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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快了,相信春天


    翌日, 杏杏起床就见到新认的爹娘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情景。


    真是黏糊,杏杏捂住眼睛,扯了扯乔菀肩头处滑落的衣裳, 替她遮好。


    赫连时易醒,杏杏的小动静立马把他吵醒。


    杏杏的手还保持着提乔菀衣裳的动作, 和赫连时大眼瞪小眼。


    “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吵醒您的。”杏杏飞快地把手收回来,不自然眨了眨眼。


    “没事, 睡饱了?”赫连时见她一副紧张的样子, 轻轻笑了笑, “你不必怕我,你娘亲与你有眼缘, 我爱你娘亲,自然爱屋及乌, 也会疼你,将你视作掌上明珠。”


    “掌上明珠”——这是从前杏杏的爹最喜欢和她说的词。


    她对赫连时的最后一点芥蒂散去。


    “我们先起床, 动作慢些,别吵醒娘亲好不好?”赫连时直起身子, 边穿鞋边道。


    “好。”杏杏乖巧地套上外裳, 坐在小茶凳上晃着腿。


    “你昨日从府中带来的琴书在哪呢, 我拿包书纸给你包好, 再准备些贡品给你亲爹娘立一个碑位。”赫连时轻声说着,倒了一盏热茶递给杏杏, “等你娘亲醒来, 我们一起去用早饭。”


    “都听爹爹的。”杏杏伸手接过,一边喝着茶, 一边张望着乔菀的妆奁。


    “哐——”茶盏被杏杏放在方桌上,盏底和桌面撞击,发出一声脆响。


    杏杏家是远近闻名的儒商,亲爹在世时,常常和杏杏说做人要知恩图报。


    杏杏跑到妆奁面前,望着被乔菀摞好的一叠琴书,爬上椅子,拿了最上面的一本书。


    这本书是乔菀昨夜看的,本来落在地上,后来被赫连时捡起来放桌面了。


    杏杏翻看着这本书,又在瞥见一旁乔菀做的密密麻麻的笔记。


    娘亲好像很喜欢这些琴书?


    如果自己将亲爹娘最喜欢研究的琴书埋在土里,是不是糟蹋了什么好物件?


    “杏杏怎么啦?”杏杏身后响起乔菀的声音。


    乔菀睡眼惺忪,发丝懒懒地搭在身后,满眼怜爱地看着杏杏。


    “娘,您为何这么喜欢琴书呀?”


    “因为娘喜欢琴,而且娘在京中有数座琴馆,这些琴书记载的古琴种类,古琴历史,古琴逸文,还有一些关于古琴的疗养之效,若是能够发扬光大,就可以让大家都能听见好听的琴声啦。”


    “可是在我们枫叶城,人人都能听得古琴诶。”


    “京城可不允许,那里要想体面地学琴,要有体面的身份才可以呢。”乔菀顿了顿,后半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若是不能体面地学琴,便要流落勾栏瓦舍之间,做个卖笑的苦命人。


    运气好些,做个卖艺不卖身的琴妓,运气不好,琴艺无非是床笫上落俗的调.情。


    “京城这般苛刻,在我们枫叶城,多的是靠着一把朴素的琴,历经勤学苦练,发家致富的人,枫叶城比京城好,娘陪杏杏留在枫叶城吧。”


    杏杏年纪小,不懂大人间复杂的事情,但是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娘亲谈起京城时,总有几分淡淡的愁绪。


    既然那里让娘不是很开心,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呢?


    娘喜欢琴,等到枫叶城重建好,留在尚琴的枫叶城岂不更加快活?


    乔菀摸摸杏杏的头:“杏杏的好意为娘是明白的,只是京城中娘的琴馆收留了好些受苦受难的弱女子,娘得回去看一看琴馆的情况,再说了,娘想要在京城中多开些琴馆,让更多的人可以平等地学古琴。”


    阳春白雪,雅俗共赏。


    “那娘要把这些琴书带回京城吗?”


    “要的,不过不是把原版带去,我会自己或者派人誊抄几份书籍带回去,原版的自然是留在枫叶城。”


    杏杏捏了捏藏在胸口的琴书,这些本是要埋入泥土里的,可


    亲爹亲娘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将这些雅乐传颂天下,自己若是把书埋了,太对不起书中的知识。


    杏杏虽小,却明事理。


    她心一横,也本着报答乔菀的收留之恩,把书从怀中抱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乔菀,鼓了鼓腮帮子,道:“娘,这个也给您吧,您更需要。”


    “给我?”乔菀一愣,这是杏杏亲爹亲娘给她最后的念想了。


    乔菀摸摸她的头,软声道:“这几日得空,我抓紧时间誊抄一份,誊抄完这本书还给杏杏,怎么样?”


    杏杏点头,继续道:“那杏杏也不想埋住它了,往后杏杏要把它带在身边。”


    “对了,”杏杏又道,“娘回京城,会带上杏杏吗?”


    望着杏杏眼里期待又紧张的表情,乔菀眸子里有心疼,杏杏原是害怕自己丢下她一人在枫叶城。


    “当然会,你是我和将军的女儿,当然要与我们在一起呀。”


    “对呀,杏杏这么可爱,我怎么忍心丢下杏杏?”赫连时正好端了早饭进来,闻言笑眯眯地给乔菀和杏杏递了烧饼。


    杏杏吸了吸鼻子,被烧饼陷中的肉香勾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忙拆了外边的油纸,大快朵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爹娘真好。”


    乔菀和赫连时相视一笑,对杏杏的喜爱又增了几分。


    吃过早饭后,杏杏趴在营帐内画画,嘱咐好杏杏后,乔菀和赫连时二人立马去了城中帮忙。


    再次走在枫叶城的街道上,周边景况已经和乔菀初来时大有不同,赫连时沿路查收着将士们的重建情况,乔菀则留意着街边的铺子。


    一间,两间,三间走了一小段,便看见足足八间大大小小的琴馆。


    这里的琴馆与京城大不相同,在京城中,即使是最小的琴馆,也是一副富丽堂皇的做派,门口题着金光闪闪的字显得粗布麻衣捉襟见肘。


    京城富庶,这样的气派本是没问题的,定睛一看还给人一种豪气冲天之感,只是平民们前脚刚刚踏进去,后脚就被人赶了出来。


    琴师或趾高气扬,或不屑扫扫来人身上的布衣,或唇角下压,眯着眼打量着来人手中的琴,高声道:“去去去,我这里只给权贵学琴。”


    好似嚷得越大声,就能显得琴馆越不落俗套。


    而枫叶城的琴馆面前则是另一派场景。


    面前的一家琴馆开着,门口挂着的两个红色灯笼随风晃呀晃,一位闭眼的女子面前放了一把古琴,她兀自抚弄着琴弦,冬雪凛冽下,拨弄琴弦的手指没有被影响半分。


    附近几扇窗户开着,有人探出头来,听着她的琴声。还有几个孩童开心地大声嚷着:“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欢快地曲子了,好好听!”


    乔菀来枫叶城后,鲜少闻见这般祥和的情景。


    她犹豫了一瞬,提着裙子朝面前的琴馆走了过去。


    闭眼的女子弹的是《春花笑》,乔菀在一边静静候着,等她弹完这首曲子。


    曲毕,未等乔菀说明来意,这女子便开口道:“姑娘听得入神,不过听姑娘的脚步声,倒不像枫叶城中人。”


    乔菀屈膝,笑着答道:“姑娘好耳力,尤其闭眼弹琴的技法更是我闻所未闻的。”


    那女子唇边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我本是天生残缺之人,生来不见天日,亏得耳力极好,城主带着邻里对我多加照顾,我闲的无聊,便长年累月学着琴,学得差不多了,就开了一座琴馆,弹琴给过往的人听,好心人会给我些银钱,夸赞我琴艺好,如此我精神和物质上都满足,也是活的自在。”


    “姑娘所言,我佩服至极,只是这寒冬酷雪,在外头弹琴身子难免着凉。”乔菀蹙眉,眉眼中藏了对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


    “枫叶城中瘟疫盛行,我少出门,又贫苦,吐蕃对我无所图,因此逃过一劫,每至夜晚,耳边时常传来呜咽哭声,我想,枫叶城百姓平日里最喜欢听琴声,若我弹琴,兴许可以缓解些人们心中的愁绪,为他们带去片刻的欢愉也好。”


    乔菀沉吟,望着这女子唇边的笑意出神。


    山穷水尽之时,古琴不仅仅是音乐,更是人们心中的一道慰藉,此前赫连时是如此,眼下枫叶城民心不稳,听着古琴,心中或许真能安定不少。


    乔菀悄悄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眼前女子的身上,替她拢了拢发间的发,再将面前的系带给她扎上。


    “姑娘这是作何?”闭眼女子对乔菀的突然靠近显得不知所措,一双手焦急地抓住乔菀。


    “别慌,我见你穿的单薄,怕你冻着。”乔菀拍拍她的肩膀,手在袖口中摸了摸,放了些银票在她手心中。


    “这不”


    见她要推辞,乔菀忙推回去,合住她的手道:“枫叶城的百姓会谢谢你的琴声的。”


    乔菀坚决,那女子一时间不好推辞,只得红着脸接下。厚实的票子捏在手中,这女子猜得出眼前的人非富即贵,拉住她的手道:“我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但求姑娘有能力的话,帮衬帮衬枫叶城吧。”


    乔菀颔首,眼中是道不尽的郑重:“好,我一定会的。”


    远处赫连时忙完了,见菀菀披风送给别人,忙大步上前,解下自己的披在乔菀身上。


    他的菀菀,一直都这么心善。


    “姑娘,我是护国将军赫连时,请姑娘放心,将士们会好好重建枫叶城的,给枫叶城所有百姓一个交代。”


    闭眼抚琴的女子手一顿,遂唇角浮起笑意,一滴清泪从闭合的眼中悄然滑下。


    乔菀捏着赫连时的墨色披风,与赫连时搭在她肩上的手握在一起。


    一阵北风穿过大街小巷,乔菀和赫连时并肩而立,风轻轻扬起二人的衣摆,绕了个圈,又悄悄溜走。


    雪地上映着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子,赫连时撑着伞,乔菀环住他的手,目光有一瞬间的怔忡:“将军,枫叶城的雪,何时能停歇呢?”


    “快了,相信春天。”赫连时摸摸乔菀的头,柔声安慰道。


    在遇见乔菀之前,赫连时以为自己是一个只会打仗的失眠木头,被帝王猜忌后,魏晗替了他的一切,那时候他曾想着,或许自己已经是一截枯木了。


    幸运的是,他遇见了自己的春日暖阳,哪怕这暖阳时常羞得犹抱琵琶半遮面,但每一次需要她的时候,她都勇敢地站在他身边。


    他相信,枫叶城也会迎来自己的暖阳的,这片崇尚古琴的土地,会充满新生的希望。


    第72章  学着他平日里霸道的样子索取他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城门下, 几位身着甲衣的将士拖动着一块巨大的铁桦木准备加固城门。


    几位城中未染上瘟疫的百姓自发地拿了家中的扫帚和铲子,冒着风雪清扫着城门附近的积雪,以防将士们拖动着重物难以在雪地中行走。


    这里也是赫连时今日的目的地, 加固城门是抵御外敌最直接的法子。先前枫叶城的城门被吐蕃人破坏得四分五裂,门口还有一个被巨石砸出的破洞。


    城外的簌簌飞雪穿透残缺的门飘进城内。


    盯着这道城门, 乔菀不由地回想起第一日来枫叶城的情景,忍不住蹙眉问道:“将军, 为何城门等到今日才开始动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建造城门的木材不似寻常, 要先到深山之中寻硬度大的铁桦木, 再将成色好的整根铁桦木从山间运到山下,需要些时日, 再者碰上雪日,运送过程中还要提防着雪崩, 更加不易。”


    乔菀颔首,惊讶于赫连时早早筹谋好的缜密, 同时又想到其中的弊端:“若只用木材,一把火烧了, 岂不容易攻破?城门应该加些防火的漆面。”


    赫连时眉眼含笑, 自己的菀菀果然聪明, 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将军在笑什么, 莫不是笑话我这话说的愚钝?”乔菀没懂赫连时突然的发笑,她眯着眼睛, 佯装考究地看着赫连时, 一副若是敢笑话她就不理赫连时的架势。


    “那当然不是,菀菀心思周全, 我在笑菀菀与我心意相通。”


    赫连时又道:“只不过防火用漆面不够,得用铁皮在外头裹一圈。”


    “铁皮?”乔菀脑中浮现出铁匠铺里打铁火星四溅的画面,忽然涌出一计:“铁皮确实耐火烧,而且用旺火炙烤铁皮,如城门这般大的铁皮所散发的热量,不是凡人之躯可以承受的,若是防火做得好,纵使敌军再如何用烈火焚烧,也是玩火自焚。我们的城,便如铜墙铁壁。”


    “哦?”赫连时微微挑眉,转而眼里闪过震惊,他似乎是理解乔菀的意思了,压低声音道,“菀菀是说,我们可以刻意放出城门可以火攻的消息,引诱敌军火攻,但这火烧不进来,却能挡了敌军的路?”


    “不止呢,将军。”乔菀掩唇一笑,眉宇间带了几丝灵动的狡猾,“且将城门外的土路底下铺满干草,待到火势绵延,欲成燎原之势,不费一兵一卒,敌军自然折损,而且,野火烧过的土地,更为肥沃,之后休养生息,百姓可以以农为乐。”


    “此招看似害自己,实则一箭双雕。”赫连时唇角勾起,执伞的指尖微扣,“菀菀总是在不同的场合令我刮目相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样的道理,将军不懂吗?”乔菀仰头,得意看他一眼,“将军莫要小瞧了女子,我可是把将军府书房中大部分的兵书都钻研一遍过去了,自是有些心得。”


    赫连时盯着乔菀左边泛红的脸颊,眼波流转间,尽是欣赏和爱意。


    “菀菀对我的爱意,我懂,书中的道理,我也懂。”赫连时低头在乔菀耳边低语,乔菀鬓边一缕发丝被呵得直勾耳后。


    “菀菀以后与我并肩而立可好?”赫连时没撑伞的一只手牵住乔菀的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


    独属于赫连时掌心的温暖传到乔菀手心,她眼睫微颤,冷哼道:“将军不再把我护在身后,当个将军府里的金丝雀豢养?”


    此话大有调侃先前赫连时自作主张打着为她好的名头,将她一个人留在将军府的事情。


    赫连时的手将乔菀的手缠的更紧,一向干燥的手心也出了几丝薄汗,加快的呼吸声在雪地里格外明显。乔菀抬眸,对上他那双自责的眼,听见他强装镇定地声声有力道:“赫某愿意以军师之礼遇,求菀菀不吝赐教。”


    他要菀菀做这白雪皑皑中最炽热的花色,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不懂得考虑旁人的思想。


    爱一个人从来不是将她锁在看似安逸的笼中,做一只美艳的金丝雀。而是尊重她所有的想法,尽他最大的努力帮她做她想做的。


    他等乔菀一个回应,生怕自己对她的尊重来迟。


    乔菀藏在袖下的手拧成拳头,她问赫连时:“将军怎么突然转了性?”


    “因为爱让人成长,从我看见菀菀一个人策马从吐蕃人手中救下我的时候,我就后悔我做的决定了,那一刻我害怕菀菀身下的马跑的不够快,吐蕃人的箭矢太锋利会伤着菀菀,我自责又惶恐,恨不得拿剑自刎。”


    听见赫连时最后一句话,乔菀慌张地踮脚,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严肃道:“将军可不能说这种丧气话,不许这样想,我原谅你就是了,之后不许再小瞧我,将军也要允许我勇敢爱将军,要不然我心中也会过意不去。”


    “好。”赫连时张嘴亲吻了一下她覆在自己唇上的手。


    乔菀手心被他舌尖挠得痒痒,忙缩回却又被男人抓回去揉在他手心里。


    “菀菀爱我,随我到军中,那我便护着菀菀一辈子。”赫连时将她的手扣得更紧,大力仿佛要将乔菀的骨节揉碎。


    “好,将军此话可要永远作数。”


    “一定。”


    “菀菀今日所言,待到我们夺回下一座城池的时候,我会计划启用,到时候菀菀就是大功臣。”


    “将军嘴颇甜。”乔菀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眼里染了笑意。


    “那菀菀要不要亲一下?”赫连时俯身将唇靠近乔菀的眼,撑在二人头顶的伞随着赫连时弯腰,全部挪到了乔菀的头顶。


    “闭眼。”


    赫连时手中的伞微微倾斜,挡住旁人的视线,乔菀用手勾住赫连时的脖子,擒住他的唇,学着他平日里霸道的样子索取他。


    赫连时轻笑,舔了舔被乔菀咬到的下唇,声音里沾了雪的清甜:“菀菀学得真好。”


    乔菀展颜,一张美人玉面如春雪初融。


    “将军今日是不是要来一起扛铁桦木?”乔菀作势要解下身上的披风还给赫连时。


    赫连时摁住她的手,示意她停下动作,注视着她的眼道:“我确实要来帮着重建城门,我的披风菀菀披好,披风给我用,碍事。”


    “那我找个地方等将军。”


    “天寒地冻,菀菀在一边的屋子里等我,今日我想让菀菀在附近陪我。”赫连时指了指附近新搭建的木房,那里主要供给附近的将士们喝水用饭,还有专门的将士守着。


    “好。”乔菀接过赫连时手中的油纸伞,握着他的手腻歪,“那将军先忙。”


    “好呀,都听菀菀的。”


    乔菀转身,朝着新搭建的木房走去。


    “吱呀——”门被推开,一阵饭香飘出来,引得乔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好香呀。”


    “稀客呀,乔姑娘!”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乔菀抬眸,盯着里边抱着一束梅花的女子微微发愣。


    “贵妃——杨淑华姐姐!”


    乔菀定了定神,没想到多日未见的杨淑华竟然也在这,她快步上前,禁步上镶嵌的玉佩玉珠响成一团:“连日未见姐姐,竟然在这里相遇!”


    “是呀,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勇敢,孤身一人便敢救了赫将军,军中早就传开了,说赫夫人不一般呢。”杨淑华噗嗤一笑,带着怀中的梅花也跟着轻颤。


    “先前姐姐都在哪?”乔菀轻轻摸着杨淑华身上的甲衣,细细端详着她晒黑的面庞,久久未见,杨淑华身上少了在宫中娇生惯养的气派,取而代之是满脸的英气。


    “我一个女子好伪装,先前自告奋勇提早进了枫叶城当个农妇,在这里做了探子,替赫家军探路,要比你们早到枫叶城。”杨淑华接过话头,继续道,“这些日子城中忙着重建,要搬弄重物,我又没有那个力气,因此接了个松散的差事,在这里做些后备工作。”


    乔菀颔首:“一来在木房子里备饭要比外头的体力活轻松,二来城门之处是极为重要的地方,若发生突发情况,姐姐也能及时帮衬。”


    “是了。”杨淑华点头,将手中的梅花小心地插在瓷瓶里。


    “枫叶城大寒之地,梅花依旧开得这般艳丽。”乔菀的手轻轻碰着梅花绽开的花瓣,指尖抵在细嫩的根上,轻抚着上面的纹路。


    “春日要到了,梅花开得比前阵子都艳。”杨淑华拿了短枝梅花,别在乔菀发间。


    “许久未见,聊些轻松的如何?”杨淑华点了点乔菀。


    “好,不过,”乔菀顿了顿,“有一事不知道姐姐知不知道。”


    杨淑华微愣,转而想通什么事情似的,低声道:“我也与将军一样愿意拥护王爷上位,我与景晨帝,本就没有多少情谊。”


    “不过,我听说王爷对你的感情不一般?”杨淑华转着手中的梅枝,八卦道。


    “皇家人的通病罢了,感情在权力和地位面前不值一钱。”乔菀释然笑笑,“差点断送了我们之前的友谊。”


    “好,不聊这个了,我想知道,你和赫将军这么久了,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是他不行?”杨淑华暧昧地将目光挪到乔菀腹部,柔声道,“赫将军可舍不得你吃打胎药,这么久了怀不上,是不是你自己不想?”


    提到这个,乔菀就想起来自己还未找白子期要方子的事情,一时间眉间有愁绪。


    “我身子的问题,我倒是不在乎传宗接代之事,只是南越国之人,最是看重子嗣,我想为将军怀一个。”乔菀摸摸自己平坦的腹部,眉间的忧色爬起又落下,如此往复。


    杨淑华伸手抚平她眉心,开解道:“乔姑娘也没有想过,产子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或许比起子嗣,赫将军更在意乔姑娘的身子呢?”


    “可,将军表现得很喜欢孩子。”


    “是不是乔姑娘先表现出喜欢孩子,因此将军爱屋及乌,也喜欢?”


    杨淑华的话让乔菀一愣,好似是她先表示出对孩子的喜欢的。


    第73章  恋爱脑将军好man


    乔菀微愣, 一边的火炉子发烫,灼烧着眼眶。


    “可男人哪有不喜欢孩子的?”乔菀手微微捏着衣角,柔柔道。


    “赫将军可不是一般男人。”杨淑华呷了一口热茶, 眉眼微挑,问道:“那他知道是你身体的原因吗?”


    乔菀摇了摇头:“担心他多虑和失望, 我没有主动和他说过。”


    杨淑华将茶盏捏在指尖转了几圈,若有所思道:“我听闻你们养了一个叫杏杏的可爱孩子?”


    “对, 我见她生的可爱,又可怜, 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乔菀颔首, “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杨淑华嗤笑道, “你还真是当局者迷,你信不信, 你养了那个孩子,赫将军觉得你想要一个孩子。”


    乔菀微愣:“我确实喜欢孩子, 现在有了一个杏杏,我觉得足够了, 但男人总归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血脉,我的身体难以怀孕, 我打算等调养好再与他坦白的。”


    “乔姑娘, 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你不坦白, 你们二人又许久不孕,他肯定不会第一个怀疑你, 反而会怀疑他自己不行呢?”


    听杨淑华说这话, 乔菀脸蹭的红了,要说赫连时不行, 那可是冤枉坏他了。


    “我那我”乔菀结巴起来。


    “瞧瞧,一提到赫将军,乔姑娘就这副羞恼的模样,你们感情这般珍重,依我看,他不会因着你身体难以生育而难过的。”


    “那我还是先找白子期要些方子吧,看看他怎么说。”乔菀心里到底不安,左右医馆距离这儿也不远,决定趁这会赫连时不在她身边,悄悄找白子期问问。


    “乔姑娘现在要出门?”杨淑华道。


    “嗯,若是将军来找我,还劳烦姐姐替我寻了借口挡一挡。”


    见乔菀眼中祈求,杨淑华无奈地点头:“好,那你路上慢些。”


    乔菀打开油纸伞,看了眼远处忙活的赫连时,飞快地消失在城门可以看见的视线里。


    这几日因着苏子鸾带了众多人手来,白子期清闲了不少,慢慢悠悠地在医馆后院配着草药,嘴里还哼着小曲。


    苏子鸾不懂医术,帮不上什么忙,靠在躺椅上磕着瓜子,手里时不时翻弄着话本子。


    “白军医,子鸾姐!”一进门,乔菀立马摘了头上的帷帽,收了油纸伞,向院内二人热情地打招呼。


    “呀!乔姑娘今日怎么来了,可是来找我玩的?”苏子鸾对通晓琴艺的乔菀颇有好感,见她进门,立马迎了上去,往她手里塞了些香瓜子,说道,“快快来与我说些体己话。”


    乔菀接过香瓜子,随着苏子鸾到了廊下,欲言又止。


    “乔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苏子鸾拉过她,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


    “我想找你们要些,利于女子生育的方子。”乔菀小声说道。


    “啊?”苏子鸾微微一惊,“这么久了还没怀上吗?”


    “乔姑娘体质虚寒,不易孕。”苏子鸾和乔菀说话间,白子期抱着晒好的草药走来接过话头。


    “还请白军医再为我把一脉。”乔菀垂眸,苏子鸾搀着她进了里屋。


    “还请乔姑娘将手腕伸出来。”白子期拿了块轻盈的帕子覆在乔菀手腕上,指尖靠在脉搏跳动处,细细思索。


    “白军医,我身子怎么样?”乔菀手微微扣着侧边的衣裳,略显紧张。


    “乔姑娘,我与你也算个熟人,有些话我便直说了。”


    “白军医尽管说来,不必编些善意的谎言。”


    “那恕我直言不讳了,乔姑娘的体质不适合生子,纵然多加调理,也无济于事,若强行怀子,乔姑娘也是九死一生。”


    白子期的话如一道霹雳打在乔菀心头,她试探地问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没有。”白子期摇摇头。


    苏子鸾在他身后狠狠拧了他后背一把,忙对乔菀安慰道:“他说话没轻没重的,别信他胡言乱语。”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只是没想到依旧这么严重。”乔菀敛眉,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城门处。


    “大家暂且歇会。”赫连时和一干将士擦了擦额间的汗,席地而坐。


    “将军,水囊拿去!”一个小将咧出一口白牙,远远将水囊向赫连时抛去。


    赫连时笑着接过,利落拧开盖子,仰头大口喝水。


    “大家先歇着,我策马去一趟医馆,待我回来重新开工!”赫连时擦擦嘴边的水渍,将水囊系在腰间,翻身上马向医馆疾驰而去。


    路过一旁的木房子时,赫连时侧头,这时乔菀应该在和杨淑华叙旧,自己趁这一会空隙去医馆找白子期看看身.体再合适不过。


    医馆内,苏子鸾还在温声安慰着乔菀:“乔姑娘,这事情不碍着将军喜欢你的。”


    “可我总会担心将军也与别的男人一样,将传宗接代之事看的重要。”乔菀揉着手中的帕子,轻轻叹了口气。


    “不会的,对赫将军来说,还有什么比乔姑娘你重要呢?”苏子鸾扯了扯乔菀手中的帕子,将帕子平铺在桌上,耐心劝解道,“莫要纠结了。”


    “那我去找他问问?或者干脆与他坦白好了。”


    乔菀心中烦躁,站起来走到廊下,向外看去,便远远见赫连时策马而来。


    他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乔菀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起来!


    她忙背过身去,提着襦裙移步进了里屋,合好珠帘,一脸警惕地看着苏子鸾。


    “怎么了,见着鬼了?”苏子鸾挑眉。


    “将军突然来医馆了。”乔菀心中莫名慌张,倒了一杯温茶润喉。


    “他是知道了你来医馆,特意来寻你的?”苏子鸾也替乔菀捏把汗,先前和乔菀说的话带些安慰成分,苏子鸾也不知道这赫连时是不是个真正爱妻如命的人。


    若是与外边的凡夫俗子一般,因着乔菀不能生子便疏远冷漠,那赫连时也不是能够托付之人。


    “乔姑娘,你先不必慌张,我有一计,正好试试赫将军对你的真心。”苏子鸾覆在乔菀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我便听子鸾姐的。”乔菀颔首,随苏子鸾藏在屏风后。


    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风,乔菀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进来,和苏子鸾同时放缓了呼吸。


    赫连时武功高超,耳力极好,二人躲在屏风后不敢出声。


    不过此时的赫连时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他只想知道是不是自己身体不行,影响了乔菀想要孩子的心情。


    他转身将门关好,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单刀直入道:“子期,你觉得我看起来身体怎么样?”


    “啊?”白子期愣了一下,惊讶赫连时怎么敢问这种问题的。


    若是南越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护国将军赫连时身体不行,那还有几个男人身体是行的


    白子期汗颜。


    “将军何出此言?”白子期追问。


    屏风后的乔菀为赫连时不是来找她的松了一口气,不过这男人倒是——


    脑回路清奇,当真没有怀疑过是她的问题,反而觉得自己有问题。


    一时间她有些想笑。


    “我与菀菀成婚许久,我一直以为怀孕生子命中有便有,没有我也从不强求。只是前些日子,自从收养了杏杏,我看得出来菀菀很喜欢孩子。我们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我想是我的问题。”


    赫连时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全然没有一句怪乔菀的话,将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推。


    乔菀心里一颤,手指扣着屏风上的山河刺绣,继续听着赫连时和白子期的对话。


    “你的问题?”白子期反问,又道,“那将军喜欢孩子吗?”


    赫连时没有过多思考,直接将心中想法袒露:“若是寻常人家的可爱孩子,我自是喜欢的。可若生子伤着了菀菀,要我如何喜欢的起来这个孩子?幼时,爹娘还和睦的时候,爹常常和我提起娘九死一生诞下我的事情,要我好好护着娘亲,那时我就想,生子定是极为痛苦之事,我并不想让菀菀受苦。


    但菀菀若是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会配合她调养身子,好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不让她受苦,为她请京中最有名的大夫帮她产子。”


    白子期又问道:“将军难道不像别的男子一样,要传宗接代吗?”


    “传宗接代不如我的菀菀重要,我见她眉头蹙起一分,我的心便疼一分,她跟了我,便是来享福的,生子之疼我是不愿意她受的。”


    原来,他竟然把自己看的比传宗接代重要。


    乔菀眸中染了几丝泪意,又有些自责。先前揣度赫连时,怀疑他对自己的爱,想来都是自己的不是。


    原来嫁给他,连生子之苦也可以不用吃的。


    南越国闺中女子最常谈论的便是初夜和生产,黄花姑娘没经历过,却也对其中的疼痛略有耳闻。


    姑娘嫁人,会担心初夜夫君粗鲁,也担心十月怀胎一朝产子的苦楚。


    初夜,赫连时用尽耐心,让她非但没有想象中的撕裂疼,还


    眼下,生子之事他也是不强求的。


    “你今日怎么这么多问题?”赫连时蹙眉,比了比自己的手腕,示意白子期快些把脉。


    白子期老老实实替他把脉,如预想之中一样,赫连时的脉象强壮有力,正值壮年,哪里有什么隐疾?


    “将军身体强壮的很,没有任何隐疾。”白子期老实道。


    “所以,”赫连时顿了顿,若有所思。


    乔菀的心又被揪了起来,眼下赫连时大概猜到是她的问题了吧?


    “是我杀戮太重,上天不给我孩子,害了菀菀一番爱子之心?”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


    好好好,大家都知道赫连时护短了,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菀菀的问题,所有都怨他自己。


    “嘶,其实”白子期欲言又止。


    “乔姑娘她,身体不能生育”白子期直言道。


    “那除了不能生育,还有别的问题吗?”赫连时开口问道。


    “别的没有了,哦对了,她若强行用了促进怀孩子的药物,或许可以怀上,但估计生不下来,还会殒命。”白子期摇头。


    “那便不生。”赫连时斩钉截铁道,“还有,若有人问起为何我和菀菀没有孩子,一律将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我不行也好,隐疾也罢,反正不能让世人诟病菀菀,惹她不痛快。”


    南越国看中子嗣,无论男女,若是不能生子,管他地位高低,都要被议论的。


    如今赫连时自发替乔菀挡下了这些流言蜚语。


    这些难听的话怎么创伤他都没关系,他的菀菀不被众人戳脊梁骨就好。


    躲在屏风后面的乔菀巴不得冲上去抱抱他,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好。


    一旁的苏子鸾瞪圆了眼睛,被撒狗粮了呜呜呜。


    不管,她晚上也要回去问问白子期,若她害怕生孩子他怎么办!!!


    “对了,子期,最近菀菀入夜手脚还是冰凉,月事也不准,她一个女儿家平日里不好意思和别人说这些,总是忽略自己,你且开些补药给我带回去。”赫连时又道。


    乔菀脸色发烫,没想到暗地里赫连时这样细心。


    若她没有偷听到这些事情,估计又要因为自己不能有孕的事情烦忧许久。


    苏子鸾笑着点点头,对乔菀做了个口型:“丫头真有福。”


    那边赫连时拿了白子期给乔菀开好的药包回去,这边乔菀和苏子鸾终于敢从屏风后出来。


    白子期擦擦额间的虚汗,托苏子鸾的福,这是他第一次套赫连时的话,甚至苏子鸾还告诉他,若是赫连时敢埋怨一句乔菀不是,便拿银针找了个借口戳他痛处。


    赫连时进门的时候,白子期也着实为他捏了一把汗,不过眼下算是完完全全确定了,赫连时爱乔菀胜过一切,没有子嗣也没关系。


    “乔姑娘眼下可以放心了。”白子期朝乔菀做了一揖。


    苏子鸾冲着乔菀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送她出门时,将她扯到一边,悄悄和她说:“乔姑娘,将军这般好,你得为你们的爱添点柴火,晚上主动些,想必赫将军会喜欢的。”


    乔菀的脸上蓦然飞起一团红晕,低声应道:“好。”


    第74章  喜欢,想亲。


    等乔菀回去后, 望着远处赫连时忙活的身影,心底里不由得滑过几丝甜蜜。


    袖子里还常备着一小包冰糖,乔菀觉得这些冰糖好像都进了口中。脑海里回响起出医馆时, 苏子鸾对她说的话。


    嗯,那今天主动一点点?


    这会要到晚饭时间了, 乔菀主动进了厨房,思索着赫连时平日里爱吃的东西。


    他喜欢吃甜的, 乔菀决定给他做一份桃花酥。


    乔菀在厨房内绕了一圈,将面皮, 红曲粉都准备好后, 突然发现冬天没有桃花。


    她上哪儿去找新鲜的桃花瓣?


    “想什么呢?”杨淑华又折了新鲜的梅花插在瓷瓶里, 顺便摘了一朵别在乔菀发间。


    乔菀伸手抚了抚发上的梅花,灵光乍现。


    倒不如为将军做梅花酥, 再揉些冰糖进去,净一净梅花的寒苦。


    “杨姐姐, 这些梅花是哪里采的呀?”乔菀问道。


    “就在木屋后,开了几树呢。”杨淑华指了指木窗, 乔菀顺着微开的木窗望去,几枝开着正艳的梅花探出头来。


    “好, 谢谢杨姐姐。”乔菀提着襦裙兴冲冲地出门, 留下疑惑的杨淑华。


    杨淑华:奇怪, 她去医馆前还一脸愁色, 怎么回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会雪不大,乔菀远远看了眼城门, 将士们的效率极高, 城门重修的很快,想必赫连时也快回来了。


    她得快些摘点梅花回去做梅花酥。


    这会还有太阳的余温, 梅花上凝结的雪花和冰渣子不算顽固,乔菀轻轻抹了抹,便将它们弄掉,折下几朵粉色的梅花。


    “咔嚓——”


    雪积得厚,乔菀没注意到雪下埋着几根树枝,踩了上去。鞋子难以抵御严寒,寒气将脚底冻得发麻,乔菀一时不稳向后仰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乔菀闭眼,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头顶传来赫连时清冽的嗓音。


    手中的梅花被乔菀揣在怀里,几朵花瓣随着身子的晃动扬到她领口处,缀得一截雪色脖颈如白玉瓷石。


    赫连时一时间看愣了神。


    以前以为春日海棠最是衬她明艳动人,不想清冽如梅,也能映她冰肌玉骨。


    “我想给将军做些梅花酥,将军可要尝尝我的手艺?”乔菀将梅花小心地用帕子包好,站稳身子,旋即对赫连时明媚一笑。


    “今日这么好?”赫连时伸手牵住乔菀的手,大掌裹住她发凉的手指,心疼地按在手心里暖了暖。


    “怎么,将军不喜欢?不喜欢的话——”


    “喜欢,我最喜欢,菀菀要给我什么我都喜欢。”赫连时忙接过话。


    “嘶,脚被冻麻了,走不动了。”乔菀屈膝,可怜巴巴地看着赫连时。


    “是我疏忽了,怪我。”赫连时轻笑,将乔菀打横抱起,“晚上我伺候菀菀洗脚。”


    “好呀。”乔菀攀着他的肩膀,缩在他怀里笑。


    “今日心情这样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好事情。”


    “因为今天我又更喜欢将军一点了。”


    “嗯,那确实是件大好的事情。”


    回到屋子里,赫连时将乔菀带到侧边屋子,锁上门。


    乔菀的脚底发凉,想来是刚刚的雪水湿了鞋袜,这会黏黏的,闷得她难受。


    赫连时把她放在藤椅上,顺势蹲在她身旁,替她将浸湿的鞋袜脱了。


    “将军我自己来吧”


    “我来就好了。”


    “可是没有换洗的鞋袜啊”话音未落,乔菀见赫连时竟然从一边的包袱里拿出了她的云丝绣鞋和袜子。


    她一愣,一时间盯着赫连时的手中的鞋袜不知说什么好。


    “你身上一向凉,这几日又在外头,难免被雪水湿了鞋袜,我只是备着,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用场了。”赫连时轻笑,“你且在这里等我会,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温温脚,再把鞋袜穿了才舒爽。”


    “好。”乔菀懵懂点头。


    良久,当她看见赫连时端着盆温水进来,神色才缓和些。


    他对她用情竟然已经深到了这种程度吗?


    她嫁给他,本是高攀,没想过却能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爱护和照料。


    赫连时半跪在地上,双手合着她的脚,抬头温声道:“水温可还合适?”


    “合适,将军要不我自己来。”


    “什么?你替我洗手作羹汤,我为你端水温脚,本就是相互的事情,我做的乐意。”


    “可将军身份贵重,为我这样”


    “我是将军,你是我的夫人,丈夫疼妻子天经地义,菀菀若觉得我身份贵重,那菀菀是我的心尖宠,岂不是更贵重?”


    乔菀被他逗笑,脚尖蹭了蹭他手心,笑道:“那好吧,将军再帮我按按脚底,今日脚底酸。”


    “脚底酸?”赫连时闻言揉了揉她脚心。


    过了一会,乔菀换了新的鞋袜去厨房。


    赫连时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今日又变了一点。


    确实更爱他了,还给他做梅花酥,她记得他喜欢吃甜的,真好。


    梅花酥做的快,乔菀单独给赫连时端了一小碟。


    一旁的将士们看着起哄,臊的乔菀脸浮起一片红晕,赫连时将她揽到怀里,一手拿了梅花酥,哭笑不得道:“你们别吓着菀菀了,好好吃饭。”


    说罢,他低头对脸红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的乔菀道:“我们单独去吃,自在些。”


    “好。”


    临时搭建的木屋做了两层,下面一层供人休息,聊天,吃饭,楼上一层则备了床榻褥子,齐全得很。


    二人站在楼道口踌躇了一会,乔菀是想上楼的,但直说的话未免不太矜持。


    “去——”


    “就隔壁吧,不用上楼了。”赫连时惦记着梅花酥要凉了,再不吃就要辜负乔菀一番用心了。


    “楼下嘈杂,我们上楼吧”乔菀抓住他衣角,小声道。


    “好。”


    二人上楼,去了最里边的一间屋子,这间没有人住过,里边干净。


    赫连时撑开窗户透气,这一间屋子视角极好,站在窗户口便能望见楼下的梅花。


    透了一会气,担心乔菀着凉,赫连时又将窗户关上。


    “我喂将军。”乔菀捏起一小块梅花酥送到赫连时口中。


    “今日这么主动?”赫连时咬过梅花酥,细细咀嚼,目光凝着乔菀。


    “将军不喜欢吗?”


    “那怎么可能?”赫连时揽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张嘴道,“好甜,还要吃。”


    “呐。”乔菀再拿了一块给赫连时,他却闭上了嘴,一脸委屈的样子看着她。


    “怎么啦?”


    “为什么不用嘴喂我?菀菀不想亲我吗?”赫连时脸皮厚,说这话时眼底里藏了幽怨。


    “这”乔菀自然是满足他。


    她在他的凝视下拿了块梅花酥含在嘴里,呼吸有些快。


    赫连时凑了上去,手抵着乔菀后脑,嘴里慢慢嚼着,一寸寸吃掉她口中的梅花酥。


    乔菀身子控制不住向后仰,被赫连时扣了回来。


    随即是吃光抹净。


    “菀菀唇边还有,不能浪费。”赫连时的舌.尖缠绕在她唇边,一点点将她唇上的口脂吃了。


    乔菀方寸大乱,手抵在他胸膛。


    他气势汹汹,反而让她先前要主动的心思都偃旗息鼓了。


    他这般,她怎么敢胡乱挑拨。


    可是——


    在出医馆前,其实背地里苏子鸾给她塞了一件作风极为大胆的小衣,是她从前不曾见过的样式,据说是西边的花样


    苏子鸾说这小衣她买了两件,打算送乔菀一件。


    乔菀一时脑热,计划着给赫连时一个惊喜,早就贴身穿着了。


    她本想挑拨一下他,可没想到,她给他做了份梅花酥也能挑拨到他。


    他眼中欲色太明显,若是见到自己还穿了如此大胆的小衣,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将军”乔菀声音颤颤,手捂住了自己的扣子。


    “怎么突然就怂了,刚刚不是你说要上楼?”赫连时停下了手中动作,下巴抵在她肩头道。


    “我要不然将军我怕将军太激动”


    “什么?为什么这样说?”


    “我穿了”乔菀脸色红的要泣血,满脑子都是贴身穿着的那件杏色镂空小衣,真的很镂空


    “穿了什么?”赫连时笑道。


    “不告诉你。”乔菀鼓着腮帮子,把自己捂得更紧,瞪圆了眼看着赫连时。


    “可是我好奇。”


    “好奇也不许。”乔菀都要哭了,那衣服太羞人,越想脸越热。


    而且那根小小细细的绳子还卡在那里,磨得她烦躁。


    “来癸水了?”赫连时见她面色不对,转而耐心问道。


    “也不是。”


    乔菀心中有些复杂,她穿那个其实还挺好看的,想给他看,又觉得羞人。


    啊啊啊啊,羞死了。


    赫连时还把她抱得紧,那小细带子都快将她磨疯了。


    再也不乱听苏子鸾的话了,她怎么这样大胆。


    乔菀心烦意乱,踹了赫连时一脚,手一松,扣子本就被赫连时蹭的欲解未解,此刻倒是全被折腾开了。


    赫连时盯着里头的小衣,脸蓦然红了。


    她原是穿了这个才羞涩成这样吗?


    把他也看羞了。


    他一时间手都不知道放哪,眼睛也不知道看哪。


    “啊啊啊,别看!!”乔菀低头看自己一眼,又手忙脚乱地捂住赫连时眼睛。


    乔菀手指碰到赫连时发烫的脸,被温的一缩。


    “这是新买的?还是你自己做的?”赫连时声音微哑,口中还泛着好闻的梅花香。


    乔菀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心想今夜又要完蛋了。


    “这,这先别管哪来的了,将军可喜欢?”反正他都看到了,乔菀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


    “喜欢,想亲。”


    第75章  那我再亲再亲再亲_(:з」∠)_


    赫连时努力控制自己眼神不要往下看, 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先前倒是不知道菀菀这么会玩。”


    乔菀被他盯得发毛,一时间手也忘记将衣服拢好,里边的小衣将玲珑身材勾勒的暴露无遗。


    “我没有在玩。”


    “没有在玩?”


    “我只是想”


    “想干嘛?”


    乔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把我带楼上来就是想给我看这个是吗?”赫连时整理好呼吸, 将乔菀拉得离自己身.体更近些。


    “是”乔菀低头,声音小如蚊蚋。


    赫连时见她粉红的耳朵不禁轻笑出声, 伸手捏了捏,软声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这样大胆?”


    他熟悉她的一切,今日她的情绪高涨的有些反常, 他得先问问原因。


    虽然他很想碰她。


    “没有什么。”乔菀环住他的腰身, 脸贴在他胸口。


    “真的?”


    “嗯, 将军再问我就再也不穿了”


    “不许!”


    “现在还早,我们做完回去, 嗯?好不好?”


    乔菀不由得抓紧了赫连时的袖子,探头越过赫连时肩膀环视了一圈屋子。


    楼下将士们的喧哗声渐渐小下去, 傍晚夜色昏暗。


    “这儿”


    “这儿本来就是给我的,平时都上锁的, 除了我们两个人,没有人来过, 之后也不会有。”


    “好, 将军。”


    “嘶。”乔菀闷哼。


    “怎么了?”


    “被细带子磨到了。”乔菀眸中染了泪意, 眼尾泛着淡淡的绯红。


    “在哪儿, 我帮你弄开。”赫连时大概猜到是哪里了,他刚刚匆匆瞥了一眼, 只有那儿卡着一根白色带子。


    “呜呜——我自己来。”


    乔菀欲哭无泪, 这什么磋磨人的小衣,要勒坏人了。


    可当着赫连时的面, 她怎么好意思去碰那个地方。


    “闭眼,我帮你。”赫连时手向.下探去。


    乔菀听话闭眼,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脸颊蹭着他的脸颊。


    两个人的脸都烫得如火炙烤。


    赫连时是第一次见她穿这样式的小衣,手一寸寸顺着小衣镂空的地方滑下去。


    如见稀玉珍宝。


    勒住她的细细玉.带上染了颗颗水.珠。


    他呼吸一滞,这连.体.小衣原是这样的作用。


    他伸手将带子挑开缠在手中。


    “好些了吗?”赫连时望着缠在手中濡.湿的带子,眸子在烛光中晦暗不明。


    如有千层波涛汹涌。


    “嗯,好多了。”乔菀身子一瞬间放松,整个人落在他手中。


    他的手正好靠在刚刚她身子被细带子勒住的位置。


    两个人呼吸俱是一凝。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揉了揉。


    乔菀咬唇,闭眼,不敢再去看他的动作。


    她战.栗着,揪着赫连时衣领,他的衣服扣子一颗颗崩开。


    “喜欢吗?”


    “可以再”


    赫连时轻笑会意。


    “入夜凉,咱去床榻上。”


    赫连时把乔菀圈在怀里,把她的外裳全部剥去,只留下一件小衣。


    “将军怎么停下了?”她手抵在赫连时锁骨处,柔柔道。


    “想认真看看你穿这件小衣的模样。”赫连时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为我花了心思,我不欣赏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了。”


    赫连时的眼仿佛烈火一般一寸寸将乔菀最后一分理智烧得寸草不生。


    他眼里的爱和怜几乎要将她灼化。


    “那我也喜欢将军的身.体。”乔菀摁着赫连时后脖颈,把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伸手抚了抚他鼓起的喉结。


    “将军这里是不是也很敏感?”


    她指尖就这么欲落未落地悬在他喉结上,眸中尽是懵懂和好奇。


    “菀菀试着亲一亲就知道了。”赫连时哑声道。


    乔菀鼻尖凑上去蹭了蹭,然后张口含住他的喉结。


    赫连时急促地喘了喘。


    他没想过她会直接含住。


    撑在她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他唇微张,看着身.下闭眼的女子,咽了咽喉。


    乔菀松开他,盯着他喉结处淡淡的红色,“噗嗤”笑出了声。


    “不许笑。”赫连时玩笑道。


    “那我再亲再亲再亲_(:з」∠)_。”乔菀冲她挑衅扬眉。


    “撕拉——”小衣被赫连时撕开。


    乔菀一缩,见面前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他卸了个干净,瞬间怂了。


    他什么时候也把他自己衣服褪去了?!


    “乖,我忍不住了。”赫连时俯身。


    男人的气息盖过来,裹挟着寒冬好闻的梅花味儿,灼热的体温烫起她身上片片嫣红。


    杨淑华收好碗筷,送走一干将士后,站在楼道处踌躇了一会。


    也不知道乔菀和赫连时二人吃完了没有。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上楼看看,走到赫连时屋子前时,被里边的动静臊得捂住了耳朵。


    原来如此,要不然一小碟梅花酥怎么要吃这么久。


    里边时不时泄出春音,杨淑华真担心乔菀受不住赫连时这么折腾。


    正担心着乔菀,她竟然听见里边传来一句娇欢——


    “将军,还要。”


    娇香软玉,尽带妩媚风情。


    杨淑华感叹乔菀当真像女妖精,只这一句,她一个女子的魂都要被勾走了,更谈何与乔菀粘腻在一起的赫连时?


    杨淑华听得脸红心跳,忙放轻了步子,蹑手蹑脚下楼。


    罢了罢了,这里今夜便留给二人。


    屋内,乔菀被折腾坏了,还被这男人哄着说还要。


    “不要喊我将军,我现在不想听将军。”


    “赫连时!”


    “不好,这个我不喜欢,还是不放过你。”


    “连时?”乔菀皱眉。


    要被撑死了。


    “乖,叫夫君~”赫连时哄着她,吻着她发红的的耳根。


    “夫”赫连时突然的用力将乔菀的声音挤的几乎支离破碎。


    “再喊一遍,刚刚没听清。”


    “太坏了,呜呜呜呜呜。”乔菀胡乱地抹着面上的泪水,犟嘴道,“就不叫。”


    “乖,叫好不好?”男人话语柔得要掐出水,力道却没缓下半分,要乔菀哭得更厉害。


    “呜呜——”乔菀狠狠咬了一口他肩头,“你你你你”


    撕了她的小衣,要了她的人,还要她羞耻地喊夫君。


    “乖,喊一声好不好,算我求你了。”赫连时哄着,作势要吻她另一处唇。


    “夫君”


    “说菀菀最喜欢夫君。”


    “菀菀最喜欢夫君”乔菀可怜兮兮地瞧着他,乌发上滴着汗珠,碎掉的小衣零散地铺在一旁,和她纷乱的发丝缠在一起。


    “好了,菀菀可以休息了。”赫连时餍足地停下动作,拿过帕子为她擦着身上的渍。


    “这样的小衣还有吗?”赫连时问道。


    乔菀头顶一片发麻,他果然很喜欢这样的小衣,那她自己做一件?


    怕是她做的都来不及给他挥霍。


    “没有了。”乔菀摇头,任由他拿着帕子给自己清洗。


    “那我得空了,我来做。”赫连时嘴角勾起一道微妙的弧度。


    乔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赫连时,这男人是真的疯了。


    “菀菀,要不然你给我做一件,我给你做一件?”赫连时轻轻摩挲着小衣碎片,刚刚这小衣的样式,他可是一点点都记了下来,复刻一件一样的轻而易举。


    “将军也想穿?”乔菀愣住,男人要穿什么样子的?


    “不能就我看菀菀,菀菀也能看我。”赫连时闷笑出声,有意无意地露出肌肉,“这里,或许可以穿一些好看的。”


    乔菀再次愣住,这男人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不过他这么想穿,给他做一件?


    做什么样式的呢?乔菀的眸子扫视着赫连时的喉结,再看向他宽大的肩膀,细窄的腰身,线条分明的腹肌,还有好大的


    “好看吗?”赫连时突然凑上来问道。


    乔菀被吓得一激灵,他的鼻尖近在咫尺,墨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要是将赫连时眼睛蒙上呢,会不会很好玩?


    之前赫连时也蒙过她眼睛一次,该还回去了吧?


    乔菀嘴角抿起一抹笑容:“将军,我已经想好给你做什么样的了。”


    “好,那我静候佳音。”赫连时挑眉。


    回军营的路上,皎白的月色洒在雪地上,映得天地间一片莹白,偶有几树梅花随夜风轻轻晃动,远处灯火明朗的楼上,奏起悠悠琴声。


    “将军,想要奴家为你生一个孩子吗?”乔菀突然问道。


    “不想。”赫连时脱口而出。


    “那——为什么不想呀?”虽然白日里隔着屏风听到他一番肺腑之言,但是乔菀还是想让他亲口和自己说。


    “生孩子太苦了,我舍不得菀菀受苦,所以怀不上也没关系,我的爱会全给菀菀和杏杏。”


    乔菀鼻头一酸,声音染了酸涩:“那我要将军很多很多的爱,”


    “都给菀菀。”赫连时哑声道。


    回了军营后,乔菀匆忙洗了澡,倒头便睡着了。赫连时还在和连夜赶来的白子期商量事情。


    “将军,这几日百姓的瘟疫均有好转,我已经派人将后续的药分发下去了,如今城门也建好,不日我们便可以夺下一座城池。”白子期将药箱放在桌上,徐徐道。


    “好,枫叶城安定的要比我想象中快,一路来也是有惊无险,还好有你。”赫连时拍拍白子期的肩膀,二人说话间,傅修明撩开营帐帘子走了进来。


    “王爷来得正好,末将有事和王爷说。”


    “我知道将军的打算,我与将军不谋而合,应当快速将攻城之事提上日程。”这几日傅修明发间忽然生了几根白发,难掩眼底的疲惫。


    为了让自己转移对乔菀的注意,他逼迫自己全身心放到照拂百姓的事情上。


    民心收获了,可佳人芳心,他一辈子也得不到。


    三人在营帐中密议,魏晗站在外头,任由风雪呼啸着脸庞。


    “哐!”他一拳砸在木桩上,将木桩震裂出一道口子。


    他的下属见这情景,身子不禁抖了抖。


    “寄给景晨帝的密信还是没有送出去吗?”魏晗翁声道。


    “没有,王爷防得严,军中的信鸽都被他一一截断检查了,还好将军您写的是密文,否则您向景晨帝汇报王爷密谋造反的事情也要被发现了。”


    “算了,王爷一时半会也不敢谋反,我们先不冒着危险给景晨帝寄信了,等到回京城的时候,我们设计抢了赫连时的军功,再反将王爷一军,不怕他们不倒。”魏晗将鞭子用力扯了扯,眼中透出不屑。


    王爷不重用他,重用赫连时,那他倒要让这二人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对了,叫乔荷来军营一趟,叫她来搅糊这锅粥。”


    “将军既然这么恨赫将军和王爷,为何不在这里下手?”下属又道。


    “蠢货,他们要是死了,谁替我打后面的城池,我们坐享其成不好吗?”魏晗眯起狭长的眼睛,斜了一眼不懂事的下属,“快去将乔荷带来。”


    “是。”


    营帐内灯火通明,傅修明和赫连时召集军营中的诸位副将商讨接下去的事宜。等赫连时忙完一切,只见营帐门口探了个小小的脑袋。


    “爹爹!”


    “杏杏怎么还没睡呀?”赫连时眉间的严肃散去,笑着向杏杏走去。


    “杏杏替爹爹守着熟睡的娘亲呢!”杏杏一副自豪的模样。


    赫连时被逗笑,不禁摸了摸杏杏的头:“那我们以后一起保护娘亲好不好?”


    “好!”杏杏回的响亮,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矜持,反倒是带了几分江湖豪气。


    “应的漂亮,这性子倒是像我!”赫连时抱起杏杏,嘴角弯起,“走,回去找娘亲睡觉。”


    “对了,杏杏今日在军营中干嘛?”


    “今天杏杏画画无聊,便去粮仓玩了。”


    闻言赫连时大惊道:“粮仓重地,你怎么进去的,是不是进去捣蛋了?”


    “我是爹娘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我找看粮仓的士兵问了问粮仓里有没有种子,我想种东西玩。然后我发现了很多花种子!”


    杏杏大眼睛眨着,手摸到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锦囊。


    “这里边有葵花种子,玫瑰种子,月季花种子,海棠花种子”


    杏杏细数着,赫连时在听到海棠花时眼前一亮。


    “杏杏,海棠花种子能不能分一点给爹爹?”


    “爹爹要这个做什么?”


    “爹爹要种花给你娘亲呀!”说着,赫连时脸上竟然浮起一团红晕。


    给心上人准备惊喜的时候,他也会不由自主地害羞。


    他刮了刮杏杏鼻子,温声道:“这是给你娘的惊喜,不许先告诉她。”


    第76章  一副我妻子最有魅力的模样


    赫连时和杏杏两人顶着烛光, 将种植花草的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最后失落地往椅子一靠。


    海棠居然不像草一样,种一阵子就发芽!赫连时最近真是忙糊涂了, 忘了海棠花还得用一年让它长成树。


    “完啦,爹爹!”杏杏把书一趴, 颓然地看向赫连时。


    “完了,看来惊喜得回京城准备了, 我们总不能扛着带土的海棠花到处跑吧?”赫连时哭笑不得。


    “那我们回京城给娘亲准备一堆海棠花如何?”杏杏一拍手,“娘亲站在树下肯定很美。”


    “这话说的不错, 我们有空便偷偷画一画种海棠树的方位图, 看下将树苗围成什么图案。”赫连时颔首, 对杏杏的话表示赞同,脑中已经浮现出乔菀看见满树海棠花的喜悦了。


    翌日, 乔菀对镜梳妆时,见着桌上一摞的琴书, 神色复杂。


    她心中有一个念头蠢蠢欲动,这几日有空, 那她是不是可以帮着枫叶城的百姓重建琴馆?


    只有她一个人是不行的,赫连时又忙着军务, 她得找城主商讨这件事。


    可城主会待见她吗?


    乔菀捋着鬓边的发丝, 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虽然说先前的误会解开了, 但是一想起城主那双犀利的眼, 她心中就微微不安。


    “想什么呢,一脸愁色?”赫连时在身后用桃木梳替她顺着发丝。


    “嗯”这件事乔菀不想再让赫连时帮忙了, 他为她用了太多心思, 总是让他帮衬着,那会给他太多压力。


    况且他不日便要去收复下一座城池, 要布局很多事情。


    “没什么,只是昨晚没休息好。”乔菀后脑勺靠在他手心,撒娇道,“将军快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待会再去歇歇。”


    赫连时揉了揉她的脸,吻了吻她额头,望着镜中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柔声道:“好。”


    赫连时走后不久,屋外传来一声柔柔的嗓音——


    “妹妹,好久不见了。”


    乔菀闻言,手中的桃木梳一顿,眸子落在梨花妆奁上,上面还放着乔荷给她削的桃木簪子。


    “姐”她抬头,见乔荷提着裙子走了进来,一时间“姐姐”二字如鲠在喉。


    她竟然半句都喊不出来。


    上次一别,本以为是二人姐妹情的彻底决裂,却不曾想到乔荷主动寻了她。


    “嘶。”乔菀一时愣神,没注意到桃木梳与发丝缠在一起,拧了一个小小的结。


    “怎么了,我帮你看看。”不由得乔菀说话,乔荷移步上前,一点点替她将缠死在桃木梳上的发丝剥离出来,“你怎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笨笨的。”


    小时候?乔菀愣住,那时候,她们关系是很亲密的。


    只是此刻乔荷不请自来,乔菀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别有用心。


    乔菀定神,眸子恢复清明之色:“多谢姐姐。”


    “不瞒着妹妹,我今日奉魏将军命令前来军营,想着妹妹在这,就先过来与妹妹叙叙旧,如今我们一起面对敌军,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还望妹妹冰释前嫌,勿要再纠结过去。”一番话被乔荷说得冠冕堂皇,乔菀眼中却没有从前见她的那般动容。


    “我自是不会介意,毕竟姐姐终究是我的姐姐。”乔菀收起眸中的寒意,手搭在乔荷的手上,温声道,“多谢姐姐替我梳发。”


    乔荷今日主动来找乔菀破冰,心中本有忐忑,做足了被乔菀泼冷水的准备,却不想乔菀态度这般缓和。这样的缓和倒让她喉头酸涩,原先准备好的漂亮话淹死在腹中。


    乔荷看向镜中二人生的极为相似的脸,生出了一股落荒而逃的冲动:“那姐姐还有事,先走了,有空再与妹妹说话。”


    “好,慢走不送了。”乔菀嘴角扬起,目光温和地看向乔荷,不带一丝怨恨。


    好似全然忘记了先前乔荷对她做的事情。


    乔荷面色大白,越发发觉自己认不清自己这个妹妹了,按道理来说,乔菀应该惊慌失措,应该怨她恨她,和她大吵一架,又或者泪眼哭诉。


    可乔菀安安静静地坐着,礼貌又疏离,平静得仿佛没有她这个姐姐。


    乔荷不敢再看乔菀那双波澜无惊的眼,撩开营帐的帘子逃了。


    乔菀盯着晃动的帘子,脸色陡然发冷。


    有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放下的。


    乔荷确有自己的苦衷,可为什么每一次面临困境的时候,乔荷总是要丢下她,不和她多商量一句。多年前在京城抛下身无分文的她是一件,用合情蛊害她又是一桩。


    若不是赫连时救她,怕是自己早没命了吧?


    乔荷是她的姐姐啊,她明明都不介意乔荷幼年丢下自己了,为什么乔荷还是要将她推入水深火热之中才罢休?


    乔菀心口一阵巨疼,忍不住伏在桌面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刚刚强忍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光滑的桌面上,凝成水珠。


    她想赫连时了。


    擦了擦自己的脸,发丝简单地用簪子挽起来,却撞见赫连时和杏杏撩开帘子进来。


    “将军”乔菀眼中忽然又有了泪意,一把扑到他怀里。


    “杏杏说有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姐姐来了,我就猜到是魏晗将乔荷带来的,不放心就先过来找你了。”


    赫连时将她揽进怀里,默默抱着她。


    “将军以后会不会像姐姐一样”乔菀哭得有些晕了,又怕眼前的男人也没有真情。


    “不会,我倒是天天怕菀菀不要我。”赫连时轻轻拍着她后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乔菀闻言,抱着他更紧,不过好在眼泪都止住了。


    她本来没想哭的,可乔荷的事情还是太伤她的心了,哪怕过去很久,也是她心中的一道刺。就算她在乔荷面前强壮镇定,之后还是会止不住崩溃。


    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三番五次背叛她。


    她是还有亲爹亲娘,但他们从来不顾她的死活,她所依赖的,只有赫连时,杏杏还有后来认识的友人。


    “菀菀介意她的话,我将她从军中赶出去?”赫连时摸摸她的脸颊,替她揩去泪水。


    “不要,她不要再做伤害我们的事情就好了。”乔菀对乔荷这个姐姐算不上痛恨,更多的是不解,是无力。


    乔菀知道乔荷过得苦,明白她攻于算计,要利用身边的所有人让自己活下去,但这是她同情乔荷的理由,却不可以是乔荷伤害她的理由。


    若是这个时候把她赶出去,不仅会引起魏晗愤怒,还会让乔荷更加心有不甘,在不归路越走越远。


    乔菀不想理乔荷,但也不想害她。


    “那我再找些护卫过来看着营帐外。”赫连时眼中划过怜意,不忍怀中女子受了委屈,“你今日与我待在一起吧,莫要一个人在这里了。”


    赫连时皱眉,想起先前白夜说的话,乔荷是武功高手,若再把乔菀一个人放在这里,恐怕不太安全。


    乔菀怕是还以为她的姐姐只是个柔弱的女子。


    乔菀老实地被赫连时牵着去营帐。


    傅修明和城主刘清河正好来找赫连时,傅修明见着乔菀,眸子往二人拉着的手位置看了看,目光晦暗不明。


    刘清河对着赫连时作了一揖,开口道:“感谢王爷和将军近日来对枫叶城的照拂,只是老朽还有一事求二位,我枫叶城最崇尚古琴,擅长制作古琴,编纂古琴曲谱,只是因着战乱,失了可以售卖的路子,从前是由杏杏的爹娘负责将古琴和曲谱卖到别处去,如今后继无人,枫叶城一大经济来源也断了。”


    赫连时沉思,看向身旁的乔菀。


    乔菀正好有帮助枫叶城重振古琴事业的决心,接过刘清河的话头:“城主,我在京城中开有多家琴馆,需要大批古琴,以及曲谱供大家学习。若是城主不嫌弃,日后战争平定,枫叶城的古琴和曲谱都可卖给我带回京城,价格由枫叶城定。”


    刘清河闻言,看向乔菀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原想着这乔菀只是一个花瓶,没想到还有开琴馆的本事,尤其还肯帮枫叶城解决一大经济来源的问题,不禁对她产生了几分佩服,话里也带了真诚的敬重:“那多谢夫人帮助,夫人想要什么样式的古琴,什么曲调的谱子,都可以与我们商量,我们都会按照夫人的要求做。”


    乔菀微微颔首,眼里含笑道:“这个我之后给你们列一张清单,你们按照清单上的做就好,我要的多,若做得好,之后我都从你们这里买,因此你们要认真对待。”


    京城繁华,乔菀顶着将军夫人的身份,又开了多家琴馆,其中盈利是刘清河不敢想的。他忙点头,不敢再对眼前的金主不敬:“一定都听夫人的,还望夫人不要计较之前老朽对您的不敬之语。”


    乔菀点头,对待事业她向来冷静,不会感情用事:“既然城主拿出了诚意,我也不是小人之辈。”


    这话说得大气,站在一旁的赫连时和傅修明眼里都带了欣赏。


    乔菀就是这样,一到关于古琴的事情就变得和平时判若两人,沉着冷静,大气又进退有度。


    赫连时当初也被她这般强烈的反差打动,现在也是。


    明明刚刚还在营帐里和他抽抽搭搭的小姑娘,眼下已经飞快地处理好情绪应对正事。


    赫连时嘴角微勾,一副我妻子最有魅力的模样。


    反正她若是向他哭诉,他便悉心安慰她,她若是要专心钻研琴馆事业,他便举家之力托举她。


    城主得到满意的答复再三道谢后走了,营帐内便只剩下赫连时,乔菀,傅修明三人。


    傅修明正色道:“乔姑娘的琴馆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可以向我说说。”


    不等乔菀回答,赫连时就拉过乔菀的手,宣誓主权道:“多谢王爷好意,若要帮助,菀菀会先来问我的。”


    第77章  呜呜呜,将军欠我两件了


    乔菀不言, 只是嘴角带着笑,微微侧头,看向赫连时的侧脸。


    她最是喜欢他为她这样吃醋的样子, 张扬又带着几分非她不可的偏执,至于傅修明,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友人,他们归根结底, 还是要做君臣。


    “多谢王爷厚爱,但王爷将来是君, 而奴家是臣, 不敢肖想天恩。”乔菀盈盈一拜, 袖口拂去几丝轻尘,也将傅修明心中最后一丝希冀拂去了。


    傅修明望着乔菀精致的眉眼, 她所用的青黛,所敷的唇脂, 都不是他那日道歉所送的。赫连时给她用的,都是极好的, 衬得她端庄明艳,倒显得自己匆匆搜罗来的小家子气了。


    “王爷心中有大业, 赫家军全力支持, 王爷若是想犒劳下属, 待到宏图大业成, 赏军中百千强,末将定当感恩戴德。”


    赫连时一段话, 既是给傅修明台阶下, 又生生截断了傅修明心中对乔菀的念头,暗示傅修明与乔菀永远都不可能平等地并肩而立。


    傅修明面色惨然, 他确实不可能做到像赫连时一般为了乔菀放下一切。


    “好,接下去的战事还多仰仗赫将军了,一是夺城,二是助我夺位,待本王上位,赫将军要什么封赏,还尽请开口。”傅修明不是那种长久地为情所困之人,他会很快地将自己从儿女情长中抽离出来,投身于自己的抱负之中。


    这也是赫连时愿意扶持他上位的原因。


    傅修明聪明,善于计谋,擅长利用人心,玩弄权位,又能放下身段体察百姓,是最好的君王人选。


    “那末将便将话先说在前头,到时末将什么都不求,只为菀菀求一个一品诰命夫人。”赫连时嘴角微勾,面带爱意地看了一眼乔菀。


    南越国宗法严明,除了一品诰命夫人,寻常女子不许入家谱和供奉祠堂。


    乔菀并非出身名门,更非生于京城,先前赫连时娶她,本就顶着京中巨大的争议,背地里乔菀背负了不少狐媚惑人的罪名,更有甚者私下猜测着赫连时什么会休弃了乔菀。乔菀从不与他言说这些委屈,不代表他从不知道。


    她嫁给他,那他便要将最好的都给她。


    爱也好,情也罢,钱财抑或是地位,只要他能给得起,就都是她的。


    乔菀站在一旁,愣神地看向赫连时,良久才听见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将军不为自己求些什么吗?”


    赫连时摸摸她的头,笑得意味深长。


    傅修明望着二人,心知自己永远也插不进去一脚,干脆彻底死了要乔菀的这条心,也许成全也是一种爱,他道:“好,那将军务必打赢接下去的仗,勿要让我失望。”


    “末将遵命。”赫连时作揖,眼中透着势在必得的野心,看的傅修明心头一惊。


    不怪景晨帝忌惮赫连时,是赫连时这男人太可怕,手握南越国最强劲的赫将军,又富有谋略才德,若他不是情种,只怕傅修明也会想法设法牵制他的权力,甚至想杀之才能安心。


    “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


    赫连时乔菀送走傅修明后,乔菀拽住赫连时的衣角,将他的外裳捏起一层层褶皱。


    “怎么啦?”赫连时低眸看向她拽着自己的手,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


    “将军不为自己求些什么吗?刚刚将军还没回答我呢。”乔菀被他拽过去,整个人贴着他胸口,手微微抵着他,抬头便对上他俯视下来的眼眸。


    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只求菀菀好好疼我,怜我,爱我,给我。其余的,都不重要。”赫连时说着,将乔菀打横抱起放在将军椅上。


    而他半跪着蹲在她脚边,仰视着她。乔菀看着他圈住椅子的手,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禁锢在将军椅上。


    “我们暂定明日出发收复接下去的城池,我打算速战速决,然后班师回朝打景晨帝措手不及,也不给魏晗通风报信的机会,直接帮王爷夺位,事成之后,我们及早去过我们二人安逸的生活。”赫连时将乔菀的手合在自己的手心,面色认真地和她讲接下去的计划。


    二人合在一起的手上,两枚玉戒碰撞,发出脆响。


    赫连时垂下眸子,思索一番继续道:“接下去的战事会打的又急又厉,场面会血腥,生活会艰苦,虽然我有九成拿下的把握,可我还是担心战场会吓到你,菀菀若是害怕,就和杨淑华一同留在枫叶城,等我回来接你。”


    “曾经我不知道战场凶险和恐怖,可如今我不仅见过战场,更上过战场救下将军,正是因为战场恐怖,我才不忍将军一人面对。”乔菀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心疼之色,看着赫连时眼睛一字一句道,“将军,战场虽苦,但相思更苦。”


    战场虽苦,相思更苦赫连时愣神,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若是再让我与菀菀分开一次,不如杀了我。”赫连时伏在乔菀腿上,双手笼住她细软的腰身,手指嵌入她落在背后的青丝。


    乔菀面上有动容之色,低头看着怀中依赖着自己的男人,赫连时墨色衣袍垂在地上,盖住她的绣鞋,将她下裳彻底笼罩在他衣袍之下。


    “将军,我愿与你共赴战场。”乔菀的手扫过赫连时的耳后,将他落在脸颊边的乌发拢到耳后。


    “那我拿命护你。”赫连时抱紧她的腰身,整个人几乎跪在她面前,仰头对她许诺道。


    “我会骑马,会射箭,还会给将军弹琴,甚至会出谋划策,还随着将军熟读兵书。”乔菀细数着,眸中透着一股光芒,“将军,我不会拖你的后腿,做你累赘的。”


    “菀菀怎么会是拖我的后腿呢?”赫连时轻笑,“若没有菀菀,我早没命了,菀菀才是最大的功臣。”


    一番话说得乔菀脸热,赫连时的手贴着乔菀后背,好似一块热腾腾的碳,炙烤着她。


    赫连时的手缠着她腰带,望向她的眼深如墨渊。


    乔菀一惊,想动却被他死死摁在将军椅上,只听他哑声道:“菀菀,到时候正式征战,怕没有时间与菀菀温存了。”


    乔菀呼吸猝然快起来,一双眸子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分明他才是跪着的人,怎么无端给她一种劈头盖脸的压迫感?压得她想动也动不了,只想乖乖任由他掌控自己。


    可这几日实在太多次了,他怎么还想


    虽然她也想。


    她脚被赫连时周身的压迫逼得向后缩,赫连时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一把扯住她的腿,扛到了自己肩膀上。


    乔菀浑身一颤,他是疯了吗?在主营帐里面!


    “将军,不能在这儿!”乔菀急急地想从他身上下来,结果腿被他禁锢得更紧,卡在他脖颈上。


    “我要是抱着你出去,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看着她瞪大的眼睛,赫连时“噗嗤”一声笑出来。


    “若是菀菀想让全军营的人都知道,也不是不可以。”赫连时故意玩笑道。


    乔菀伸腿轻轻踹了一下他肩头,轻骂道:“将军不正经!”


    “好了好了,我把帘子用绳子锁上,让白夜盯着,谁进来打谁,可好?”


    “将军没有军务吗?”乔菀低声尖叫。


    “军务,自从菀菀来了军营后,我处理军务的速度一下子变快了,生怕要留到晚上积压着,不能回去和菀菀一同入眠。”赫连时这说的是实话,从前没有乔菀,他就慢腾腾地处理,这慢腾腾是对他来说的,赫连时年少成名,是各国闻名的军事天才,他处理的速度再慢,也是寻常将军的两倍,更何况这几日效率高,他一早规划好接下去要如何用兵了。


    备用计划都有三四个,他是特意腾了时间陪乔菀,之后要上战场,日夜不休,怕是没法和菀菀一起共赴巫山云雨,所以他格外珍惜此刻的时光。


    赫连时一人可抵一师的传闻可不是虚的,当然,在床榻之间,他一人也可抵十个精壮的男人。


    乔菀看着赫连时将帘子边缘的系绳牢牢弄紧,向自己走来。


    “坐着要?”赫连时挑眉。


    “什么?”乔菀没听懂。


    “菀菀要坐着我跪下,还是坐我腿.上?”赫连时半跪在她面前,眸子晦暗不明。


    乔菀已经被这话臊得不敢动弹,嘴唇微微发抖,只得咬着才能不发颤。


    每一次与赫连时赤.身相对,她都会禁不住战栗,一是因为他生的让她动心,二是他眼里的爱和欲太浓烈,几乎要她焚烧欲死。


    快.意和羞耻夹杂在一起,乔菀心里想拒绝身.体又不由自主地迎合,在这件事上,她爱他又畏他。


    尤其眼下,主帐内就一把将军椅可以坐下,她不用细想就知道赫连时要将她如何。


    她死死扒着将军椅的两侧,见着地形图的的沟壑起起伏伏,身.体的羞耻逼迫她不敢看向赫连时,只好将目光落在地形图上标注着的每一座山丘,每一处河流上。


    淮水,南陵,京宁……地名词和赫连时的喘息声在她脑中交相起伏。


    “下一座是淮水城,淮水城的浮光锦最好看,到时候都买来给菀菀做小衣。”


    “撕拉——”又碎一件小衣。


    “呜呜呜,将军欠我两件了。”乔菀呜咽,受着他。


    “下次都给你补回来,用最好看的缎子给你做。”赫连时吻吻她耳垂,轻声哄道。


    “将军——”换了个位置,乔菀头皮发麻,手紧紧捏着桌上翻开的兵书,将书页扣出一道道指甲印。


    “叫夫君。”


    第78章  又又又疯狂动心


    “夫君”乔菀被赫连时拽进怀里, 贴着他的胸.口大口喘.息。


    “让我靠一会儿。”乔菀攀.住他的肩膀,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


    二人顺势跌坐在将军椅上,赫连时衣裳半.褪, 腰上还挂着半件碎开的小衣,他岔开腿, 整个人后仰,宽大的肩放松地打开, 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乔菀面朝他,披了一件厚厚的雪色大氅, 腿和他劲瘦的腰身缠在一起, 赫连时垂眸, 挑起大氅的一角拉了拉,盖住她露出的一截白色脚腕。


    乔菀不敢轻易动弹, 因为他还纠缠着自己,轻轻动一下, 她都忍不住嘤咛。


    赫连时也不折腾她,由着她靠在自己怀中休憩, 低头看着她泛红的鼻尖和绵软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伸出大掌托住她脑后, 温声道:“太累的话, 我拿出来。”


    乔菀摇头, 她不想动, 也不想换位置。不过她也担心——


    “会不会把将军泡坏呀?”许是刚刚做完的缘故,乔菀的声音带了软意, 比平日里更妩媚。


    “不会, 里面热乎乎的。”赫连时脸一烫,随性地笑起来。


    乔菀张嘴, 正想说什么,身.下一动,逼得她闭嘴,急得抡起拳头要揍赫连时。


    “打吧,任由菀菀打。”赫连时将脸贴到她拳头边,笑道,“若是打丑了,食不下咽的可是菀菀。”


    乔菀倒吸一口气,不想让他得逞,又把拳头放下,佯装乖巧道:“我才舍不得打将军呢,将军给我亲一口。”


    赫连时低头,和她的唇靠在一起——


    “嘶——”赫连时闷哼,嘴角被乔菀咬出一道痕迹,他松开她,见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舔了舔嘴边的牙印,掐着她的后脖颈,更深地吻下去。


    两个唇他都要。


    乔菀被他擒住锁在他怀中,不知怎么的,她格外贪恋他怀中的暖意,畏惧他的疾风骤雨是真,忍不住靠近他身上的灼热也是真。


    赫连时想要归想要,他还是清楚乔菀的体力,见好就收。


    “将军这些怎么处理啊”乔菀盯着他衣服散落在一旁的布料上的水渍,食指和拇指捏起一小片布料,在赫连时面前抖了抖。


    她的小衣碎的乱七八糟,还沾着水汽。


    赫连时想都没想,将这些小衣碎片尽数收好,塞进了领口


    乔菀险些失声尖叫:“将军你这还是湿的啊!”


    “我喜欢。”赫连时靠近她,笑得更欢,又拿起乔菀的衣服给她一件件穿上。


    嗯,没穿小衣。


    前面空荡荡的,乔菀不适应地耸了耸肩膀,喃喃道:“将军,我不好意思就这样走出去。”


    “等入夜了,我抱你回去。”赫连时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细细帮她揉着小腿。


    乔菀每每和他温存,总容易痉挛,导致第二日会喊着腿疼,赫连时便不厌其烦地替她揉揉。


    杏杏一个人玩腻了,贴在主账帘子口,望着一脸严肃的白夜,向他做了个鬼脸。


    白夜无奈,只好蹲下陪杏杏玩,免得她闹。


    夜幕悄悄降临,赫连时一把抱起乔菀出了主账。


    “本来还想请赫将军一同喝酒叙旧,看来将军美人在怀,是不巧了。”魏晗的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


    乔荷闻言一愣,拽着赫连时袖子的手猛然缩紧。


    这魏晗,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还要请赫连时喝酒叙旧,定是不安好心。想到魏晗,乔菀便蹙眉,自从到了北城之后,魏晗一改从前在京城中的跋扈模样,乖顺地听从赫连时的一切安排。


    这不像他。


    赫连时没有转身,借着月色客套道:“改日再与魏将军约。”


    回了二人休憩的营帐,二人一番沐浴后,乔菀抱着玉枕,对给自己捏腿的赫连时说道:“将军,魏晗有些古怪。”


    “确实,我也察觉到了,菀菀先说说看法?”赫连时倒了点红花油抹在她腿.上,细细揉搓着。


    “虽说魏晗是景晨帝手下的一个爪牙,可如今王爷将这边的消息严防死守,不给魏晗泄露的机会,魏晗也按兵不动,不再造次,我觉得他不仅仅是在等将军把城池拿下,班师回朝再对我们用计,他或许留了后手。”


    “哦?细说。”赫连时挑眉。


    “他在试图让王爷还有大家放下对他的戒备和鸿沟,营造出我们一心的错觉,尤其是他派乔荷来找我求和,这样的用意格外明显,他在审时度势。”


    赫连时点头道:“不错,我也有这样的猜测。”


    乔菀继续道:“王爷明面上在京城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不问朝堂,可他暗地的势力盘根错杂,若要谋反,不仅仅有赫将军的支持,更有剑阁弟子的帮助,届时,魏晗赌景晨帝赢,失败的概率太大。”


    “你是说,魏晗要做墙头草,等着临时一边倒?”


    “对,而且我担心他会为了成为王爷身边的一把手,加害将军,譬如——争夺军功。”乔菀捏住赫连时的手,看着他墨黑的眼道,“我知道将军不在意名利,可若此事真的发生”


    赫连时眸子沉下去,这样的假设他不是没有做过。


    一个国家,最可怕的不是外忧,而是内患,傅修明不会容忍这样一个擅长挑起内斗的人在他身边。只是,若是他们谋反失败呢?那他平定边关所有的战功都会被魏晗尽数收入囊中,今夜菀菀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那我决不会坐以待毙。”赫连时垂眸,掩去眼底的狠意,柔声道,“菀菀放心。”


    乔菀确实放心,因为就算赫连时有意不对她表露出凶狠的一面,乔菀依旧感受得到他周身的肃杀之意,看来他是动了真格,想必他接下去会有所防备。


    二人又看向在一边熟睡的杏杏,乔菀开口道:“将军,要不然先将杏杏放在城主这养着吧,接下去带她一个小孩儿,恐怕不太好。”


    “菀菀与我心意相通,我也是这么想的。”


    翌日赫连时着了甲衣,身侧跟着一匹青雅马,马上坐着头戴簪缨的乔菀,一袭银色甲衣衬得她眉眼间染了几分英气,她抬眸看向城门外乌云密布的天空,摁紧了身侧的剑。


    她不想永远躲在赫连时的怀里,因此今早她特意找他要了一匹战马,战马名叫“烈瑶”,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在疆场上极为刚烈,军中除了赫连时无人能驯服它。


    起初赫连时想给乔菀另外一匹温顺些的战马,但乔菀一到马棚,便被烈瑶身上的血性吸引得移不开目光。


    “喜欢它?”赫连时嘴角微勾,打开马棚,牵出了蠢蠢欲动的烈瑶,“它可不好驯服,是我们军中出了名的‘烈娃子’。”


    乔菀将发丝高高束起,甲衣在走动间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她大着胆子走到烈瑶面前,看着烈瑶的眼睛。烈瑶也不别开眼,与她久久地对视。


    赫连时用剑将牵制住烈瑶的缰绳往地面上一刺,禁锢住烈瑶的活动范围。


    “怕不怕?”赫连时笑盈盈地看向乔菀,朗声道。


    “不怕!”乔菀与烈瑶互相熬着,突然间烈瑶脚下一阵躁动,马蹄急速旋转,扬起一阵砂砾。它蓄意迷了乔菀的眼睛,好让她先败下阵。


    乔菀震撼于这马的灵性,一时间忘记了挡住风沙,定定地看向烈瑶。赫连时下意识想出手替她挡着,见她一副势必要自己拿下烈瑶的架势,生生停了要帮她的手。


    他相信她。


    风沙滚起又落下,待到烟尘全部散去,烈瑶发出一声嘶鸣,朝着面前瘦弱却倔强的女子双膝跪地。


    乔菀才不信这么聪明的马一会就被她驯服了,她微笑着朝烈瑶走去,接过赫连时手中的缰绳,用力一拧,翻身上马。


    烈瑶见乔菀上马,立刻在沙场内飞奔起来,颠簸着背上的人儿,企图将她甩出去。乔菀眯眼,四周又都是一阵沙尘蒙眼,赫连时策着乌雅马追来,冲进漫天黄沙,向乔菀伸手。


    “菀菀,害怕就抓住我!”


    乔菀不理会他,烈瑶几欲发疯,将她甩向一侧地面,乔菀一手死死拽着缰绳,一手利落抽出利剑,剑光在灰蒙的沙尘中划出一道白光,如晴天霹雳般又急又厉,将空中破开一道闪着金光的口子。


    剑尾落地,支撑着乔菀摇摇欲坠的身子,赫连时从她身侧退开,任她自由发挥驯服身下的烈瑶。


    乔菀剑起,凌波一点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剑尾带起一簇烟尘迷住烈瑶的眼,趁它不备,将自己送回马背上,用力扯了扯缰绳,俯身贴合烈瑶的马背,稳稳地随着它在沙场内疾驰。


    赫连时拍手叫好,乔菀这一招用的是之前在将军府赫连时教她的,名为——有凤来仪,靠的是剑尾发力,快速流转变换间,带起千丝万缕绵绵沙尘,一招制敌,没想到她竟然将这一招式悟得如此透彻。


    他的菀菀向来刚柔并济。


    沙场外聚集了一群闻声而来的将士,随着赫连时为她喝彩。


    “夫人好样的!”


    乔菀唇角勾起,远远朝着赫连时粲然一笑。


    赫连时微愣,会在他怀中娇嗔的她,他爱极,素手为他抚琴的他,他也爱极,哪怕她现在与平时柔弱的模样判若两人,英姿飒爽,他更是爱极。


    他赫连时何德何能,能得她垂爱?


    他甘愿做她的土壤,用他的钱财,权力,学识,所有的一切,将她养成一棵参天大树。


    他素来爱狠了她在逆境中的倔强和勇敢。


    烈瑶再次朝天发出一声嘶鸣,骄傲如它也不得不承认,除了赫连时,它如今认了第二个主,为她臣服。它自动屈膝,唯恐伤着乔菀半分,缓缓将她从马背上放下来。


    烈瑶同赫连时的乌雅马一样,都是极有血性的战马,烈瑶配赫连时最想护着的菀菀,再合适不过。


    号角声响彻天地间,战鼓如雷,正红色的军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乔菀拉回思绪,赫连时一声令下:“出发!”


    第79章  她的一举一动都染了赫连时的影子


    淮水城与接下去的数十座更小的城池紧密相连, 各城池之间只有薄薄的一扇城门,若能一举拿下淮水,剩下的城池几乎可以尽收囊中。


    月明星稀, 鸦雀在山谷中隐隐叫唤。夜露凝成冰棱子,挂在枯枝末梢, 轻轻掠过将士们的甲衣。


    赫连时瞟向前头一侧莫名弯曲的枯枝,勒马, 抬手。


    身后将士见他手势,整齐地停下行进的步子, 一时间, 四周呼吸悄然可闻。


    赫连时轻轻折断弯曲的枯枝, 将它拿在手心细细摩挲,直到手心染上一层薄薄的尘土。


    乔菀凝眸, 轻声道:“将军,这枯枝上, 本该被雪水洗刷得干净,不应该沾上这么多尘土, 除非敌军提前做了埋伏,这埋伏关于土?”


    赫连时点头, 轻语道:“不错, 绕路吧。”


    两人相视一眼, 忽然同时想起什么似的, 又同时摇了摇头。


    赫连时眼里浮起肃杀的冷意,或许吐蕃这是在利用他的戒备心, 玩调虎离山之计?


    他和乔菀都不相信, 吐蕃会这样轻敌。


    赫连时转身,命令军队临时原地修整。


    为了以防万一他自己战略失误, 赫连时将军队分为两股,一股绕路,一股随他继续按照原计划前行,届时遇到埋伏,放信号弹。


    乔菀捏住他的手心,呵出一口冷气。


    月色下,二人的影子紧紧地靠在一起,被月色拉得很长,直直向淮水城的路蔓延去。


    “菀菀,如果我判断错了,你便是随我赴死。”赫连时垂眸道。


    “将军不会判断错的。”乔菀借着赫连时手中的力气翻身上马,看向站在一旁的高大男人,笃定道。


    “好。”赫连时用力揉了一下乔菀的掌心才舍得放手,侧身上马。


    “菀菀,前路凶险,你可做好准备?”风声呼啸过耳,赫连时的话在乔菀身侧响起。


    乔菀回头对他粲然一笑,头盔厚重,只能露出乔菀一双弯弯眉眼。


    赫连时心微安,天上明月是天下人共赏,而菀菀的眼中月,却只他一人独赏。


    赫连时判断的没错,沿着原计划的路,一路没有埋伏,看来吐蕃确实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只可惜他并不上套。


    到达淮水城外,赫连时一行人停下行军的步伐。


    护城河飘着血色,褴褛衣裳挂在河边浣洗衣裳的石块上,捶打衣物的木槌生了厚厚的青苔,微微化开的冰水中泛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儿。


    泛黄的干草中更是万骨枯,冰渣子和碎裂的骨头混合压进土壤里。乔菀勒马,盯着土壤里露出的一小块令牌,上面刻着半个“城”字,还有一半深深嵌入泥土。


    这令牌乔菀在枫叶城城主刘清河身上见到过,是城主的令牌。


    众人抬头,望向远处城门上飘扬着属于吐蕃的黄色旗帜,不禁捏紧拳头。


    赫连时眼中闪过冷意,薄唇轻启:“还有一股将士前来汇合否?”


    “马上到。”副将道。


    片刻钟后,原先派去另一个方向的将士们与赫连时汇合。


    “怎么样?”见杨淑华带着另外一股将士回来,乔菀忙上前问道。


    “还好赫将军叫我们做了准备,尚未惊动敌军我们便折回来了,眼下吐蕃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兵临城下,可以直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杨淑华道。


    墨云直压淮水,烈风狠厉地拍打着吐蕃城墙上的旗帜。


    “诸位可随我酣畅淋漓一战!”


    万马压境,寸草不生,独属于赫家军的战鼓起,红色旗帜在一瞬间纷纷立起,飘扬于雪色中,乘着疾风向前闯去。


    豪迈的号角夹杂着无数声“杀”的呐喊,惊起天边一团黑雾。


    吐蕃首领闻音色变,大开城门,万箭齐发,直指赫连时。


    “咔嚓咔嚓——”赫家军中渐渐升起一轮圆月状的木制机关,发射出一张巨大的网,生生兜住了万箭。


    “菀菀,离我远些!”赫连时心知吐蕃首领一定卯足了机会要伤他,避免伤到菀菀,他要与她远离。


    乔菀冷眸,抽剑斩断一根漏网的箭,一夹马肚,飞快地向赫连时的方向冲去。


    让赫连时一个人冲在前头的事情,北城已经发生过一次,在这里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


    她说过,不做他累赘,不做他身后金丝雀,要与他做并肩而立的战士。


    既然是夫妻,怎能大难临头各自飞?


    “咯吱——”淮水城城门全开,数以万计的吐蕃士兵一涌而出,其中一股劲兵朝着赫连时周围围去。


    乔菀一抽马鞭,烈瑶带着她向赫连时那里冲去。


    黄沙扬起,长剑在尘土中挑开一朵血花,乔菀杀了第一个吐蕃士兵。


    血液顺着剑身流下,渗进泥沙里混着雪水。


    乔菀的手微颤,烈瑶发出一道嘶鸣,赫连时回眸,见乔菀手起剑落又斩杀一个吐蕃士兵。


    二人隔着尘土和飞溅的鲜血短暂对望,转而又各自赴敌。


    赫家军一行人奋战不疲,尤其见到将军夫人利落干脆杀敌,更是备受鼓舞。


    一个女子尚且如此英勇,更谈何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男子?


    乔菀不断向赫连时周围杀去,马蹄踏踏,剑气在空中奏出华音,她接过赫连时抛来的旗帜,在吐蕃士兵中杀出一条血路。


    她要亲手将这面旗帜插在淮水城的城墙之上。


    自古以来,男子可为之事,女子也可为。


    赫连时策马疾驰,身后一队赫家精兵赶上乔菀前头,为她生生开出一条阳光大道。


    吐蕃士兵根本架不住士气高涨的赫家军,节节败退。


    乔菀剑锋一转,挑破一个吐蕃士兵的喉咙,烈瑶高抬前腿,将欲上前夺军旗的吐蕃人踩在脚下。


    乔菀紧咬下唇,赫连时心中有大义,她也心存黎明,吐蕃杀她南越国子民,身为国人,她该怒不可遏,身为将军夫人,她该冲在前头,身为赫连时的妻,她更该与他一同守住心中的大义。


    草中万骨枯,河埋千人肉。


    吐蕃如何对他们,他们便变本加厉地还回去!


    飞雪落满她肩头,她却不感到分毫的冷意,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暖和热,她看向身侧与她并肩而战的赫连时,这个爱她护她的男人,生生将她养成了一副勇敢果决的模样。


    是她生来如此,亦是他给的诸多机会。


    她从不知自己也可以这般勇敢善战。


    赫连时有意将军旗给她,让她做第一个将军旗插在收复的城池之上的女人,这会是无上殊荣。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逼近城墙之下,乔菀看向赫连时。


    赫连时策马贴近她,伸手紧握她拿住军旗的手,厉声道:“菀菀,我送你上去!”


    乔菀有一瞬间的恍惚,赫连时是将这莫大的殊荣生生赠予她了。


    所谓先登,斩将擎旗,前蒙失石,不畏火海顽石,顺云梯攀岩直上,第一个将军旗插于城墙之上者,赏万户侯,这本是赫连时的殊荣。


    身侧滚石落下,赫连时挥剑用内力将其劈碎。


    乔菀眸中有泪意,赫连时是要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和地位。


    为国冲锋陷阵第一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战事过后,没有人会因着乔菀过去的身世不敬重她。


    这是赫连时除了将军夫人这个头衔,还能给乔菀的第二个荣耀。


    “菀菀别哭,快去吧,我在身后护着你。”


    赫连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揽过乔菀的腰身,如同第一次在火海见她那样,穿过吐蕃往下丢的火球,将她死死护在怀中,飞身跃到云梯之上。


    云梯在城墙之上摇晃,赫连时将乔菀放下,引导着她一点点顺着云梯向上爬。


    乔菀深吸一口气,正欲躲过身旁的碎石,赫连时已经先一步将碎石震开。


    身侧的吐蕃士兵一个个被斩杀,乔菀憋着一口气,扛着军旗踏上了城墙。


    赫连时紧随其后,一手拿着乔菀的剑,一手拿着自己的剑,双剑齐发,斩杀着围拥上来的吐蕃士兵。


    乔菀狠狠将吐蕃黄色的旗帜踢倒,利落插上赫家鲜红色的旗帜。


    她转头接过赫连时丢过来的剑,与他共同投身于杀敌之中,护着身后迎风飘扬的军旗。


    赫连时心头一热,从前先行登上城墙的每每只有他一人,从此以后,与他并肩作战的还有菀菀。


    他从不觉得先登的荣耀是他让给菀菀的,她随他共赴敌军最密集的地方,又与他共攀城墙,共挽军旗,那荣耀本就该归她,他不过是顺手帮了一把。


    他将后背递给她。


    乔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起剑落,吐蕃士兵的血洒在城墙之上,她将赫连时的剑法学了个十成十,周围的吐蕃士兵拿赫连时没辙,拿她也没辙。


    她的一举一动都染了赫连时的影子。


    英勇,所向披靡,不畏一切,眼中透着赤忱和热血。


    直到敌军纷纷后退,乔菀才惊觉手臂的酸疼,赫连时站在他身侧,隔着盔甲,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微勾:“夫人好样的!”


    “夫人”二字赫连时特意加重了音量,他略带挑衅地看向后退的吐蕃士兵,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菀菀,他的夫人,陪他一起上战场,还如此英勇。


    巴不得告诉所有人他的夫人究竟有多爱他,巴不得向所有人炫耀她。


    赫家军的士兵纷纷冲进城门之内,吓得吐蕃士兵连连撤退。


    乔菀立于城墙之上,见金光冲破天边的乌色,第一次觉得身心酣畅淋漓。俯瞰着城墙下倒地的吐蕃士兵,心中有一股荡气回肠,冲破五脏六腑,叫她忘记曾经的不公和不甘,她在赫连时身边真正做了一个勇敢鲜活的自己,而不是抱着琴,做一个成日担惊受怕,唯恐客人不开心的琴妓。


    第80章  一颗心为她怜惜自己而疯狂躁动


    赫家军鱼贯而入, 越来越多绣着“赫”字的红色军旗飘扬在淮水城的街道,城墙之上,黄色的吐蕃旗帜丢到地上, 被将士们踏起的烟尘掩盖,雪越下越大, 掩去黄旗的踪迹。


    鼓声号角声声撞人心,响彻于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赢了。


    赫连时紧握住乔菀捏住剑柄的手腕, 控制住她颤抖的手。


    “哐当——”乔菀手中的剑落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城墙边倒去。赫连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揽过她的腰身, 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乔菀伸手抚摸赫连时甲衣上的片片鳞甲, 神情恍惚,喉头被鱼刺堵住般, 咽不下又吐不出一口气。她微微张着嘴调整呼吸,热气不断地从她口中呼出来, 在冷凝的雪中化为一团白雾。


    良久,两行清泪止不住地从乔菀眸中流出, 她抓着赫连时托住她的手,泪珠一滴滴敲在他的护腕上, 双腿一软几欲昏厥过去。


    赫连时见她手背青筋凸.起, 心头一阵刺痛, 颤着手替她抚平手背, 想必是这样的场面吓到她了,都怪他, 早知道便不带她来了, 下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她随他冲向前线,都怪他, 都怨他。


    “将军,淮水死去的百姓若泉下有知,定能安心了吧?”乔菀抬头,红着眼愣愣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望得很远,目光顺着天边金光消失的地平线看去,荒草枯骨,土下令牌,河中褴褛,她不知道多少百姓死在了吐蕃人的刀下,她甚至不敢数,不敢细想。如果,这里面有人是她呢,抑或是她的夫,她的孩子,她的亲人,她的友人


    乔菀脑海中蓦然闪过医馆中众生苦楚的模样,还有缩在角落不肯吃药的杏杏,被病痛折磨到骨瘦嶙峋的百姓,门前一卷卷破败的席子,永乐街上不屈的琴音


    她手中的拳头骤然捏紧,清泪淌得更汹涌。


    从北城一路走来,她见过惨烈的景象,却依旧一次次为吐蕃的凶残所震惊,眸中酸涩肿胀,胸口隐隐作痛,她是升斗小民出身,最是清楚明白战乱之下,本就生存艰难的百姓在战争中几乎难以活命。


    赫连时屈着身子,一手穿过她腋下,一手托住她的腰身,给她做支撑。


    “菀菀,是我不好,让这场面吓到你了。”赫连时惊慌失措,几乎哑声,眼中少有地染了泪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怀中的人儿抖着身子,乔菀的泪水濡湿他肩头,顺着甲衣领子蔓延到他里衣的领口,凉得赫连时心惊。


    “不是的,我没有被吓到,我只是恨,痛恨。”乔菀摇头,重重喘息几声才稳住自己的呼吸,她深吸一口气,逼自己站稳,仰头看着赫连时又晒黑的脸,刚刚忍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她不用多作言语,赫连时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将军不要笑话我,我一个小女子也有鸿鹄之志,想随将军护着黎民百姓。”乔菀失笑,拉着赫连时高坐在墙头,面上泪痕未干,她垂头轻轻擦着,舔了舔干涩的唇,平复好心中情绪才抬头。


    再次抬眸,赫连时见她眼底里已经恢复一派清明,透亮如山间最澄澈的琥珀。他的心再次为她心中的大义为之一怔,这一刻他对她不止是爱,不止是怜意,还有一股直撞心肺的崇敬。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温声开口:“菀菀从来不是什么小女子,菀菀在我心里,既有芙蓉之姿,亦有胡杨之巍峨气概,刚柔并济,我心甚爱。”


    乔菀一手反握住赫连时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掌心的茧子,另一只手拉过赫连时的脖颈,仰头凑上他的唇。赫连时松开她的手,温和地攀上她的脖颈,指腹揉捏着她脖颈处,俯身加重二人之间的吻。


    乔菀闭眼,半滴泪水滑落,耳边冷冽的北风掀得旗面猎猎作响,她高高束起的青色发带裹挟着风中飞雪,绕成一团又凌厉地被风撤开,随军旗高扬在淮水城墙之上。


    城墙高耸,乔菀睁眼,眼前不仅有赫连时浓烈的爱意,还有放眼望去一片壮阔的河山,绵延不断的城墙。人生哪得几回畅快,不若在爱人怀,眼里有豪情,心中存光明。


    “将军,我心疼你。”乔菀伸手抚上赫连时的瘦削的侧脸,一双眼满含泪意。


    “为何?”赫连时手轻轻发颤,一颗心为她怜惜自己而疯狂躁动,下意识抓紧了她的袖口。


    “我从不知战场这样苦楚和凶险,从今往后,我都会在将军身旁,与将军共平河山。”杀敌用了太多力气,乔菀说这话的时候很轻,但不妨碍这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她定了定眸子,坚定地看向赫连时。


    赫连时眼中涩意泛滥,一时间喉间酸涩,半句话都凑不出来,只想将她揉进骨子里,和自己的血肉交融,永不分离。


    若不是她爱他,怎么会心疼他?若不是她怜他,怎么会愿意与他共赴生平志向?


    赫连时一颗心跳的发疯,因着在外头,面上还要作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可他的五脏六腑,他的骨,他的肉,他身体流淌着的每一寸血液,都在为她疯狂涌动,几欲撕裂。


    她的愿望是天下和平,与他不谋而合;她口口声声诉说对他的爱意,撩拨着他的心。灵魂最深处的共鸣带来的快.意,远大于在床榻之上的欢愉。


    明明乔菀就坐在赫连时面前,赫连时却想她想的发疯。


    乔菀握住他紧张而紧攥的手,温声靠近他:“将军,怎么如此不淡定?”


    她一眼就能看破他皮下躁动的内心。


    “呵——”赫连时胸中所有的快.意随着一声轻笑倾泻出来,他佯装咬牙忍住眼眸中的泪水,却没成功。


    乔菀笑得明媚,眉眼弯如明月,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痕,赫连时在她侧身屈膝跪下,乔菀坐在城墙的矮垛上,背靠着城墙的砖瓦,腰上被赫连时紧紧揽着,赫连时侧头靠在她腰身处,眼中湿润,嘴角却带着笑意。


    北风飒飒作响,拍打着二人的甲衣,飞雪落于二人发顶,乔菀侧眸看向赫连时头顶的一抹白色,笑道:“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


    “菀菀请讲。”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赫连时哭哭笑笑,一时间情绪难以压抑,闭眼竟然能想到他与菀菀老去的光景,那时候,他打算为她种下的海棠林想必已经长成一大片了。


    “能做菀菀的夫,与菀菀共赴余生,是我三世修来的福气。”赫连时深吸一口气,唇角压不住笑意。


    乔菀侧头,伸手将他嘴角往上扯了扯,取笑道:“将军可别再端着架子了,分明想笑,干嘛忍着?”


    赫连时被她一打趣,忍俊不禁,遂放声大笑起来,他拉过乔菀的手放在自己震动的胸腔上,靠近她道:“菀菀看看我笑得快不快活?”


    乔菀“噗嗤”一声笑出来,柔声道:“快活。”


    赫连时得志,起身捡了先前乔菀落下的剑,又将乔菀从城墙上打横抱起,俨然一副打了胜战的模样——


    他的胜战,莫过于讨得菀菀欢心。


    “快放我下来,好多将士们看着呢!”乔菀转头,城墙内街道分明站满了将士。


    可赫连时却不肯撒手,一双铁臂紧紧将她栓在怀中,低语道:“菀菀精疲力尽了,我实在不忍心再让菀菀劳累半分。”


    这话说得蛊惑,乔菀的脸莫名就泛红。


    将士们不忍上城墙打扰二人温存,遂在城墙之下休整,眼下见赫将军抱着乔菀下了台阶,纷纷起身肃立。若说先前他们还觉得将军夫人是个柔弱花瓶,眼下可对她佩服得不得了。


    这女人为了大义,为了夫君,提着剑,骑了军中最烈的战马,闯入敌军最密集的地带陪赫将军,扛着军旗第一个攀上了城墙,果敢,坚毅,哪有半分退缩的影子?这般珍重的情义足以让赫将军将她疼得像宝贝疙瘩,莫说抱她下城墙,就算是扛着,抬着,诸位将士也都能接受。


    “恭贺夫人喜得先登之功!”将士们齐刷刷抱剑庆贺,将话说得震天地。


    乔菀的脸烫得更厉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她想挣脱他,却又的确感到体力不支,只能轻轻锤了锤赫连时的胸口,示意他说话。


    “我替夫人谢过诸位将士的庆贺,等战事彻底结束结束,赫家愿自发出资犒赏三军!”赫连时洪声道。


    “好!”将士们士气高涨,举旗欢呼。


    入夜,将士们纷纷在城中安营扎寨,灯火通明。


    赫连时依着先前在枫叶城的法子,打算趁着吐蕃兵力损失惨重的空档,帮着重建淮水城。


    淮水城地处平原,地势辽阔平坦,经济繁荣,吐蕃也正是看中它的价值,因此没有将它破坏得太厉害,重建起来也简单些,若是恢复的好,还能给接下去赫家军彻底击退吐蕃带来助力。赫连时与诸位将士定夺好计划后,踏着月色回营帐寻乔菀。


    他今日心中激荡,白日里有诸多话没能与她言说,更有诸多事未曾与她做。


    乔菀泡在浴桶中,任由温水浸泡着自己疲惫的身子,水色氤氲,她安然地闭上眼。


    赫连时撇开挂起的珠帘,温和地看向浴桶中泡着的人儿。


    乔菀半梦半醒,只觉得有什么阴影挡住了烛光,暗暗的,睡得更香了。


    “怎么泡在浴桶里睡着了?”赫连时轻声道,拿过一旁的桃木梳像往日一样为她梳发。


    乔菀挪了挪身子,嘴里嘟嘟囔囔:“累了,将军帮我洗洗,我洗不动了,只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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