢迎吧?”


    “你这样说的话, 是不是意味着我是你心中的最佳丈夫人选。”徐应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兴许那颤动的眼睛里还有期许。


    易微羞红了脸:“咳咳,这个嘛,还有待进一步深入了解。”


    “嗯,我会好好表现的。”徐应初依旧笑得温和。


    今天的拍摄地点是个五百多平的三层别墅,容纳数十个工作人员实在有些拥挤,加上易微经期头一天难免不舒服,她索性就听了徐应初的建议留在了家里。


    桌角放了一大箱卫生巾, 是徐应初问清她的惯用品牌后独自去采买的。


    里头单240毫米长的日用装他就买了整整七包,易微问他为什么买这么多, 他解释得有理有据。


    据网络医生建议, 为了保持si处的清洁和卫生,建议卫生巾最好每隔两小时就更换一次, 一天里抛开睡觉的八小时,还需要使用八张日用替换。通常女性的经期持续时间为四到七天,取最大值七, 也就意味着整个经期需要使用日用款约五十六张。而一包通常为十片装,也就意味着需要购买六份才够一次经期的量。同时考虑到意外情况,故另多备一包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这是过于理想化的状态,受现实各种因素影响,大多数女性其实很难保证自己两小时就能奔赴一次厕所。


    更何况,易微自从遭受工作压迫后,经期就越来越短了,很多时候第三四天就几乎没了量,后面几天也只是偶尔喷薄一些吓吓她而已。


    眼前这些量几乎够她用两三个月,易微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又觉得内心暖洋洋的,她想自己也需要做点什么来回馈对方。


    ———


    “续昼老师不在这里吃晚饭啊?”郭导刨了两口白米饭,生噎了好久才咽下去问出声。


    徐应初温润地点点头:“嗯,助理给我做了饭。”


    易微两个小时前就给他发了短信,要他回去尝尝她的手艺。


    一旁监听全程的小辛低语道:“续昼老师,其实你跟微微助理的关系不一般吧?”


    徐应初挑眉看她:“怎么说?”


    一边的可颂搭腔回答:“明明大家都是助理,但你好像从来不给她安排工作,要是在我公司,稍微歇一下估计又要被加派好多任务了。”


    小辛点头认可:“而且据我发现,你看微微的眼神可不一般了,平常也跟护牛犊似的护她,我居然还单纯地以为你是个好领导……”


    徐应初想了想说:“她不闲的,只是我不怎么接工作才显得她轻松,其实照顾小狗也不容易,更何况她以前工作很辛苦,是难得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他顿了顿,弯起眼睛轻轻笑了起来,面部冷冽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至于我和她的关系,她好像没说需要保密,我们在昨天晚上已经晋升为情侣了。”


    小辛完全一副意料之内的淡定表情:“果然我的猜测没错。”


    可颂则显得惊讶很多,面上还有些愧疚:“难怪我那天说你跟我家怡禾很配的时候她一声不吭,敢情是吃醋了,果然cp不能乱嗑……”


    印象里初到台州那晚的饭局上,她似乎表现得有些不高兴,是因为他频频跟付怡禾搭话吗?徐应初猜疑着。


    他点点头义正严辞道:“嗯,不能乱嗑,有伤情侣感情。”


    “所以微微今天没来,其实是被醋意大发的续昼老师金屋藏娇了?”小辛调侃道。


    徐应初无奈摇头:“她有些痛经,这边人多不方便上厕所,所以就没来。”


    “这样啊,那麻烦续昼老师帮我们带祝福吧,祝你们爱情甜甜蜜蜜。”两人说着从包里掏了些小物件塞给徐应初带给易微做礼物。


    应该是外出务工时买的一些做工精美的工艺品,徐应初接过道谢:“好,谢谢你们。”


    东部城市的夜总要来得早些,加上阴沉沉的天气,不过六点,天已经漆黑一片。


    这处是位于城郊的别墅区,多是外地人用于投资购入的房产,入住率并不高,故而望着空洞洞的。


    大抵是人烟稀少的缘故,物业服务并不太上心,道路上损坏的路灯多没得到修缮。


    徐应初租住的别墅离剧组拍摄点只隔了七八套房子,他摸着黑在夜色里走,等头顶亮起了灯,他也就抵达了归宿之地。


    打开厚重的大门,那束暖黄的光就真正落到了他的身上。


    屋内暖融融的,空气里飘着号称锅气的强势味道,脚边围绕着活泼的可爱小狗,厨房里有一位笑意盈盈的漂亮姑娘。


    徐应初心倏地一软,他快步向前从后搂住了易微,毛茸茸的发顶在她洁净光嫩的脖颈上轻蹭着,有些发痒。


    易微刚刚全身心投入在锅里的食材上,猛地被抱住时吓了一跳,但意识到来人后很快松懈下来。


    她用下颌抚了抚他的头发,笑得无奈:“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黏人?”


    徐应初扣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他埋着头,被冷风刮过的凉唇抵在她裸露的肩胛处轻柔低喃:“我只是太高兴了。”


    他说:“我爸妈过世之后,我唯一的亲人就剩下了外公,可惜他也没撑过我高一那年的冬天,我以为以后再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留。”


    易微记得那是个寒冬,数年未见雪的宜宁飘起了大雪,地面摞了厚厚一层,大人说瑞雪兆丰年,小孩喜可以玩雪,唯独徐应初留在那个寒冬走不出来。


    他总是孤单一人,寂静无声,岱林中街的居民避而不谈,只道徐应初是个可怜的孩子,聪慧如她,其实易微早料想到这个答案的,可真正将其拿在台面上来谈时心脏还是狠狠拧作了一团。


    可这样残酷现实残酷长大的孩子并不无情,他依然以最顽强的意志,最坚韧的力量,成长为了最好的人。


    肩颈的皮肤上有点点湿润的热痕,易微主动往他怀里靠拢了些,她笑吟吟地承诺:“以后我来替你烧灯续昼。”


    徐应初的心软成了一块面包,那些千疮百孔都化作了吸收爱意能量的通道。


    他搂着她,唇扣在她耳边,带着缱绻的气息,一遍一遍重复着喜欢她。


    “以前我想我们的走向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不幸的我爱你你不爱我,另一种是幸运的我爱你你也爱我,庆幸我能获得你的偏爱。”


    易微听得耳根绯红,她有些不自信地喃喃问:“你怎么确信自己一定爱我?”


    “我的眼界很窄,除你之外再容不下别人。我的生命很短,爱你是我需要用一生去学习的事。”徐应初低声回答,语气轻柔如春风拂面。


    易微失了神,直到铁锅里冒起刺挠的声音,她才想起自己的改良版地三鲜急着出锅。


    “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拯救我们的晚餐。”易微哭笑不得。


    徐应初终于舍得松手,他接过她手里的锅铲将最后一道菜盛了出来。


    他认真道:“我会全部吃光的。”


    “说来你好像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易微主动夹了一筷子茄子喂到他嘴里,满目期许道,“满分十分,请这位评委老师打分。”


    徐应初细嚼慢咽,认真品尝后弯起笑眼:“二十分。”


    易微狐疑:“多出来的十分从哪来。”


    徐应初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啄:“还有厨师小姐满分的甜。”


    脸唰地通红,易微胡乱地推他:“好了,不许调戏厨师,快把菜端去餐厅吧。”


    徐应初点点头,老实捧着手里的地三鲜往餐桌走。


    啾啾总是对人类食物格外感兴趣,它绕着徐应初的腿旋转跳跃三圈半,就是想品尝一二。


    徐应初把菜放在桌上,蹲下身拉起啾啾的耳朵低语:“嘘!小狗不能吃太咸的东西。”


    易微拍下筷子又气又恼:“这地三鲜里没有甜也没有鲜,只有无尽的咸味和苦涩,你到底是怎么昧着良心夸出来的?”


    徐应初面不改色又喂进嘴里一口:“味觉变得不灵敏,我以为这是经期带来的副作用。”


    易微:“……”


    她只是忘记自己在制作汤汁时已经加过盐了。


    她把其他菜推到他面前:“吃其他的,这些我事先尝过比较有把握。”


    这次徐应初真情实感:“好吃。”


    易微厨艺很不错,只是今天惨遭滑铁卢,不过徐应初很给面子,就着清水还是把那份双倍咸爽的地三鲜统统吃进了肚子。


    晚上的戏预计会拍到凌晨三四点,徐应初把锅碗放进洗碗机,嘱咐一人一狗早点休息才放心出门。


    然而这场戏一直拖到了五点出头,徐应初拖着沉重的眼皮回家时,玄关还亮着为他而开的灯。


    他推开门,入户的沙发上有温存过的痕迹,他上前探了探温度,还是热的。


    徐应初转过身想去寻什么,却见怀里一道,脚下一道身影扑了上来。


    易微勾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大喊:“欢迎回家!”


    啾啾也摇着尾巴小声低吠:“汪汪!”


    第32章 独有 不喜欢我这样吗?


    徐应初蹲下身单手将啾啾抱起, 而后用另一只手圈住易微。


    他贴了贴女孩温热的太阳穴,轻声细语问:“谢谢,我很高兴, 等很久了吗?”


    “还好,白天睡太久了, 这会儿精神百倍。”易微摇摇头,“而且你回来之前我俩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点都不辛苦。”


    她托着他硬挺的下颌左看右看,拧着细眉,满眼都是心疼:“倒是你, 熬到现在才下班。”


    “看到你们就一点都不累了。”徐应初坚定地点点头, “现在只剩高兴。”


    他倾身把怀里的狗放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而后怀着易微的腰将其带倒在三米长的沙发中央。


    易微仰躺在柔软的布料上,高大的男人俯身盯着她看了好久,才紧紧扣住她的十指吻了上来。


    外头飘着细密的雨,男人周身弥留些微冷的潮意,易微靠他越近,越觉得自己像条搁浅的鱼,只能被动地在时而涌上岸的补给水源下呼吸艰难的苟活着。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使然, 写推理小说的作家惯爱探索,徐应初的唇沿着她的脖颈中线下移, 辗转在最燥热的胸腔处。


    腹部明显涌过一股热流, 易微绯红着脸将轻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推开。


    “不喜欢我这样吗?”徐应初抬眼看她,声音尽是欲求未满下的沙哑和渴求。


    易微摇摇头, 她坐正身子小声解释道:“我现在用的日用,这样躺着不太方便。”


    徐应初记得她今早跟自己吐槽过经期的痛苦,侧躺担心侧漏, 平躺担心尾翼太短太窄漏出,唯有板板正正地站着或者坐着才能勉为其难解救几分困境。


    他坐正身体,想了想,然后拍了拍自己并起的大腿,眉眼热切道:“那……坐上来,好吗?”


    不知怎么的,易微就受了那狐狸的诱惑,顶着一张红到滴血的脸听话地跨坐了上去。


    一双干燥夸大的掌略过衣料霸道地扣在她腰侧,虎口和指腹薄薄的茧摩擦在光滑的肌肤上有些生痒,易微不自觉向着面前那道可攀援物攀附而上。


    像是精妙的榫卯结构,这样的姿势最是暧昧不清,靠的太近已经分不了彼此,心跳、体温、机体变化统统成了共享信息。


    其中雄性力量的崛起最是不能忽视。


    在感触到那处成长时,易微的大脑顿时轰鸣一片,她僵持在原地傻了眼。


    徐应初扣在她的耳尖幽怨呢喃:“微微,你好像不专心。”


    易微眼神乱飘,支支吾吾断断续续道:“你是不是受不了了?”


    徐应初顺着她的指向望了过去,他不由哂笑,暗叹自己不争气。


    他拉过她的手心吻了吻,才将人另外抱坐在沙发一角,他尽量冷静地哄着她:“没关系,洗个澡就好。”


    易微犹豫半晌,还是在他合上浴室门之前提醒了一句:“这个天气,就不要用冷水了,小心着凉。”


    她记得小时候爱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男主克制谷欠望时都靠冷水浇灌。


    徐应初噗哧笑了声:“知道了,这种方法应该只能救外火吧。”


    什么内火外火,易微假装听不懂,低着脑袋开始和啾啾玩起了深夜飞盘游戏。


    徐应初这次洗澡耗时比往常都久,易微在他出来后,确定他身上都泛着热气才放下心来。


    她拉过他的手坐去餐桌:“都六点了,干脆吃了早饭再睡好了。”


    徐应初点点头,乖乖巧巧地吃光了易微现做的超大号三明治。


    饭后,两人各自回房补觉。


    易微试图将啾啾拐到自己房里,却以失败告终。


    无他,啾啾只认徐应初为主人,而别人都是过客。


    有主的原则之一就是,无论白天在哪玩,但晚上一定要回家。


    睨见女孩幽怨的小眼神,徐应初依旧笑得开心,他乐呵呵顺着啾啾的狗毛,大言不惭道:“我提醒过你的,我跟它必须捆绑售卖。”


    也就是说,她易微想把狗子撸上床,就必须得把徐应初捎着。


    易微果断摇摇头,她撅着嘴脸红扑扑的:“这样下去指不定你又要闹到什么时候,我才不会上当呢。”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徐应初轻笑着点了点啾啾的鼻头,柔声夸:“真是爸爸的好孩子。”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易微记得中途徐应初来叫过她吃饭,但到底没抵过瞌睡虫的攻击,撒娇卖乖闹了好久又得机会睡了下去。


    外头已经下起了暴雨,偶尔还伴着沉闷的雷电,天阴沉的厉害,下午三点天色已经宛如深夜。


    手机上挂着两条未读消息,是同事问她怎么还不回去上班,是不是生病了?需不需要来看她?


    多半是手头工作积压太多分不出去了,易微没回,摁灭手机根据气象温度多加了件衣服才趿拉着拖鞋下楼。


    客厅里坐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对方应该是房产中介,似乎在和徐应初谈论房屋购置的问题。


    大概能从中抽不少利润,对方走时笑盈盈的,还留下了不少自带的礼物。


    “你要买房?”易微问。


    徐应初点点头:“我挺喜欢我们住这套的,问了下中介正好也在挂牌出售,就打算买下来了。”


    他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一样简单,几百万于他而言好像确实不难,易微以前听章孟洲说过,据说他的书早几年就已经卖到了千万版权。


    她这些天潜伏在粉丝群里也见识过,除了常见的影视版权、实体版权、有声版权等大众化形式,他的书大多都译作数十种语言在海外畅销,单本书带给他的收益都是极其可观的。


    易微虽然震惊他大方的手笔,但毕竟是他自己的钱,她自然不好说什么。


    她点点头,笑眯眯的:“是不是因为在这里就能想起我?”


    “嗯。”徐应初点点头,“我想把这套房子写在你名下,可以吗?”


    如果是跟段菲芸口嗨的话,易微不止双手双脚赞成,甚至还会主动要,但那是因为知道对方一定不会给自己买,可眼下显然不是这样了……


    “不可以!”易微眼神坚定,“虽然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其实这样会让我很有压力的。”


    徐应初了然地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那等我们结婚了我再给你另外买别的。”


    他说的又直白又坦然,倒是弄得易微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胡乱点点头:“嗯嗯,等结婚再说,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


    徐应初满意地笑笑:“我包了馄饨,现在去煮,饿的话可以先尝尝中介带来的糕点。”


    易微对台州这座城市并不了解,只是年初经常刷到美食博主力推这边的糯叽叽小吃。


    肚子咕咕叫,易微便挑了一块乌饭麻糍入口,尝起来软乎乎的十分香甜。


    易微捻了一块喂到徐应初嘴里,夸夸道:“味道还不错,你也尝尝。”


    “好吃,不过这东西吃多了不容易消化,最好不要吃太多。”徐应初嘱咐道。


    “是呀,是呀,不能多吃。”易微笑眯眯点脑袋,“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东西顶饱,我的肚子得留给徐应初的美味。”


    徐应初捏捏她的鼻头,笑骂她油嘴滑舌。


    两人吃过一顿不知中晚的饭,徐应初才念念不舍去了剧组现场。


    因为天早早就黑了的原因,这场夜戏得以提前开拍。


    暴雨倾盆,天雷滚滚,漆黑一团的天空时不时被照得透亮,导演说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拍杀人越货都不用额外出钱打造恐怖氛围了。


    单从小辛随手抓拍的现场画面来看,确实充斥着惊悚味道。


    易微莫名打了个寒颤,她关掉小黑屋界面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她问小辛拍摄进度,对方回估计半小时就能结束,易微索性放下了手里的applepencil,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去接徐应初下班。


    这两天作息跟着混乱,啾啾这会儿已经累得昏睡在床上,易微便轻手轻脚没再打扰它。


    虽说是在隐私性比较好的富人区拍摄,但保险起见,剧组还是派了个工作人员在外面守着。


    易微给他看了自己的临时工牌,很顺利就入了内。


    房子里没开灯,甚至演员脸上的光都打得很暗,易微摸着黑溜到了小辛身边。


    “我还以为剩下几天都见不到你了呢?”小辛打趣道,“啧啧,怎么感觉你都有幸福肥了呢?”


    易微呆呆地摸了摸脸:“没有吧,我恋爱前也吃他做的饭呀。”


    小辛暧昧地朝她眨眨眼:“亲爱的,咱们说的是一种做饭方式吗?”


    易微:“……”


    “爱情的酸臭味。”小辛凑到她面前轻轻吸了一口,她笑眯眯道,“续昼老师那眼神能准确及时地粘在你身上,是不是全靠气味识人?”


    易微狐疑地扭头看过去,正对上徐应初那双含波的深情眼。


    她来时悄悄,是怎么发现她的踪迹的呢?


    易微回去的路上就顺势提问了。


    “你刚才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徐应初答:“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易微追问:“什么味道?”


    她举起手臂闻了闻,只觉得磅礴大雨的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浓郁的泥土腥味和潮湿的霉腐气息。


    但徐应初不是这样回答的,他把头埋进易微的发间细细吮吸,眼眸很亮地告诉她:“你身上有橘子和傍晚阳光的融合味道。”


    易微想,就像她能闻到徐应初身上浓烈的雪松和新竹味,那是一种从内在渗出的特殊味道,不受外界干扰,且严格限定于人。


    第33章 雷暴 我是想邀请你上去跟我一块儿睡。……


    回家后, 啾啾还在书房的飘窗上呼呼大睡,易微动了歪心思,想试试连窝带体给它悄悄挪进自己的房间里。


    徐应初听了没阻拦, 只是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站在过道栏杆处袖手旁观。


    易微面部紧绷,动作迟缓, 小心翼翼,尽可能最小程度地惊扰到打着轻鼾的小狗。


    然而还是失策了。


    同徐应初擦肩的瞬间, 啾啾突然抽了抽鼻子仔细嗅了片刻,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了身上的束缚跳到地上,绕着徐应初的脚热情蹦跶着。


    那模样就像在说:你终于回来啦!


    易微心如死灰, 鼓着嘴满脸幽怨。


    徐应初觉得她这模样特别可爱, 他颇觉好笑,但还是强忍着表现得很惋惜:“听说狗拥有的嗅觉细胞是人类的四十倍,它们能闻到极微量的物质气味,所以我应该逃不过它的手掌心了。”


    易微蹙起眉心,小声嘟囔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也不完全是,比方说这样。”徐应初抬起她的下巴落了很深入的一吻,他笑眼弯弯,“长久下来, 我们大概就会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这时候啾啾应该就很难再通过气味分辨你我了。”


    唇齿间残留的强烈薄荷香似乎在顷刻之间就被驱散了, 此刻喉腔里只余有强烈的来自对方特有的冷调气息。


    易微羞红了脸,她眼神闪烁:“那个,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说毕踉跄着脚步跑回了房间。


    恶劣天气持续良久,半夜的雷鸣越发放肆, 伴着灼眼闪电一次次引吭高歌。


    易微并非觉浅的人,却还是被扰了清梦。


    “轰!”


    一道比以往都要剧烈的雷暴在眼前劈过,透过没彻底拉严实的窗帘可以看见窗外那棵香樟树断了一条枝干。


    地面似乎也狠狠颤抖了一下,易微被吓得彻底清醒过来,她摸着黑要去开床头灯,咔嗒几下却丝毫没见反应。


    断电了。


    易微在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在黑暗中摸索手机用于照明。


    在确保暂时不会有第二次吓人的雷鸣后,她掀开窗帘打算先看一下对面业主的情况。


    同样一片漆黑,路上只余几盏太阳能供电的灯孤傲地明亮着。


    另外更加不幸的是,她发现自己的窗户碎了一面。


    幸运的是,窗户是双面夹层的设计,目前只是靠外侧的那面碎掉了而已,风雨暂时还无法入内。


    易微穿好拖鞋,打算去隔壁徐应初的房间里看一看。


    刚开门,猛然撞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男人的胸膛闷颤,徐应初带着笑揉揉她的脑袋:“我还以为你没醒,在外面犹豫着要不要叫你,没想到刚好等到你出来。”


    闻到熟悉的味道,易微松了口气,她把头埋进他胸口嘀咕道:“醒了,我的玻璃被震碎了一边,好在这边擅长应对台风,没彻底坏掉。”


    徐应初叹口气:“我那边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一块玻璃估计早就失修了,刚刚那一震直接碎了个口子,雨都洒到地板上了。”


    易微记得啾啾最喜欢窝在窗边睡觉,她着急地问:“啾啾没事吧?”


    “没事。”徐应初摇摇头,“只掉了些碎渣下来,它皮毛厚,只落在表面,我都给捡走了。”


    说着一旁的啾啾不安分地低吠了两声,似乎并不认可他说的话。


    易微狐疑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徒手捡的?”


    说着她抓起对方的手怼在眼前,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果然发现他左手的食指和拇指都往外渗着血。


    她嘟囔着,语气有些委屈:“难怪你刚刚不用左手搂着我。”


    往常拥抱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粘在她身上,哪会像现在这般保留着适当的距离感。


    徐应初歉意地亲亲她的额发:“只是皮外伤,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抱歉。”


    易微有些怨,可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遇到同样的情况,大概也会着急忙慌去解救啾啾的。


    易微轻轻叹了口气:“下不为例,我给你上药吧。”


    “嗯,知道了。”徐应初很顺从地答。


    两人去了客厅,易微在徐应初的指示下在电视柜里找到了基础家庭药箱。


    易微有些惊讶:“你怎么对这里的布局这么了解?”


    “房主没配备医药箱,是我另外要求的。”徐应初听话地把手伸到她面前,“这边不比城区,去医院或是买药都麻烦些,保险起见,我加钱拜托老板给单独备了一份。”


    “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周到的吗?”易微打着灯仔细观察着伤口到底有没有残余玻璃碎片在里面。


    徐应初点点头,一脸认真地说:“有,早知道晚上这么恐怖,我就缠着你不走了。”


    易微很肯定自己的脸又烧了,在这个只有十度的潮湿夜里。


    最后,徐应初的两只伤指连着虎口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在一众纤细修长的指节里格外突出,像是两根肿胀的白萝卜。


    易微严格嘱咐道:“这两天不要碰水,有什么不方便操作的需求可以找我帮忙。”


    徐应初理解地点点头,他摇了摇不断亮起的手机,说:“那麻烦你帮我回复一下消息吧。”


    易微不疑有他,接过手机问他解锁密码,毕竟这样昏暗的夜,即使他长得再夺目,也无法被精准进行面部识别。


    “905411。”徐应初利落地报了一串数字。


    易微按键的手指一顿,她讶异地问:“这是我和啾啾的生日?”


    徐应初面色平静,只是淡淡应了声:“嗯。”


    易微猜测他是这两天刚换的,嘴里嘀咕着他速度真迅捷,徐应初笑笑没吭声。


    微信里躺着两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是物业那边的回复,说是整个小区都断了电,已经联系工作人员上门抢修了,只是天气太恶劣,加上又很晚了,所以无法保证准确的来电时间,让他们见谅。


    易微回了几句感谢的话,顺势又点开了另一个聊天框。


    这是一个名为“反更新联盟”的群聊,群主是一个叫凯西的人,他这会儿正在群里慷慨激昂地呼吁。


    【同志们,今年离结束就剩两个多月了,大家一定坚持住补药更新啊!】


    群聊刚建,目前一共进了十二个人,其中有十个都在响应。


    【把今天写的一万字连夜删除!】


    【更新是什么,烤肠,嘿嘿,爱吃。】


    【我已经断更一年又三个月了。】


    ……


    编辑乐利提到的风寻、酒石、凯西都在其间。


    易微起初以为都是些写推理小说的作者,结果发现自己早些年种爱过的言情太太也冒头时,她才意识到整个作者群体是一个巨大的鸽子大家庭。


    易微抽了抽嘴角:“你们怎么能这样?”


    难怪她女神三年都没开过新文了,敢情被这帮圈子给带坏了。


    徐应初解释:“他们都在口嗨,更不出来多半是实在没灵感,或者现实生活太忙碌了,找个宣泄口闹着玩呢。”


    易微想了想问:“你也灵感枯竭了吗?可是我记得你国庆那几天明明经常熬夜写稿。”


    徐应初点点头:“很多时候即使写出来也并不满意,废稿远比成品多。”


    “那换个环境会不会好一些。”易微担忧地问,“比如像现在这样幽深恐怖的环境,你会不会灵感大发,脑子里顿时钻出来十几种杀人方式?”


    徐应初摸摸她的脸哭笑不得:“其实我不觉得恐怖,甚至还有一点……”他笑笑,“有一点幸福。”


    易微呆滞:“看来你确实可以考虑听从乐利姐的建议转行去写爱情故事了。”


    两人谈论间,徐应初在群里已经被@了百八十次了。


    【为什么不表态?】


    【别躲在里面不吭声,我知道你在看。】


    夜猫子们聊的火热。


    易微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和孤零零的乐利并肩。


    她敲下键盘输入一段文字在徐应初的允许下发送出去。


    【可是我刚答应乐利姐年前写完第一章。】


    群里短暂沉默了片刻,再看已是被无情踢出群聊。


    易微握着手机一脸茫然,徐应初却笑得淡定:“没关系,过几天他们就会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了。”


    他拍拍易微的脑袋:“很晚了,换个房间继续睡觉吧。”


    这套别墅是四室,但其中一间被用作书房,现在仅有的三间还坏了两个窗户。


    易微想了想,还是把徐应初从自己原先那间屋里拉出来:“保险起见,你今天还是不要住这间了吧。”


    徐应初挑眉看她:“你的意思是,我跟你住吗?”


    “嗯。”易微低着脑袋闷闷地应了声。


    最后两人到底没睡在一张床上,徐应初搬了两张毯子在床边凑合着打了地铺。


    十度的阴雨天,无电供热的地板应该很冷吧。


    易微想着,默默从床铺中央挪到了边缘位置,她趴着直勾勾盯着地面的男人,蠕动着嘴很纠结是否开口的样子。


    易微的头发比起读书时长了不少,此刻发根垂落在徐应初的面上,刺挠着有些痒。


    还有些像日式恐怖片里从电视爬出来的贞子……


    徐应初凸出的喉结轻滚,他幽暗着眸子沙哑开口:“这时候好像灵感大发了。”


    半个身子腾空的易微终于还是摔了出去。


    所幸底下还有个结实的肉垫。


    被撞击的徐应初低低地闷哼一声,他笑着打趣:“你这是准备跟我一块儿躺地上了?”


    那闷哼入耳莫名性感,易微双手撑在他胸口,耳尖红的像滴血,她撇开眼强装镇定道:“那个……其实我是想邀请你上去跟我一块儿睡。”


    第34章 灵感 你可以做我今晚的阿贝贝吗?……


    “嗡嗡嗡~”


    困意浓烈的清晨, 扰人清梦的手机铃声在嘈杂的雨幕中也变得刺耳起来。


    易微烦躁地蹙着眉心,没睁眼,只是下意识往背部的热流来源处靠近了些。


    “地沟油条, 接吗?”头顶处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而后耳廓连着侧脸颊被扣上了一道冰冰凉的触感。


    易微还没彻底清醒, 只是闭着眼胡乱地点点头。


    电话接通,一道堪比语言骚扰的嗓音响起。


    “小易啊, 是不是病了,今天都周五了,怎么还没见你来上班?”


    是同级同事里以工龄自居民间领导的那位。


    易微猛然清醒, 尽管厌恶但还得沉着应对:“封哥, 我休年假呢,经理应该有告诉你们吧。”


    封哥大言不惭道:“知道啊,就是你一次性请那么久,还不提前给我们打招呼,这不是搞得大家都难办吗?”


    呵呵,只是没背锅侠了罢了。


    易微皮笑肉不笑道:“我记得公司规章制度里,请假好像不需要跟同级同事申请吧?”


    被当面下面子,封哥噎了一下, 再开口时有点咬牙切齿了:“那不是关心你吗,你请假也没说具体原因, 我们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还寻思你是不是生病了呢,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你。”


    “嗯, 确实病了。”易微淡淡道,“医生说是过劳导致的,让我少做点工作。”


    “……”封哥憋了片刻, 最后只象征性地宽慰了几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易微瘪了瘪嘴,厌恶地把手机丢去了床脚边,她咆哮道:“神经病!我回头一定要辞职!”


    “之后有打算吗?”腹部被扣上了一双干燥的大手,男人将头埋在她发丝缠绕的颈窝里,唇齿间的热息往耳道里持续不断地灌入。


    易微头脑瞬间发懵,她猛地掀开被子站起身,正对上徐应初那双含笑的凤眼。


    “你怎么在我床上?”她烧红着脸讶异问道。


    徐应初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她:“不是你邀请我上来的吗?你忘了……还是不认账了?”


    易微呆了呆才开口:“确实有这么回事,可是你怎么在我被窝里?”


    怕擦枪走火,两人特意分被而眠,两米宽的大床各占一半,甚至把啾啾放在床中央做了分水岭,没成想一晚上过去还是搅和在了一起。


    徐应初翻身把掉到地上的被子捡起来,他勾勾嘴角:“这个才是你的被窝,刚刚那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


    易微小时候的阿贝贝是个铁质锅铲,走哪带哪,睡觉也得抱着。外婆觉得这东西太锋利,还特地用厚毛线给锅铲织了十多件毛衣供她自由拥抱。


    后来长大了有羞耻心,穿毛衣的锅铲就被挂上了墙,但易微睡觉抱东西的习惯却改不了了。


    这房间里没玩偶,双人床多的那个枕头还分给了徐应初,易微自然而然就抱上了身边唯一的柔软物……


    易微不敢睁开眼,她强颜欢笑道:“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还好,只是……”徐应初顿了顿。


    易微挑起眉追问:“只是……?”


    徐应初有点无奈:“你问我能不能退退烧,我的身体实在有点太热了。”


    易微:“……”


    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


    小区已经恢复供电了,两人索性没再睡,爬起来吃了一顿早饭。


    房主帮忙联系的玻璃窗供应商派了工作人员上门维修。


    “这款我们店里有现货,需要的话下午就能送来。”安装师傅说。


    徐应初问:“六七点的时候方便吗?那时候我在家。”


    师傅点点头:“可以的,那我到时候提前联系你。”


    徐应初点点头,把人送了出去。


    易微好奇问:“这个钱需要咱们出吗?”


    “目前还在租赁期间,房主全权负责。”徐应初道,“买房还需要提供户口等信息,回头我把复印件都邮寄过来委托中介代为处理。”


    易微感慨:“你也不常来台州,在异地买房会不会太亏?”


    “还好,以后出来找灵感也有了落脚地。”徐应初亲亲她的额头,“而且也不是很贵。”


    还在为买公寓不死不休的易微苦笑:“最后一句其实可以不加。”


    徐应初笑笑:“我只是比较念旧,希望把留有美好记忆的地方都留住。”


    “书屋一定给你留了很深刻的记忆吧?”易微问。


    即使赚了很多很多钱,他也还是乐于躬身于那个狭小的旧房子,其中饱含的深意不言而喻。


    徐应初点点头:“嗯,那是我外公留给我的,而且留有你和啾啾的痕迹,所以我私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想岱林中街拆迁。”


    他怀住易微的腰,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可是岱林中街的每一个居民都过得太苦了,他们需要正当条件下获得更多钱财,大概只有拆迁才能做到。”


    但事实上,对岸的西江路越修越长,一江之隔的岱林中街却逐渐没落。


    拆迁成了岱林中街遥不可及的梦,拥有相反梦想的徐应初却根本笑不出来。


    易微伸手把他搂得更紧一些,她颤着声说:“也许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徐应初轻笑着应和:“嗯,你会爱上我是意料之外的事,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易微把食指抵在他的唇间:“错了,我会爱上你是必然的事,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眸中情绪渐浓,两人相拥相吻,再不能分彼此了。


    良久良久,久到啾啾仰着的脖子都开始发酸,两人才停下来。


    徐应初笑得眉眼湿润:“虽然很不想叫停,但我还得去剧组坐最后一次班。”他俯身亲亲她的手心,“等我回来一起看电影。”


    徐应初的特约指导工作只持续到本周五的晚上,说是剩下的假期要全心全意用在易微身上。


    徐应初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易微不是特别乐意出门的人,况且雨这么大,便提了宅家看电影的想法。


    但选片成了问题。


    她本来想挑一部适合情侣约会的甜蜜爱情片,譬如说《怦然心动》什么的,可她实在觉得男主罗斯基配不上女主朱莉,于是便舍弃了。


    思索中,她收到了乐利邮寄过来的爱情礼物。


    里面有两条情侣围巾,一对玩偶摆件,一个给啾啾的玩具,一本给徐应初收藏的即将上市的样书,一只给易微的发钗,和一封独给她的来信。


    【徐应初本身不是个幸运的人,但他的意志太过顽强,即使逆天也能改命,于是他幸运的有了庞大的读者群体,有了可爱的啾啾,有了爱他的你。


    看到他不再独身一人,我很高兴,希望你们……】


    乐利写了很大篇幅的真情实感祝福,却也不忘初心,在末尾留下了催更信息。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请一定帮我催催这位祖宗开新,争取三年抱俩好吗?】


    受这封来信启发,易微把计划内的爱情片改成了恐怖片,她想在这种刺激下灵感也许会大发。


    她在各大app搜索款搜索词条“史上最恐怖的电影排行榜”,然后根据自己的接受程度挑了部年份不太久远的片子。


    找好资源后,易微去地下室的影音室调好设备,又点了些常见小吃,便等着徐应初下班归来了。


    这套房的影音室是个长方体空间,面积不大,音质效果绝佳,用来做k歌房也极为合适。


    凌晨两点,徐应初终于结束工作,洗漱完毕的两人终于得空窝在那张双人沙发上。


    担心啾啾半夜醒来找人,两人便把它一起带去了影音室里。


    为了不影响它睡觉,两人选择戴耳机食用,并贴心地给小狗带了只眼罩。


    一切准备就绪,易微拿起遥控器果断摁下播放键。


    不开灯的房间很暗,电影色调也偏阴沉,氛围感很足,易微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片名,徐应初眼皮轻跳,他犹疑地问:“真的要看这个吗?”


    易微点点头,端起可乐喝了一口:“对呀,我找好久才确定下来的呢,我看过故事设定了,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你不喜欢吗?”


    徐应初摇摇头,只是欲言又止地说:“没有不喜欢,你做好准备就好。”


    易微不以为意,她以前也跟着大学室友看过零点的恐怖片,吓是吓人了点,但还能接受。


    但准备显然没做充分,恐怖片嘛,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易微到底还是被吓到了。


    她白着脸尖叫,整个人瑟缩着往徐应初怀里钻。


    然而她忘了自己带的耳机,那些冰凉的、阴森的、哀嚎的、凄厉的、啼哭的各种复杂声音直往耳道里钻,简直叫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直到徐应初替她摘下耳机,她才觉得天又亮了。


    易微强颜欢笑道:“哈哈,不愧是史上最恐怖电影榜上有名的片子。”


    徐应初拍拍她的后脑勺,哭笑不得道:“你刚刚信誓旦旦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我看扁你了。”


    易微抓着他的衣襟:“你怎么那么淡定。”


    徐应初说:“为了保持灵感,我每周都会看一部恐怖片,这部我看过不下十次了。”


    难怪他开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徐应初轻笑道:“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我好像知道怎么写下一个死者了。”


    易微抿了抿嘴说:“那就好。”


    最终两人还是把《怦然心动》给翻出来看了一遍。


    回到楼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天还很黑,持续几天的雷雨依旧强势,房子被照得忽明忽暗。


    窗户已经修好,两人应当各回各屋。


    躺上床,易微脑子里开始蹦跶那些乱七八糟的鬼怪,尤其当闪电劈下来,那鬼影似乎就贴在窗外看她。


    易微心跳如雷,她没犹豫,果断抱起枕头敲响了徐应初的房门。


    她仰头看着面前高大俊逸的男人,问:“你可以做我今晚的阿贝贝吗?”


    第35章 相信 喜欢你比想象中更久


    “害怕了?”徐应初眼眸里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易微仰头看他, 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会来?感觉你好像早有预料的样子。”


    徐应初将隐在夜色里的枕头提到亮处,他淡定地点点头:“可能感同身受吧,因为我刚才还在想找什么理由才能合理搬进你的房间, 早知道看电影的时候就假装很害怕了,结果……”


    结果她先来了。


    “那你的意思是同意了喽?”易微提着枕头大摇大摆进了屋, 她笑眯眯保证道,“这次我带了枕头的, 保证不会跨界闯进你的领域。”


    徐应初垂眼看她,语气不明道:“所以说,你的阿贝贝其实都是摆设吗?”


    易微想说她的阿贝贝一般都挂墙上, 但到底没说出口, 只是扑闪扑闪眼睛默默丢掉了手里的枕头,而后缓慢挪动进了那张还留有余温的被窝。


    她拍拍身侧的位置,红着脸嘟囔道:“阿贝贝同学,请进。”


    徐应初被她这模样逗得轻笑了一声,他掀开被子一角躺下去,不轻不重地半搂住怀里的姑娘。


    他把嘴唇主动贴近她的手心,轻叹一口说:“目前还太早了,在你心甘情愿之前,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想着马上就要各回各家就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掌心湿润润的, 易微的心也软得一塌涂地, 她主动贴近那具温热的躯体,告知对方自己的存在。


    她突然发现, 泥泞的雨天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两人保持着有效距离温存,鼻腔里涌入的都是彼此熟悉的味道,这样安心的环境下, 但到头来谁也没睡着。


    徐应初揉揉她的耳朵,轻声问:“睡不着?那要不要聊聊天?”


    易微点头睁眼,她想了想问:“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很有距离感的人,你当初会同意做章孟洲的室友我还挺惊讶的。”


    徐应初道:“他没问过我,是我主动找上门的。”


    “为什么?你的条件应该不需要合租吧?”


    “那时候他问了周边人都无果,我有私心,不想他把主意打在你头上,所以主动出击了。”


    其实章孟洲当时理想的最佳合租室友就是易微,但她那时刚跟章孟洲恋爱不久,自觉不到那种朝夕相处的地步,更何况她不愿意早早就操心起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生活,自然给拒掉了。


    当时章孟洲被大众拒绝的主要原因之一其实是高昂的房租,平分下来一人五千,不是普通学生党可以承担起的。


    易微微微张大嘴巴:“所以你那时候就……”


    “就很喜欢你。”徐应初主动补齐她的句子,“比你想象中更久。”


    他语气太平静,好像苦尽甘来后,就可以将那些年的屈辱、怨念、不甘、隐忍全都一笔带过。


    怀里的女孩身体微颤着,徐应初用指腹细细擦过她眼角漫出的泪水,轻声细语道:“我以前见过你的父母,在家长会上,他们都是很……体面的人。”


    他用了一个极其委婉的形容词来概括。


    “我清楚我绝对不是他们喜欢的那类人。”他自嘲道。


    易微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用指尖在他流畅细腻的五官上细细描摹着:“我爸对能出版实体书的作家带有天然好感。”


    徐应初带着她的手腕摇摇头:“你大概不记得了,我高中入学的时间比大家都晚几天,原因……”


    “暑假的时候我父母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父亲当场死亡,母亲面临高位截瘫进了ICU无时限的抢救。肇事者生活拮据,自然交不起保险,四处借钱也只拿出来七千块钱而已,于手术费而言实在杯水车薪。所以我外公只能将家里的房子都卖掉,带着我搬进了岱林中街。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场手术终将失败,但为父为子的我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所以这些钱在心甘情愿的结果下全都打了水漂。”


    “我和外公靠卖二手书和他的退休金维持生计,他告诉我内心的苦楚可以书写在笔下,于是我开始了写作,但他却没能拯救得了自己。”


    “他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床是梧桐树下的那张躺椅,他总是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上边,他不再顾形象,任由头发变得花白,他像一个雪人,永远定格在五个月后的冬天。”


    “同一天,我收到了父母这边的保险赔偿款,外公的得意门生带着我去继承了他养老保险账户里的所有余额,拆迁指示也将拆迁区域定在了对岸的西江路。”


    “这一天起,我拥有了稳定的居所,“巨额”的钱财,和永远孤独的自己。”


    所以他其实从没见过讲台上扎着短马尾自我介绍的女孩。


    指节染了点点冰凉的湿意,易微手颤了颤,义无反顾覆上了他的脸。


    “你才不孤独,你拥有数以千万计的读者朋友,有永远关怀备至的邻居,有志同道合的作者朋友,有冷面热心的编辑老师,有非你不可的啾啾,还有爱你的我。”


    “外公知道他的孙子一定会过得很好,所以才敢放心离开不是吗?”


    徐应初点点头,把头埋进她的颈窝,他闷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自私,明知道我填不出让你父母满意的答卷,却还是试图将你捆绑在我身边。”


    易微掩住他的唇,神色认真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我主动告白的,是我心甘情愿要与你捆绑在一起的,是我在引诱你。”


    “而且,没有人能写出完美的人生答卷,我既然是我父母生的,我想他们喜欢你接纳你也只会是时间的问题,请你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那张不过巴掌大的脸怎么都看不够,徐应初眸底情绪浓烈,他沙哑着嗓子道:“谢谢你爱我。”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再起来时天已大亮,破口的天空终于愈合,阳光高照,一片晴朗。


    周三买的那束玫瑰依旧开得热烈,易微取了花瓣下来做书签、做标本、做徐应初新书宣发的场景布置品。


    “所以你以前都只是粗暴地转发出版社公告喽?”易微问。


    乐利寄来的样书将在本月底的最后一天上市,其中的亲签便是易微亲自监督的那些。


    徐应初点点头:“主要就是告知读者可以去买了,好像没有什么需要另外补充的。”


    易微不赞同道:“这样太冰冷了吧,我上初中的表妹买书还布景拍美图呢。”


    “那我应该怎么做?”徐应初问。


    易微想了想道:“比方说拍漂亮照片加强书本吸引力,说点感谢的话拉近读者关系之类的。”


    徐应初表示很赞同,于是两人就开始布景操作了起来。


    明显调了滤镜的九宫图,加感谢读者一路支持的贴己话,加抽奖福利回馈,三合一发出去。


    片刻,评论区消息破千。


    【老师,你被盗号了吗?】


    【你是续昼的话,那以前那个沉默不语的是谁?】


    【@乐利,编辑老师,你们是不是给大大换运营了?】


    【不管了,抽我!】


    【老师,饿饿,饭饭,求开新!】


    【下次宣发请让我看到开新的信号好吗?好的。】


    【不是老哥,你这三千亲签是想打发谁?求加量啊啊啊啊啊!】


    ……


    易微一条条读着评论,她笑盈盈看着徐应初:“看吧,我就说这样读者会很高兴的。”


    “不过,”她说着指向最近一条评论,“你这亲签数量为什么这么少?我看好多读者说抢不到。”


    她印象里那些知名作家,亲签都是以万为单位的。


    徐应初解释:“我想着读者喜欢的是书,而非我这个人,签名好像不是很必要的东西,不过乐利说这样不利于出版社售卖,所以就稍微签了一些。”


    易微摇摇食指:“不要妄自菲薄好吗?没有你的付出哪来的成品,爱屋及乌也好,都是读者对你的认可。他们喜欢你过往的作品,然后信任你、鼓励你、支持你,你坦然接受就好,当然,最好的报答是多多写好作回馈他们。”


    徐应初笑了笑:“知道了,我会努力创作的,至于亲签,我以后会让乐利帮我加量的。”


    易微满意点头:“谋福利成功。”


    “你呢,之后打算做什么?”徐应初问。


    易微把平板上的绘画软件打开给他看:“为了养成文静的性格,我妈把五岁的我送去学了画画,只是没想到我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老师都建议我妈送我去参加艺考,一心向稳的她当然觉得这不是正经发展方向,于是不顾我的喜好果断帮我把绘画班撤掉了。”


    “但画画嘛,一张纸一张笔就能完成,后来有了电子设备自然更方便,她阻碍不了我偷画。出于发泄和逆反,我开始画一些单元故事放在网上,反响意外的不错,只是工作太忙,时常被搁置掉,我打算现在重新捡起来,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


    她的账号发布量只小两位数,粉丝却有小五万,确实是比较可观的结果。


    徐应初接过iPad,上面画的是岱林中街的春夏秋冬,黑白配色寥寥几笔便能呈现出中街的孤寂和哀愁,是外行人都能看出的天赋型选手。


    难怪她这个假期总是拿着平板涂涂画画。


    徐应初真心实感夸了几句,然后表示可以提供帮助:“我还有几本书没有授权漫改,不介意的话,可以免费授权给你改编。”


    易微摇摇头:“你写的太阴暗了,不符合我的画风。”


    徐应初盯着画中的书屋,弯弯眼睛:“不过你的画倒是符合我的心意,我现在有了不同以往的灵感。”


    易微附和:“巧了,我也是。”


    于是两人面对面坐下,开始各自创作起来。


    中途歇息的时候,徐应初瞥了一眼易微笔下的内容,他问:“你在画我?”


    易微点点头:“以前尝试接过一些稿子,基本都是画人物,你的外形帅得特别标准,可供学习和参考。”


    徐应初若有所思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向你索取一点报酬?”


    易微想了想,爬上桌凑到他唇边亲了亲,她笑眯眯问:“这样够吗?”


    徐应初摇摇头,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大掌扣着她的后脖颈加深了这个尤为漫长的吻。


    易微气喘吁吁推开他,却因背后挡了张桌子退无可退,她双手撑在他胸前,泪眼汪汪又委屈巴巴道:“其实这张图我打算私有。”


    他好整以暇地问:“跟你的阿贝贝一起挂在墙上吗?”


    易微贴近他耳朵,用很轻的气声说:“我要发在朋友圈,告诉他们这样帅的徐应初是我男朋友。”


    第36章 最好 我也很想你。


    离开台州的最后一晚, 无风无雨无鬼怪,但两人都默契地钻进了同一个被窝。


    暧昧氛围下,渴求的情绪总归是要浓烈些的。


    徐应初缠着易微索吻, 但念着她马上就要回家面对父母不得不收敛一些,吻痕大多留在自己偏好的肩侧和腰腹处, 这种部位在秋季总是被好好藏起来的。


    始作俑者的唇自然避无可避,十余个小时过去, 徐应初的唇还是有些充血肿胀。


    易微不太好意思看,她撇开脑袋支支吾吾道:“那我回家了?”


    “嗯,我明天再来看你。”徐应初松开方向盘, 拉过她的手指亲了亲。


    易微想了想说:“岱林中街离这里太远了, 你单是来回路程都要花两个小时,跑一趟又见不了多久,你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我不想你这么辛苦,不如等我周末再去找你玩吧?”


    徐应初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头是一条橘子吊坠的金项链。


    他撩起易微散落的头发放置胸前,敛着眉眼将项链系在了她脖颈上。


    他握着那只小橘子,安静的眼眸很近地看着她:“那这期间我很想你怎么办?”


    易微双手合住他落在胸前的手, 神情很认真:“你可以和我通语音、通视频。”


    她说着有些歉意:“抱歉,我会找时机尽快和父母坦白你的存在的。”


    没有社会保障、稳定收入来源、规律坐班秩序, 游手好闲、常年宅家、作息紊乱, 即使徐应初在作家领域占据高位,终究也落不进母亲孙松月的眼。


    易微没做好告诉父母的准备, 自然在发布官宣朋友圈的时候将亲属一并屏蔽掉了。


    当初她和章孟洲恋爱也也是在暗地里执行,只是某次假期煲电话粥时被母亲当场抓包才不得不坦白。


    孙松月当然也看不上有些“吊儿郎当”的章孟洲,期间没少从中作梗阻碍两人进一步发展。


    尽管当初分手是两位当事人自己的想法, 但其实孙松月的态度也是不可忽视的强效催化剂。


    徐应初摇摇头:“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这种事急不得,况且是我自己没做好应对的准备。”


    “我只是……”他眸色渐浓,“只是舍不得分开。”


    易微抬手掩住他的眼,在他唇畔轻轻留下一吻,她语气刚中有柔:“如果我的父母不喜欢你,只能证明他们不够了解你,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请你也要相信自己。”


    ———


    易微到家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孙松月特意把晚饭时间推迟等她一起。


    孙松月夹了一块糖醋小排放在女儿碗里,语气平和地问:“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挺好的。”易微点点头,又随意报了一些台州特色旅游景点借以证明。


    “跟你一块去的女孩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正好有那么长假期陪你出去玩?”孙松月又状似漫不经心地追问细节。


    看她这态度,显然父亲没把她和徐应初那点猫腻透露出去,易微松了口气,稍微虚构了一些细节才开口。


    “就是普通职员,是他刚好要休长假,我想着自己正好要出去放松放松,就趁机跟他结伴一块了。”


    孙松月点点头,显然信了她的这番说辞。


    “那想了这些天,还是想辞职吗?”


    易微握紧筷子点头:“嗯,想,不过年后才会提。”


    离年底不过两个多月,无论如何她也要把年终奖拿到手。


    孙松月眉眼平和,似乎并不讶异她的话,只是说:“辞职后有什么打算吗?考公考编?正好下个月可以参加国考,年底也还有省考,你都可以试试。”


    目前央国企都是合同制,易微不属于编内人员,即使福利待遇不差,但在长辈眼里到底不如有编来得实在。


    易微答:“我不觉得自己学一两个月就能考过辛苦备考数月的人。”


    “那你想做什么?”这时候孙松月已经有些压制不住情绪了。


    易微抿紧唇:“还没想好,就正常投简历找工作吧。”


    自由画师什么的她自然不敢说出口,当然其实她自己也不敢将未来笃定在这种不确定因素上,千千万万的人想做自由职业者,但成功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并不那么容易,成年人总归是要理智些的。


    孙松月捏得筷子嘎嘎作响:“所以你大费周章一通就为了去一个还不如现在的地方?”


    易微道:“我不确定下一个公司待遇的好坏,但我确定留在这里一定不好。”


    她小时候总以为长大了就会变得沉稳理智,目的明确,却不想二十来岁依旧会对未来感到迷茫。


    “天下哪有好做的事情?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这样的心态去哪都不可能好过的。”孙松月气上头开始口不择言。


    易微红了眼眶,但什么都没反驳,只是放下筷子一声不吭回了房间。


    母亲大概忘了,初入职场的她也经常因为工作歇斯底里过。


    那时候孙松月是一线扶贫人员,需要经常下乡关心贫困群众。扶贫讲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除基础补助外,通常会提供一些可持续发展的改善措施。


    有一次她负责帮扶一个身体健全的中年懒汉,带了几只小猪仔供他畜养,但那男人转头就将猪仔杀来吃了,还嚷嚷着必须给他讨个老婆才算扶贫。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孙松月崩溃过很多次,声嘶力竭求父母允许自己辞职,那时候外公外婆也不同意,她就总是在夜里抱着易微一遍遍哭泣,暗暗决定要让女儿过得自由。


    可等她熬过这道坎,她好像就被完全抹去了那些陈旧不堪的记忆,再提起那些事时,她甚至能用玩笑的语气去讲述,她甚至无法做到共情过去的自己。


    母女俩陷入冷战,父亲易良平总是充作调节员。


    他敲响易微房门的时候端了一杯热牛奶,易微知道那是妈妈热的,是示好的证明。


    易微接过饮下代表服软。


    易良平指了指她窗台上的三盆绿植:“你不在家的这几天都是妈妈在浇水。”


    盆里的土还是润的,枝叶舒展生得新鲜,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十一月花期来临的准备。


    易微轻轻扑扇着夹着泪花的眼睫:“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但我真的觉得很累。”


    易良平在家中的存在感并不那么强烈,父女俩很少面对面深刻交流,女儿这一刻的依赖让他有些无措和惊喜。


    他揽住易微的肩,轻拍着:“我跟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最大的愿望无非就是希望你过得开心,我会跟妈妈好好谈谈的。”


    易微哽咽着轻嗯了一声。


    易良平握住门把手要走,犹豫着又顿了步伐:“那个,你跟那个男孩子……”


    易微不自觉带上了些笑意:“他叫徐应初,是个很有名的作家,我很喜欢他。”


    “那很优秀嘛!我相信你的眼光。”易良平点点头,面上还有些严肃,“只是一定保护好自己。”


    墙上的锅铲阿贝贝已经换上了代表秋天的栗子色毛衣,那是外婆眼花看不清后,妈妈接手给做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角度,易微其实很理解母亲,毕竟这个时代已大不如从前那般遍地开花,行动务必小心谨慎。


    易微知道孙松月爱她,她也依赖于她,所以才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到这座小城。


    十点半,电话嗡嗡作响,是离开时和徐应初约定的晚间电话时间。


    “你好准时。”易微看着精准卡秒的来电感慨道。


    徐应初:“嗯,不想耽搁你睡觉。”


    因为最后几天剧组拍摄时间都在晚上,易微为了陪他也变得昼夜颠倒起来。他担心易微夜里不睡觉耽误白天上班,特意控制了她白天的睡眠时间。


    “好奇怪,明明今天都没睡几个小时,可现在一点都不困。”她不自觉夹起了嗓子,“想了想,可能还是因为太想你了吧。”


    徐应初轻笑了声:“那明晚改成视频好了。”


    “那我要把洗头时间提前一个小时了。”易微笑眯眯摸着胸口的金橘子问,“你为什么突然送我金项链啊?”


    貌似年轻人大多都更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保值。”徐应初很平静道,“如果你哪天厌倦我了,大概率也不想睹物思人,卖出去回回血应该能很好地改善心情。”


    易微嘟着嘴不满道:“喂,你这是对我眼光的不信任吧?”


    徐应初说:“不会,你哪里都很好。”


    那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我选择你,你在我眼里当然就是最好的。”易微义正严辞道。


    徐应初笑得温和:“知道了,我也很好。”


    “是最好!”易微纠正。


    徐应初附和:“嗯,是最好。”


    易微这才满意,她撇撇嘴又想起糟心事:“明知道该睡了,但想着醒来就得当牛做马就瞬间困意全无,真不想上班!”


    徐应初无奈笑笑:“需要哄睡服务吗?讲个睡前故事对我来说应该不难。”


    “需要,不过能换成唱摇篮曲吗?不然我怕被你那些人心险恶的故事吓到睡不着。”易微调侃。


    徐应初扑哧一笑:“当然可以。”


    说着他也没问,直接唱了易微每次去KTV必点的歌曲《天黑黑》。


    “天黑黑,


    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


    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讲给我听,


    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我相信一切都会平息,


    我现在好想回家去。”


    徐应初嗓音干净悦耳,但其实唱歌水平并不突出,落入耳内却莫名能抚平内心躁动。


    歌未过半,电话那头已经响起很规律的呼吸声。


    徐应初面色柔和,他将唇贴近收音口,很轻地说:“我也很想你。”


    第37章 兜底 你老婆跟我睡一个被窝。……


    隔天早上, 易微特意早起做了顿早餐,母亲统统吃下,算是放下昨夜隔阂两方和好。


    临出门前, 孙松月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口, 说了句稍显委婉的话:“无论如何,希望你提前做好打算, 不要做被动的人。”


    易微坐在餐桌前发呆,扪心自问,她辞职有冲动的因素在, 对于辞职后的打算, 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深陷泥潭时唯一的念头无非是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踩着打卡点到达办公室,同事在看到易微赶到时很明显松了口气。


    自诩民间领导的封哥主动迎上来打招呼:“哟!可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休息这么老些天可舒坦了吧?你没在这些日子,可都是部门大伙一块儿帮你完成的工作,回头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易微盯着工位上堆积如山的材料,似笑非笑道:“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那就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 封哥你说这话也太见外了吧。”


    她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往常封哥把自己的工作往她头上砸的时候, 这种话他可没少说。


    况且, 她可没指望这堆食人族真的能帮她解决工作。


    封哥气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却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易微泰然自若地拉开工位座椅, 她稍稍清点了一下桌上累积的工作任务,发现都是自己请假那一周残留的工作。


    当然这不代表同事什么都没帮过自己,譬如说她特意余留的那份deadline项目汇总, 大抵被上头领导随机分配给了某位略显清闲的同事。


    哦,当然他们的付出不止于此,倘若有其他部门的同事过来找她核对信息,他们大抵还需要费些口舌转告人家“等等吧,她请假了,我不是负责这块工作的,你找我也没用”。


    这种时候,那些对方自诩的统筹功能仿佛全部丧失了……


    哦当然,说不定不是丧失,而是压根就没有过。


    易微突觉心情大好,看着眼前堆叠如山的工作也并不觉得难为。


    按照截止日期将工作任务均匀分布在一周内,她发现不用承担别人的事务时,自己的工作量其实并不大,甚至偶尔还能腾出时间小憩一会儿。


    见易微中途去楼下外卖点拿了杯奶茶,有些沉不住气的家伙又开始蠢蠢欲动,有人试探地扔了一份报表过来。


    “小易啊,我看你好像挺悠闲的,要不帮哥个忙呗,这报表下班前就得交,你看……”


    易微过去觉得痛苦,一方面是她为了所谓的前途不懂拒绝,另一方面则是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总喜欢在死到临头时才记起自己的责任。


    易微冲他假笑:“九哥,我上周的工作都还在这堆着呢,我都自顾不暇了,哪还腾得出手帮你呢?”


    来人无法辩驳,自然是灰溜溜地离开了。


    其实说不并不难,只是人总为了一些莫须有的美好待遇幻想着。现在易微不在乎了,自然也就无需好脸相待了。


    下午,日头正盛,电脑屏幕扎得人眼疼,易微索性把靠近自己的那块百叶帘给合上了。


    这种时候,那位女同事总要嚷嚷相同的话。


    “哎!拉帘子干嘛?下了那么久的雨,好不容易出太阳,晒晒去霉多好啊。”


    易微解释:“这太阳太扎眼了,我没法办公,这不还有五块窗户是开着的吗?”


    那人不依不饶:“这里是公共场所,你不能只想着自己吧?实在不行就换个位置暂时操作一下呗。”


    办公室工位数量严格按照人数配备,如果易微要挪位置,就得跑去打印机那块儿临时办公,可惜那台机子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产物了,打开个Excel表格都能卡成掉帧模式。


    易微笑笑:“那我跟你换可以吗?正好我这太阳够烈,你应该喜欢。”


    当初就是这位同事借着怀孕的理由把易微换到这个位置的,对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再换回去受罪。


    她支支吾吾道:“我资料都在电脑里,换过去还得找信息部的同事转移信息,太麻烦了。”


    “那可怎么办?总不能逮着我一个人的眼睛刺吧?我可是家里的独苗苗,眼睛瞎了我爸妈还怎么活?”易微故意苦着张脸,“哎,要不我们全办公室定期轮换好了,这样对谁都公平了,有人同意吗?”


    没人搭腔,自然也就没人再来指责易微关百叶帘的问题。


    以往堆结的郁气得以释放,易微好久没这么舒坦过,工作都干得比平常快几倍,踩着点就直接下了班。


    下班后易微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超市。


    每每迷茫的时候,她最喜欢钻进超市,尤其是膨化食品区,这处品类丰富、颜色鲜艳、排放整齐,占地面积又大,易微身处这处时总觉得那些琳琅满目的包装都化成了灵感直往脑袋里钻。


    梳理清大脑后,易微挑了几包薯片去结账,收银员依旧是梵洁。


    下班点超市的人流量较大,队伍偏长,易微犹豫要不要离队去自助结账区。


    犹豫间,梵洁突然腿软倒地,惨白张脸久久站不起来。


    超市人员只好赶紧把人拉到边上,迅速从服务区撤下一个临时顶上。


    易微有些担心,但因为手中物品没结账出不去,她望着同样排着长队的自助区果断将手里的薯片放回货架,空手出了结账区。


    梵洁靠着柱子坐在地上,旁边围了几个看热闹的路人,西装革履的那位应该是负责人。


    负责人怒其不争:“梵洁,这个月都第三次了吧?你说我怎么好意思继续替你说话!”


    “黄金节点倒下,耽误超市收益事小,被人恶意上传到网上说我们虐待员工可就真的事大了啊!”


    “这次我是真没法保你了,今天算你全勤,领完工资就回家另做打算吧。”


    梵洁苦笑:“抱歉,张经理,愧对你的信任了。”


    被称作张经理的男人深深叹口气,遣散众人后大步离开了。


    易微跟梵洁打过的照面不算多,只记得她总是笑盈盈一副温柔的样子,从未见过这样卑微又无助的她。


    易微走上前,将她扶坐在旁边等候区的长椅上,关心道:“姐,要不要上医院检查一下?”


    梵洁摆摆手:“不用不用,就是站久了累着了,加上膝盖有点风湿病就倒下了,问题不大,休息一会儿就成。”


    和徐应初完全相反,比起人工易微更愿意选择自助服务。


    有一次她问他为什么,毕竟理论上像他这样的宅男应该更喜欢不与人打交道的服务。


    那时候徐应初是这样说的:“只是不想他们被机械取代。”


    如果到那种地步,大概率有很多没有学历傍身、没有技能兜底的人将无路可去。


    潜移默化下,易微也会下意识在人少的时候优先选择人工结账了。


    在她少有的印象里,似乎早晚都见过梵洁在岗,收银区没配备座椅,站立时间应该只长不短。


    印象里,军训期间半小时的军姿训练都能让血气方刚的年轻学生叫苦不迭,何况是他这样年过四十的中年女性。


    易微问:“既然腿脚不好,怎么想着做长期站立的工作呢?”


    “这边月薪高,一个月能拿五千多,比市里大部分工作作都强。”梵洁苦笑解释,“家里有两个小孩在上学,还有个患病的老人需要赡养,花钱的地方太多,就想着趁能干的时候多干点,谁知道身体不争气。”


    早几年,梵洁还是个小康家庭的全职妈妈,谁料丈夫带着小三卷走家中全部钱财远走高飞,留一个烂摊子给她。


    梵洁重新扬起常日里温和的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说的,还劳烦你听我念叨这么久,不耽误你了,早些回家吧。”


    易微心中有些失落,只是问:“那你之后打算去干什么?”


    她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敢做出冲动的决定是因为笃定背后有人兜底。


    而梵洁几乎已经是穷途末路。


    梵洁笑笑:“不挑的话,这世上工作其实很多,大不了多干几份。”


    易微哑然,离开前要走了她的联系方式,说如果看到合适的工作及时转告给她。


    段菲芸今天来家里做客,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那张苏明桉的亲笔签名。


    易微把仔细夹在册子内页的签名交给她,顺带提了一嘴:“表姐,你的店什么时候开业啊?到时候招不招人呢?”


    “装修的差不多了,等去两周味道就开业。”段菲芸对着签名狂拍不止,“就岱林中街那鸟不拉屎的样子,我开店已经是赔本的事实赌注了,再招人我简直亏大了,这种事还是等流量好起来再考虑吧。”


    “怎么?你打算辞职了上我那去干啊?每天跟你对象大眼瞪小眼。”段菲芸打趣道。


    易微羞红了脸:“哪能啊,我想着你招人的话我帮你介绍一个。”


    “行,到时候需要我再找你。”段菲芸不在意道,“你还给我整上to签了,不愧是我的好闺闺,姐姐爱死你了。”


    易微推开她要吻上来的烈焰红唇:“停停停,这都是徐应初要到的,要谢你去谢他吧。”


    说着她直接拨了一通视频电话过去:“喏,跟他讲吧。”


    “表姐,晚上好。”徐应初看着屏幕里的女人喊了一声。


    段菲芸笑嘻嘻的:“现在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叫我表姐了,开不开心?”


    徐应初想了想说:“开心,不过也有一点不开心。”


    “为什么?”


    “表姐你离镜头太近了,我只能看见易微的半个耳朵了。”


    段菲芸扑哧爆笑,她把镜头拉远将两人框在镜头里,然后一股土大款架势的样子把易微牢牢锁在怀里:“那你大概有更伤心的事了。”


    徐应初愣了愣问:“什么?”


    段菲芸坏笑道:“hiahiahiahia,我今天不回家,你老婆跟我睡一个被窝。”


    第38章 想你 陪你午睡算奖励吗?


    易微中午没去食堂吃饭, 嘴里叼着个牛油果贝果,趁着午休时间把先前画的四季岱林中街上完色上传到社交软件上去了。


    虽然账号有小五万的粉丝,但上一次更新还是除夕夜, 间隔时间实在太久,她没指望能立刻得到回应。


    随手下拉刷新界面, 右滑准备退出软件时,却见消息页的点赞处多了个红色的数字1, 易微有些讶异此人的速度之快,下意识点进对方的主页想要一探究竟。


    是个关注还不到一周的空白账号,单从ip地址来看, 易微也能猜出这是徐应初的手笔。


    她哭笑不得, 切出软件进入微信,上方“收取中”“连接中”两个字眼来回轮换了好几圈,微信界面才啰啰嗦嗦更新了消息。


    不看不知道,原来徐应初早半个小时前就给她发过消息,可iPad愣是没接收到,活像2G时代的遗留产物。


    消息大约有十来条,最上方是问她今天的咖啡味道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吃的什么?


    以上易微统统没有回应,于是徐应初开始爆照, 当然爆的是狗照。


    他一言不发,只一味抓拍啾啾的表情, 只是焦点聚集处总落在他修长分明的指节上, 小狗那张脸占不了一半画面就算了,甚至画面还是模糊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易微哭笑不得, 问他是不是想自己了。


    徐应初答非所问:“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这天是周三,离两人分开还不足三天。


    易微把他前头问的问题一一答复,又关心了几句才把iPad熄屏放下。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她拎起口袋打算丢去外间的垃圾桶内。


    隔壁经理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明明是午休时间,里头却稀稀落落传来几位同事的声音,倒是难得一见他们突然的勤奋时刻。


    易微放慢脚步,听了几句同事的诉求,原来是央求上头今年再招新成员,说是工作压力实在太大亟需缓解。


    易微当初提出相同需求的时候,他们可没搭腔,无非是现在找不到压迫对象了,所以想着另寻出路罢了。


    虽然现在央国企都是合同制,但其实对于员工的基本保障同编内人员相差不大,员工不得随便被辞退。


    也就是说,即使易微搞不好同事关系,只要能坚持独来独往,其实也能在原公司赖活着。


    但易微不愿意,她认为和这样的伥鬼同事呆在同一环境内都算是精神折磨,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她无心再去听领导的答复,因为无论对方同不同意,从来都不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做的考量,这些事于她而言已经无关了。


    临近下班点,易微已经提前完成手头的工作,正窝在工位里笑盈盈地回复着微博底下仅有的几个夸夸评论。


    邻座的程梓莹提出让她把座椅往前挪挪,她打算给搁在窗台边的几株多肉浇浇水。


    现在同事关系里,也就身为关系户的程梓莹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易微点点头,挪开些距离供她站立。


    “哎,你看楼下那个男生和照片里这个男的像不像?”专心浇水的程梓莹突然把手机递过来。


    易微仔细看了一眼,照片是她跟徐应初去参加电影拍摄那几天的路透图,应该是男二质疑女主付怡禾演技时的画面。


    而程梓莹手指的那个男人正是徐应初。


    只是大概拍摄重点不在他身上,且转载次数较多,画面并不清晰,脸也不不过是个侧脸。


    程梓莹解释道:“听内部工作人员说这是电影原著的作者,那天我姐被这自以为是的傻逼诋毁,多亏这位老师挺身而出替她解释。”


    易微站起身趴在窗台边,正巧和往上看的男人视线对上。


    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身形显得尤为修长,手里牵着的小狗也蹦蹦跳跳像个精灵。


    易微整个眉眼都弯了起来,她冲楼下的男人招手,笑得像朵开得正盛的向日葵。


    徐应初朝她招招手,口型告诉她“不要着急慢慢来”。


    程梓莹还在后面追问她的看法,易微扭头看她,面上笑意不减。


    她说:“不是。”


    程梓莹不解她为什么说得如此果断:“为什么?”


    易微笑眯眯答:“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


    在大众眼里,知名度极高的人自然不可能在身边,更不可能和平平无奇的身边人扯上联系,所以程梓莹轻易接受了她的答案。


    下班的积极性比往日都要强烈,挎好提前收拾好的包,等待秒钟跳向00,易微狂奔飞到了公司楼下。


    她喘着有些急促的呼吸,不顾后来赶到的同事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去评价她的人际关系或是感情问题,不管不顾扑到了徐应初裹着瑟瑟秋风的怀中。


    徐应初轻轻抚着她的背,轻笑道:“怎么这么着急?”


    “着急见你嘛。”易微朝他吐了吐舌头,“倒是你,怎么突然大老远跑过来?”


    “中午你在消息框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当面回复你。”他说。


    “什么?”易微记不太清了,她中午絮絮叨叨关心了他好多话。


    徐应初拉开两人的距离,一双软如秋水的眼睛定定望着面前漂亮的女孩,一字一句道:“是的,我想你了。”


    他说:“哪怕只有十分钟也好,我想见见你。”


    易微的心甜成了蜜罐,她主动拉起他稍凉的手在空中晃了晃,说:“三十分钟也可以。”


    她所在的公司离家步行不过几分钟,但父母的单位就要相对远一些,加上黄金节点堵车,通常两人到家都比易微晚半个小时。


    两人在种满梧桐的狭窄街区漫步,易微聊起下午给自己私信的粉丝时笑容满面,只是声音还有些喘。


    徐应初从随身背的狗包里掏出瓶没开封的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喝点缓缓。”


    易微点点头,她看着顺带带出来的超市小票,问了一句:“你去超市了?”


    “嗯。”徐应初接过她喝完的水重新放回包里,“顺带把车暂时停在那里。”


    易微想了想又问:“你有看到那个很眼熟的收银员姐姐吗?”


    “你说梵姐?没看见。”徐应初道,“可能是超市排班不同,今天没轮到她上岗。”


    易微摇摇头:“她被开除了。”


    徐应初很明显愣了好久:“为什么?”


    易微把那天的事情讲给他听,不免又感慨了一番。


    人流如潮的城市里,擦肩的每一个人都可能装载着独属于自己的痛苦,想出手拯救的是她,无能为力的也是她。


    徐应初沉思片刻再开口:“我准备招个店员帮我照看书屋,你帮我问问她想不想来试试吧。”


    易微欲言又止,她并不觉得他是真需要,而是同情心又泛滥起来了而已。


    如同段菲芸所说的那样,岱林中街的人流量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商铺的正常运转,哪还需要考虑用工问题。


    徐应初看出她的疑虑主动解释:“这是我外公留下来的店,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经营下去,只是我很难平衡写作和看店,所以大多时候店铺都是处于无人看管的自助模式。”


    “我们去台州那几天,店里有三笔进账,裁缝铺的王婆婆告诉我其实还另外来了两波人是特意来寻老书的,可惜大家都不知道店里的排列模式,当然不知道顾客需要的书到底有没有,所以只好让人空手而归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人帮我照看的话就好了。”


    徐应初写作很挑环境和氛围,他喜欢全封闭的寂静空间,所以总是在深夜的二楼创作,所以易微过去来岱林中街时,总是看见徐应初顶着青黑的眼睑在躺椅上补觉,这种片段式的睡眠方式并不健康。


    当然这其中出于好意占大头,但易微了解徐应初的为人,于是不再劝解,点点头将此事应了下来。


    梵洁下意识也觉得徐应初是在同情自己,她不想麻烦太多人,于是提了拒绝,但易微坚持要她去线下实地考察一下再做决定,梵洁只得同意。


    两人约好了周六一同去岱林中街,望眼过去皆是冷清,梵洁顿时知道自己的存在并非有意义。


    她问:“为什么找我?”


    徐应初答:“我第二次在你手上结账,你就记住了我的购物喜好和来店时间,我觉得你记性很好,很适合在书店工作。”


    梵洁今年四十来岁,在她印象里,书店都是新华书店这种国有形式,里头的店员都是带有编制的好工作,哪轮得到她这种没有学历的人去干。


    她小心翼翼地问:“需要做的工作不多吧?以这边的人流量来看,好像招人并不划算。”


    “其实挺多的。”徐应初说,“除了卖书外,需要定期做清洁除湿去霉处理,另外每个月都要去废品站收两三回书,收回来的书要做清洁和压平处理,而后以作品类型分栏、首字母排序上架。另外因为店里的书基本是多进少出,店里放不下,所以需要定期整理出来一些积极向上的书籍邮寄到偏远山区的学校去。这是大致的责任,另外还有一些琐碎的小事也需要你时刻注意。”


    这些工作易微都做过,其实远不如他说的这般复杂,想来都是他特地美化过的说辞。


    梵洁听到工作量稍稍卸了些防备,只是依然担心:“我没上过几年学,不懂什么作品类型,也不会什么拼音,好像和你的需求并不一致。”


    “类型上百度百科搜索就能得到答案,至于拼音……”徐应初从货架抽出来一本基础教学课程,“我觉得以你的记忆能力学起来并不会太难。”


    “因为店里的工作要你一人全权负责,所以薪资比市面上的工资稍高些,我可以开到五千。”


    和梵洁在超市站十二个小时的收入一致……


    梵洁接过那本带有光盘教学的课程书,手稍稍有些发颤,她道:“谢谢,我会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的。”


    说着她扫了五块钱过去,紧紧抱着书离开了。


    “你说她会来吗?”易微问。


    徐应初淡定地点点头:“会的,大概等她学会拼音就会来找咱们了。”


    易微笑了笑:“怎么感觉我们像为了卖书不折手段的书贩子呢?”


    徐应初摸了摸她的脑袋,轻笑道:“那你的功劳应该占大头,你说我怎么奖励你呢?”


    “好像换我来奖励你更合适吧?”易微嘟囔道。


    徐应初好整以暇地看她:“那你要怎么奖励我?”


    “陪你午睡算奖励吗?”她红着脸小声提议。


    她记得段菲芸留宿她家那晚,在对方挑衅地说出“你老婆跟我睡一个被窝”时,徐应初的面色好像还挺臭的……


    第39章 坚持 其实我们平常很少……亲的。……


    书屋二楼的单人床比大学宿舍里定制的那种上下铺宽不了多少, 并排躺两个纤细的女生尚可,如果身边换做宽肩窄腰的高大男人就不好说了。


    易微红着耳尖爬上床,整个人几乎是贴在墙边在尽量腾空位置。


    她蜷缩的样子像只采蜜的蜂, 玉白的脚尖轻轻拍打着身侧的床单,她眼神飘忽:“上来吧。”


    徐应初原本想拒绝的话咽在喉咙里, 他像是收到蜜丛路线指令的同类,瞬间就不由自主往那处靠。


    原来这样的单人床容纳一男一女也并不是难事, 易微想着,无意识间被侧躺的徐应初揽进了怀里,床铺周边剩余的空间瞬间增大了, 落下一片片梧桐叶的影子。


    徐应初贴在她耳边闷闷道:“是不是很憋屈?”


    受面积影响, 这处并不好置换双人大床。


    易微摇摇头,耳尖红的滴血:“还好,之前在台州睡一米八的大床时其实我们也只占了一小块地方……”


    她说这话时声音越来越微弱,面部温度也不受控制地极速上升。


    徐应初蹭蹭她红彤彤的脸颊,轻笑道:“虽然我很喜欢我们靠这样近,但总是这样受限制实在有点委屈你。老实来讲,在我们有可能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要买房子, 但现在发现我好像确实缺套刚需。”


    易微说:“不用为了我让步做不喜欢的事。”


    徐应初道:“严格来讲是为了我自己,你让我重新开始拥有一个家, 我觉得很幸福。”


    这几天阳光大好, 落了几缕入屋,易微沿着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细细描摹着, 最后指腹停留在唇轻捻,她仰头轻轻吻了上去。


    徐应初没想让她轻易逃脱,稍稍翻正身子让自己稳居上方, 他双手扣住她柔软的下颌继续加深了这个蜻蜓点水的动作。


    他似乎尤其喜欢肩颈、胸口、腰腹这样带着温度的柔软处,每当被扣压着细密啃咬时,易微都觉得自己像只绕了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颤栗不已。


    其实很多时候,易微都觉得这样亲密的接触,如果是跟徐应初的话,进入更亲密的阶段似乎并不难接受。


    但往往他点到为止。


    易微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她拉住男人温热的手腕,扑扇着眼喃喃道:“我生理期已经结束了。”


    徐应初愣了好久才扑哧轻笑了声,他很轻地说:“我知道,只是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她在发送某种特定的直白邀请,易微烧红了脸没好意思吭声。


    徐应初重新从身后将她揽进怀里,轻声细语道:“我不想你只是在情绪上头时做的冲动决定,这种事本来就是你吃亏一些,所以不要着急,慢慢来。”


    “嗯。”重新冷静下来的易微合上眼轻轻应了声。


    白日的岱林中街也很安静,无人说话时只闻鸟叫,叫这刚攀上顶峰又即刻冷下的氛围更尴尬了,易微轻咳一声,寻了些别的话题来说。


    “你是怎么确定自己今后要走写作路线的?”


    她像只迷途的蝴蝶,见惯了鲜艳夺目的景象,却找不明自己的归处。


    徐应初答:“诚实来讲是因为赚了足够多的钱。”


    “不过在此之前更多是别无他法地坚持。”他说,“你可能听乐利,或者一些读者吹过我一本成神的故事,但其实这条路我走得并没有那么轻松。”


    “因为高中学业比较繁忙,我那时候基本只能通过假期产出一些短篇,大多都投稿给公众号和一些实体杂志了。”


    “记得我第一次投稿杂志社时,其实对投稿知识一窍不通,只是偶然在一篇杂志的末尾发现了联系方式,就一股脑把作品打包发了过去。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言情组的邮箱,好在当时的编辑留了一丝余地,没直接拒收,反倒帮我转交到了乐利姐的手里。后来在乐利姐的指导下过了稿,我印象很深,那一篇故事卖了三百五十块。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投稿对发送文件的格式要求其实很严格,我的文字也并没有那么值钱。”


    “后来我陆陆续续写了很多短篇,有一天乐利姐突然告诉我,想把我其中几个短篇做成合集出版,于是我有了第一本书。可是我没有任何粉丝基础,光靠出版社那点推广流量压根卖不出去几本书。于是乐利姐推荐我去写长篇,最好在一些知名网站上连载,保证连载期就积累好读者资源,于是我在抱着赚钱的目的下开始了长篇创作。”


    “但很快又遇到了新的问题,我的故事究竟属于男频还是女频?我印象里那时候小说网站的男频大多是玄幻修真的爽文,女频大多是大女主或者各种性向的爱情故事,我的书好像不属于其中任何类别,更不是什么热点创作类别,我又陷入了迷茫。”


    “那时候编辑组的几个老师给我推荐了凯西、风寻和酒石,就是之前在反更新群里跳得最欢的几个,他们完全没在意我是同类题材的竞争者,反而毫无保留地带着我在网站里混,我才顺利完成了大众视野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书。”


    徐应初摸着她的脸语气柔和:“其实那时的我跟现在的你一样对未来一直很迷茫,只是多亏遇到了很多不求回报全力相助的朋友。”


    易微将手搭上他的手背,真诚道:“也要感谢始终坚持的自己。”


    她总是给自己留有余地,这样不行大不了那样,从来不曾全力以赴去做某件事,她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徐应初贴贴她的脸颊:“我给你的画点赞并不是出于礼貌,而是真的很相信你的水平和实力,不论今后把不把画画这份工作当作主业,我都希望你能因为喜欢而坚持下去。”


    易微眼睫忽闪,内心有点苦涩:“大概荒芜太久了,也可能本来不带信心,我总觉得灵感在涣散。”


    徐应初道:“那我们就出去找灵感,你想和我一起去看舞台剧吗?”


    徐应初似乎总有理由在周中和易微碰上一面,这天是十月三十一号,周四,受徐应初邀请,易微将在下班后和他一同前往省会城市看一场舞台剧。


    这部剧改编自徐应初某部作品,从九月底开始进行十城巡演,本周轮到宜宁所在的省会城市。


    剧目背景在万圣节前夕,所以往常在节假日上演的剧目特地在工作日另加了一场。


    省会离宜宁高铁不过二十分钟,舞台剧将从七点半演至九点半,易微还能赶在十点回家,所以最终还是征得了母上大人的同意。


    易微五点下班,抵达省会也不过五点半而已,距离舞台剧开演还有两个多小时,徐应初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带她见见自己的朋友。


    地点在一家川菜馆,来人是凯西和他的老婆雪颜,也是易微以前最喜欢的言情小说作者。


    易微很开心地告诉她:“雪颜太太,你的所有书我都买了两本,一本回顾一本珍藏!”


    雪颜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的喜欢,说起来我两三年都没开过文了,还有些对不住你们。”


    易微想起自己断更好久的画画账号也有些汗颜,这张桌子简直是鸽子精聚集地。


    她悻悻开口:“其实也能理解啦,大家生活压力都挺大的……”


    说到这,凯西想起叛变的徐应初还有些咬牙切齿:“连夜看了你发给我的大纲,写的太他喵好了!我真嫉妒!”


    雪颜打趣:“没办法,人有了爱情充实是要上进些。”


    徐应初笑笑:“我怎么记得你俩是三年前结的婚,也是三年前断的更呢?”


    雪颜无言以对,凯西倒是大言不惭:“沉溺在温柔乡无法自拔了呗,等你到我们这个阶段就知道了。”


    聊着聊着,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凯西指着那道洒满香菜的口水鸡道:“这个我兄弟爱吃,放他面前。”


    易微不解,凑到:“嗯?你不是不吃香菜吗?”


    她声音不大,但在座的各位都能听见,凯西一脸迷茫地看向对面的男人:“没听说啊?你什么时候变成非香菜党了?”


    为了方便人到齐就能迅速上菜,菜都是凯西问过忌口后提前点好的。知晓易微不吃香菜,他特地只保留了兄弟最爱的口水鸡获得香菜豁免权。


    徐应初无奈坦白:“不讨厌也不算喜欢,只是想着你不吃就不放了。”


    易微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家的冰箱里会出现香菜,为什么小卖部的阿姨也会特意送给他香菜盆栽。


    “人家都是爱屋及乌,你这是恨屋及乌。”雪颜笑得开怀,“不过确实不能吃,待会儿影响人家亲嘴。”


    易微羞红了脸:“其实我们平常很少……亲的。”


    她这话说的各外心虚,徐应初都笑弯了眼睛。


    他凑到她耳边小声低语:“那今天可以变得不那么平常吗?”


    第40章 狼来 一定要在这种关键时候提别人吗?……


    聊天得知雪颜现实里是一名美术老师后, 易微把自己账号里的作品给她全都展示了一遍,想请她从专业的角度帮自己评价一番。


    雪颜仔细翻到底,满眼都是惊喜:“你有专业学过吗?”


    易微想了想道:“小学的时候学了不到一年。”


    “那你大概属于天赋流, 我很多学生学了十几年也不一定有你的领悟能力。”雪颜毫不吝啬地夸奖,“相对来讲, 没经过特定的专业培训其实也有好处,不用受条条框框约束, 落笔更大胆些,比方说你用色跳脱,非常有感染力……”


    雪颜把她的优点一一列出, 又从自己的从业角度给了些改进建议, 并如获至宝似的将她的账号纳入自己的关注列表里。


    雪颜是言情小说赛道里的热门作者,粉丝数大几百万,易微一方面觉得受宠若惊,另一方面又担心这样算是不厚道的引流行为,所以她之前从来没想过让徐应初用续昼的账号和自己产生任何联系。


    雪颜看出了她的纠结,她主动宽慰道:“不用担心,我是真情实感地喜欢你的画,而非站在续昼的立场去违心地帮助你。”


    “现如今这种环境, 哪怕酒香也怕巷子深,适当的宣传其实是很必要也很合理的。人本来就是理性至上, 即使是爱情也无法做到真正的爱屋及乌, 譬如说我跟凯西结婚,他的读者就不会来看我的书, 即使看了也会留下‘到底是谁在看玛丽苏文学’‘作者初中没毕业吧’‘小学生文笔’这样的评论,而不会无脑说好。”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的行为只是扩大你的影响范围, 并不能让大家无脑追随你,如果真有人留下来,那也只是因为你的作品吸引到他们了而已,而非为我买单,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有引导力。”


    很新奇的思考角度,易微内心有些撼动,她真诚道了谢,又小心翼翼试探:“那这些评论会影响你的心情吗?”


    雪颜爽朗地笑出了声:“其实你是想问我这几年不开新书是因为被骂怕了吗吧?”


    易微诚实地点点头。


    “那倒不至于,千人有千种口味,在遇到他之前我就没少挨骂,早习惯了。”雪颜不在意道,“况且我的读者也没少炮轰他‘死装’‘作者现实里是在逃犯吧’‘又在装深沉了’‘啰啰嗦嗦不是在水文吗’之类的,我们的风格是有隔阂的,我才不在意不懂我的人怎么评价。”


    易微笑得很开怀:“有你这样的精神状态我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一张桌子上,女生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一旁的男生却还在大眼瞪小眼。


    凯西看着兄弟嘴角挂起的可疑笑容,撇着嘴满满幽怨:“难怪你再三强调让我把老婆带来……”


    徐应初举起水杯轻轻同他碰了碰:“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凯西耸耸肩:“上次帮你处理那个傻大个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我等那么久没见你动静,要我说下次直接请我吃你俩的酒席好了。”


    徐应初笑了笑:“嗯,我努力。”


    这出舞台剧在省戏院上演,四人到场时还没开始检票,大厅却已经集聚了满满当当的观众。


    大抵是为了响应节日气氛,很多人做了万圣装扮,配合色彩丰富的大厅布局格外惹眼有趣。


    在纷繁的颜色碰撞下,易微觉得脑子里开始钻进很多细碎的灵感,这让她觉得特别高兴。


    徐应初手里拿的是主办方的邀请票,他打算趁着开演前先去后台跟导演和演员打个招呼。


    剧院内部密闭性非常好,同样的信号也特别差,尤其带着水果手机入内,简直堪比进了未辐射信号站的深山老林。


    易微需要先给父母报个平安,于是提出让他们三个先去,自己随后赶到。


    剧院是公共场所,大厅面积小,设有一定的安保数量,不用担心迷路和拐失,于是徐应初点点头同意了。


    易微站在剧院门口的宣传海报下打完了一通全是叮嘱的电话,挂断时,她发现一米范围内有个举着相机的男人正直勾勾盯着她。


    易微不喜欢这种不加掩饰的凝视,也厌恶对方不懂界限的旁听,她蹙了蹙眉侧身打算直接离开,却见那人直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小姐姐你好,我是搞摄影的,看你挺漂亮的,可以请你帮我拍一小段视频吗?”


    易微自知外表尚可,但今天素面朝天,穿着朴素,在一众精心打扮过的观众里并不出众,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挑中自己。


    她以前去过几次漫展,里面摄影师不少,但他们的拍摄对象往往都是精美的Coser,而非普通观展的游客。


    她有些莫名其妙,怀疑是因为自己的落单给了对方可趁之机:“谢谢,不用了,我觉得我可能不太合适。”


    “别担心,视频发布之前我会先拿给你过眼的,你同意我才会进行下一步操作。”男人见她没有同意的迹象,索性坦白地告诉她,“好吧,其实我是想要你的微信,认识一下好吗?”


    易微不想,但看着他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又无端联想起幸福者避让原则,她担心自己一旦说出拒绝的字眼,对方就可能从他黑色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利刃,想了想还是小心为上,她打算先硬着头皮加上,大不了待会儿删掉就是了。


    她刚掏出手机,就见有人横挡在她和男人之间。


    熟悉的冷松味道钻进鼻腔,心顿时安定些许,易微摁灭手机屏幕,将手塞进了徐应初温热的掌心内。


    徐应初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冷冽的眉眼锁定在矮了自己一个脑袋的陌生男人身上,他冷声问:“找我女朋友什么事?”


    没发育成熟的男人堪比低级动物,遇到比自己强壮的、比自己高大的、比自己硬气的,天然就会畏缩一些。


    那男人瑟缩了下脖子,别开眼睛囫囵开口:“没什么没什么,就随便问问。”说着拔腿溜走了。


    徐应初转身将易微有些微凉的身体揽进怀里,贴近她的耳朵温柔轻语道:“没事的,这种人就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看到你这种漂亮女孩就觉得自己可以斗胆试试,不自量力。”


    易微被他最后的语气逗得发笑,她轻嗯一声,将头埋进他怀里问:“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很暗,怕你自己进去踩空。”他扣紧女孩的手带着人重新过安检,“而且我想近距离感受一下演员们的后台运作模式,说不定对你的灵感会有启发。”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表演欲爆棚的演员即使在台下也活力满满,他们穿着华丽的服饰吊着嗓子同自己聊天时,易微有种声临其境的非凡体验。


    这出舞台剧很精彩,从舞台布景、音乐展现、服化道到演员表现力,一切都相得益彰,即使是微恐类型也让人看得津津有味不舍错过一分一秒。


    念念不舍地结束活动,凯西开车将两人送至高铁站极限赶上了最近一个班次的高铁。


    为了方便找车,徐应初特意把车停在了停车场的墙角处。


    系上安全带,易微还对晚上的表演流连忘返,大夸续昼是个顶级作者。


    徐应初没启动车,只是偏过头认真地看她:“那徐应初呢?”


    “唔……很难评。”易微故意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


    “怎么?男朋友还比不上那什么破作者吗?”徐应初语气冷漠。


    易微噗嗤一笑:“就是因为是男朋友,所以我私心就会偏袒一些,徐应初在我这里当然是世界第一好!”


    徐应初眼嘴都不自觉弯了起来,他将驾驶座的座椅后调,然后拍拍自己的大腿冲易微挑眉:“那作为世界第一好的男朋友可以拥有很多亲亲吗?”


    易微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几近耳语地呢喃:“可以,你要多少都可以。”


    她解开刚系好的安全带,在男性双手的举托下,顺利越过两座之间的隔阂落座大腿。


    易微捧住徐应初的脸,柔软的眸子低垂,很近很深情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凤眼。


    “你给我介绍雪颜其实早有预备吧?实际接触下来,我发现自己更喜欢她了。”她很轻地问。


    徐应初没答,只是略有抱怨地说:“一定要在这种关键时候提别人吗?”


    家里设了门禁,易微在外逗留的时间所剩无几,留给两人接吻的时间更是不剩多少。


    “我的错。”易微忍俊不禁,翘着唇角埋头将唇严丝合缝地贴上了他同样上扬的。


    狭窄的空间下,两人靠得尤为近,周边的温度也不受抑制地攀升到顶。


    易微亲得柔和细腻,缓慢悠然,她学着徐应初往日的动作用舌尖轻叩贝齿。


    有人急不可耐,牙门才被敲个闷响,徐应初就迫不及待开门欢迎,仰头向她索取更多。


    易微发觉对方原来是只披了羊皮的狼,伪装不过为了守株待兔。


    被轻易反客为主,强势掠夺下,口腔里的空气瞬间告急,易微只得伸手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换来一丝生存机会。


    大口喘气的功夫,易微注意到副驾驶位上的手机亮了屏,显示有新消息送达。


    易微眯着眼看,消息预览来自父亲,对方说。


    【我跟你妈来接你了……】


    比今晚的舞台剧还恐怖,易微身子颤了颤,突觉温度骤降。


    已经上头的徐应初没发觉她的不对,仰着头继续锁定她唇瓣的踪迹。


    他有些幽怨和不满:“你好像有点不专心。”


    易微抬头推开他的胸口,板着脸很严肃地告诉他:“我爸妈来了,你快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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