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隔间 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车窗外的交警已经等待不耐烦, 直接开了罚单。
姜茉扭头看向另一侧窗外,声音很小,“靳行简, 我们都要离婚了。”
一句话堵得靳行简说不出话。
喉咙又酸又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行,你连姜商元都可以原谅,就我十恶不赦了是吧?”
“是,我承认,我最初接近你时确实目的不纯,除了这件事, 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欺骗。姜茉你扪心自问,我欺骗过你的感情吗?我爱的比你少吗?我比姜商元还要坏吗?是不是在你心里, 我做什么都别有目的,我——”
姜茉仍旧看着窗外,轻而浅的声音截断他的话:“你们一样坏。”
车里静了一瞬。
靳行简看着姜茉后脑, 嘴唇轻轻颤抖, 再出口时声音很低, “所以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原谅我吗?”
“姜茉,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姜茉猛地回过头,震惊的视线落在男人发红的眼眶上时心脏狠狠一跳,“你在胡说什么?!”
几秒后, 靳行简眼瞳微动偏开视线,扯着唇角很淡的一笑, 声音低涩,自暴自弃地说道:“在你心里,并没有把我和别人一视同仁地看待, 同样的错,到我身上也会罪加一等。现在任何人和我摆在一起,你都不会选我,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开窗拿了罚单,神色冰冷地发动轿车,“你不追究祁静云,我会追究。”
“你要干什么?”
“不要我就别管我。”
姜茉心脏不安地跳动着,喉头发堵,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解释:“没有证据,祁靳也拿不出实际证据。”
“要什么证据,在我这儿不需要证据。”
到了榕湖,姜茉下了车,正想回过头再问问他身体的事,黑色轿车已然驶离。
上楼换下身上的衣服,姜茉洗澡出来,靳行简的话仍在她脑海里驱之不散,姜茉拿过手机,犹豫许久,拨通了陈颂年的电话。
接通时,那边正热闹,似乎正在聊年终总结,陈颂年正气愤地说到他今年收到的唯一“差评”,办公室里其他同事哈哈笑着,没人能与他同悲。
时隔仅仅半年,姜茉在听到这件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陈颂年没让她等,很快放下话头,语气热情地问她:“小嫂子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姜茉抿唇,“不是我,”稍作踌躇,她问,“我记得你说过靳行简会定期体检,他最近去做过检查吗?还好吗?”
“不好,”陈颂年直言,“小嫂子你等我查记录。”
姜茉心脏快了几拍,指尖蜷缩在一起,“嗯”了一声。
电话那端有键盘敲击声,医生们的谈话声也汇入听筒,医生们接着陈颂年的话题,聊起梁医生。
“梁医生身上那个投诉是怎么回事儿?”
“年初的时候背着家属把病人病情传给外人,被家属知道后投诉了。”
“那个家属我知道,很不好接触的。”
“哎,别说了,病人刚走。”
姜茉静静听着对面的话,胸口起伏,手机越握越紧。
年初时给她传递姜商元消息的医生就姓梁,姜商元刚去世。
所以,不是靳行简达到目的后切断医生和她的联系,而是这件事被祁静云发现并投诉了。
想起靳行简在车上的那番自暴自弃的话,姜茉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小嫂子,”陈颂年调出靳行简的记录,姜茉忙收敛心思凝神来听,“从11月开始,阿简跟我要过三次右佐匹克隆,小嫂子你可能没听过这种药,右佐匹克隆是一种短期失眠安眠药,安全性高,成瘾性低。安眠药那么多种,他直接跟我要这种,说明什么呢?说明他自己查过,且知道自己的情况。”
“12月10号是他该来体检的时间,我打电话催他,一天一催,直到15号他一直跟我说没时间,让我给他开止痛药和肠胃药。”
“睡眠障碍、体重短期内显著下降、不明原因的躯体不适,这些都是抑郁症初期比较隐蔽的症状。”
“抑郁症?”姜茉一阵心慌,心脏随之揪起。
“当时你俩不是正那什么吗,这种急性事件的压力很可能会使人情绪和身体出现问题,再加上他舅舅那边又特别不是人,他真是腹背受敌,我就小小地怀疑了一下。当时普安这精神心理科正好出来一套新问卷,我发给他,怕他起疑,纪二和老沈那也都发了份儿,说是医院的任务。这份问卷结果让我意外。”
“三人都是正常范围,老沈在轻度抑郁边缘,而阿简的分数,是三个人中最低的。”陈颂年语气严肃。
“分数低说明什么?”姜茉一阵紧张。
“说明他在警觉这件事,在刻意压低分数。”
“如果真的有问题他为什么要隐瞒?”
陈颂年叹了口气,“缺乏安全感吧,当年他在国外出那么大的车祸也没告诉国内,不就是觉得无所依靠吗。”
姜茉心脏疼成一团,又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当时想的是骗他来医院抽血,没想到还没把人骗来,姜商元去世了,他去忙你那边的事。”
“你们两个和好了吧?”陈颂年语气轻松一些,“老沈说阿简几天没回家一直在你那儿,正好小嫂子你帮我看着他情绪,没准儿你俩一和好他那就没事了,之前只是虚惊一场,当然最好还是把他骗过来检查,真的有问题赶紧治是不。”
姜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她和靳行简没有和好的事,也问不到更多消息,又聊了两句后挂断电话,时隔将近两个月后,再次检索和靳行简和恒臣有关的消息。
网络上的消息看不出什么,陈颂年提到的那句“他舅舅那边又特别不是人”却仍令姜茉挂心,再度踌躇难安,思虑良久后,她去了商辰那。
商辰去南城处理工作还没回来,只有黎冬在。
姜茉每周过来,和这里的阿姨早已熟悉,推开门进去时,黎冬正在客厅羊绒毯上盘腿坐着,身前小桌上漂亮糖果堆成小丘,她低头挑拣着往糖果口袋里面放,手机撑着支架,屏幕上一通正在进行的视频通话。
见她进来,黎冬讶异地转过脸,目光回转迅速扫过桌上的糖果,又重新转回来冲她笑,叫她快进来。
姜茉换上鞋过去,目光在触及糖果包装时一愣。
那是她最爱吃的水果糖,名字仍是原来的,只是换了新包装。
不是说要倒闭了吗?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问,黎冬往旁边挪挪,让出一块位置给她,又撕开一颗糖递到她唇边,“快尝尝,配方做了改进。”
姜茉木然地将糖咬进去,慢慢嚼着。
和之前相比,糖精的味道减淡,果香更加突出。
“是不是更好吃了?”黎冬问。
她已经将视频挂断,又将糖果口袋塞进她怀里,小丘似的糖果山也推向她,“本来准备明天拿给你。”
“这家糖厂又恢复生产了吗?”姜茉问。
黎冬托腮看她,悠悠叹了口气,“有的人嘴巴不会说,脑子也有点笨,还好他有一个爱写日记的朋友。”
将另一颗糖递给姜茉,黎冬示意她去看包装上的小字。
姜茉低头,看清制造商下一排白色小字上的“特别鸣谢:凯信资本”时,黎冬的话也落在她耳边。
“茉茉,不是我替他说话,他也没有让我特意透露给你,不然就不会把糖送到我这,让我装好后再拿给你了。给糖厂注资这件事,是他知道这糖对你有特殊意义后就去做了的。”
口腔里的糖果忽然泛上丝丝难以忽视的酸意,姜茉低下头,轻轻吸了下鼻子,“他最近,靳家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靳君景把当年阿简刺伤过他的事翻出来,哭哭啼啼地说起‘苦苦隐瞒十年的后遗症’,看情况怕是活不过靳老爷子,又求阿简以后拿到靳家后给靳麟宇留条活路。”
姜茉胸口被一口浊气堵住,“找人撞靳行简的人不是他吗?”
“当时没拿到证据,说出来只会让靳君景借题发挥。”
证据,又是证据。
那个不管她有没有祁静云证据都会恣意为她出气的人,却因自己没有证据不被信任、被对方捏住把柄多次利用伤害。
*^*
姜茉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手机播放器,也很久没有打开过那段录音,这一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还是投降般地打开了,时隔一个多月后,再度在“咚、咚”的心跳声中成眠。
靳行简在那天后再没出现过,有关他的消息,她不特意去打听时,也不会传进她的耳朵。
两人再次见面,是在一家餐厅。
那天祁靳带上股权转让协议,约她过去签字。
她看得出他特意将价格压低了,让她险些被掏空的小金库仍能有少量剩余,低头签好字,沉默少刻后问他:“你之后还会留在北城吗?”
祁静云不会允许他把股权转给她,知道后一定会大发雷霆,或许……
祁靳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像是参透了她的心思,笑着摇头:“不用担心我,姑姑她或许一时不理解,时间久了总能原谅我。”
“檬檬马上要继续去国外读书,姑姑大概会让我跟过去。”
餐食已经上桌,姜茉垂下眼。
祁靳如果不把股权转给她,那姜家会在祁静云的掌控下,祁静云自己不擅决策经营,祁靳是会被留在北城的。
“你会,一直帮她做事吗?”姜茉抬起头问,“你喜欢航空,读的经济,可是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被打上了‘祁’字标签。”
她说的直白,祁靳的神情愣怔在那里,过了许久才低下头。
“她把我养大,供我读书,我——”
“可你不是她的工具。”姜茉打断他,“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也十分对不住你,如果,我是说如果。”
姜茉语气恳切:“如果你因此和她脱离,那你一定要走得远远的,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细框眼镜后的双眸有微不可查的湿润。
“你替她还了债,我却真真切切欠了你一次,”姜茉语调郑重,展颜笑开,“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一定要和我说,一辈子有效。”
祁靳被她笑容晃得愣神,回神后移开视线,心跳快得吓人。
他们坐在隔间里,隔着一道屏风就是其他客人,甚至能听到推杯换盏声,往常认为是杂音的祁靳,今天却极为感谢这些能将他杂乱心跳彻底淹没的声音。
“好。”他说。
这话题有些伤感,桌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祁靳主动将话题引向Jan,问起Jan近况,他温和擅谈,晚餐不知不觉结束。
迎面遇上靳行简时,姜茉的话音正落在夸奖Jan会使用交流按钮上。
靳行简身后跟着几人,十分精英的穿搭,也有人站在他身边,讨好地上递话题。
姜茉目光不自觉地落过去,靳行简却没看他,衣摆擦着她的径直从她身边经过。
肩膀险些撞上她时,手臂被人拉扯着避开,姜茉身体一歪,慌张之下抓住了什么东西,触及到祁靳略带痛苦的眉眼,才注意到抓住的是他领带。
领结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
姜茉慌忙松开,祁靳也松开她手臂,见她一副抱歉的模样笑着说道:“这像不像你第一次给我打的领结。”
没人注意到远处人影里某个男人脊背明显的一僵,姜茉偏头看,笑着回:“挺像的,那时实在不会。”
姜茉准备叫车时才发现包里装了祁靳的笔,大概是她签好字顺手收进来的,这支笔祁靳用了很多年,办公时几乎不离身,姜茉忙给他打电话,地下车库信号不好,电话嘟了几声自动挂断了,姜茉快步往电梯那跑,争取在他走之前还给他。
电梯门在地下车库层打开,祁靳迈步出去。
手机上一条未接来电,昵称是“茉茉”,祁靳笑着回拨,往自己停车方向走。
刚走出转角,一只拳头便挥了过来,重重打在他脸颊上。
靳行简拎住他衣领将他掼到墙上,目眦尽裂,“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要把祁静云折腾走让她不费一分一毫拿到姜家吗?!你现在把股份卖给她是在帮她还是在帮祁静云!”
祁靳擦掉唇角的血,扶正自己的眼镜,猛然间一拳头挥回去,“姜氏经不起你那么折腾,茉茉也有她自己的主意。”
靳行简歪头躲过,胸口起伏,又是一拳挥过去,“做生意我比你有分寸!我倒是想问问你,我跟你托底了你还这么干,掏光她的钱是她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你能保证她转给你的钱最后不会出现在祁静云卡里吗?!祁静云早晚要身无分文地走,你现在这样干是拿着她的钱在给祁静云准备后路!”
车库偏僻的角落,两人扭打在一起,身上都挂了彩,祁靳的声音压满怒意,“我没这样想过!”
“你这样干就是这个结果!”
“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靳行简哼笑一声,满脸戾气,“祁静云把她往成元东身边送的时候不是赶尽杀绝?!你那时候怎么不出来主持公道?!”
祁靳嘴角又有破损,用力推开靳行简,“那时候我在国外——”
靳行简打断他,“当初帮不了她,现在就少往她身边凑!她是我老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祁靳喘着粗气,满身狼狈,“你一直这样武断,你们早晚会离婚。”
靳行简再次狠狠揪住祁靳衣领,“我不会和她离婚,你也不会有希望。”
“叮”的一声,有电梯声到达,打断两人的动作,靳行简松开人,整理衣领走向电梯间,却见一道细瘦身影慌忙逃了进去。
第62章 墓地 墓碑
靳行简忙跟过去, 电梯门关上那一刹那,门隙间飘过今天姜茉穿在身上的衣料颜色。
心脏一沉,烦躁得他拢起眉头, 恨不得把祁靳再揍一顿。
虽然不喜祁靳,从他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也知道姜茉把祁靳当作兄长来看,以往他也没有真正要动他的意思。
如果这次姜茉因为他的举动再次受伤,如果她知道祁靳喜欢她后……
靳行简不敢再想,手指在电梯楼层键上狠按。
电梯门关得严实,楼层数字跳转着向上, 靳行简去等另一部电梯,拿出手机拨打姜茉电话。
电梯内信号并不好, 他重复拨打几次,电梯到达时姜茉终于接通。
“靳行简,”她已经走到室外, 呼呼风声灌入听筒, 将她的声音吹得模糊破碎, “你不要上来,你们两个都不要上来,我要自己静一静。”
靳行简沉默几秒。
“好,那你注意安全。”电梯门已经打开,他止住进入的脚步, 余光中祁靳捡起掉落在电梯门边的笔,静默少顷, 将笔牢牢握入手心。
“回家好好休息,”靳行简扯出笑容安慰,“祁靳没想那么远……”
“我知道, ”姜茉打断他笨拙的安慰,话说得艰难,“我先,回去了。”
姜茉挂断电话,心乱如麻,她购买祁靳手里的股份时就想过这些钱可能最终会到祁静云那,她不会认为祁靳安了什么坏心思,倒是靳行简意思里祁靳喜欢她更令她震惊。
想到这里姜茉猛地愣住,想起靳行简说的那句“同样的错到我身上也会罪加一等”心里一阵难受,他没有罪加一等,她只是太爱他,这份爱就像捧在手心的那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上面的每一个细小瑕疵都刺目,让她难受。
可是他默默爱她的每一个细节也让她动容。
她知道靳行简并不喜欢祁靳,却还是为了她找祁靳合作,也为了她,替祁靳解释。
心脏又酸又麻,姜茉看向街上来往的车流,不知道自己的心该朝哪个方向行驶。
*^*
临近圣诞,姜茉请假飞南城。
南城的气温比北城高上许多,今年新栽种的风车茉莉仍绿意盎然,屋子里还是暑假时离开的模样,那时候她和靳行简都以为假期时会再过来,一些生活用品便都留下了。
姜茉盯着挤在一起的两支牙刷发了会儿呆,脱下羽绒服换上轻便衣服,将屋子收拾一遍,又戴上一副粗线手套,去给风车茉莉修剪枝条,以便它们成功越冬。
自从装修后,隔壁阿婆家的糖水铺子生意比以前好上许多,阿婆说这要感谢靳行简找人帮她在网上做了宣传,美味的糖水,宁静悠然的老街,她的糖水铺子成了这条老街的打卡点,周末和假日时通常要排队。
今天是工作日,阿婆那不忙,也过来帮姜茉一起摆弄这些茉莉。
“你不知道,你家的花墙特别受欢迎,那些小姑娘啊小情侣啊,过来喝完糖水都要来你这里拍一拍,好奇问是什么样的神仙眷侣才会住在这。”
姜茉抿唇笑笑,没接话。
阿婆继续说道:“我就说那确实是神仙眷侣,怕你一个人过年冷清,专门过来放烟花给你看。我知道,就连我这铺子,也是托了你的福气,靳老板才会照顾。”
过年,烟花?
姜茉愣然抬头,“烟花?”
阿婆惊讶:“哎哟我是不是说漏嘴了?”
她笑着看向姜茉:“靳老板没跟你提过?”
姜茉摇头。
她是记得去年除夕那天有一场烟花,可从没想过,这和她有关系。
“是小陈先生先说漏嘴的。”阿婆笑。
姜茉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阿婆说的应该是陈墨,现在在帮靳行简在南城这儿做事。
既然已经开头,阿婆就将这件事情说了下去,“小陈先生说啊,那时候靳老板在追你,担心老街这边不安生,就吩咐他帮忙照看,还让他把南城这能买到的烟花买了个遍,除夕晚上过来放给你看,就怕你一个人过年冷清。”
“靳老板这个人啊,是真好,就是嘴巴不爱讲这些。”阿婆最后总结道。
姜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那时候他和她的交集其实并不深,他来找她结婚,她拒绝,本以为两人的关系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还有后来的缘分。
而真正的缘分到来前,他其实做了很多。
换掉付馨瑶下给她的药,在成元东找她麻烦时及时出现,知道她想联络上生病的姜商元,便借由沈怀京和苏迈程虞的手,将一名医生推了过来。
这些他都没有主动提起过。
放烟花或许在他那是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在那个冷寂的除夕夜,确实真切地陪伴了她。
他是有目的的在接近她,也骗了她,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他在还不爱她的时候,已经不计回报的帮了她很多。
妈妈,遇到这样一个男人,我该怎么办?
姜茉在心里问。
*^*
靳行简将车泊在墓园停车场,抱着一束白色康乃馨徒步踏上台阶。
南城还没完全入冬,今日气温舒宜,风和日暖。
路过保安室时张叔正从里面出来,看到他略微吃惊,“怎么今天过来了?”
张叔看向他身后,“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明天是圣诞节,往年每年的这一天姜茉都会过来陪沈云笙,张叔还记得姜茉暑假带靳行简过来,已经把两人当做整体。
靳行简“嗯”了一声没多解释,张叔的心思在另外一件事上,也没追问,靠近他时声音压低,像是在说悄悄话:“每年夏天都来看望沈女士的那位先生也来了。”
靳行简一愣,“现在还在吗?”
“在呢,来了很久了,还没走。还要买走沈女士旁边那块墓地,问我要销售电话。哎,我没敢跟那位先生说,那块位置风水不好,空了很多年,以前降价也没卖掉,你快进去吧,销售电话打不通,我去找人过来。”
沈云笙生前拮据,墓碑位置也选得偏僻,这片墓园又疏于管理,上次过来时,沈云笙墓前不远处的杂草已经半人高,这次倒是规整许多。
靳行简过去时姜商辰仍在,高大的身影寂寥地站在墓碑前,面前摆着一束洁白的茉莉花。
或许已经不怕姜茉认出,他这次没再戴帽子,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和上次一样,将早已白透的头发全部染黑了。
听到脚步声,姜商辰抬起头,一双凌厉的眉眼微微蹙起,他没问靳行简怎么和他一样,特意选在姜茉来祭奠的前一天过来,他没再像上次那样剑拔弩张,可也没给这个欺负了他女儿的人好脸色。
靳行简早已预料到他的态度,对着墓碑深鞠躬后说了声“对不起”。
“跟茉茉离婚。”姜商辰冷声说道。
将那束康乃馨放在沈云笙墓碑前,靳行简声音很低:“我在这里发过誓,会一直爱她,一直照顾她。”
“你要顾及她的意愿。”
“我知道。”山间的风吹过,草木飒飒作响,靳行简垂首站在墓碑前,声音执拗,“她没有彻底放开我,就是还在犹豫,我就是还有希望。”
“你的希望只会反复给她制造新的痛苦。”姜商辰转向他,指出事实,“她的生活本来已经归于平静,姜商元去世,你重新出现,她又开始失眠。如果你带给她的只有负面情绪,那我会……”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打断两人对话,一位中年男人擦着额头上的汗快步走过来,到近前时问:“我是墓园销售部的,哪位是商先生?”
姜商辰转过眸子,微微颔首。
中年男人看向他,“实在不好意思商先生,这块墓地已经售出。”
姜商辰皱眉,“什么时候售出的?”
“就在上个月初,七八号的样子。”
“能否和买家联系上?”
“啊?您也要吗?”中年男人不解,“这块位置风水不好,园里还有其他位置,价格虽然——”
“能不能联系上?”姜商辰又问一遍。
“能是能,但人家多半不愿意转给您。”中年男人一脸为难,“姜小姐是想和她母亲葬在一起,我当时劝——”
“谁?”靳行简猛地抬头打断。
“姜,姜小姐,”中年男人看向对面两张同样震惊的脸,反应过来,“你们来祭拜沈女士应该也认识姜小姐。”
他重重叹了口气,“我当时也是想,年纪轻轻给自己买墓地,是不是身体不好了,还委婉地问了问,姜小姐说是这辈子再不会有其他亲人,沈女士也是。哎,太可怜了,当时听得我……”
身后传来脚步声,中年男人回过头,“哎,姜小姐过来了,你们自己谈……”
靳行简脑子里嗡嗡作响,望向远处过来的纤细身影。
十一月七八号,正是她留下离婚协议离开的时候,她那时候会是有多痛苦多绝望,才会在二十岁的年纪,在沈云笙身边为自己买下墓地。
千万支针同时刺向靳行简心脏,痛到他颤抖着嘴唇不能言语。
一旁的姜商辰原本疼惜的眼神慌乱地闪躲,伸手去压头顶的帽子,压空后才想起今天没戴。
第63章 破冰【新增3000字】 干涩炙热的唇……
听隔壁阿婆将放烟花的事讲完, 姜茉心不在焉地又修剪了一株茉莉后便再也坐不住,动身来了墓园。
靳行简的事像搁在心头的担子,她了解他越多, 担子便越重。
她分不清自己该怎样对待他,她需要有人安静地听她诉说。
到墓园时,张叔朝她招了招手,先是问了句“今天怎么没一起过来”,紧接着又像分享秘密一样告诉她:“总来看你妈妈的那个男人来了。”
姜茉一愣,顾不得再想张叔前半句的意思,快步朝里走, 直到看到站在沈云笙墓前的人。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靳行简,以及, 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商辰。
大约是听到她的脚步声,两人齐齐朝她看过来,目光里满是沉痛。姜茉不解地看向靳行简, 男人目光紧紧锁住她, 眼里满是难过和心疼, 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情绪,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着。
热情的中年墓地销售员快步过来,看一眼商辰,小声说道:“姜小姐正好你过来了,那位商先生想买沈女士旁边的那块墓地, 我说已经卖给你了,他一直说要联系你, 那块墓地风水真的不好,你要不要考虑……”
销售员还在努力劝解着,姜茉的心思却已经飘走。
商辰想买她妈妈旁边的那块墓地?
为什么?
姜茉目光从紧盯着她的靳行简身上拨开, 挪到商辰身上,余光不可避免地带到沈云笙墓碑前。
那里摆放着两束鲜花,一束白色康乃馨,应该是靳行简带来的,另一束白色茉莉,应该是商辰带来的。
太多疑问涌上心头,姜茉撑起笑容和中年销售员道谢,称自己会考虑,等销售员离开后径直走向商辰,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
“您和我妈妈是什么关系?”姜茉问得直接。
姜商辰眼神里的闪躲已经不在,又恢复成最初的心疼和懊悔,他想告诉她她还有他这个亲人,只是真正面对时,叱咤商场的他心里却毫无底气,他不知道姜茉对亲生父亲的态度,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他的真实身份。
“我是,”姜商辰嗓音艰涩,唇边一个浮现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妈妈的旧友。”
“只是旧友吗?”
姜茉静默片刻,“每年都会来看望我妈妈,带她喜欢的茉莉,甚至种了满园茉莉的旧友吗?”
想起商辰要她修的那副画,躺椅上的少女也是在白色茉莉丛中一个念头忽然窜上心头,姜茉心里一动,又问:“那幅油画里的人是我妈妈吗?你们怎么认识的?以前,是恋人吗?你是,回来找我的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出,语速由快到慢,由急切到不确定,再到小心翼翼,姜茉脸色淡定,不稳的嗓音却出卖了她。
靳行简心疼地看向她,默默走到她身边。
他不敢做出她不喜欢的动作,只是希望她需要依靠时他就在她身边。
在以前的相处中姜商辰有意或无意透露过很多他和沈云笙的相处细节,那些以“茉莉”为中心展开的铺垫话题,如今成了姜茉确认他身份的证据。
姜商辰的喉结缓慢颤动,一颗心脏沉闷地跳动,他清了下快要凝固的嗓音,一一回答姜茉的问题。
“我和云笙是恋人,那幅画是她根据一张照片所画,画里的人是她。”
他时刻注视着姜茉的表情,在看到她抖动的瞳孔时一阵心疼和愧疚,还是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我原本姓姜,是回来找你的。”
姜商辰眼眶发红,“对不起,孩子,爸爸晚来这么多年。”
饶是在问出问题时姜茉已经有了预设答案,在听到最后一句时仍旧震颤得心脏发麻,一滴眼泪毫无预警地从眼眶淌出,她看向身侧的靳行简,紧紧抓住他手,像是寻求确认,像是诉说委屈,又像是盛放自己的不安。
靳行简握上她颤抖的指尖,轻轻点头。
山间的风拂过面颊,拂过姜茉脸上清淌的眼泪,靳行简站到远处,为父女二人腾出空间。
“我和你妈妈相识于三十年前。”
姜商辰目光留恋地扫过墓碑上年轻的面容,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递给姜茉。
他们的故事简单也复杂。
源于长辈的关系,十八岁的沈云笙到北城读书,住进姜家,那时姜商元二十六岁,已经开始工作,二人虽有婚约,但是年龄的差距、学校社会环境的隔阂,却难有共同语言。
那时姜商辰二十岁,在国外读书,只假期时回国,即便这样,两个年龄相近的年轻人仍迅速被对方吸引、相爱。
他们知道这是不可以的,可年轻的爱情像一把火,不把彼此燃成枯木烧成灰烬誓不罢休。
沈家父母首先发现不对劲。
沈父古板木讷,为人忠厚,最讲究诚信,把沈云笙接回沈家,要她在姜家知道之前结束和姜商辰的闹剧,沈云笙不从,她已经把玉连环给了姜商辰,她质问父亲,都是姜家人,她为什么不能嫁给姜商辰。
沈家不知道,姜商辰已经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他拿着玉连环找到姜父,和沈云笙说了同样的话。
姜父大怒。
姜家祖上本是大儒,辈辈衰败,到姜父这一辈已经是在勉力支撑,而沈家是富商,沈云笙是沈家独女,娶了沈云笙,等于得到沈家。姜家已经没时间再等。
那时沈云笙被父母关在家里,姜商辰已经联系不上她,到沈家去找,只得到沈父的一顿臭骂和闭门羹。
后来,他从姜父那得到消息,称沈云笙已经决定和他分手。
心灰意冷的姜商辰去沈家求证,却没能见到沈云笙。出国在即,他给沈云笙留下消息,称要她亲口对他说出分手才作数。可那一次出国他遇到海难,等他联系上外界时,才知道沈云笙已经和姜商元订婚,姜家称他在海难中遇难。
心如死灰的姜商辰没再联系国内,直到听说沈云笙和姜商元离婚。他偷偷回国,辗转找到沈云笙,两个相爱的人再度走到一起,然而好景不长,沈云笙和姜商元见过一面后,称发现自己现在爱的人是姜商元。
姜商辰摔碎了玉连环,再度出国。
等再得到有关沈云笙的消息,就是她已经去世,八岁的女儿被接回姜家,而姜商元在几年前娶了祁静云,到底辜负了沈云笙。
沈云笙去世那年二十八岁,落到纸上,不过寥寥几百字。
大滴眼泪坠落在照片上,姜茉忙用指腹拂去。与那幅油画相同,照片上的沈云笙还是少女年纪,她的面颊被书遮挡着,只是露出的,是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整个人灵动澄澈。
“那时沈家正陷入一场政商案件,姜家也是为此和云笙撇清关系,我见姜商元来找她,她又是真的不再爱我。”
姜商辰摩挲着掌心里的玉环,过了许久才继续开口:“我当时应该坚持不走。”
这样在姜商元辜负沈云笙时,他能带她走,她的孩子也不会在外流落受苦这么多年。
姜商辰看向姜茉,心底被痛意淹没。
他那时已经事业有成,在收养黎冬时简单调查过那家福利院,只是不知道,他的亲生女儿当时就生活在那儿,为了护住两颗糖要和比她年龄和体格都大很多的男孩子打架。
她当时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这一步之遥他走了十几年,他的女儿也在姜家寄人篱下十几年。
姜商元带他的女儿回家,只是出于对沈云笙的愧疚,自我赎罪,而他女儿渴望的父爱和温情,一直未曾真正得到。
“她没有不爱你。”姜茉轻声说。
在姜商辰愣怔的目光中,姜茉拿出一只破损的玉环,和姜商辰手中的同等大小,同等质地。
“她把另一半捡回去,修好了。”
时隔多年,两只玉环再次重新回到姜商辰手中,可沈云笙已经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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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城时,姜茉仍旧觉得恍惚。
那天从墓园回去,姜商辰将她送去小院,只在院外一寸不落地打量,似乎在寻找沈云笙生活过的痕迹,却并没有要进去打扰的意思。
姜茉从家里阿姨那知道姜商辰行事严苛,可对她似乎有用不完的谦和耐心,和她的相处联系频繁了些,保持在她能接受的程度。
两个孤身的人都在慢慢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暑假时她得知有人多年来一直来祭拜妈妈,在监控中却没有看到具体面容,靳行简问她,会失望吗,她说不会,如果真的是她的爸爸,怎么会只来看望她的妈妈,不来找她。
那时的她也是有些小怨怼的吧。
可是听过他们的故事,一切情绪便那么悄悄散了。
他们的相爱已经很不容易,她,是上天给他们的礼物。
他们,也是上天给她的礼物。
以前和姜商辰聊起她名字的来历时,姜商辰曾说过,你的妈妈一定很爱你,才会把她最爱的花朵和她绑定一生,这是一种约定信号,你们母女下辈子还会再相遇。
现在她知道,她的姜,是姜商辰的姜,她的茉,是沈云笙的茉。
沈云笙把对姜商辰全部的爱,都赋予在了她的名字里。
黎冬知道他们父女二人相认后,过来为当初为让姜茉为姜商辰修画而撒谎的事真诚致歉,姜茉很理解,如果没有之前的铺垫,她对姜商辰是她父亲这件事不会接受得如此平缓。
她的生活真的经受不住再多颠簸。
姜商辰曾经拿给过她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他说:“茉茉,做这一份鉴定报告不是为了让我安心,在鉴定之前,我就能肯定你是我的女儿,我是想让你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再没有其他亲人。不管以后你想生活在哪里,爸爸都会陪在你身边。”
这一份报告姜茉并没有打开,她知道,能让她安心的不是一份冰冷的鉴定证明,而是真切的能感受到的爱意。
从南城回来后,靳行简重新回到她的生活中。
他没有过多打扰她,只是像上次一样守在她楼下,她步行出别墅区,他开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有一天他整天没出现,那天半夜她睡不着,掀起一角窗帘时,他正在她楼下。
北城的冬夜很冷,他像是刚开完会,穿笔挺的西装,半倚在车上,唇间咬着一支烟,夜风很大,他的头发完全乱了,他低头拢着火点燃,云雾吞吐时抬起头,望向她的窗户方向。
她那时已经放下那角窗帘,到更隐蔽的位置看他。
看他静静吸完那支烟,看他静静看着她的窗,看他进车里坐了很久后离开。
周围的朋友里只有黎冬会和她提起靳行简。
他最近很忙。
她也慢慢习惯一整天见不到他的车,晚上某个时刻掀开窗帘一角能看到他的日子。
家里阿姨也已经发现这位常出现在院外的靳先生,某天她从博物院出来后先回学校,很晚才回家时和她提起:
“今天晚上靳先生将车停过来,不知道怎么就激怒了商先生,商先生那么体面的人,拎着棒球棍过来的,我看商先生开会都没发过那么大的火气,今晚全都撒在靳先生身上,一直要赶他走,那样子特别像老父亲要赶走骚扰自己女儿的毛头小子。”
姜茉微愣,阿姨不知道她和靳行简的关系,也不知道她和姜商辰的关系,以为靳行简是在追她,姜商元是极为友好的邻里。
她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靳先生把车停到商先生那,人也进了商先生房子,”阿姨满脸不解,“商先生和靳先生认识?”
姜茉为这结果发笑,而后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想起那天从墓园回来后,靳行简给她的那个拥抱。
那是一个压抑很久的拥抱。
他全身发着抖,仍是用力拥紧她。
有温热的液体流淌到她的脖颈上,她想去看时,被拥抱得更紧。
耳边一声声响着他的“对不起”。
现在,她在被生活推着向前,而她和靳行简的关系,似乎就这么停留在原地。
他准时出现却不敢声张。
而她,连在深夜看他这件事都不敢声张。
跨过新年,一月中旬时开始寒假,姜茉的21岁生日也即将到来。
她的生日在22号,姜商辰和黎冬格外重视,黎冬会处理好工作,在她生日当天抵达北城,而沈云笙的那幅油画修复也差不多在那个时间段完成。
几个月相处下来,姜商辰已经知道她的口味偏好,某日餐桌上出现那么一盘品相并不佳的菜肴时她会假装不知情地格外捧场。
姜商辰便能保持一天的好心情,连开会骂人的声音都低了些。
时间一晃,日历翻到1月21号那一页。
这一天刚好是周末,姜茉去姜商辰那做油画修复收尾工作,连续几天没休息好,她打着哈欠进门,上楼后没多久阿姨端着一碗红枣上楼,“前几天合作伙伴送来的,先生让我洗净些送上来。”
“先生呢?”姜茉捡了一颗红枣丢进嘴里笑问,她需要姜商辰来选择画框。
“正准备染发,我找先生上来。”
选好画框,姜商辰没急着下去,帮着姜茉完成最后一步,姜茉早就对画上沈云笙的眼睛有过疑问,为什么会把鹿眼画成杏眼,此时问了出来。
“那时我和你妈妈还没确定关系,”姜商辰唇角带笑,“她神神秘秘地说要送我一件生日礼物,后来自己没藏住,拍下来一部分,就是眼睛那部分让我猜,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她画的是她自己,我假装猜不出,没想到她哭了,说不该把眼睛改得不像她。”
姜茉垂着眉眼,倾听姜商辰口中的沈云笙。那时的沈云笙十八九岁,还是想把画框里的自己送给心上人,却又害羞地偏要绕上一遭,怕他一眼看出那是她,又怕他看不出那是她的年纪。
“您想修改吗?修改成我妈妈的眼睛。”姜茉停下手里的动作问。
姜商辰望着油画上的沈云笙,许久后摇头,“保留它现在的样子吧,这是那时的她,在那种心情下所做,尽管和她的眼睛不同,但对我来说同样珍贵。”
姜茉笑一笑。
装好画框,将画收好,姜商辰领着姜茉下楼。
他身高和靳行简相仿,姜茉要站在高他两级的台阶上才能看到他头顶,从南城回来将近一个月,他的发根处又窜起一片白。
姜茉曾听黎冬提起过,姜商辰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年,回国时特意染成黑色,想到他去沈云笙墓前也会特意染成黑发,不想让沈云笙看到他白发的样子,姜茉鼻腔倏地发酸。
她跟在姜商辰身后,早一步戴上手套,回过头笑着看他,“爸爸,我帮您吧。”
她叫的不自然,姜商辰应得也不自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应下一声。
姜茉低下头去看染发剂比例时,姜商辰扭过头,在她看不到的位置抹了一下眼角。
生日这天姜茉给阿姨放了假,带着Jan去了姜商辰那,黎冬一早便到了,进门后熊抱住她。
一桌菜,一份面,一个三层蛋糕,姜商辰似乎是想弥补这些年没帮她庆生的遗憾,礼物堆了整间卧室,黎冬站在门口惊呼:“茉茉住进来前要先把所有礼物拆掉!”
她搭上她肩,“要么你今晚和我睡?”
这是第一次有家人特意为自己准备生日蛋糕,为自己庆生,姜茉吃着美味的蛋糕时心里却仍旧缺了一块。
姜商辰和黎冬对于靳行简来说,也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如果这两人却在这里陪伴她。
姜茉没有留宿在姜商辰那,回家时黎冬坚持送她,拐出姜商辰院子时黎冬手臂碰碰姜茉,小声问她:“今天阿简联系你了吗?”
姜茉摇头,她已经一周没见他。
“他太忙了,他现在也不敢靠你太近,”黎冬叹一口气,“靳君景住院了,背后却阴招不断,阿简现在虽然已经拿到恒臣的控制权,却并不稳固,要卸掉靳麟宇的职才行,恒臣有几个元老是靳君景的人,阴奉阳违,靳老爷子那边一心想维持平衡,又心疼靳君景,也在给阿简施压。阿简没什么亲人,心里还是顾忌着靳老爷子身体的,不然早就……”
剩下的话黎冬没再说。
她哈出一口白汽,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姜茉,“茉茉,如果阿简处理好靳家的事来追你,你会同意吗?”
两栋别墅不过百米远,走得再慢,几分钟也到了,阿姨今天放假,整栋楼都黑着,只路灯的光照射进院子,一片暗色的黄。
姜茉告别黎冬,踏过这片暗黄,到门廊处时停下脚步。
一只保温箱摆在那里。
她回身四处查看,接近午夜时分,大部分人已经陷入沉眠,视线可及处只有寒风中黎冬远去的背影。
姜茉蹲下身,借着幽暗的光打开,一个生日蛋糕和一份意面摆在里面。
蛋糕大概六寸大小,奶油涂抹并不规整,只有几颗糖果做点缀,中间歪歪扭扭一行字:二十一岁生日快乐,宝宝。
姜茉狠狠咬住下唇,仍是没忍住哭出声。
她拿出手机,拨通姜商辰电话,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哽咽说道:“爸爸,你可以帮我查到十一年前靳行简那场车祸的证据吗?我知道这很难,请你一定要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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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节比往年来的晚一些。
博物院比照着国家法定节假日放假,姜茉拿着不算厚实的工资和奖金,拉上放假回国的程虞,去商场买了一条领带,一对袖口,一对耳钉后小钱包见底,去买了一杯圣代给程虞,又点了一支甜筒慰劳自己。
程虞拿过甜筒,将圣代换给姜茉,一边啃一边念她:“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了,整个北城没人富得过你爸,约等于整个北城没人富得过你,怎么越过越回去,还对自己这么抠门呢?”
姜茉挖着圣代笑,给她看自己工资卡余额,一笔一笔划下去,最后只剩可怜的0.58,“当代大学生现状。”
程虞却想起3月在美国时,靳行简那一千万壕无人性的转账,她杵杵姜茉手臂,“你和靳行简最近联系没?”
姜茉垂头挖着冰激凌,轻轻摇头。
从她生日过后,靳行简就再没出现过。
程虞叹了一声,“现在都说他铁血手腕,传得比去年还厉害。”
姜茉生日过去没两天,黎冬口中恒臣的元老被下三位,恒臣大换血的新闻冲上热搜,靳行简彻底在恒臣掌权的同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些标签也贴向他。
反转出现在一天后,靳行简的一条采访中。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眉眼凌厉,神情肃杀,淡定列出恒臣近20年对外披露数据,对比显示,前10年总资产每年以100%及以上增长率的恒臣,在后10年表现并不喜人,10%增长率已经是极限。
靳行简双腿搭叠,神色倨傲,“说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不妨去恒臣官网查询以上几位任职年限,”他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笑道,“这不是他们的问题,难道是最高决策者的无能吗?”
最高决策者是谁,一查便知。
跟着这条走一条自己不后悔也采访冲上热搜的,除了靳行简的颜值,还有他的已婚身份,已经有人将隐私窥探至靳太太,除了第一条,其余热搜条目被飞快撤下,相关博文删除。
而第一条的热评,被一串“好会骂”占领。
其中夹杂着一条类似小道消息的评论:被下不止是能力问题哦。
当晚,许久没有更新过朋友圈的沈怀京也发了一条“好会骂”。
当时姜茉正在姜商辰那,黎冬还没回美国,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了,姜商辰给Jan拿出新买的零食,评价:轻狂。
一阵慌乱四起的尖叫声将姜茉扯回现实。
店门外的路边出现一个中年男人,手持一把水果刀,蓬乱的头发遮住他大半眉眼,男人朝四周扫视一圈,与姜茉对视上时露出阴狠表情,冲向店门方向,只是还没进门,就被从不知道从哪跑来的四个男人制伏,扭抵在地。
这天晚上,姜茉再一次见到靳行简,仍旧是深夜,他站在她楼下沉默地吸着烟。
年关将至,整个北城淹没在红色氛围中,姜茉却感觉平静的春节气氛中压抑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不安情绪在除夕夜收到靳行简的祝福消息才落定下来。
她动动手指,回复过去。
23:59
【靳:除夕快乐】
00:00
【采茉莉的小女孩:春节快乐】
变故发生在春节假期最后一天,姜茉在姜商辰那吃过晚饭,靠在沙发上刷手机,一则不起眼的交通新闻被推送到她首页。
2月14日,新城晚报春岐山附近一辆红旗轿车刹车失灵冲进山坳,车主受伤情况不明,目前已被送往医院救治。
春岐山位于北城西郊,山顶有一间小屋,名叫“猎春”。
去年这一天,靳行简曾带她去过。
姜茉脸色唰的白下去,调出靳行简电话拨打,嘟嘟的等待提示音像是能把人的所有耐心都耗尽,姜茉起身,一边注意着手机那端的动静,一边去门口换鞋。
从楼上下来的姜商辰注意到她异常,“怎么了?”
“靳行简好像出事了。”姜茉没察觉到自己变调带着哭腔的嗓音,囫囵地将鞋穿上就要去推门。
姜商辰抓住她手臂,“你先别急,”他镇定地叫了司机过来,又替姜茉拿过羽绒服穿上,“去车里等我。”
靳行简的手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姜茉再次拨通,听话地出门上车。
三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后,姜商辰穿着大衣,带着一个棕皮文件袋上车,报给司机一家医院地址。
姜茉脸色更白,慌忙问他:“他现在怎么样?”
“没有大碍。”
姜茉这才松下一口气。
今天过节,交通意外拥堵,到繁华路段时行车异常缓慢,姜茉等得心焦,频频看向前方车流。
姜商辰将手里的棕皮纸袋交给她,“这是能查到的所有记录。”
看姜茉急得颤着手指去拆纸袋的模样,姜商辰在心里暗叹一声,替她打开头顶阅读灯,继续说道:“今天的事不是意外,靳君景和靳行简外公现在都在。一会儿爸爸不能陪你上去,茉茉,你要想好怎么应对。”
到达医院,姜茉推开车门上车,春季刚刚冒头,夜里风仍凉,她裹紧身上羽绒服,朝住院部走去,四个年轻男人跟在她身后。
节日的医院与往日并没有不同,有人安心出院,有人永别亲人,靳行简始终没有回她电话,说明还在处理事情。
姜茉加快步伐,到走廊时被两名保镖模样的人伸臂拦住,没用她开口,身后跟着的人上前,姜茉捏紧纸袋,一路向前。
刚靠近病房,便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杨茹如泼妇般亮开嗓门儿:“你说是我们动的手脚就是了?有证据拿证据,没证据就是污蔑!你们就是欺负君景老实,当年星允的事一直怪在君景头上,行简还刺了君景一刀,刀口现在还在腰上呢!是老爷子护着你我们才没报警。”
“靳麟宇不是不知道这部车近期一直是我在用,昨天在老爷子那儿故意开走车……”靳行简声线冰冷,还没说完就被靳麟宇打断。
“什么叫故意?!我是喝醉了没看清车牌,出去不就撞了?!”
门关着,姜茉看不清里面情况,只能靠声音判断几人情绪。
“那你技术不错,只撞倒一块护栏,和执勤警察关系也不错,没有被罚酒驾。”靳行简语速沉缓。
沈怀京接上话茬,“技术不错也不行啊,酒驾多危险,多容易亲人泪两行啊,你有我们阿简命这么硬吗?两次车祸都没死。昨天在紫竹桥那撞的是吧,我让纪二查查到底是哪位人民公仆在执勤。”
“什么两次车祸?”靳外公苍老的声线被杨茹的大嗓门儿轻易盖了过去。
“你们什么意思?!怪不成君景,又想怪到麟宇头上是吧?”
“是呀,你们什么意思?!”有女人哭着帮腔,听声音是付馨瑶。
“可不能污蔑我们啊舅妈,”沈怀京亲切的喊人,嬉皮笑脸的无赖调调,“我们都没说麟宇在酒驾的情况下还在坚持送车去修理呢。”
“是谁动了手脚纪二已经去查,”靳行简声音冰冷,“我妈妈刹车失灵出车祸时车辆损毁无从考证,这次的车还在。”
“行简,咳咳,”靳君景咳嗽两声,“现在恒臣也是你的了,我也住院了,这病根儿落下,以后能不能出院还不一定,靳家以后就会是你的,你实在没必要现在就……”
杨茹在旁边呜呜啼啼地哭起来,靳君景也咳嗽着没再继续往下说,好像大家都明了靳行简的目的。
姜茉朝后招手,等人上来吩咐几句,没管那人脸上诧异的神色,准备推门进去时里面传来靳行简的声音。
“舅舅不用一直拿自己的身体说事,今天刹车失灵,车子翻下山时水晶车挂碎了,扎进我肋下三公分处,就当还了舅舅,舅舅要是觉得不够,还可以——”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靳老爷子打断他,“给我看看哪里受伤了,怎么不早点说?!”
“没有大碍,就是糟蹋了外公的水晶车挂。”靳行简拦住没让看,一门之隔的姜茉瞬间红了眼眶,指尖捏紧棕皮纸袋。
“不要紧。”靳老爷子看向靳行简,愧疚难当,象征平安顺遂的车挂没能护他外公周全,反倒刺伤了他。
沈怀京在旁边淡淡搭腔,语气悠然,“一进来就在脱责,也没人关心我们伤哪了啊。”
“那是脱责吗?”杨茹怒道,“你们本来就在诬陷!”
“是不是诬陷等调查结果出来就知道。”姜茉推门进去。
房间内已经以坐在病床边椅子上的靳外公为界线分为两派,杨茹、靳麟宇和付馨瑶将靳君景簇拥在中间,站在房间右侧,声势浩大。
左侧是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靳行简,和站他旁边的沈怀京。
姜茉将目光投向靳行简时他也正看过来,不知道车子翻进山坳后又翻了几次,靳行简脸上有多处擦伤,愣愣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好像已经很久没见。
“茉茉过来了?”靳外公笑着说道。
收回投注在靳行简身上的视线,姜茉唇边挽起笑,先给靳外公拜年,站在靳行简身边才继续说,“我是刚刚听到靳行简出了两次车祸心里着急,进来问问,除了今天的还有哪一次。”
两次车祸的话已经过去几分钟,真要着急能等到现在才进来?
杨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靳老爷子看向沈怀京,“还有哪一次?”
沈怀京看一眼姜茉,又扫了一眼正注视姜茉的靳行简,卖着关子,“阿简以前不让说。”
“为什么不让说?”姜茉问。
“说吧。”靳老爷子拍板。
沈怀京悄悄递给她一个赞许的表情,接着说道:“靳姨出事那年,阿简出国后出了一场车祸,当时一辆货运车下了死手,要把他的车推到桥下,最后阿简断了三根肋骨,在床上躺了半年……”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不会又想污蔑我们吧?!”
靳老爷子和杨茹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怀京“啧”一声,“就是这样阿简才不说。肋骨他断的,罪他受的,只不过提了一句就要被说污蔑。”
他口袋插兜,看向对面几人,“到底谁污蔑谁。”
却听姜茉说道:“不是污蔑。”
沈怀京诧异偏头。
屋内几人齐齐望向她。
姜茉低头朝靳行简笑笑,她眉眼弯着,眼眸中没有一丝喜色,只有流转的悲伤。
从棕皮纸袋里抽出一张纸,姜茉看向对面被簇拥在中间坐在轮椅上正紧张看她的靳君景,勾唇笑笑,又将目光转向杨茹。
“严英梵,舅妈认识这个人吗?”
“我怎么会认识?!”
“哦,忘记了,舅妈认识的是他姐姐。”姜茉刺她一句,气得杨茹瞪了一眼靳君景,才继续说:“舅妈可以认识一下他。”
“他可以让你重新认识你的丈夫。”
笃定的话语让房间内几人朝靳君景看去。靳君景喉结无声滚了滚。
姜茉将手里资料递给靳老爷子。
“严英梵,15年前进入恒臣,累计贪污公款1400余万元,11年前,严英梵向某海外账户转账400万元,这笔钱转手13次,最后到了一位名叫Jane的女人手中。”
“就连靳行简车祸肇事司机的老婆都不知道,Jane是她丈夫养在外面的情人。”
姜茉将文件一一递给靳老爷子。
“事发后,靳行简住院,司机自杀,他的老婆帮他继续偿还债务,她的情人拿钱走了。”
姜茉看向靳君景,漂亮的脸蛋儿上一片冷漠,“严英梵在恒臣15年,贪污项目都是舅舅审批,贪污款项那么巧的到了肇事司机的情人卡里,我想问舅舅,这该怎么解释?”
靳君景紧紧握住轮椅扶手,手背上青筋突现,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滚落。
他没想到,这件事情在国外操作,这么多年过去,还能被查到。
不用他承认,靳老爷子愤怒地拍下大腿,“君景啊君景,行简是你亲外甥,他那年才15岁!你怎么狠心下得去这种死手!”
靳君景死咬住牙关不说话。
姜茉径直看向他,咬了咬牙关,才声音清脆地落下最后一句:“以上所有转账完成时间发生在靳阿姨去世前。”
那不就是……
巨大的悲痛袭来,靳老爷子捂住胸口晕了过去。
病房陷入混乱,时间也变得纷乱,靳老爷子被送去抢救,脱离危险后推入病房。
靳君景回到自己病房,走廊里多了几名陌生男人。
沈怀京拍拍靳行简肩膀,说要赶在情人节尾巴上去陪一会儿女朋友。
病房里只剩下姜茉和靳行简。
这是时隔将近两个月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相处。
想说的话可以有很多——
我很想你
你想我了吗
怎么又瘦了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
想问的话也可以有很多——
你今天去山上做什么?
都伤到哪里了?
疼不疼?
你是原谅我了吗
……
可是周遭安静,分别太久,心里的疙瘩还没散尽,他们一坐一站,只是对视着,互相揣测着,都没有开口。
时间进入这一天的最后一分钟,窗外有烟花绽放,砰砰作响。
姜茉的手机也响了一声。
她低头回复完姜商辰消息,终于开口:
“我要走了。”
靳行简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后才“嗯”了一声。
带来的文件散落在他的病床上,姜茉弯下腰,低头去捡,靳行简坐在距离她不足三十厘米处,身上的冷杉香被病房里的化学气味掩盖。
窗外的烟花结束绽放,病房里安静得只有她捡起纸张的清脆声响,和两道不明显的呼吸声。
靳行简的腕表响了一声,标示着情人节已经过去,日期转到2月15日。
去年他们领证的日子。
过去的一幕幕不由分说冲破记忆,姜茉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闭上眼,更深地低下头。
颈上的白金项链随着她的动作垂下,一枚素戒滑出领口,在空气中轻轻晃动。
是她说已经丢掉的那枚。
有炙热的视线挪过去。
周围瞬时安静下来,两个人似乎都在屏住呼吸,姜茉僵持着动作没动,正要起身,后腰被人紧扣住,男人手臂用力,她跌撞进他怀里。
靳行简低下头,干涩炙热的唇压上她的。
第64章 选择 让我再抱一会儿
男人的唇瓣干燥、灼热, 气息是姜茉最熟悉的,贴上来的瞬间,微妙的眩晕感包裹住她, 如酒后初熏,意识被抛到半空,直到牙关被他急切地撬开,靳行简唇舌横冲直撞地闯进来,姜茉才回过神。
她被他半抱半揽在怀里,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压在他身上,手臂撑着他胸口, 随着他的压近,手里纸页被挤得哗啦作响。
姜茉瞪大眼睛, 黑睫轻颤,手臂胡乱摆动推拒着他,人往后仰想脱离他怀抱, 靳行简闷哼一声, 姜茉想起他腹部有伤口, 僵硬着身体不敢再动,靳行简却完全没有顾忌,将她手上的纸页抽走,揽着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腕也被制住。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光线明晰的病房内, 近在眼前的男人眼尾微红,失而复得般紧紧抱住她, 急切地吻她。隔着衣服,隔着皮肉,隔着胸腔, 他的心跳重重撞击在她的心脏上,涩然地疼。
姜茉眼眶发烫,心脏像漫过一层温水,慢慢发胀,好像是有什么要重新苏醒萌发。
手机的震动声将姜茉唤醒。
姜商辰还在楼下等她。
姜茉用力偏开头,推开身上的人,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
病床不大,靳行简被她推得撞在床边护栏上,闷哼一声,姜茉起伏着胸口朝他看过去,男人痛苦地轻皱眉头,身上的病号服掀起一角,露出来的白纱布上一片血红,红色范围还在扩大,蔓延。
“你流血了!”
姜茉慌张地靠近,要去掀开他衣服查看,被靳行简握住手腕扯进怀里,他将头埋在她颈窝,热烫的呼吸翻滚着扑向她,“没事儿,不疼。”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不疼,姜茉浑身僵硬不敢再推他,只能急声催促:“我去叫医生过来。”
可靳行简只想抱着她。
他已经太久没抱她,从她带着证据今天进门,当面揭穿靳君景,他就想把她抱进怀里。靳君景为人狡猾,转款账户涉及多个国家,十多年前的证据有多难查他知道,姜商辰现在正看他不顺眼,巴不得他多吃些苦头,如果不是她,姜商辰不会愿意花费那么大力气动用那么多的人脉来调查这件事。
现在闻着熟悉的气息,想到她心狠说着已经把戒指丢了,其实一直将它藏在身上,他的心脏就又酸又疼。
“宝宝,让我再抱一会儿。”
“太想你了。”
靳行简的嗓音涩哑,姜茉的眼眶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烫。
手机震动声已经停止,病房里安静得只剩呼吸声。
轻轻的叩门声传来,有人在外面小声提醒:“小姐,该回去了。”
是爸爸在催她。
姜茉轻轻将人推开,低着头没敢看他,留下一句“你自己叫医生处理”,慌慌张张出了门。
夜里空气很凉,她的脸颊却在发烫,路过卫生间时她拐进去,掬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她的唇瓣红肿,眼皮泛着淡淡浅红,任谁看到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手机在这时候又震动起来,姜茉看着姜商辰的电话号码一阵发憷,姜商辰现在本来就对靳行简有意见,要是知道他刚刚强吻了她,会不会拎着棒球棍去找他。
她接通电话说了句“马上下来”,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下巴连同嘴唇一起埋进去遮住,确保没有太多不妥,这才出门。
到半路时她又反应过来,自己这种为靳行简遮掩的行为,实际是已经将心思偏向他。
姜茉收回烦乱的心绪,回到车上,车上的阅读灯已经关闭,黑漆漆的,只有路灯的光亮照射进来,这让她微微松了口气。
姜商辰什么都没问,让司机开车。
她中途让保镖调人过来盯住靳君景,姜商辰没问,她还是主动说了。
女儿第一次主动求他帮忙是为靳行简,第一次调用他的人还是为了靳行简,姜商辰心里叹气,没说靳行简不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出一场车祸,也不会没有留后手,只说:
“爸爸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和我拥有一样的权限。”
“茉茉,”姜商辰看向姜茉,“明天去看望靳老爷子。”
姜茉点头。
姜商辰不说她也要去的。
她今晚说出“所有转账完成时间发生在靳阿姨去世前”就意味着挑明靳行简当年发生车祸是靳君景蓄意,那靳老爷子一定就会去怀疑,靳阿姨当年的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靳行简这次的车祸里又有没有靳君景的手笔。
对靳老爷子造成伤害她很抱歉,可是她不得不这样做。
回去时阿姨还没睡,像是一直在等她,车才停下,家里的门便开了,Jan从里面钻出来跑向这边。
姜商辰却没急着让她下车,“明天收拾一下东西,搬过来跟爸爸一起住吧,你房间里没拆完的礼物我让人搬到书房。”
姜茉一愣,姜商辰笑着解释,“最近不大安生,虽说两处住所离得不远,还是把你放在眼皮底下更安心。”
姜茉明白过来,如果她今晚不过去,靳君景还能卖惨折腾,为自己为靳麟宇搏一把,现在他过去的事被揭露,姜商辰担心他会狗急跳墙恨到她头上。
她去做这件事时,姜商辰已经预料到后果,他没有阻止,只是在发生后为她兜底。
这种沉稳的安定感让姜茉心脏热腾腾一片,点头答应下来。
她搬过来时间不久,东西本来也不多,简单将重要物品收拾好,姜茉躺在床上。
窗外夜色浓重,整座城市陷入深眠,她又开始惦记起靳行简的伤口。
出血的速度那么快,不知道会是多大的创面。
姜茉拿出手机,只有半小时前他发过来的一条消息,问她到家了吗,只字没提自己的伤口。
已经夜里一点半,她要发消息过去问吗?他会不会已经睡着了。
姜茉犹豫半晌,还是回复过去:【到了】
几乎是发过去的瞬间,一个“嗯”字跳进屏幕,姜茉瞪大眼,静静看着。
这是一直在拿着手机等她吗?
屏幕上方断断续续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将她视线牵引过去,姜茉侧躺着,单手托腮,等靳行简信息过来。
许久之后,屏幕上跳出一条语音消息。
是他磁性低哑的嗓音。
【明天过来看我吗?】
明天过去看他吗?
姜茉没有答案。
翌日,年后开工第一天,姜茉同万千牛马一样,踏上打工路,下班后按昨天的计划去看望靳老爷子。
姜商辰准备将事业重心转回国内时曾经问过她未来职业规划,要不要为她开设一家工作室或博物馆,姜茉对经营这些不感兴趣,更喜欢扎进文物世界安心做修复和研究,婉拒后姜商辰只叹气摇了摇头,低声念着,“你们这一个两个的。”
姜茉问了黎冬才知道,姜商辰认回她之前无儿无女,本来想百年之后把自己的这一番事业交给黎冬打理,是以在黎冬毕业时为她安排了职位。
“哪知道我干了一个月就跑了,”黎冬笑,“实在不是做事业的料儿。”
那之后姜商辰事业上需要打理的也全部交给靳行简,用他的话来说,既然有条件,就让她去做想做的事。
“你这个亲女儿现在也不想继承他的家业,让我想想啊,”黎冬在电话那端笑,“我猜商叔会格外注意自己的健康状况,然后对未来女婿的要求会更加严格,可怜的阿简啊。”
“对了茉茉,不要让他那么快追到你哦。”黎冬最后哈哈笑着说。
大概是提到谁就会遇到和他相关的,姜茉在医院泊车时遇到了沈怀京和纪二。
两人像模像样地提着果篮,见姜茉下车等她一起去乘电梯。
“阿简今天一天都在念叨你。”沈怀京率先笑着开口,姜茉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纪二按下楼层,往这边瞥了一眼后低头去翻手机,年后开工第一天,都忙,他俩是下班后临时凑在一起过来的,他们几个哥们儿的群聊里今天安安静静。
他没吭声,听沈怀京继续扯,“我们一会儿放下东西就走,不耽误你俩的事儿。”
“我俩没事儿,”姜茉按下靳老爷子的病房楼层,“我过来看外公。”
沈怀京面色一僵。
一直到姜茉出了电梯,纪二才闷笑出声,笑话沈怀京,“阿简要是知道你这么帮他,得感谢你一辈子。”
“你懂什么,我这是帮阿简刷存在感,”沈怀京拿出曾经的那套理论,“你就说姜茉刚刚是不是应声了。”
楼层到达,纪二率先走出去:“如果撇清关系也算的话。”
“……”沈怀京跟出来嘱咐:“你看啊,姜茉撇清的那么痛快,本质问题还在阿简身上。一会儿进去你别出声。”
他走到前面,象征性敲了一下门随即推开,林源刚好汇报完工作,拿着签好字的文件离开。
沈怀京将果篮放下,语气自然地关心过靳行简伤势,在水果篮里翻找着水果问:“姜茉喜欢吃什么?我先帮你准备好。”
靳行简靠在床头,听到姜茉的名字一愣,一边用眼神问什么意思,一边去拿手机。
“刚刚上来时遇到她,她先去外公那层了,一会儿不得过来吗。苹果吃吧?我给她削几只小兔子。”
纪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幽幽看过来一眼没吱声,靳行简忙打开手机,极轻地皱了一下眉。
姜茉一直没回他信息。
一直注视着他表情的沈怀京佯装吃惊,“她没跟你说?”
“她跟你说什么了?”靳行简问。
“她说过来看外公,”沈怀京将话说一半,拿着苹果坐到病床边,一脸关切,“还没和好呢?”
又叹了声气,“哎,你们这事闹得挺大,是不容易和好。我想想啊,也不是没有办法……”
纪二扭过头,手指撑额挡住唇角的笑,听沈怀京在那边“烂招”频出,被嫌弃了还要说上一句,“男人的颜面算什么,能追上老婆要什么脸。”
还要回头问一句,“是吧,纪月回。”
纪二懒得理他。
沈怀京让靳行简掀开病号服,对着他渗血的纱布猛拍,最后挑了一张。
靳行简看他编辑仅姜茉一人可见的朋友圈,文字还是恶心巴拉的“我们阿简受苦了”,皱眉:“我老婆很聪明。”
刻意成这样,谁会看不出来。
“再聪明的人在爱情里也是笨蛋,”沈怀京将朋友圈发出去,拿过水果刀削苹果,“这么明显的陷阱她要是还往里跳,说明是真的还爱你。”
*?*
靳老爷子没有大碍,更多是需要静养,姜茉表达了歉意,又在里面坐了一会儿便出来。
靳行简的病房在16层,上去只需要一分钟,姜茉站在电梯厅,指尖在上行键上犹豫着迟迟按不下去。
她能感觉到,她的心结其实在慢慢打开,对于靳行简也没有之前那么抵触,甚至靳行简吻她时,她也有回吻的冲动。
可是,想到和他和好,她的不安又会隐隐冒上来。
姜茉收回手,轻轻呼出一口气,同时按下上行下行键,准备听从天意。
这边病区的电梯有两部,一部正上行,一部正下行,哪一部先来她上哪部。
姜茉握着手机,目光在两部电梯上流转,看着迅速下行的数字,心脏上像被压了块石头,慢慢下沉。
到17楼时,电梯暂停,石头被轻轻抬起。
另一侧上行电梯已经运转到12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茉手心微微出了些汗,她将手机揣回口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两部电梯门同时在她眼前打开。
第65章 机会 追求者
姜茉定神, 走进电梯。
楼层键已按好,她站到一边角落。
另一边角落里刷手机的男人抬起头,往她这边看了两眼后惊喜地叫道:“姜茉!”
姜茉偏过头, 笑着应了一声。
夏隽佑收起手机,目光滑过她干净的手指时稍顿,抬起视线,“你怎么在这里啊?”
“过来探望外公。”
夏隽佑对姜茉的家庭情况一知半解,“哦”了一声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深问。电梯门打开,见姜茉一起出来,他心中一喜, 开始礼尚往来般分享给她自己的情况,“我过来看我爸, 他们公司年前团建,他那个年纪啊非要跟员工一起活动,这不就把腰伤到了, 躺了一周多了, 年都没过好。”
靳行简的病房距离电梯厅更近一些,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姜茉停在病房门口准备跟夏隽佑道别,夏隽佑跟着她停下来,“你到了啊,那进去看你外公吧。”
姜茉笑着点点头, 正准备敲门,夏隽佑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 “姜茉你几点回去?夏楠一会儿过来,她昨天还说挺久没见你了,一会儿一起走啊?”
11月份开始她没再在学校住, 有事情时才过去一趟,算起来是有很久没有和宿舍姐妹们相聚,姜茉笑笑,“那等夏楠来了——”
话还没说完,病房门从里面打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探出,随着“砰”的一声门响,姜茉整个人消失不见。
夏隽佑张着嘴巴稍愣,皱眉大步走过去,手指高高抬起还没落下去,就听门内姜茉喊了一声“靳行简”。
再迟钝也该猜到刚刚是谁把她拉进去的,没戴戒指不代表分手,夏隽佑骚红了脖子,收起自己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转身快步离开。
门内,姜茉只来得及惊呼一声“靳行简”就被压在门上,后面的话被堵回唇中,男人扣住她手腕,另只手掐紧她下颌,吻得急而重。肺里的空气很快被掠夺一空,姜茉舌根被吮得发麻,眼角渗出生理性泪珠,手腕被箍得生疼,她狠心合拢齿缝,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时,靳行简松了劲,她也找准机会挣脱出手腕,毫不留情地挥出。
两人距离近,这一巴掌没有什么威慑力,却仍令男人愣怔,姜茉胸口起伏,将人推开,反身去开门时被靳行简从后面揽住。
“别走。”
他高上她许多,胸口紧贴着她背,双臂揽在她身侧,是一个把她牢牢锁在怀里的姿势,宽大的手掌握在她手腕上,亦如他的声线,轻轻颤抖着。
姜茉闭了下眼。
“对不起,我听到他说让你进来看望外公,又听到你要跟他走,没控制住。”
靳行简轻声道歉,他垂首,下颌亲密地贴住她额角,透露着心焦的粗重喘.息如破败风扇,就在她耳边呼呼吹着。
姜茉心尖酸酸麻麻,心底升起的那团火气反而被这股风吹灭了。
她收回握在门把上的手,平静下语气解释:“我刚刚去楼下看望外公,又不知道怎么定义和你的关系。”
空气静默良久,靳行简的呼吸平缓下来,“你的追求者。”
“嗯?”姜茉回过头,示意他放开她。
靳行简放开,垂下眼眸,“我不会和你分开,在你彻底原谅我之前,我是你的追求者。”
姜茉第一次见这么强势的低姿态,她往里走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抬眸,瞥到他唇上那一抹鲜红时咽了咽喉咙,提着一口气,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意思:“我是你的员工吗?你在对我下达命令?”
刚接过吻的关系,她的嘴唇微肿着,上面有他的血,鲜红得如刚成熟的樱桃,散发出诱人气息,眼角的水渍没有擦,柔柔的挂在那,被眼泪润过的眼眸清亮神气,让人想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
靳行简手指微动,喉结缓慢滑滚,直视着姜茉,态度如甘愿匍匐的大型犬,“宝宝,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吗?”
心脏倏地猛跳一拍,姜茉反应几秒才明白过来那句“宝宝”是在回应她的第一句话。
带着糖衣炮弹的请求。
哼。
压住即将自发翘起的唇角,姜茉抿唇,没有马上回应。
靳行简马上加码:“主动权在你,你不舒服了可以喊停。”
姜茉微微垂首,“但我有几点要求。”
“你说。”靳行简微不可查地牵下唇角。
“第一,你不可以乱吃醋。像刚刚,我准备答应夏隽佑,是因为很久没见夏楠,我想见的人是夏楠,与夏隽佑在场不在场没有关系,他在,我也不会和他发展友谊意外的关系。”
“第二,你不可以不顾我意愿强吻我,像今天,像昨天,像上次在山里,再像之前……”姜茉皱着眉头,越数次数越多。
靳行简心里一沉,上前两步抱住她,下颌又去贴她额角,“对不起宝宝,你要强吻回来吗?”
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姜茉,她脑袋慢半拍冒出两个问号。
靳行简说的这是什么混蛋话!
这是给他点颜色就开染坊吗?哪有一点追求者的姿态!
姜茉皱眉推开他,又往后退开一步,指出他的问题:“请摆正你的态度,如果我的追求者都像你一样,想亲我就亲我,想——”
“谁想亲你?”靳行简声音沉下去。
“……”姜茉一噎,努了下唇,随即抬高音量,“我、就、是、打、个、比、方!”
“你听不听我话?”她问。
“……听。”靳行简语气软下去。
姜茉的气这才顺下去,抱臂思考少顷后说道:“暂时就这些。”
她悄悄舒下一口气,为自己的心脏在迷途中找到航向而有片刻轻松和安心,就听到靳行简接过话问:“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什么?”姜茉抬眼。
“只有我一个人能追你。”靳行简笑着看向她。
他们虽然不常面对面,但很多次,他在她楼下遥望她窗口时,她躲在窗帘后面悄悄看他,他那时身上的气息是沉重的,比之前瘦了许多,现在面对面,这种瘦削更有实感,五官轮廓也更为立体,可笑起来时,那种沉重的气息在慢慢挥散,好像真的一切开始轻松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笑。
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一见靳行简下床连忙让他躺回去,“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下床,伤口再崩开怎么办?”
她回身看一眼脸颊泛红的姜茉,“快扶你男朋友回床上。”
姜茉被护士说得一阵紧张,忙过去靳行简身边,男人一直站得笔直,动作也很爽利,她完全忘记了他昨天腹部就出血的事,此时不安的看向他,手腕搭上他手臂。
“这是我太太。”靳行简低眉看一眼姜茉,话是对护士说的。
护士抬眼看两人,确实般配,她将治疗车推到病床边,低头准备无菌敷料。
靳行简已经躺好,衣摆极其小气地提起一角,只露出需要换药的部分,白色的纱布上一层鲜红血迹。
姜茉一惊,手指想要碰触又不敢,声音里明显几分慌乱,“怎么这么多血啊?”
出血量明显大于轻微渗血,护士皱起眉,“我看一下。”
护士伸手去揭无菌敷料时,姜茉被人往床头方向拉了一把,随即眼前一黑,一只宽大的手掌横过来,轻柔盖住她眉眼,靳行简的声音很近,“别看。”
姜茉眨了下眼,听到护士的声音:“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多时,关门的声音响起,靳行简暂时松开姜茉,他的衣角已经盖了回去。
她伸手要去掀,被他握住手腕,男人轻笑,“不要看,伤口有些丑,”他将她拉近了些,又提起护士进来之前的话题,“能答应我吗?只有我一个人能追你。”
姜茉的注意力完全在他的伤口上,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胡乱地点了点头。
靳行简稍放下心,随即意识到不对,姜茉的反应不像是看过他受伤后照片的,那她应当没看过沈怀京朋友圈,上来看他也不是沈怀京所说的“这么明显的陷阱她要是还往里跳,说明是真的还爱你”,而应该是不受外界任何信息干扰的决定。
这个发现让靳行简牵起唇角,医生进来检查伤口,不免唠叨几句他不注意,他没在意,挡住姜茉眼睛,配合地再次缝合崩开处,等处理好这一切,姜茉送医生出门时拿过放在病床边的手机,发消息给沈怀京:【把那条朋友圈删掉】
沈怀京没回。
博物院下班早,姜茉先过去外公那,紧接着到他的病房,伤口重新清理缝合花费不少时间,到现在应当还没吃晚饭,靳行简通知林源订两份餐送上来,放下手机。
姜茉一张小脸沉着,不算好看。
靳行简稍顿,将人叫到眼前坐下,“陪我用过晚餐再回去?”
姜茉点头,目光扫过一旁餐桌上的两盘苹果,准备的人很贴心,水果叉已经放好,只是看不出具体水平,一盘苹果切成了精致漂亮的小兔子形状,招人喜爱,一盘块状不一,或许是还没加工完,她没看出那是什么。
女孩子多喜欢漂亮事物,姜茉也不例外,端着一盘小兔子苹果回到床边,插了一块先喂床上的病号,再插一块准备自己吃时被靳行简拦住。
男人自然地端过一盘小兔子,偏额,“宝宝你吃那盘。”
姜茉不太确定地顺着靳行简的目光看过去。
桌子上只放着那盘被她刻意留在那里的,块状不一的,苹果。
这是一个追求者应该有的态度吗?
第66章 影院 裙子湿透了
姜茉皱眉, 语气里有几分委屈:“为什么啊?谁给你削的吗?”
思及沈怀京和纪二刚刚来过,她明媚着一双眉眼看他,讶然:“沈怀京?”
“……”
这猜测也没比沈怀京给她削苹果好上几分, 靳行简实话实说:“沈怀京给你削的。”
姜茉愣怔住:“他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靳行简不好说沈怀京那套骚操作,模糊给出答案,“猜的吧。”
“可是我才跟他撇清和你的关系啊。”
靳行简转过脸,盯上姜茉,一字一句缓慢地问:“撇清,和我的关系?”
察觉到男人危险的口吻,姜茉心里突了一下, 将电梯里的事说了,补充道:“当时只是想回怼一下, 现在不是来看你了吗。”
靳行简沉着一张脸,已经把一切串联起来。沈怀京在电梯里给他刷存在感,结果弄巧成拙, 姜茉跑了, 怕他知道了跟他算账, 上楼后从他身上下功夫,假装好心帮他,发了那条朋友圈。
现在看,沈怀京那句“再聪明的人在爱情里也是笨蛋”,不是在说姜茉, 是在说他,病急乱投医到居然听了沈怀京的话。
而姜茉看向桌上那一盘块状不一的苹果, 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她心里有点好笑,靳行简这个人, 你说他真诚吧,心机赤.裸.裸地摆在眼前,别人给她削个苹果都不行,你说他心机吧,这会儿又承认了,姜茉起了点捉弄他的心思,顺便岔开话题。
“靳行简,我想吃小兔子苹果。”
“……”看着盘子里的苹果,靳行简心里再添一堵,沉闷着喘口气,还是将盘子放下,说了声“好”。
准备下床时姜茉拦他,“医生让你卧床。”
他趁机握下她手腕,“这点动作没关系。”
说完走到桌旁,拿起水果刀。
男人骨节分明,水果刀在他手中也变得赏心悦目,明明沉着脸色在生闷气,但仍任劳任怨地去给她削苹果,姜茉心里美滋滋的,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丢给程虞,等待回复的空隙里打开朋友圈,往下滑了几屏。
那一行水灵灵的“我们阿简受苦了”跃然眼前。
配图照片里的血迹触目惊心,姜茉忙抬眼去看靳行简,男人仍坐在那,垂着眉眼神态认真,对着一块苹果精雕细琢,确实有了几分小兔子的模样。
姜茉轻呼一口气,垂下眼,目光扫过沈怀京那条朋友圈的发送时间才察觉出不对劲。
一个多小时前的朋友圈没有点赞,没有评论,和平时两模两样。
沈怀京朋友多,和她有交集的就有几个,朋友们忽然集体“冷漠无情”,一个小时过去了,0评论0点赞?
指尖在腿面轻点几下,姜茉心里有了答案,将差点溢出的笑声抿回唇角。
再看靳行简时,在她眼里就有了几分笨拙的可爱。
原来平日雷厉风行手腕铁血的一个人,也会卖惨啊。
唇角的笑再也压不住,姜茉托腮看向靳行简:“靳行简,你看得到沈怀京朋友圈吗?”
手指长久的停顿,姜茉忍不住笑出声时,靳行简掀起眼皮朝她瞥来,男人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也没有被发现的窘迫,淡定自若地将水果刀擦净,放回去,淡淡的威胁口吻:“宝宝,做人留一线。”
不怕那一套的姜茉笑得更大声。
靳行简在心里给沈怀京又记上一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姜茉白天博物院,晚上毕业论文,异常忙碌。
那晚从医院出来后她搬去姜商辰那,家里阿姨也跟着搬了过去,了解到她和姜商辰关系后,阿姨回忆起曾经说姜老板赶走靳老板就像爸爸赶走追求女儿的小子时,心里有了另外一番感受。
姜茉出门时身后总跟着两辆黑色轿车,她到博物院后离开,出来时再度跟上。虽然没人提及,姜茉也知道,暗处跟在她身边的人更多。
靳行简的伤恢复得不错,忙碌之余不时拍一些新削的小兔子苹果照片发给她,却没提让她过去看他的事。
就连出院也没让她过去。
两人的联系仅限网络,偶尔一通电话,好像追求她的事被暂时搁置下来。
倒是陈颂年时不时给她发送一些靳行简的消息。
有时候是欣慰的——
“阿简没再借助安眠药入睡。”
“他恢复健身了。”
有时候是幸灾乐祸的——
“今天去打拳,沈怀京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被他揍了一顿,哈哈哈哈哈!”
姜茉隐约有种感觉,靳行简要将靳家的事情处理完毕,卸下一身繁重,再以最好的状态和她重新开始。
一切似乎都在向有序恢复,心底的不安被慢慢驱散,无处安放的想念还是让这个春天格外难熬。
姜商辰让她专注学业,将姜氏的事亲手接了过去。
某天晚上姜茉回家,姜商辰正在后花园与人通话,Jan从远处叼着飞盘跑过来,见到她后呜汪着撒娇,姜茉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短暂沉默,只听到姜商辰哼了一声挂断电话。
不多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闪过靳行简的名字,姜商辰还在旁边,姜茉将飞盘丢出去,引着Jan去追,自己也跟着跑出去,到了远处才喘着气接通。
电话那端沉默几秒,靳行简笑,“接我电话还需要偷偷摸摸?”
“怎么不需要。”
姜茉暗骂他心里没点数,姜商辰对他的意见不仅挂在脸上,还挂在嘴上。前几天她翻阅恒臣新闻时姜商辰恰好从旁边经过,留下一句“年轻冒进”后才离开。
她侧面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姜商辰说靳行简年轻冒进是他针对祁静云的手段。姜商元去世后,靳行简开始减持股份,姜氏控制权重新回到祁静云手中,之前因为祁靳将股份转让给姜茉的事,祁静云和祁靳已然闹翻,在管理上我行我素。靳行简大约是用了点手段,与凯信约定的一年到期时,姜氏未能完成约定经营成果,凯信宣布撤资。
姜氏现金链断裂,本就困难的融资环境雪上加霜,如果不能引入新的投资者,将濒临破产风险。
“跑远了就不知道是我电话了?”靳行简将姜茉思绪扯了回来。
“……”
那倒是。
不过两分钟,姜商辰便差人来喊她吃晚饭。
姜茉磨磨蹭蹭往回走,“你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呀?”
“是想问你,” 时间步入四月,晚春的风拂动发尾,姜茉舒服地眯起眼,电话那端男人声线温沉,“明天出来约会吗?”
答案是不。
进入四月,危险信号似乎解除了,姜茉身边没再像前两个月时有人随身跟着,又恰逢临近毕业季,和姜商辰商量好,姜茉搬回了学校宿舍,只周末的时候回榕湖。
“明天有一场讲座要听。”
“什么时间?”
“上午,”姜茉稍顿后细数,“中午要和七七她们去新开的一家餐厅吃饭,下午夏楠偶像第一部电影上映,她好不容易拿到票,请我们去看。”
“那晚上。”
“晚上回家陪爸爸看球赛直播,昨天答应他的。”
靳行简头疼地揉额角,“现在哪有什么热门赛事,他想看哪场,我买票送他去现场。”
姜茉憋住笑,小声宽慰,“如果实在想见我,那你可以午饭时间过来,乔七她们你都认识。”
说完自己在心里无声笑,她这语气,多像拨冗顺便召见他啊。
她已经磨蹭地走到门口,没再多说便挂了电话。
才进门就收到他的消息。
【靳:这么久没见,就不想我吗?】
姜茉心脏酸酸软软成一片,和以往之前他常来她楼下不同,两个人是结结实实地将近两个月没有碰面,怎么可能不想。
只是这次她才不能轻易承认。
姜茉动动手指,回过去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表情,见对方不再回复,熄灭屏幕去吃饭。
以她对靳行简的了解,他明天午饭时一定会来找她。
只是这次没如她所料。
一直到去看电影的路上,姜茉心头那股微妙的失落情绪还没散去。
夏楠的新晋偶像正当红,从小屏幕转战大屏幕,第一场次的票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四张,几人的座位并没有挨在一起。
姜茉一手拿着一杯可乐,捏着票根猫着腰去座位。
她的座位最好找,就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她们几人卡点到达,进去时电影刚刚开始放映,大屏幕上金黄色龙标闪过,姜茉也走到最后一排。
她的座位空着,入口的邻座却堵了一座大山。
对方身形高大,一顶黑色棒球帽遮住眉眼,露出来的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明朗,两条长腿无拘无束地朝前伸着,轻易将身前过道堵了个结实。
姜茉矮下身影说了一声“借过”,她声音不大,恰好被电影音量盖住,正想再说一次时,那人似乎发现有人要进去,慢悠悠收回两条长腿。
姜茉道谢,怕影响他视线,猫着腰进去,才迈了一步,脚下忽地一绊,整个人朝着旁边倒去,手上的可乐也随之倾倒。
腰上被人一扶一正,姜茉半坐在邻座男人腿上,一股淡淡的冷杉香沁入鼻息时,屁股下一凉,手中杯子里的可乐已经所剩无几。
男人抬起头,露出棒球帽下一双漂亮的眉眼,笑着说了声"宝宝小心"。
低沉的,非常熟悉的声线。
姜茉抬起头和靳行简四目相对,胸口因刚刚的意外缓慢起伏。
还没来得及惊喜于这场相遇,姜茉低下头去看他裤子,黑漆漆的影院里什么都看不清,她只得小声问:“你的裤子还好吗?”
她的裙子是湿透了。
第67章 酒店 摸摸它
可乐连同里面的冰块是斜着泼出去的, 少部分洒在靳行简胸口,大部分洒在了他的裤子上。
姜茉在他腿上坐了一下裙子就湿了,更遑论他自己。
靳行简将她往外抱了几寸, 低头审视,捏起一颗冰块,“确实不太好。”
姜茉不好意思地要起身,被他按住,电影音量忽地增大,靳行简的唇凑近她耳朵,手扶着她腰, 一副懒散样,“宝宝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
姜茉头顶冒出三个问号, 转过头,跟他去捋清事件始末,“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偷偷坐在这里的是不是你?刚刚伸脚绊我的是不是你?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我是偷偷坐在这儿想给你惊喜, 想和你约会, 虽然也想抱着你, ”黑暗的角落里,两人的距离极近,几乎是面贴着面,靳行简声线低沉磁性,温热的呼吸落在姜茉唇角, 酥麻的痒,她抿了下唇, 靳行简好笑的看她,“可没想绊你啊宝宝。”
他示意她去踩刚刚绊到的地方。
姜茉将信将疑,脚丫重新落回去, 本该平坦的地毯不知为什么鼓起来一块。
错怪他了……
姜茉咬了下唇。
两人交谈声音不大,可神态举止亲密,已经有同排观众往这边侧额打量,身上的裙子湿凉得难受,姜茉拍开靳行简的手,僵硬着脖颈起身沿着台阶朝外走,快要出门时手腕被拉住。
通道里黑漆漆的,只有电影屏幕的光亮不时扫过来,靳行简脱下身上的外套,围在她腰上,姜茉低着头偷瞄他的裤子。
她那杯可乐,不偏不倚地洒在了他的重点部位。
“你就这么出去吗?”姜茉有些艰难地开口。
“不然?”靳行简拉过两边袖子,在她腰上打结,细细的腰肢被勾勒出来,一臂就能轻松环住,“内裤湿了,你一会儿去给我买一条。”
“凭什么?”姜茉抬眉,“你不能回去换吗?”
靳行简松开打结的手,垂下眉眼看她,目光灼灼,“你跟我回家吗?”
“不。”
“那你给我买内裤,”他扯了下裤子,语调懒散,“冻了这么久,不知道坏了没。以后站不起来怎么办。”
“……”
是她想的那种站不起来吗?
这人,怎么在公共场合讨论这种问题?!
姜茉脸上热腾腾一片,扭过头没再看他,转身向外走。
靳行简很快跟上来。
出了放映厅通道,外面亮堂堂一片,姜茉垂下眼眸,这才看清,靳行简绑在她腰上的是一件黑色冲锋衣,余光中,他走在她身侧,T恤袖口像上折了两折,露出一段结实的小臂,黑色工装裤中部有明显的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湿痕。
姜茉脸颊发烫,头也不敢抬,继续往前走,即将转弯时被拉住手臂,靳行简拉着她快走几步,闪进安全出口,姜茉挣了挣,“拉我来这里干嘛。”
男人松开她手腕,“真让我走那边丢人啊。”
姜茉皱眉,飞快地瞄他一眼,“那你回车里等我,我去,我去给你买内裤。”
“衣服也要。”靳行简补充。
“知道了。”
“你自己的也记得买。”
“你怎么这么啰嗦!”姜茉挣脱他,推开安全通道门出去了。
靳行简闷笑一声,看她落荒而逃似的身影,等通道门关闭后慢悠悠下楼。
这家影院在商场里,购物便捷。姜茉先去买了自己的衣服,打理好自己后将靳行简的外套装进购物袋,去男装层迅速转了一圈后下楼。
靳行简已经将停车位置分享过来,姜茉过去将购物袋塞给他正要走,就被叫住。
“宝宝,把我弄湿了,不负责到底吗?”
“……是你裤子弄湿了!”姜茉脸颊胀红,“靳行简你用词能不能准确点?!”
靳行简闷笑一声,“好,你负责就行。上车。”
“干嘛?”
“找个地方洗澡换衣服。”
“你不能……”姜茉看看左右,停车场空荡,靳行简的车停在角落,没有人会经过。
“不能,”靳行简打断她的建议,“身上不舒服。”
姜茉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车子拐出商场,在街口左转,驶入对面的酒店停车库时,姜茉才意识到,这里距离靳行简以前常住的酒店只有一路之隔。
“你这边不是有衣服吗?”姜茉小声嘟囔。
“想穿你给我买的。”靳行简直言。
姜茉偏过头,牵了下唇角没再说话。
她来过这家酒店两次,每次都是亲密行为,对于在哪个位置发生了哪些事记得一清二楚,这次一进门就满身不自在,靳行简却像是回了家。
“你先洗?”他问。
姜茉赶忙摇头。
可乐洒在身上确实黏腻不舒服,可一想到她在他这洗澡,就浑身发麻。
他们两个的关系总是开始得不对劲儿。
上一次开始是在这家酒店,这一次约会又莫名其妙来这里了。
一会儿会不会……
姜茉咽了下喉咙,身后浴室里淅淅沥沥地水声变得尤为蛰耳。
她在原地静坐了片刻,揪下发红的耳尖,摸出手机,给夏楠发送消息,简单说了裙子上洒了可乐,出来处理的事,十分抱歉浪费了她好不容易弄来的票。
夏楠直接拨了电话过来,她像是出了放映厅,电影音效模糊遥远。“裙子好处理吗茉茉?要不要我去给你送……”
“宝宝,内裤给我买的哪个号?”浴室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靳行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楠的声音戛然而止。
姜茉尴尬得手指蜷缩,空抓空气,正不知道该先回谁,夏楠善解人意地让步:“茉茉你忙,嘿嘿,你们两个先忙。”
说完挂断电话,飞快地发过来一条消息。
【夏有楠木:你们两个和好啦?】
身后靳行简的声音还在继续,“号小了,宝宝。”
姜茉握了握拳,手指飞快移动低头回复夏楠:【没有,你误会了!!!】
嘴上不走心地回复靳行简:“要什么自行车?!”
“不能将就啊,”靳行简声音含笑,距离她越来也近,声线疑惑,“你不知道我什么号?”
“我怎么知道你——”
姜茉止住话音,脸色腾地绯红,转过身去,男人穿着浴袍出现在她身后,往常大敞的领口今天规整地束好,手里一盒黑色内裤。
她在商场随便拿的那盒。
他里面是……什么都没穿吗?
眼珠不自觉溜到他腿间,余光中男人挑眉的动作将她的意识唤回,姜茉转过头去,耳根脖颈全红了,心里暗骂一句老流氓,咬着牙不服输地回他:“反正站不起来,号大号小有什么关系。”
空气静默片刻,靳行简“啧”了声,声音低下去,“确实有点不对劲儿。”
姜茉紧张地回过头,靳行简正皱着眉,好像真有哪里不舒服。
她心里咯噔一声,以前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道一杯冰可乐下去到底会不会……
“宝宝,”靳行简叫她,“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
“摸摸它,”靳行简一本正经,“看它坏没坏。”
姜茉呆看向他,直到男人慢慢牵起唇角弧度,才意识到自己被骗。
“靳行简你是不是变态?拿这种事开玩笑?”姜茉气得锤他肩膀,“换个人我就报警性骚扰了!”
靳行简笑得肩膀直抖,握住姜茉锤打他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抱住,“换我就舍不得了?”
“才不是,”姜茉十分无情地推开他,退开几步远,“因为我知道你本身就骚。”
被自己老婆这样说,靳行简一愣,随即闷笑出声,上前要牵她手。
姜茉勒令他停在原地,“我们还没和好,你还没有拥抱的福利,也没有牵手福利,还有,”她抬头看向他,点评,“请衣衫完整,你这样在我面前晃是很危险的。”
“有多危险?”靳行简挑眉。
姜茉仰起一张小脸:“我会睡了不想负责。”
一句话落地,两人都没了动静。
周遭空气忽然变得黏稠炙热,房间内安静无声。
靳行简沉着一双眼眸看向她,喉结无声滑滚,姜茉不自在地错开眼,脸颊泛起红晕,正懊恼自己太心直口快不好收场,靳行简将稍稍敞开的领口束好,转身走向衣帽间。
话音也落过来。
“不白给睡。”
姜茉愣然听着这四个字,等他身影消失不见才缓过神来,弯起唇角笑出声。
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汗,夏楠的消息早就已经回复过来,姜茉走到沙发边放松地坐下。
【夏有楠木:可他叫你宝宝哎!】
【夏有楠木:可甜死我了!】
【夏有楠木:原来冷淡的人叫起宝宝一点也不冷淡】
【夏有楠木:kswl,求求你们快和好!】
姜茉一愣,她之前都没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一看,确实太不对劲儿,都怪靳行简一直这样喊她让她麻痹大意了。
【采茉莉的小女孩:什么都嗑只会拉肚子】
等靳行简出来,姜茉开口:“再补充一条,不准叫我‘宝宝’。”
“最后一条吗?”靳行简稍抬眉尾问她。
他换上了她今天在商场买来的衣服,黑色连帽衫,同色工装裤,很“男大”的装扮,头发随意地抓了抓,蓬松而柔软,再加上优越的五官和气质,让看惯了他西裤衬衫商务模样的姜茉移不开眼,胡乱地点了头。
“不叫宝宝那叫什么?”靳行简坐到她身边,懒散地靠进沙发里,轻笑问她。
“茉茉?太多人叫了。”他摇头否决掉。
“茉宝?也不行。”
“喊名字太过生疏,”他扭过头,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曲臂,指尖托着额角,脸上是懒怠的笑,“好像只剩老婆能叫了。”
“要不,”他目光含笑,“你也改一改对我的称呼?”
第68章 自习室 交缠
不让叫宝宝就喊老婆, 姜茉脸颊通红,真的想把“骚到起飞”这四个大字写在靳行简脑门儿上,让他每次照镜子的时候能有个清醒的自我认识。
“好啊, ”姜茉仰起脸笑,“老靳、老行、老简,你选一个吧,我都可以。”
不是喜欢“老”字开头的吗?给你备了三个选项呢。
靳行简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小姑娘眉眼狡黠,明媚过四月春光,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按在怀里肆意亲吻到喘不上气, 想到她刚刚的警告,他垂下眼眸笑, 揉了下她后脑起身,“那各退一步,还是叫原来的。”
“你哪里有退, 只有我——”姜茉小声嘟囔到一半, 忽尔止声。
原本已经起身离开的男人忽地反身压过来, 双臂撑在沙发背上,将她锁在怀里,他弓腰垂首,脸几乎贴上她的,呼吸可闻, 勾了下唇角问她,“宝宝是不是没有说不能接吻?”
心脏被他的话勾得急速跳动, 姜茉屏住呼吸,挺直着脊背往沙发背上靠,她退一分, 靳行简就近一分,浓黑的眼瞳带着点笑,睨着她,一副要把她欺负到底的坏样儿。一直到她脊背贴到沙发靠背,退无可退,靳行简在距离她半寸处停下,稍歪头,鼻尖亲昵地蹭了下她的,唇要贴不贴,哑着嗓音笑,领口向下垂了一块,露出一点锁骨边缘,勾人得不行。
姜茉憋得脸色通红,抿紧唇瓣不吱声。
靳行简见逗够了人,抬手捏了下姜茉滑腻的脸颊,刚要起身,后颈就被勾住。
身前的小姑娘颤着眼睫贴上来,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细细辗转。
靳行简腰身僵了一瞬,背肌微微鼓起,探手到她身后掌住后颈,居高临下将她圈在怀里,凶猛地回吮她唇瓣。
熟悉的清甜气息浸入口腔,压抑在身体里的思念如山洪般爆发,舌与舌的勾缠仿佛已经不能缓解,靳行简捞起姜茉的腰,将她放躺在沙发上,压着她深吻。
肺里的空气被掠夺,姜茉被亲得呼吸不畅,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口腔里每个角落被男人柔软的舌尖细致碾磨扫过,舌根一阵阵发麻,耳边隆隆一片,甜腻的喘.息声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她的更大,还是他的。
靳行简移开唇瓣去吻她侧颈时,她的眼睫微颤,两条细腿勾住他腰,手掌贴上他后背。连帽衫衣摆在亲吻中被翻起一块,露出的腰线在掌心下分明,姜茉的手恰好落在那一块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她轻轻动了动,掌心顺着背肌慢慢向上滑,靳行简的吻忽然停下了。
他埋头在她颈窝出,深深喘.息,潮湿的鼻息热腾腾的,一窝一窝往她耳朵里钻。
姜茉被他压着,艰难的动了动脖颈,想躲开他呼吸喷洒来的痒,掌心还在向上滑动,忽地就被男人扣住手腕。
“别动。”
他的气息还是紊乱的,说话时带着明显的喘,扣着她手腕从背肌上拿开,十指交缠压在身侧,姜茉蹙起眉头,靳行简抬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毫不留恋地起身,也顺势将她拉了起来。
他整理下歪掉的领口,嗓音哑着,发丝凌乱,好笑地看她,“差点儿被你得手。”
姜茉被亲得大脑缺氧,眼眸湿漉漉的,眼尾潮湿,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怎么好像她占了他天大的便宜似的?
她腿还在他腰间搭着,最清楚他此刻的状态,这人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讲出这种话的。
但转念一想,她心态放平。
恶劣地动了动小腿,靳行简闷哼一声,姜茉唇角上扬,一副稳占上风的架势,“反正接吻也不用负责。”
“小坏蛋。”
靳行简笑得无奈,将她腿拿开,捏了把她脸颊,抬腕看时间,“你下午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修论文。”
他腕上一块和衣服相搭的运动手表,身材高大,冷白皮,再加上上好的骨相,一双眼睛不笑时有种禁欲高冷的学长范儿,姜茉静静看了他几秒,“你要跟我去学校吗?”
*v*
姜茉带靳行简去了自习室,单独的自习间已经被抢占一空,两人在开放区域找了位置坐下,姜茉坐在角落,靳行简和她隔开一个座位。
姜茉打开笔电,调出论文。
学院要求在4月底前提交初稿,她动作快一些,3月时将初稿发给导师,现在已经返回来修改意见,见靳行简也打开笔电开始忙碌,她没再管他,很快进入学习状态。
自习间开着窗,四月的风经过,窗帘浮潜般柔动,有朦胧的鸟鸣和人语声从窗外传入,室内偶尔一声翻页,或键盘敲击声。
中途时,旁边座位空了,似乎有女生过来找空位,见桌面上放着笔电又走开,姜茉在女生离开时偏头,视线顿住,靳行简的电脑半扣着,电脑旁一张浅蓝色便签。
如果没猜错,上面应该有一串数字。
余光中俊逸的身影走近,桌上被放了一杯茉莉奶白,姜茉收回视线,抬起头时甜甜的笑,用口型道谢,靳行简很受用地挑眉,绕过她回到座位时一愣。
长指掀开便签,扫过上面的文字,他将便签纸又扣回去,想到回来时姜茉目光落点正是这里,脸色发沉地侧额,姜茉无知无觉地吸上一口奶茶,舔下唇角,低头继续修改论文。
长指在桌面上轻敲,靳行简喉结慢慢滑滚,没去打扰她,将这口气暂时咽下。
自习室依旧安静,他靠在椅背上打开手机,回复沈怀京中午发来的消息,余光一直围拢着姜茉。
小姑娘似乎遇到难题,眉头微蹙着,翻了一会儿工具书,发出几条消息后拿上手机出去打电话,靳行简目送她身影消失在自习室门口,垂下眼眸。
已经到晚餐时间,三三两两的同学收拾好东西往外走,有人在姜茉位置前停下脚步时靳行简抬起头。
那男生生得高瘦白净,面庞青涩中带点小帅,正把一张纸条塞进姜茉随手放在桌上的工具书页内,意识到有人的视线偏向这里时停下动作,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朝这边看过来的男人身形高大,气质卓然,是男人看了也不得不承认的帅,坐在那儿就有一种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薄薄的眼皮下一双眸子凌厉,淡淡地瞥他一眼,探身,伸手拿过桌上的奶茶,慢条斯理地吸上一口,垂下眉眼没再看他。
同喝一杯奶茶背后的意思已经能说明情况,更遑论男人手指握住奶茶杯身时,指间朝向他这边的那枚戒指。
男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腾地红了,恰在这时,门口出现一道纤细身影,他不敢再停留,忙低下头走了。
姜茉回到座位时靳行简正将奶茶放回去,顺手抽走工具书里夹着的纸条。
奶茶放置得时间有些久了,舌尖一股淡淡的涩,他微蹙了下眉头。
那小男生性格腼腆,字写得也不大气,追人还要写小纸条。
靳行简“啧”了一声,将上面肉麻的话看过一遍,正要将纸条团了丢掉,身边凑过来一个小脑袋。
姜茉扯着纸条看了一眼,“给我的吗?”
靳行简斜睨着她,“嗯”了一声,不大高兴的样子,“经常收到?”
姜茉瞅瞅他的脸色心里笑得不行,嘴上没吱声。
靳行简却没打算就此罢休,将纸条团了,指尖点了一点桌上的浅蓝色便签纸。
“宝宝,我们有必要聊一聊对待异性告白这件事。”
这个问题在靳行简送她回家的路上聊的,一顿饭过去,男人肚子里那股气似乎还没下去。
“下午看见有人往我那儿放纸条了是吧?就眼巴巴看着没管是吧?”
下午看到他喝了她的奶茶,再看到那张写给她的纸条,姜茉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听到他语气里的毫不掩饰的不满,姜茉低下头笑,摆弄着手里浅蓝色千纸鹤为自己争取,“没有,那女生走了之后我才看到的,然后你也回来了。”
靳行简的心里的气顺下去许多,淡淡瞥她一眼,唇角微不可查地轻勾,暗示性问她:“那要是正巧看到呢,会阻止吗?”
“不会吧,我现在没有立场呀,”姜茉托着下巴佯装思考,先打他一棒子,“总不能贴上去说这个男人在追我你不要靠近吧。”
瞥到男人沉下去的脸色她展颜一笑,又丢给他一颗甜枣,“而且你现在不是整颗心扑在我身上吗,别的女生留电话你也不会在意的,对吧?”
真不知道该说她大度还是说她心里倒是挺有数的,或者说,她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
靳行简又瞥她一眼,脸色有转晴趋势。
姜茉偷偷看他,人靠进座位,一副通透的模样,“你看你啊,191,大长腿,要脸有脸,要胸有胸,身材非常有型,人长得帅就算,还特别有钱,工作能力又这么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从小到大没少被女生追吧?一直到遇到我才动心,说明什么,说明你多非我不可啊!”
小姑娘一双乌黑眼瞳星曜一般,语调调皮,也不知道在夸他还是在夸她自己。
轿车已经驶入榕湖,靳行简将车停在距离姜商辰家院落不远处,没着急让姜茉下车。
他压下唇角的笑,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额看向姜茉,循循善诱。
“既然我这么有钱这么帅,打着灯笼都难找,又非你不可,整颗心扑在你身上,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自己一个立场?”
第69章 房间 在你身上节制不了
姜茉扭过头笑看靳行简, 眼睛弯如弦月,一副小狐狸模样,“让我想想啊。”
“你说追我的第一天就强吻, 今天出来第一次约会就想确定关系,赶着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也不用这么急啊靳行简。”
姜茉朝靳行简勾勾手指,等他靠过来时贴近他耳朵,声音小,呼吸轻,勾得人心痒,“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哥哥。”
说完去推车门要跑, “咔嗒”一声,车门提前一步被锁, 身后的男人贴上来,嘴唇要来贴她的,“再叫一声。”
姜茉笑着躲他, “别闹啊, 我爸来了。”
前方不远处的院门被推开, 姜商辰出现在门口,Jan跟在他脚边。
靳行简斜瞟一眼,并不想放人,“叫一声,或者给我一个不需要负责的吻。”
“今天亲过了也叫过了, ”姜茉拒绝,往后躲着笑, “你要有节制。”
“在你身上我节制不了。”
姜茉被他说得脸红心跳,往外瞟了一眼,Jan似乎发现了熟悉的车, 拉着姜商辰往这边走。
“我爸最近在打拳,”姜茉催着他开车锁,“你们两个打起来我不好拉架。”
“你们父女俩就合起伙来欺负我吧,”靳行简没再跟她闹,“一个回国了自己的事业也不接手过去还故意放我这儿让我给他挣钱,我追我老婆他吹胡子瞪眼的,一个连个告别吻都不给。”
姜茉看他在这儿给姜商辰告状就想笑,丝毫没有安慰他的打算,装模作样拍了下他的头,留下一句“努力啊小靳”推开车门跑了。
Jan见她出现,回身挣脱牵引绳朝她奔过来,摇晃着尾巴围着她转,她带着Jan小跑了一段,遇上姜商辰想一起回去,姜商辰让她先回家,径直走向靳行简的车。
姜茉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脱掉鞋子上楼,趴在窗口那往外看。
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车旁,一个说一个听,说的那个一脸严肃,听的那个时不时点下头,似有所感般朝这边看过来,极轻地勾了下唇角,姜商辰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姜茉忙闪身躲开。
等她再露头去看时,靳行简已经驱车离开。
姜茉下楼,姜商辰也正回来。
距离球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姜商辰将她叫到书房,拿出厚厚一沓文件。
是他名下集团及子公司所有资产及投资。
“这是爸爸这些年的积累,”姜商辰将文件交到姜茉手上,“爸爸这辈子算是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你,一个是黎冬,这些东西会慢慢交到你们两个手上。”
姜茉翻了几页,抬起头,关切地看向姜商辰,“爸爸你怎么了吗?”
“没有,不用担心,”姜商辰笑着摆手,“我的身体很好,为了你也会努力活到80岁。”
姜茉放下心,“80岁可不行,怎么也要活到100岁。”
姜商辰笑,“那爸爸努力。茉茉,爸爸不是什么老古板,不会介入你的感情,今天拿出这些一是想告诉你,爸爸和爸爸身后的这些资产是你的底气,同时也是负累,金钱最能测验一个人的品性,接近你的人,有的是为了你的人,有的是为了你身后的利益。”
“靳行简肯定不是后者。”姜茉赶紧接话。
“这么信任他?”姜商辰笑问。
姜茉点头,“爸爸你也算看着他长大,他除了,”姜茉话音稍顿,“在结婚那件事上骗了我,其实一直对我很好。”
“你不怕他再次接近你是为了利益吗?”姜商辰直接点出,“你现在身价比他高。”
“不会,”姜茉肯定,“我能分辨出来,不然也不会再给他机会。”
姜商辰静静看着姜茉,在心里叹了口气,“在结婚那件事上,爸爸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如果爸爸当初去调查你的身世,你就不用受这些苦。”
“谁能预料到这么多事呢,”姜茉笑,“爸爸你也不要自责。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在被生活拽着往前走,靳行简就是那根纽带。我被他带出福利院,认识靳阿姨,去了姜家,后面和黎冬重逢,又和您相认,其实算下来,也算是苦尽甘来,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爸爸你要为我高兴。”
姜商辰眼眶发酸,“好,爸爸为你高兴,爸爸希望你得到的永远比失去的多。那我们来说第二件事。”
“你和黎冬都不是钻研生意的性子,那爸爸对你们未来伴侣的要求就会更高。就拿靳行简来说,你有你的考量,爸爸也会有自己的考量,你不能去帮他。”
姜茉好奇起来,“是什么考验吗?”
“不要操心这个,”球赛快要开始,姜商辰带着姜茉下楼,“茉茉,你还小,正是学业事业成长的关键期,爸爸希望不论是恋爱还是婚姻,都是点缀,不要操之过急,一切要以你自己为重。”
*v*
姜商辰和靳行简的谈话成了两人的秘密,姜商辰尚且跟姜茉透了口风,靳行简那边只字未提,只是往姜茉学校跑得更加勤快,也没再急着让她给自己“立场”。
临近毕业季,姜茉和博物院请了假呆在学校,5月底答辩通过后,各项毕业项目提上进程,每日吃吃喝喝,和靳行简约个小会,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学院里的学弟学妹们为毕业生准备了一场欢送晚会,姜茉和夏楠坐在最后一排,等一支乐队上场。
“是大二学弟,”夏楠说了一个名字,“你有印象没?新生开学的时候你接的他,每天晚上军训完就去图书馆门口那儿和你偶遇的那个。”
姜茉摇头笑笑,对夏楠说的人完全没印象。
今天靳行简和沈怀京他们几个出去聚会,林源刚刚发消息跟她说靳行简喝醉了,正送他回家。
和靳行简认识这么久,姜茉还没见他喝醉过,好奇死他喝醉的样子了,回复林源让他偷拍一段视频给她看后熄灭手机屏幕。
中间几次摁亮手机,都没有林源的消息。
手机震动起来时,姜茉忙低头,是林源的电话,周围几十米都被音响声平等攻击着,姜茉干脆没往外走,塞上耳机接通电话。
林源涩中带苦的声音接进来,“太太,靳总在您楼下等您。”
“哪里?学校宿舍楼下吗?”
“在榕湖。”
“怎么去了那边啊?”
姜茉刚准备站起来,被夏楠一把抓住手臂,台上的表演结束,几个男生正搬着乐器上场,夏楠语气激动,“你看角落里那个,就是以前总去和你偶遇的那个学弟!男大十八变啊,现在这么帅了,妈耶,你看那胸肌,感觉一挺胸能把你这种小身板弹出去!”
“哪个学弟?”电话对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靳行简。
“……”
姜茉默默吸上一口气,用口型和夏楠说了有事,起身往外走,“你怎么去榕湖啦?”
“不是想看我喝醉的样子?”靳行简吐字仍清晰,回答完她的问题又问,“哪个学弟?”
看来是林源偷拍被发现了。
“一个不认识的学弟,”姜茉挤出观众席,往远处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要不要让林源送你回天樾?”
“不回去,”靳行简条理清晰,“你还没看到我。”
“你让林源……”乐队表演开始,音乐声响完全盖过姜茉的,她又往远处走了一段,“要不让林源送你回家,路上我们视频?”
那边停顿许久,姜茉以为通话已经挂断时耳机里又传来靳行简的声音。
“现在唱歌的是那个追你的学弟吗?”
“……”
原来是在听她这边的声音。
醉酒的靳行简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姜茉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压着笑耐心答:“我不认识他的声音,他现在也没有在追我,刚刚只是夏楠提起以前的事。靳行简,你先回家好不好?”
她明天早上要参加毕业典礼,姜商辰回美国处理工作,明天早上降落后直接来学校,现在榕湖家里没人能接待靳行简。
“我等你回来看我。”
说完,靳行简挂断电话。
姜茉傻了眼。
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给夏楠发送消息说有事要回家一趟,转身朝学校外走。
中途林源给她发送消息,问她到哪里了,是不是偷偷回去看学弟表演。
姜茉哭笑不得,用脚趾想也知道,是靳行简的手笔。
不知道他明天酒醒后会不会尴尬,她回复了当前位置后好心提醒,让他把消息记录删除,没几分钟,收到“林源”的一张截图,两人的对话框中已经没有那条消息。
倒是挺乖的。
仅限于有利于他的层面上。
姜茉回到榕湖时,熟悉的宾利正停在院外,车窗开着,靳行简靠在后排闭目养神,手上一只黑色手机。
林源从驾驶位下来,叫了一声太太,靳行简睁开眼,黝黑的眸子直直地盯在她身上一会儿,推门下车,将手机还给林源,让他开车回家。
“那我几点来接您?”林源瞅了一眼姜茉问。
“明天早上七点,”靳行简转身和姜茉确认,“毕业典礼八点开始是不是?”
林源又瞅了一眼姜茉,没敢应声。
靳行简身上酒气不重,下车时的动作也从容,细看他不算清明的眼眸才能发现是真的醉了。
姜茉静静盯了他一会儿,语气无力,“对,八点开始。我已经看到你了,现在送你回家好不好?”
“你要跟我回家?”
“我送你回家。”姜茉纠正他用词。
靳行简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忽而笑了,“不准备留下照顾我是不是?”
“我不回家,回去你不照顾我。”他手揣着兜,玉树临风地站在那,低下头逻辑清晰地说她,“小没良心的,你喝醉酒,我照顾你两次,从刷牙到洗——”
姜茉脸颊发烫,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他嘴。
林源咳了一声,自动别过脸去。
姜茉尴尬得不行,忙让他开车离开,等车开走了,她拿开手,和靳行简约法三章,“你晚上可以歇在这里,但是要听我的话,不许胡闹,跟我上楼的动作要轻,不能让我爸听到。”
她想了想,“他不舍得打我,但一定舍得打你。”
“他今天不在。”靳行简语气笃定。
“……”姜茉掐着腰看他,“所以你跑过来闹?”
靳行简移开视线,“我没有闹,我想让你照顾我。”
一阵风吹过,他忽然皱了下眉头,“宝宝,我难受。”
姜茉不敢再耽搁,忙带着他进门,走了几步才发现,落在她身后的靳行简身形不稳。
她又折回去去扶他手臂。
阿姨们大概在房间,客厅这边没人。
姜茉做贼似的,将靳行简带到房间让他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去查醒酒方法。
靳行简安稳地坐下,打量起她的房间。
和南城那边差不多,房间被她布置得温馨舒适,常用的小物件三三两两散在外面,处处是她生活过的痕迹,味道也是他极为熟悉喜欢的。
“醒酒汤比较费时,我先去给你冲一杯蜂蜜水,”姜茉放下手机,俯下身看他,“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身上有酒味,”靳行简皱着眉头,似乎在自我嫌弃,“想洗澡。”
姜茉想起他在楼下的话,咽了咽喉咙,“要,要我帮你吗?”
靳行简饶有兴致地看向她,那眼神好像是她要占他便宜似的,直到姜茉红着脸直起身,他才开口:“我自己来。”
又问:“有我能穿的衣服吗?”
姜茉老实摇头,轻轻嗅了下,“我闻着不臭,要不别洗了?”
“不行,我要抱你。今天还没接吻。”
“……”
靳行简把自己和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姜茉红着脸,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可以全.裸。”
孤男寡女,太容易出事。
靳行简又用那种饶有兴致的眼神看她,“放心,等你答应我复合再让你得手。”
姜茉无话可说得特别想给他一巴掌,一个已婚非处男,这会儿把自己的贞操看得重要死了,好像她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似的。
找了干净的浴巾和洗漱用具塞给他,没再管他会不会头晕,走路会不会不稳,会不会磕磕碰碰撞到哪儿,姜茉下了楼。
厨房材料品类众多,被阿姨收拾得井井有条,姜茉打开柜子,拿出位置醒目的绿豆,洗净后放进锅里去煮,冲泡好一杯蜂蜜水,等绿豆汤锅水开后调好火候,姜茉在手机上定好闹钟上楼。
房间里黑着灯,浴室里的水声也停了。
姜茉叫了一声靳行简,端着蜂蜜水进门,手才摸到开关就被握住,潮湿的气息接近,有人在她的唇角吻了下。
“蜂蜜水!”姜茉心跳倏地加快,忙吱声提醒。
杯子被人接过去,借着走廊上的灯光,她能看到靳行简的侧面轮廓,立体的五官被侧面光线勾勒得更加有型,手臂上一层劲健的肌肉,他端过水杯放在唇边,性感的喉结滚动,咕咚一声。
姜茉的喉咙也随着他咕咚一声,视线下移。
宽阔的脊背,窄而有力的腰,围在腰上的浴巾。
咔嗒一声,水杯落在桌面上的声响后,门在她身后被关上。
室内彻底暗下来,潮湿的,带着蜂蜜甜味的吻落到她嘴唇上。
姜茉瞪大眼睛,眼睫轻颤。
腰被揽住,她被托着腿根抱起,黑暗中她的手落到靳行简肩上,掌心下是他劲瘦的肌肉群。
刚洗过澡,他身上带着一股湿气,和她相同的沐浴露混着他本身特有的味道侵入她鼻息。
“有酒味吗?” 人被放在床上时,靳行简将她的手拉到他胸口,贴着她的唇问。
姜茉摇头,随之而来的是入喉般的深吻。
黑色的夜晚,她的家,她的房间,她的床,她偷偷带进来的人,他湿润的头发,她掌心下跳动的心脏,一切的一切,都让姜茉极快眩晕。
好像他身体里的酒劲随着勾缠的唇舌,互换的津液进入她的身体。
一种醉蒙蒙的感觉笼罩住她。
吻顺着脖颈向下,裙摆被掀开时她睁开眼睛。
“靳行简,”姜茉嗓音黏腻发颤,“我这里什么都没准备。”
“我知道。”
“宝宝,我想舔你。”
“在你房间舔你。”
“在你床上舔你。”
第70章 花园 “混蛋”【增1000字新内容,……
浸染了酒意的嗓子又沉又哑, 接吻过后带着微喘,每说一句,姜茉的心跳就快上一分。
身体也随着他的话语起了反应。
她的手指还在他的肩膀上, 不知不觉用了力,一直到他逐渐向下,指尖和肩膀彻底脱离才反应过来,她的没有回应成了默许。
“靳行简,我还没有洗澡。” 她胡乱地抓住他的头发。
“没关系,很干净。”
姜茉又抓了他一下,这次用了力, 靳行简被迫停下动作,在黑暗中抬起头, 亲了亲她的手腕,“怎么了,宝宝?”
“我熬了绿豆汤在厨房, 是给你醒酒的, 一会儿要下去, 如果不去关火……”心脏噗通噗通跳动,姜茉语无伦次地着急说着。
靳行简安静听了一会儿,为她捋清思路,“担心时间到了没下去,阿姨会上来问是吗?”
姜茉点头。
她的手机就在旁边放着, 靳行简打开,眯着眼睛去看页面上的计时器, 关上后将手机递给她,把她往上抱了一截,靠在床头, “给阿姨打电话,让她看着火候。”
姜茉照做。
嘟嘟的等待声中,裙摆被掀开,姜茉伸手压住,吩咐阿姨。
男人没再等她,埋首,软滑的舌舔吻上她的唇。
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指尖慌乱地想抓住什么,在床单上无措地乱抓了几下,姜茉的声音断断续续,“对,天气有些热,我,我煮来喝的……”
电话中阿姨事无巨细地关心着她的身体,她极力忍耐地握着手机,眼眸中蒙了一层水色,声音带着轻微鼻腔地回答完阿姨问题,赶忙挂了电话,一边骂着“混蛋”一遍扭着腰想去躲时,靳行简一只手臂搭了过来。
男人与女人天生的体型、力量悬殊,他单手轻易握住她两只手腕,她被压得牢牢的。
窗帘被风卷着掀起一角,有淡淡的月光和夏季夜晚的风从窗口倾斜进来。
六月的风仍带着一股清凉,身上的汗却没有因此落下去。
腿被男人手掌牢牢固定住,浑身如过电般酥麻,姜茉脑子里乱哄哄一片,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不知不觉间咬出一排牙印。
还是有轻哼声溢出。
靳行简今天很凶,气息粗重,仿佛要吞掉她。
视线被眼睛里的水雾遮挡住,只能看到他的大致轮廓。
男人宽阔的脊背撑在她腿间,湿漉的黑色发尾扫着她的肌肤。
身体由最初的无措转为接纳,她享受着他的取悦,却因为在家里不敢放肆出声。
他对她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太过熟悉,太过了解,轻而易举地攻城略地,颠覆她的意识和呼吸。
风卷着树叶哗啦作响,盖过房间内潮湿暧昧的声响。
身下裙摆湿嗒嗒一片时,靳行简并没有着急离开,仍在细腻地吻着她,帮她延续感觉。
姜茉手臂搭在眼睛上,眼尾浅显的湿痕沾上手背,月色下的皮肤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身体里的颤栗感还没完全退去,她的脑子里朦朦胧胧的,迷糊地想着,现在几点了。
她很累,可是汗黏腻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靳行简,我想去洗澡。”
靳行简“嗯”了声,沙哑性感的嗓音有几分餍足,“等会儿。”
后背被托起,姜茉移开手臂,借着浅淡的月色,靳行简跪在她身侧,手指探向她后背。
她今天穿的连衣裙,颈后有两粒扣子。男人的手指探过去,指尖用力,指骨磨过她脊椎,带过电流一般。
姜茉不自觉挺直脊背,人几乎埋在靳行简怀里,他身上热腾腾的体温烘烤着她,胸口距离她的嘴唇不足一寸,熟悉的味道像一片羽毛,在她心底骚.动。
想要靠近他。
他如他面前的一堵墙,夜色下她什么都看不清,只往前挪了一寸,伸出舌尖。
靳行简明显僵住了。
她的裙子很新,扣眼偏小,动了两下没解开,靳行简也没再有耐心,姜茉还来不及阻止,嘶啦一声,布匹碎裂的声音在她脑后乍响。
“混蛋,我新买的裙子!”
“明天赔你。”
将她的裙子扯开,他将她放倒,人也跟着压下来,姜茉扭头躲开他的嘴唇,“你先去漱口。”
闷笑声从靳行简胸腔传出,他沿着她的侧颈向下吻,手揉上来,“怎么还有嫌弃自己的。”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咬更为贴切。
脖颈上酥麻感伴随着疼痛,身前则是被另一番对待,姜茉气息不稳地去推他肩膀,“我明天要拍毕业照啊靳行简!”
他埋着头继续,“只留这一个。”
“那也不可以在脖子上!”
“你不戴戒指,”靳行简终于抬起头,语气罕见地有些委屈,“总有人追你。”
姜茉反应了一会儿才绕过弯来,他是想在她脖子上留下吻痕,宣誓“所有权”,让别人不再追她。
是因为那个她连模样和名字都不记得的学弟吗?
她现在有点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喝醉,条理清晰不说,弯弯绕绕得比以往更胜。
不对,应该是喝醉了。
不喝醉哪会委屈地和她说话啊。
“你在想他吗?”他忽然问,“他的胸肌有多大?”
他抓着她的手往胸口上放,“喜欢我这种还是他那种?”
姜茉心里一突,怕他绕在这个问题里不出去,好话一箩筐地往外冒着哄他,“现在没有人追我。我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就算有人追我,我也看不到。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哪里都合我的心意。”
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姜茉勉强可以看清靳行简表情,他稍扬眉稍,看样子是被哄好了,低下头来又要吻她。
姜茉偏开头,“乖,你去漱口。”
靳行简这次没再说什么,乖乖起身下床。
他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折腾了这么久,早已松散,松松垮垮地挂在那,露出两个性感的腰窝。
墙边安了感应灯,靳行简走过时,感应灯光亮起,姜茉松口气,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追随着他的身影。
靳行简动作很快,一阵淅沥的水声过后,他踩着灯光回来。
姜茉揪着被子慢慢坐直身体。
窗帘被风吹开一隙,月光就是从那钻进来的,再加上墙边的感应灯,这些光亮加在一起,足以让姜茉看清,从靳行简的左侧肋骨到肩膀,有一大片图案。
感应灯在他身后熄灭,他无知无觉地走过来,手臂撑在床上,俯身和她接吻。
姜茉的情绪却没办法再跟之前的接上,大半注意力在那片图案上。
他站在背光那一侧,她看不清那片图案到底是什么,指尖细细抚摸过去才发现,这一片的皮肤要稍微粗糙些,上面有不明显的凸起。
是纹身。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靳行简错开唇,语气带点揶揄,“还在嫌弃自己呢?”
姜茉摇头,掌心贴上他胸口,慢慢滑到肩膀,她抬起头问:“我们开灯好吗?”
手心下的肩膀明显僵硬,姜茉没再给他拒绝的机会,将话补充完整,“我想看看你身上的图案。”
靳行简扭开了一盏床头灯。
柔和暖黄的灯光下,姜茉看清了,他的胸口有一支盛放的茉莉花,茉莉花枝从左侧第三根肋骨处长出,蔓延过左边整片胸膛,一直到他肩膀处。
最大最盛的那朵茉莉开在他胸口处,花瓣儿上一只伶俐可爱的小狐狸。
怪不得他这些日子总是把领口束得规整。
怪不得他收敛了性子,时不时地去开不让她得手的玩笑。
怪不得今晚他要关上灯。
原来是在藏这个。
姜茉手尖轻轻抚摸过去,嗓音发颤,“疼吗?”
靳行简摇头。
“什么时候去纹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姜茉问。
靳行简垂下眼,“去年在洛杉矶见到黎冬,她说她在福利院养成一个习惯,在重要物品上写名字 , 越是重要的,越是要写在明显的位置。她说你也有一样的习惯。”
“宝宝,对不起,”靳行简抬起头,“我那么晚才知道‘姜茉’两个字写在胸口的含义。”
“宝宝,你不止是爸爸妈妈的茉莉,更是我开在胸口的那一朵。”
所以他将她纹在了那里。
去年在洛杉矶,正是他们马上分开的时候,姜茉抚摸着掌心下粗糙不一的纹理,出声时带着哭腔,“你怎么那么傻,万一我们不会和好呢?你这样还有哪个女孩儿会爱你。”
“我不需要别人的爱,只想要你的。”靳行简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口,“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不管你会不会回头爱我。”
他以前是没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可怕的,甚至在15岁差点在车祸中丧命的时候想的也只是死就死了,如果这次他活下来,将来死的就是靳君景。
后来他怕过两次,一次是姜茉在办公室外听到他和祁靳争吵后独自离开,一个人坐在湖边哭,面对他时收敛起所有情绪,有脾气也不对他发的时候。一次是他签好了离婚协议,听说姜茉要回家拿结婚证的时候,结婚证和离婚协议放在一起,他怕姜茉看到。
可是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姜茉看到了离婚协议,默不作声地做下决定,把他一个人扔在幸福泡沫里独自离开。他以为她走得潇洒,等泡沫破碎掉才知道,她比他伤得更深。
他不想放她走,可也不知道怎么留下她。
他给她的任何东西她都没带走,他再做些什么就不敢让她知道,他不想以此来绑架她。
如果她肯回头,她就会知道,有个人在默默爱她,等她,她会踏实,会心安。
“如果我不回头呢?”掌心下的心脏滚烫,姜茉吸了下鼻子问。
“那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靳行简眼睛发热,嗓音低沉下去。
他是真的想过这种可能,在他得知她为自己买下一块墓地后,也深知她当时的决绝和痛苦。他一面不愿意放开她,想要乞求她,一面又不忍心真的去逼迫她。
姜茉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二十岁多风多雨。十二年的亲情化作泡影,爱上一个人、恨上一个人、报复一个人、离开一个人,在对这个世界失望至极时,有人告诉她,有人在别无所求地爱她,坏的错的那个人是他。
在二十岁快结束时,她重获亲情,也重新拾起对那个人的期待。
她知道她和靳行简情况特殊,她从喜欢他、爱上他,到恨他、报复他,再到后来从侧面了解更多的他,愿意做出让步,同意他的追求,都是特殊的。
这是她在试着和生活和解,试着和过去和解,试着将曾经爱情里的那颗沙粒磨小,试着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只要最后结局是好的,她都可以接受。
直到今天她不经意回过头,才彻底发现,有人小心翼翼地在她身后种满鲜花,却不敢声张,只等她回头,让她发现,她的身后春色满园,她这棵小茉莉可以安心其中,而那颗被她磨小了却始终没有办法磨平的沙粒,也可以放在这花园中,成为她的土壤。
那他是什么呢。
他纯粹的爱意是她的水,也是她的光。
姜茉现在幸福得像是心里就有一碗满盈的水,晃啊晃啊,她要小心地守护着它,她舍不得浪费一滴。
她知道每一滴都来之不易。
她和靳行简都是缺爱的人,可是他现在在学着竭尽全力给她爱,让她安心的爱。
“靳行简,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靳行简看向她。
姜茉拿过自己的手机,调出播放软件。
播放列表中只有一个未命名文件,她带着靳行简的手指点进去,“咚、咚”的声响中,靳行简看到了它的播放次数。
1374次。
他的心跳声,她在无人处,听了上千遍。【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